曝书亭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六十三 中华文库

曝书亭集卷第六十三

　　　　　　　　　　　秀水　朱彝尊　锡鬯

　传〈二〉

　　　戴良传

戴良字叔能浦江人父暄与柳贯交命良受业于贯并从黄

溍吴莱游又学诗于余阙旁及天文地理医卜佛老之书贯

卒良持心丧三年元末以荐授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儒

学提举时太祖兵已定浙东良乃避地吴中久之挈家浮海

至胶州欲投扩廓军前不得达侨居昌乐武六年还变姓

名隐四明山十五年征入京试文词留㑹同馆命光禄给膳

欲官之以老疾固辞忤旨明年四月卒于狱良丗居金华九

灵山下自号九灵山人元亡后不忘故君旧国所为诗文悲

凉感慨其自赞曰处荣辱而不二齐岀处于一致歌黍离麦

秀之诗咏剰水残山之句则于二子庶㡬无愧同时江阴王

逢字原吉至正中台臣荐其才称疾辞避乱靑龙江旋徙上

海筑艸堂以居自号最闲园丁张士诚据吴逢为画策使降

元拒太祖士诚辟之不就元亡后赋诗激昂甚于良武十

五年以文字录用有司敦迫上道子掖任通事司令以父老

叩头乞请太祖命吏部符止之逢年七十元日自制圹铭是

岁卒

　　　唐肃传

唐肃字处敬先丗家杭州新城迁于山阴博通史㫄究阴

阳医卜书数之学兼工楷书元至正十九年中浙江乡试

授杭州路黄冈书院山长转嘉兴路儒学正华云龙定嘉兴

肃内附例徙濠武三年召修礼乐书擢应奉翰林文字兼

国史院编修旋以疾失朝免官谪佃濠之瞿相山自号丹崖

居士岁馀卒年四十有四子愚士名之淳以字行尝为韩国

公李善长草露布太祖异之问起草者谁也善长以实对帝

令飞𮪍召之使者未喻帝意械系至京师愚士惧度不得免

道经其姑之门告使者止促其姑出曰善为敛尸愚士泣姑

亦泣行至东华门已曛黒入见帝明灯坐便殿问曰汝曽艸

露布耶对曰然俄而中官以短几置愚士前帝令坐授以封

诸王册曰汝其润色之对曰臣万死不敢当帝曰姑旁注之

愚士乃奉命注毕仰视烛影中帝色喜良久乃出至姑家姑

为具酒食相庆焉愚士性孝友父死函骨归葬于赤土山求

父遗文虽荒邮败壁髙厓断石靡不蒐访纂录时时伏读声

涙凄咽闻者为之掩涕其留京师李景隆延以教其子方孝

孺荐之于朝建文二年授翰林院侍读明年病卒肃之未徙

濠也与上虞谢肃齐名时号会稽二肃而愚士暨同里镏绩

毛蔡庸皆以善诗闻越人呼曰唐镏毛蔡谢肃者字原功

举明经历官福建按察司佥事出按漳泉有虎患肃移文告

于神虎遁去坐事被逮太祖御文华殿亲鞫之肃大呼曰文

华非拷掠之地陛下非问刑之官请下法司乃下狱狱吏以

布嚢压之死绩三茅书院山长涣之子教授乡里不干仕进

所居西江草堂榜于门以卖文为活有得辄市酒娱賔客尝

有客至呼其字久不出窥之则其妻方拾破纸以代爇薪一

𥬇而已其子师邵亦能诗字鼎臣从唐肃授毛诗用荐官

国子学录

　　　钱宰传

钱宰字子予又字伯均会稽人吴越王镠十四丗孙元至正

间中甲科以亲老教授乡里武初征修礼乐书寻以病还

六年授国子监助教十年三月以年老告归帝许之敕曰朕

戡定四方即开学校延师儒俾勋贤子弟凡民俊秀莫不从

学教以史六艺助教宰在学数年绰有成效朕方喜诸生

有𠩄矜式而年满七十恳辞还乡特授文林郎国子博士致

仕尔尚师表一乡训诱后进庶㡬不愧古乡大夫之教则朕

犹有望焉二十三年召为会试考官二十七年有诏征儒臣

定正尚书蔡氏传宰暨翰林编修张美和儒士揭轨等二十

六人皆被召既至帝语之曰尔等亦知天象乎奎壁之次黒

气凝焉久矣奎壁文章之府也今年春气始除文运其当兴

乎命开局翰林院赐宰等绮缯衣被入朝班侍卫之首宴坐

殿中时帝以海内太平思与民偕乐建酒楼十于城门外继

又増建五楼令民沽酒接四方賔旅楼成其一曰醉仙命宰

等饮其上并给以钞宰等各献诗称谢帝命礼部尚书任亨

泰谕旨诸儒有年耄思归者先遣之佥对曰愿留帝大恱书

成宰寻告归帝命驰传还里年九十六乃卒张美和名九韶

淸江人用荐为县学教谕升国子监助教擢翰林院编修致

仕时年八十三帝谕之曰尔以衰暮之年日侍朕左右今去

矣朕将谁从其倚眷如此揭轨临川人字孟同以明经授淸

河主簿升知县归教授生徒时临川许中丽字仲孚录唐元

二代诗兼采时人所作题曰光岳英华集轨序之谓诗自汉

魏而下莫盛于唐唐之后莫盛于元盖于宋金之诗无取焉

　　　徐贲传

徐贲字幼文自常州徙吴善画山水工诗张士诚辟之遂偕

张羽入吴兴羽居菁山贲蜀山筑精舍于山麓武七年用

荐起命廉访山西归检其槖惟纪行诗一卷而已除给事中

改监察御史按广东寻改刑部主事出为河南布政司左参

政进左布政使大将军师出洮岷次河南以所司犒劳不时

诉于帝竟下狱死贲留吴时家望齐门外与髙启王𢑴王行

宋克闾巷相接日流连于文酒故以北郭名其诗集时张羽

杨基亦来吴四方士闻之多卜邻于是号北郭十友十友者

长洲宋克字仲温工章草隶书击剑走马弹下飞鸟自号南

宫生张士诚欲致之不能得武初征为侍书出同知凤翔

府事崐山陈则字文度武六年以秀才举任应天府治中

擢戸部侍郎寻谪大同府同知迁知府永嘉余尭臣字唐卿

吕珍保越尧臣居其幕下已而入吴武初官新郑县丞无

锡吕敏字志学不肯服元时服深衣幅巾为道士武初掌

其县教谕其一则释道衍也

　　　𡊮凯传

𡊮凯字景文松江华亭人幼力学能诗尝熟岑大本赋白

燕诗为杨维桢𠩄称凯见𥬇曰未见体物之工也更赋一首

维桢亟赏之一时流播人呼𡊮白燕武三年以布衣拜监

察御史上疏曰国家戡定四方固资将帅之力今天下既平

将士多在京师精悍有馀其于君臣之礼尚未𢘤究臣请于

都督府延致通经学古之士朔望朝罢诸将赴都堂听讲

史庶㡬忠君爱国之心全身保家之道油然日生而不自知

也又曰小人犯罪固不可赦若老成长者或有过误宜加矜

恕养其廉耻以收他日之功帝嘉纳焉遂敕省台聘儒士于

午门番直与诸将士书一日帝虑囚毕命凯送皇太子覆

审太子递减之凯还报帝问曰朕与太子孰是凯顿首曰陛

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帝以凯持两端心不怿凯惧托疾归

帝使人诇之徉狂得免凯貌癯而长身有才辩善谑归田后

恒背戴方巾倒𮪍乌犍往来泖水上登九峰好事者图以入

画凯诗绝去雕饰论者推为明初诗人之冠同时华亭以诗

名者蜀府教授顾禄字谨中尝过鄱阳湖赋诗太祖闻之命

尽进所作披之便殿遂以经进名集楚府左长史管讷字时

敏从楚王破铜鼓蛮诸将欲殄其馀党讷固争得免王曰管

长史一言活万人必有后已而生子名延枝楚王育之宫中

长为府纪善两人者方之凯其诗逺不逮也

　　　孙蕡传

孙蕡字仲衍广州顺德人何真保南海征南将军廖永忠兵

至蕡为真作书归附永忠遂征蕡教授广州武三年举乡

试授工部织染局使迁虹县主簿𨕖入为翰林院典籍同修

洪武正韵应制赋醉学士歌称帝意既而复外补平原主簿

坐事逮系被旨输左校版筑萧墙蕡望城门讴吟为粤声督

工者以闻召至帝前陈𠩄歌诗皆忠爱语释之十五年授苏

州府经历凉国公蓝玉尝索蕡题画玉诛蕡坐党人伏法蕡

以诗雄岭表与河东王佐彦举番禺黄哲庸之李德仲修赵

介伯贞结社南园开抗风轩延一时名士所谓南园五先生

也佐以父宦南雄占籍南海何真聘掌书记武初征授给

事中帝赐学士宋濂黄马亲为作歌命诸臣和佐诗成帝览

之特喜赐钞一锭佐性不乐仕进居官二载恒曰早朝何如

晏起章服讵胜蓑衣乃告归帝复赐以钞佐笃于行父殁贫

不能殓有廖元正者为治丧事厝其棺于南雄之五里山佐

事元正如父元正死哀慕终其身哲好山水遍寻岭表诸名

山既而北游止秦淮李善长汪广洋交荐于太祖吴元年除

翰林待制侍太子读书寻兼典签洪武初使青徐寻出知东

阿县迁东平府通判上疏言时务帝怒放归寻召回山东以

他事诖误寘于法哲北游时倚篷听雪诧曰天下自然之奇

音也归构轩名听雪篷学者称雪篷先生德为诗效李白李

贺孙蕡嘲之曰子真混元皇帝云孙也以荐除洛阳典史迁

济南府经历自陈年老改就汉阳教谕秩满改义宁县教谕

介屡荐不起坐累被逮道经南昌卒以子纯贵赠监察御史

蕡之被戮也其弟子新㑹黎贞抱持其尸裹之以衣殡于安山

之阳贞字彦晦尝署县学训导事辞去筑钓鱼台于宅南寻

坐累戍辽东比释归将抵家已暮取舟中酒先登所筑台对

月独饮久之始叩门入贞嗜酒自号陶陶生一曰秫坡居士

又唐豫者字用之亦蕡之弟子有孝行家居定乡约以属邻

里冠昏丧祭必准古人父在子虽老不得坐毋博弈毋饮酒

输公赋必先乡人化之称曰乐澹先生

　　　王蒙传

王蒙字叔明湖州人赵孟𫖯之甥也敏于文不尚矩度工画

山水兼善人物少日赋宫词仁和俞友仁见之曰此唐人佳

句也遂以妹妻焉元末官理问遇乱隐居黄鹤山自称黄鹤

山樵武初知泰安州事蒙尝谒胡惟庸于私第与㑹稽郭

传僧知聪观画惟庸伏法蒙坐是被逮瘐死狱中郭传一名

正传字文逺武七年帝御■武楼赐学士宋濂坐谓曰天

下既定朕方垂意宿学之士卿知其人乎对曰会稽有郭传

者其学有渊源其文雄赡新丽其议论根据六异才也既

而濂持其文以进帝召见于谨身殿授翰林应奉直起居注

迁兵部主事再迁考功监丞进监令出署湖广布政司右参

政

　　　林鸿传

林鸿字子羽福清人武初以人材荐授将乐县儒学训导

历礼部员外郎性脱落不善仕年未四十自免归闽中善诗

者数十才子鸿为之冠十才子者闽郑定候官王褒唐泰长

乐髙棅王恭陈亮永福王偁及鸿弟子周𤣥黄𤣥时人目为

二𤣥者也鸿之论诗大指谓汉魏骨气虽雄而菁华不足晋

祖𤣥虗宋尚条畅齐梁以下但务春华少秋实惟唐作者可

谓大成然贞观尚习故陋神龙渐变常调开元天宝间声律

大备学者当以是为楷式闽人言诗者率本之鸿晋府引礼

舍人无锡浦源字长源慕鸿名逾岭访之造其门二𤣥请诵

所作曰吾家诗也以告鸿鸿延之入社郑定字孟宣尝为陈

友定记室友定败浮海亡交广间久之还居长乐武中征

授延平府儒学训导历齐府纪善迁国子助教王褒字中美

鸿之兄子婿也长沙学官迁知永丰县永乐中召入预修大

典擢汉府纪善唐泰字亨仲武二十七年进士除行人𠪱

陕西按察司副使王恭字安中𨼆居七岩山自称皆山樵者

永乐初以儒士荐起待诏翰林年六十馀矣王偁谓曰君得

毋以会稽章绶故来邪对曰山中斧柯幸无恙也与修大典

书成授翰林院典籍陈亮字景明自以故元儒生明兴累诏

不出作陈抟传以见志结草屋沧洲中与三山耆彦为九老

㑹终其身独不仕黄𤣥字𤣥之将乐人闻鸿弃官归遂携妻

子居闽县以岁贡官泉州儒学训导周𤣥字微之闽县人永

乐中以文学征拜礼部员外郎尝挟书千卷止髙棅家读十

年辞去尽弃其书曰在吾腹笥矣同时赵迪林敏陈仲宏郑

𨵿林伯璟张友谦亦以能诗闻皆鸿之弟子

　　　王偁传

王偁字孟扬父翰仕元为潮州路緫管元亡浮海入闽留永

福山中为道士者十年太祖闻其贤诏有司强起之翰义不

仕二姓自刎死偁中武二十三年乡试例当入国子监乞

归养母母殁庐墓六年太宗即位以近臣荐召至京授国史

院检讨会修永乐大典命充緫裁官久之坐罪谪交阯英国

公张辅辟居幕下偁诗文最为解缙𠩄喜缙出为参议督饷

化州言偁于辅携之入广东縦游山水文皇帝闻之逮缙下

狱并及偁在狱数年竟瘐死其自述诔曰日者以干支推定

人祸福生谓吾年日皆庚迨于丙歳在阏逢丽于鹑火其

弗延矣孟子曰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昼夜之理吾曷念之

述其系用自诔极以呼天之辞俾后之为蝼蚁为乌鸢为阳

矦所汩为回禄所焚或返其骸招其魂或蔵其衣冠庶令

有考悯其志而哀之焉呜呼孟扬古之人怙才者恒困于勿

施志大者顚顿之屡跻尔乏古人之才而尚其志焉得不奇

于时而诿于戾而负而君而负而亲呜呼谁其白之悠悠苍

天读者为之陨涕

　　　孙作传

孙作字大雅后以字行更字曰次知江阴人至正末挈家避

兵于吴尽弃他物惟载敝书两簏而已张士诚闻而廪禄之

以母病谢去居松江武六年用礼部尚书牛谅荐召修日

历书成当授翰林院编修作以老病乞外遂除太平府儒学

教授八年春𨕖天下学官内任作与焉廷对第一授国子监

助教寻命分教中都召还擢国子监司业十三年坐罪废为

民十七年起翰林待诏终长乐县儒学教谕作为文醇正谨

严动有据依弗苟异同数年不获一字及遇得意穷日夜

笔砚不辍家人让之则曰吾生丁乱离复忧饥寒既无益于

时又无闻于后是岂天所以生我意哉著东家子十二篇宋

濂比之法言通书其座右铭曰多言欺之蔽也多思欲之累

也潜静以养其心强毅以笃其志去恶于人𠩄不知之时诚

善于已所独知之地毋贱彼以贵我毋重物以身毋徇俗

以移守毋矫伪以丧真能忍所不忍则胜物能容𠩄不能

容则过人其自赞画像曰贫至于屡空而心富如万锺千驷

长不逾中人而志可夺三军之帅此何得而然哉盖庶几乎

自返而无愧门人称之曰淸尚先生作同县人张宣初名瑄

字藻仲武初以考礼征寻入史局修元史时同馆皆老成

耆儒宣年独少帝亲书其名召至殿廷授翰林编修呼为小

秀才奉诏归娶其妻松江府儒学训导邵亨贞女也宣后坐

事谪濠道卒

　　　叶子奇传

叶子奇字丗杰龙泉人用荐授巴陵主簿尝作太𤣥本旨究

通衍皇极之儒者称之武十一年春有司祭城隍神群

吏窃饮猪脑酒县学生发其事子奇适至以株连就逮狱中

用瓦磨墨有得辄书事释家居续成之号草木子其书稽上

下之仪星𨇠之轨律𠪱推步之验阴阳五行生克之运海岳

浸渎戎貊希有之物神伸屈之理土石之变鱼龙之怪㫄

及释老之书而归于六籍兼记时事失得兵荒菑异曰草木

子者以草计时以木计歳以自况其生也里人王毅者字刚

叔从许谦游受理一分殊之旨子奇学于毅叹曰圣贤之学

不贵多闻以静为主因自号曰静斋

　　　王传

王字希范钱唐人八岁能文从胡粹中授春秋武三十

年中进士除行人迁吏科给事中改翰林院检讨会修永乐

大典充副緫裁官历修𢰅侍讲寻左迁礼部仪制司主事尚

书吕震奉命巡行陕西部务多决于帝奇其才诏作佛曲

序难之为同官所挤不进用得末疾以卒敏于才在翰

林时帝方怀柔逺人属国以方物贡者不绝麒麟白泽驺虞

芝草醴泉凡有歌颂以命辄立就与解缙王偁王琎王达

号东南五才子偁最自负独推重不敢与齿尝与尝熟

张论诗自诵所作比于汉魏张哂之未答复曰终不作六

代语答曰子诗𠊓李白门墙尚未窥其奥也始屈服病亟

时帝赐之药物及卒赐以棺且给舟楫归其丧达字达善无

锡人武中以人才举除大同府学训导入为国子监助教

文皇帝即位用姚广孝荐擢翰林院编修帝问建文君过失

对曰可与为善但辅导非其人尔与修髙皇帝实录迁侍读

学士修大典充总裁官帝视太学坐彛伦堂行养老之礼达

因献视学颂永乐三年秋与王景同为应天考试官四年春

会试天下士复为考试官五年夏以疾卒达性恭愼不饮酒

薄滋味晚自号耐轩又曰天游道者居大同着笔畴三十二

篇意主柔伏退逊颇近老氏之旨虽抗节立朝志甚卑逊

其后缙偁琎三人皆获罪死达与独考终焉张字宗海

擅学武中坐事戍云南以荐为靖江王府教授永乐初

以行人使日本还奉诏谕缅甸那罗塔六往始听命仁宗即

位召入为翰林修𢰅年七十致仕

　　　髙棅传

髙棅字彦恢长乐人永乐初自布衣召入翰林为待诏更名

廷礼别号漫士久之迁典籍性善饮喜谈谑工书画尢专于

诗尝采唐人所作以体𩔖从依丗次定品目初唐为正始盛

唐为正宗为大家为名家为羽翼中唐为接武晚唐为正变

为馀响方外异人等为𠊓流书成曰唐诗品彚凡九十卷拾

遗十卷又择其尢合格者为唐诗正声十二卷论者谓其诗

音节可观神理未足然棅之言曰余夙耽诗恒欲窥唐人之

籓篱首踵其域如堕终南万间茫然弗知其所往然后左

攀右涉晨跻夕览下上登顿进退周旋历数十年厥中僻蹊

通庄髙门𮟏室历㦄可指数盖其学之专如是终明之丗馆

阁宗之

　　　王绂传

王绂字孟端无锡人博学工歌诗能书写山水竹石妙绝一

时武中坐累戍朔州永乐初用荐以善书事文渊阁久

之除中书舎人绂未仕时与吴人韩奕为友隐居九龙山遂

自号九龙山人于书法动以古人自期画不茍作游览之顷

酒酣握管遇长廊素壁淋漓霑洒有投金帛购片楮者辄拂

袖起闭门不纳甚至诟厉勿顾也人有谏之者绂曰丈夫

宜审所处䡖者如此重者将何以哉在京师月下闻吹箫声

喜甚乘兴写竹石图明旦访其人赠之则估客也客以红氍

毹为馈请再写一枝为配绂𥬇曰我为箫声访汝以箫材报

汝汝俗子也索前画裂之还其馈一日退朝黔公沐晟従

后呼其字绂不应同列语之曰此黔公也绂曰我非不闻之

是必与我索画尔晟走及之果以画请𥿈颔之而已逾数年

晟复以书来𥿈始为作画既而曰我画直遗黔公不可黔公

客平仲微者我友也以此寄之俟黔公与求则可耳其髙介

绝俗如此昆山夏㫤者亦善画竹石亚于绂画竹一枝比之

金一铤然人多以馈遗得之识者勿予也㫤字仲昭永乐十

三年进士改庶吉士寻除中书舍人转吏部考功主事出知

瑞州府入为太常寺少卿进太常寺卿㫤与上元张益同中

进士同以文名同善画竹其后㫤见益石渠阁赋自谓不如

遂不复作赋益见㫤𠩄画竹石绝伦亦遂不复画竹益死土

木之难仲微名显钱唐人尝知藤县事谪戍云南其诗颇豪

放自喜云南诗人称平居陈郭显其一也

　　　沈度传

沈度字民则弟粲字民望松江华亭人兄弟皆善书度以婉

丽胜粲以遒逸胜各臻其妙度博涉史为文章尚平澹绝

去浮靡武中举文学弗就坐累谪云南岷王具礼币聘之

数进谏未㡬辞去都督瞿能延之教子弟遂与偕入京师时

文皇帝初即位诏吏部简士之能书者入翰林给廪禄度与

吴县滕用亨长乐陈登同与𨕖于时解缙胡广梁潜王琎皆

工书度至最为帝所赏名出朝士右日侍便殿凡金版玉册

用之庙庭蔵秘府颁属国必命之书遂由翰林典籍擢检讨

历修𢰅迁侍讲学士粲自翰林待诏迁中书舍人擢侍读进

阶大理寺少卿兄弟并赐织金衣镂姓名于象简泥之以金

赠父母如其官驰驿传归告于墓崐山夏昺者字孟旸与其

弟㫤以善书画闻同官中书舍人时号大小中书而度粲号

大小学士度性敦实谦以下人严取与有训导介其友求书

请识姓氏于上度沉思曰得非曩讦奏有司者邪遽却之其

友固请终不肯书姓字在内廷备顾问必以正对粲笃于事

兄已有赐辄归奉其兄度子藻官中书舍人用亨初名权字

用衡精书被荐时年七十矣召见大书麟凤龟龙四字

以进又献祯符诗三篇授翰林待诏与修永乐大典用亨善

鉴古尝侍帝观画卷未竟众目为赵伯驹用亨曰此王诜笔

也至卷尾果然登字思孝初仕罗田县丞改兰谿再改浮梁

选入仍给县丞禄历十年始授中书舍人登之入也用亨自

诩籀视天下无逾之者且恃年髙数于人前面折登登勿

与校至三日犹不已从容进曰登幸辱在此愿有所质乃就

用亨言戾于文者十数事援许氏证之用亨乃屈服登

于六书本原博考详究用力甚勤自周秦以来残碑㫁碣必

穷捜摩拓审度而辨定之得其传者太常卿南城程南云也

　　　刘溥传

刘溥字原博长洲人祖彦敬以医事文皇帝溥八歳赋诗

长随祖父游学两京宣德初授惠民局副使其诗初效西崐

体久益奇纵里人刘𤤴字廷美仕为山西按察司佥事工唐

律人目为刘八句尢善鉴古书画蔵有终南山进士图际歳

除溥题长句其上𤤴悬之于堂明日賔客贺正者争裂门籍

纸写之而去𤤴𥬇曰此耗纸也于时海宁苏平字秉衡平

弟正字秉贞崐山沈愚字通理蜀人晏铎字振之慈谿王淮

字柏仪真蒋忠字主忠同里邹亮字克明中都汤胤𪟝字公

让淮安王贞庆字善甫皆以诗闻胤𪟝最豪伉不可一丗

亮毎以气凌之淮与之辨论或移日不相下及见溥辄俛首

服溥精天文律历之学正统十二年京师产牛五足一足生

于领蹄反向上溥占之曰小人在上戎狄横越二年帝自将

北征溥从群臣拜伏道左见日旁气中黒外赤溥愈忧之乃

赋送驾诗见志俄有土木之变于是言者交荐不报久之调

太医院吏目胤𪟝东瓯襄武王和之曽孙贞庆驸马都尉永

春侯宁之子铎亮皆官监察御史馀俱不仕时号十才子

曝书亭集卷第六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