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 仁祖大王实录
(乙亥)十三年大明崇祯七年
十四年

春正月

1月2日

○癸丑,大司谏李埈上疏曰:

今于议礼,殿下为至情所蔽,虽以勋旧大臣之言,而拒之以威怒,则三司之连被贬斥,而犹且争之者,惟恐君父之以失礼,见讥于后世,而实无一毫利益于其身也。伏愿回震霆之怒,如日月之更,以言事而补外者及屏诸塞上者,速赐放还,则言路开而士气励,其为国家之福,何如哉?臣近见姜鹤年之疏,谬戾甚矣。我殿下盛德神功,超出百王,真可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者也。今乃为此怪论,有若为圣德之累焉。两司之请罪,固其宜矣。然古有立谤木,而闻其过;禁妖言,而重其律。圣上之不从台议,实盛德事也。益恢茹纳之度,以包荒为务者,此微臣之所望于圣明也。臣于在途之时,昏雾四塞,咫尺不辨。先儒以为,下情壅蔽之应,而加以愆阳恒若,阅冬而无冰,西奴益肆,灾变叠出。伏愿殿下,益加惕念焉。臣舁到一舍之程,气力澌乏,无计前进,敢以平日之所过虑者,粗陈其一二,兼乞递免,以保馀喘。

启下吏曹。

1月3日

○甲寅,谏院启曰:“人臣告君之道,所言公,公言之可也;事涉军机,则议于大臣,与俱请对可也。顷者吏曹判书崔鸣吉独请引对,非但有乖事体,日后独对密启之路,因此或开,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请推考。”答曰:“崔鸣吉都目政罢后,不循古规,以不关之事,率尔请对,其处事不可谓之尽美矣。虽然此是小过,不必推考。”

○以洪命耇为大司谏,金德承为掌令,具凤瑞为副应教。

○备局启曰:“白马山城设筑之意,本欲保聚流民,以为收拾义州之地也。近来流民还集者,已至千馀户,而新接无赖,资活甚难。今年义州屯谷二万馀石,实是无中生有之物也。民苟不保,积谷何为?请出数千石,接济新聚之民。”上从之。

1月6日

○丁巳,上御仁政殿,招见金差马夫大等。

1月7日

○戊午,礼安县月明潭绝流者二日。月明潭,即洛东上流,道内大川也。

1月8日

○己未,吏曹判书崔鸣吉上札曰:

臣以无似,待罪天官,四年于玆,天道、人事,亢满极矣。异数之加,梦寐不到,病伏之中,蹶然而起,继以战灼。夫贪恩恋宠,小人常情,尽瘁报国,微臣至愿。第臣之忝冒此任,既专且久,事多妄作,政无可观,无补世道,只益訾谤。尚何敢以铨衡之地,认为私有,一向冒居,以自陷于负国误身之诛乎?请赐递免。“

上许之。

○守御使李时白启曰:“南汉山城完筑已久,而所属畿内五邑军兵,无一番链习之举,故全不识山城之东西,信地之为某处,他日缓急,将何以得力乎?请趁春耕未及之时,预令所属军兵,定日聚会,排列城堞,俾知守御之方。臣亦出往视阅,仍加犒赏。”答曰:“待秋成举行。”

○备局启曰:“黄监军所求之船,当竭力应副,而物力残薄,仅充四十之数。且不坚致,则必不满其意,故令诸道极择完船,精备什物入送。庆尚道十艘、全罗道十五艘、公淸道十艘、京畿五艘,而一船价布各二百匹。除出其中若干匹,以为格军之价,定差使员,交付于海州船所,仍令黄海道,鳞次入送于椵岛矣。臣等更思之,四十艘格军,当用五百馀人。以黄海一道之力,调发齐送,亦甚不易。请令庆尚、全罗两道,随其船之大小,而分定水手、格军或十三人、或十四五人,每一人,各征价布四匹,输送于海州监营,使之募得水边居民,以为替达椵岛之地;公淸、京畿两道,则道里稍近,宜以其道水手、格军,直达椵岛。”答曰:“依启。当此量田多事之时,又有所征捧于民间,则民怨不赀。量给海西所捧之物,使之雇送。”

1月10日

○辛酉,宪府启曰:“十数年来,中外所启闻忠臣、孝子、节妇之行,其数不少,而国家多事,旌表之举,尚今未遑,使为善之人,不得蒙褒异之泽,而凡民无所视效。请令该曹,取中外前后所启闻者,分轻重抄录举行。”答曰:“顷年施赏,不为不多。然或不无未及举行之类,依启辞施行。”礼曹启曰:“应施褒典者,依前旌门、赏职、赠职、复户、免役、赏物,分等勘定,今方牒报政府,以俟禀裁矣。第废朝时刊行《三纲行实》,多出于贼臣之意。其时冒录之类,固宜删去,而实行卓绝之人,不可一并埋没,请就元册中,抄出其可合旌褒者,启禀定夺。”上从之。

1月11日

○壬戌,正言宋梦锡启曰:“两司以姜鹤年事合启之后,玉堂一番陈札,更无所言。合有相规之道,简通于同僚,同僚不以为然。言不见信,请罢臣职。”弘文馆乃上札曰:

应教沈之源、副应教具凤瑞、副校理尹丘、修撰郑雷卿、副修撰李一相。本馆以姜鹤年按律之论,亦曾陈札,而久无兪音,方有更陈之意矣。顷日宪府多官,招致馆吏,诘问陈札与否。夫三司一体,贵在相敬,而有若上司之分付该曹。本馆因此即陈,则有若本无意见,而徒奉宪府之命令者然。以是停阁,则亦近于互为务胜,大乖公共之论,故今方会议。得见宋梦锡避嫌之辞,则有曰:“塞责含糊,不尽所怀,非事君无隐之道。”今此鹤年之罪,王法之所必诛,人臣之所共愤。臣等虽无状,是非好恶之天,岂下于宋梦锡,而显被诋斥,请削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宪府即以此,劾玉堂诸臣,答曰:“顷日疏札中,或有比于胡元者,金瑬之札。或有比于二世者,洪茂绩之疏。而两司皆不为非,独于鹤年易暴之说,忿嫉如此,予实未晓其意也。鹤年之言,设或稍重,而彼辈既全然无罪,则此人何独被重律也?辞虽无伦,以言获罪,实非美事。玉堂之不欲连启,允合辅导之任,而尔等恶其不从己言,至于论劾,事甚不当也。”翌日,答合启曰:‘二世、胡元之恶,浮于桀、纣,而比之君上者,皆非过论,则拟于武王之人,尤无可罪矣。“

1月12日

○癸亥,正言洪柱一引避曰:“玉堂于鹤年事,既一番陈札,与全然不为者有异。且若劾玉堂,则不知者必曰:‘两司攻鹤年,而玉堂救之,故两司攻玉堂’云尔,或不无眩乱是非之患。臣之所见,止此而已。同僚以见轻引避,臣何敢苟冒?”大司谏洪命耇引避曰:“再昨同僚以为:‘合启既久,玉堂犹不连札,事合相规。’臣之愚意:‘当札不札,自失其体,实无损于公议。况宪府曾已简通,而尚今寂寥,何可更通,有若勒定乎?’同僚以所见不同,引避。此无非如臣无状,忝居首席之致。”司谏郑太和引避曰:“臣以病不得诣阙,独使宪府之官传启,罪无所逃。请命递斥。”大司宪赵翼、执义兪省曾、掌令尹烇、持平洪命一、李海昌引避曰:“臣等伏见昨日玉堂启辞,以臣等招问馆吏为言。臣等之意窃以为,合启之发,已至三朔,而玉堂一番陈札之后,更无一言,有若意见不同者然,臣等尝以此简通,而亦招馆吏,问陈札与否矣。今乃以招问下吏,有同上司之分付该司,为言,臣等窃怪焉。且昨承圣批,多有未安之教。自古进言之臣,引证、譬喩,虽甚过激,其意在于谏诤,则不可罪也。鹤年之言,真是悖逆之极,岂直言敢谏之类乎?玉堂既以臣等为不相敬,圣批又斥之为不当论,何敢仍冒?请递臣等之职。”掌令金德承处置,请宋梦锡、洪命耇出仕,馀皆递差,答曰:“依启。宋梦锡亦递差。”

1月16日

○丁卯,右议政金尚容上札曰:

姜鹤年疏中说话,无非可骇,而易暴一款,尤非臣子所忍闻。凡有血气者,义当同心愤嫉,而或身居言地,公然救护,至于玉堂,以公论所在之地,初非不知是非,而殊无汲汲辨斥之意。传曰:“见无礼于其君,如鹰鹯之逐鸟雀。”今日朝臣,得无愧于此言乎?伏睹近日前后圣批,徒尚虚名,罔念实祸,将使公论不申,异议横生,凶悖之徒,益无所忌,臣窃惜之。

答曰:“鹤年之言,虽甚可骇,予不欲以言语间妄发,杀士。卿须知此意,少解愤嫉之心。”于是,大司谏洪命耇、正言兪榥等并引避,本院请出仕。既就职,乃启曰:“姜鹤年以不道之言,贬辱君父,略无顾忌。为臣子者,义当同辞斥之,而前持平柳袗乃曰:‘率尔放言。’又曰:‘惟思尽言。’夫以鹤年之言,为出于率尔尽言,则是以鹤年为无罪也,至曰:‘沽名、市直,犹恐非其本情’云,则是鹤年之言,非出于沽名、市直,而果有实见得也。柳袗,有识之人,非不知君臣之大义,而公议方张之日,敢自立异,曲加营护。若置而不罪,则横议之徒,将无所惩,请削夺官爵。且前正言李时万,曾于鹤年之论,删改其不道二字。时万之心,其以鹤年之事,为语言薄过耶?所见昏蒙,是非顚倒,请罢职不叙。”答曰:“并推考。”

○以李圣求为吏曹判书,郑百昌为都承旨,李敏求为大司宪,姜大遂为执义,宋时吉为掌令,郑太和、兪省曾为校理,宋希进、李起浡为持平,沈之汉、兪榥为正言,金坽为司谏。圣求,睟光之子也。行身、处事,不及于人,而受知于上,曾擢大司马,为兪伯曾所驳。至是,铨长有阙,上特命以从二品中人加望,左相吴允谦,以圣求及其弟敏求备拟,圣求拜是职,物议非之。

○黄海监司南铣,请于海州铸钱;水原府使尹墀,亦请许民铸钱,上许之。

1月18日

○己巳,以郑世矩为右承旨,朴守弘为掌令,成汝宽为献纳,洪命一为正言。

○吏曹判书李圣求,三上疏辞职,不许。

○大司宪李敏求启曰:“臣曾忝铨席,姜鹤年注拟之失,实与判书崔鸣吉无异,而臣则独免台评,心常内愧。幺麿一鹤年悖妄之言,自底汉法,而圣度包荒,至以杀士为虑。如使鹤年,少有知识,必且咋舌而愧死矣。合启之论,辞义极严,臣以荐拔鹤年之人,何敢自同馀人,举颜抗论乎?请斥臣职。”本府处置以为:“权衡进退,专在长官。敏求少无所嫌,请命出仕。”上从之。

○校理兪省曾、郑太和上札曰:

鹤年托迹山林,厚诬一世,自谓高士,而历仕内外,既已委质于殿下矣。屡蒙拔擢之恩,便生傲慢之心,不思分义之至严,肆为悖理之横议,至有所讥议于反正之举,加之以易暴之喩,暴之一字,使谁当之?为人臣子,乃发此言,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且以废祬、逆珙之死,为若不当死,而枉死者然。鹤年非不知掘地跳出之事,谋逆败露之状,而故为是惑乱之说,眩当时之听,欺后世之人。犹谓之言语间妄发,而终不可深罪乎?论以三尺,自有其律,削夺官爵,岂泄神人之愤哉?伏愿殿下,俯察公共之论,快从合启之请。

答曰:“勿烦。”

1月22日

○癸酉,月食心后星。

1月26日

○丁丑,命大臣、六卿、馆阁堂上、三司长官,会宾厅,议定元宗大王入庙仪节及成宗大王世次属号。初,礼曹启请设祔庙都监,且定成宗属号,上怒三司之久不停论,不肯发落。至是,乃命差出都监官员。左议政吴允谦、右议政金尚容、左参赞韩汝、右参赞朴东善、吏曹判书李圣求、户曹判书金荩国、礼曹判书洪瑞凤、兵曹判书李弘胄、工曹判书沈器远、大提学崔鸣吉、提学赵翼、大司宪李敏求、大司谏全湜等,会议启曰:“臣等谨考传记,王者立四亲庙,高、曾、祖、祢是也。始祖之庙,百世不迁为五庙,虽亲尽当祧,而苟有功德则宗之,亦百世不迁。故汉之孝武、孝宣,皆当亲尽迭毁之际,议于群臣,而并皆尊为世室。此古事之可据者也。成宗大王,享国垂三十年,身致太平,制度典章,彬彬可述,深仁厚泽,浃人肌髓,百年之后,颂德不衰。刘歆所谓:‘德厚者流光。’奉为不迁之位,与世室列圣,配美匹休,允合情文。群议皆如此,敢启。”上从之。

○以郑蕴为吏曹参判,全湜为大司谏,崔惠吉为承旨,尹丘为献纳,柳颍为修撰,金时让为江都留守。

1月27日

○戊寅,大司谏全湜启曰:“臣曾上短疏,措语失当,论议甚多。何敢叨冒言地,纠正他人乎?请命递斥。”答曰:“勿辞。”本院处置曰:“身居言责,苟有所怀,则惟当直陈明言,以尽无隐之义,而曾所投进之疏,语意沈晦,有若尝试,物议之来,宜所难免,请递差。”上从之。先是,上下教曰:“古语有云:‘尾大难掉。’西人之执权久矣,其难掉宜矣”云,故湜以潜消默夺等语陈疏,以试上意,公议哗然以为,有倾轧之态,湜不得已引避而递。

1月29日

○庚辰,以金德𫍯为大司谏,李植为副提学,赵锡胤为副校理。

1月30日

○辛巳,礼曹启曰:“国朝以来,太祖影帧,分安于外方五处,以仿汉时立庙郡国之制,而列圣睟容,则别置文昭殿,而奉安焉。今我元宗大王影帧,则壬申年立别庙时,始奉安于崇恩殿,今当附庙之际,影帧不可并安于太庙。若仍安于崇恩殿,则享祀之礼、守直之制,有非该曹之所敢轻议,请议于大臣。”尹昉、金尚容等以为:“元宗睟容,当依二祖例,移安于江都,而目今姑无事变,宜仍安于旧殿,享祀、守直,一依列圣影殿例为当。”从之。

二月

2月1日

○朔壬午,流星出轩辕星上,入参星下。

2月2日

○癸未,以李敬舆为副提学,郑雷卿为修撰。

2月3日

○甲申,时,两司方论姜鹤年事,修撰柳颍上疏曰:

姜鹤年之疏,妄发无伦则有之,此不过爱君上,欲为报效之致。宁有一毫畔悖之情乎?国朝二百年来,未尝杀一善者,请宽宥鹤年之罪。

疏奏,留中不下。

○流星出天市西垣,入轸星中。

2月4日

○乙酉,礼曹启曰:“曾以王世子册封及仁穆王后祔庙,合二庆,别试六百馆试,分京外设科,入启定夺。今此元宗大王祔庙及成宗世室之举,大庆叠臻,亦当设科取士,以示同庆之意。群议以为:‘已定别试,姑勿设行,合前后四庆,设行增广别试,以恢取士之规为当。’大臣亦以为然,敢此仰禀。”上从之。

2月5日

○丙戌,宪府启曰:“姜鹤年以不道之言,诟辱君父,执法之论,在所不已。修撰柳颍,以经幄之臣,不思分义,敢为异论,营救鹤年。其纵恣、无忌惮之罪,不可不惩。请柳颍削夺官爵。”谏院亦以此论启,答曰:“推考。”累日论启,乃从之。

○吏曹参议兪伯曾,上疏言三事:

一曰立大志,二曰勖大臣,三曰开言路。人心怨叛,亿兆倒悬,则殿下之志,不在于安民;朝廷日卑,名器日紊,则殿下之志,不在于求贤;乞和丑虏,岁币日增,则殿下之志,不在于御敌;经席虽开,渊默是尚,则殿下之志,不在于好问。伏愿殿下,赫然奋发,以内修外攘为期,则太平之治,可复见于今日矣。大臣皆媕婀姑息,君有过举,而不敢出一言以规之;国势垂亡,而不能画一策以救之,处一事而虑有人言,发一言而恐被人怒。艰危而不能济,知进而不知退,则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殿下之所好者,模棱、苟容之人;所恶者,正直、敢言之士,则今日之大臣,何足深责乎?夫言路者,国家之血脉也。血脉不通,而能保其身者,未之有也。今日廷臣,不必事皆适宜,言必中理,而其中岂无可用之策、忠直之谏哉?一言忤旨,显加斥逐,稍有直名者,不得接迹于朝。殿下所倚以为股肱者谁欤,所赖以为耳目者谁耶?诚愿殿下,不偏听、不信谗,不惑他岐,不主先入之言,平心而察理,引咎而受规。陈善闭邪,则倾意而听之;先意承顺,则厉威而斥之。勿以深察为照物之明,勿以多疑为御下之术。

疏奏留中,下教于政院曰:“大臣者,人君之所尊敬,百僚之所瞻仰,有非人人之所可轻议。参议兪伯曾讥侮大臣,事极骇异。其狂妄之罪,不可不惩,姑先推考。”

○前锦溪君朴东亮卒。东亮少通敏,有才局。壬辰之变,以兵曹郞,扈驾西狩,臣僚尽散,东亮常兼六曹郞及内乘、备局郞,协赞庙算,宣庙大器之。年二十五,自吏部郞,擢拜承旨,三十而陞宰列,策勋二等。光海朝以判义禁参鞫,壬子狱,务欲平反,见忤削爵。及癸丑祸起,武人郑浃自诬服言:“国舅金悌男,与七臣共谋,推戴大君”,并下狱。初,宣庙大渐,宫人用巫卜妖说,诅咒裕陵,诸朴欲捕治其行凶者,悌男不许,故常愤之。至是,东亮供辞引其事,以明平日与悌男不相能,而丁巳废母论起,凶徒捃摭东亮供辞,以为罪状慈殿之地。及反正,言者以此请罪,安置极边。久之量移,寻放归田里而卒。

2月6日

○丁亥,行社稷大祭。牺牛逸,触祭官,代以贰牛又逸,釜有声如雷。

2月9日

○庚寅,白虹贯日。

2月11日

○壬辰,左议政吴允谦上札曰:

臣伏闻,参议兪伯曾之疏,陈大臣愚庸之状。虽原疏未下,而不敢偃然带职。臣久忝匪据,尚不知退,今被伯曾明言直斥,伏乞屏黜愚庸,改卜贤德。

答曰:“卿等皆非近日所卜,兪伯曾亦非从他国今始来仕,而其所云云,发于今日,此无乃顷日加荐为祟而然耶?其忿懥不正之疏,不必介怀,须安心勿辞。”右议政金尚容亦上札言:

顷日兪伯曾疏中所谓‘媕婀苟保,知进不退’等语,正中臣之实状。虽欲贪荣仍冒,其于辱淸朝之名器,何哉?乞赐递免,以谢人言。

上温谕不许。尚容又上札恳辞,答曰:“省札具悉。卿等俱以忠良,佩国安危,而兪伯曾忽发愤言,如彼动摇,予不能无疑也。目今国事,愈往愈危,须速出仕,以副仰成之至意。”

2月13日

○甲午,昼讲《诗传》《柏舟篇》。讲讫,知经筵洪瑞凤进曰:“今年自元日至人日,常阴而日晕,白虹又复贯日。社稷大祭,牺牛横奔,至触祭官,考之前史,曾所未有。夫应天之实,其道不一,而言路不辟,最为大患。近日以言获罪者,其言则虽或狂妄,其心则出于忧爱,至于斥逐则已甚矣。”上曰:“以言获罪者,似无其人,卿指谁某耶?”瑞凤曰:“屏逐不为不多,何得言无也?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安有规一己之私,而妄有所陈者哉?”

○以洪命耇为右承旨。

2月15日

○丙申,咸镜监司闵圣徽驰启曰:“三水、甲山、端川等处,所属各镇堡城池、器械,荡无可恃。尤甚处,边将并皆罢黜,待三月初一日,督令本道入防军,修筑城池,期于速完。”从之。

2月17日

○戊戌,礼曹启曰:“成宗大王世室议定后,当有应行节目,故令春秋馆考出《实录》矣。今者伏见《实录》中考出者,金克忸、李茂宜、金驲孙、韩训、李胄等,在谏院献议有曰:‘汉景帝元年,丞相嘉等上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德莫盛于文皇帝,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世献。”制曰:“可。”宣帝、本始元年,有司请尊孝武为世室,天子世献,制曰:“可。”宋太常卿盛次仲等言,仁宗、神宗,宜崇宗祏,与天无极,三省表请,付外施行。此数君者,当时皆未亲尽,而汉、宋臣子,思旧主之泽,广嗣王之孝,预定不迁之规。此乃万世臣子之所宜遵仿者也。恭惟太祖、太宗之功德,尚矣,世宗之德,有过于汉文之恭俭;世祖之功,有加于孝武之威服四夷;我成宗之德,在一国臣民之心,实深且厚,上升之日,深山穷谷,莫不奔走悲慕,正同宋仁宗。臣等愿依汉、宋故事,宣付礼官,以慰臣民极天无涯之戚。’事下礼曹。礼曹回启曰:‘成宗威德至大,定为不迁之位,果如所言。然谨按周之文、武不迁之议,非定于成、康之世,至孝王、懿王之时,文、武当祧,而始有世室之建。今成宗之德,自有后世公论,姑勿举行’云。成宗大王世室之议,已发于百年之前,而缛礼之举,适当今日,实是国家之大庆。当有应行节目,而广考《实录》,未得遵式之典,请议于大臣。”左相吴允谦以为:“此乃太庙莫大之礼,臣民莫大之庆,似当有告庙、颁教节目,而既无祖宗典礼之可据,不可独为创定。待领、右相出仕,议定。”行判府使李廷龟以为:“成宗大王深仁厚泽,没世不忘。世室之议,已发于百年之前,缛礼之举,适当今日,此实国家莫大之庆。应行节目,该曹自当禀定施行。”答曰:“依议。”

2月19日

○庚子,以朴遾为持平,沈之汉为正言,李植为副提学,尹丘为修撰,沈之源为应教,金庆馀为献纳。

2月20日

○辛丑,宪府启曰:“南道列镇,俱在僻处,自前南兵使入防甲山,常加检饬,而近来置之相忘之地,城池、器械,一任颓废。请癸亥以后,在任六朔以上,一不巡检者,查出罢职,俾自今依例入防于甲山。”答曰:“依启。前后兵使,并推考。”

○昼讲《诗传》。讲讫,知经筵崔鸣吉进曰:“新昌县监李泰先,与朴知诫有隙,诬以欺隐田结,谋杀量田监官。知诫岂杀人者哉?盖时人,莫不以知诫为憸小,故泰先欲附时议,构陷至此矣。”上曰:“已令本道查启矣。”

2月22日

○癸卯,昼讲《诗传》。

○初,命专经文臣,讲习《礼记》。且通谕士子,有治《礼记》者,依《春秋》、《周礼》、《上经》例,自愿就讲。

2月23日

○甲辰,报恩县俗离寺丈六佛,流汗如泻,监司以闻。

2月24日

○乙巳,全罗监司元斗杓驰启曰:“即见参礼察访闵希颜牒报,生员李基安,与沙斤察访金坰,相会戏谑,基安因发恶言,至举圣上潜邸时君号曰:‘某君不可恃也。其能久享乎?’云云。基安不道之说,所不忍闻,请令禁府处置。”命拿基安鞫之,基安就服。推鞫厅启曰:“基安既服,其辞连白以文、金世渊、金世濂、李民寏、郑蕴、崔𪾢、李埈、玉川李元烨奴。、有真元烨妻。李英植元烨子。等,并拿来,而其中李民宬,既已身死,请勿拿问。”答曰:“白以文、金世渊、李民寏、玉川、有真、英植等,为先拿问,李基安仍囚。”其后基安正刑,世渊杖毙,馀皆放送。盖基安倡为请倭作乱之说,互相传播,广引朝绅,眩惑人心。至于郑蕴,亦被辞连,人皆骇异。上命只诛基安,而蕴、𪾢、埈初不被拿,世濂既拿即放,诸辞连者皆见原,独世渊有戊辰逆狱同参之迹,故讯之而毙。

2月25日

○丙午,昼讲《诗传》。讲讫,侍讲官沈之源进曰:“臣新从岭南来,请陈南方防备之事。其中战船尤极无形。入防之军,例以价布代纳,兵、水使、边将之辈,利于收布,虽或自愿入防,亦不听许,船无军卒,挂在浦口,脱有缓急,何以应变?备御之策,不可如是。必须申饬藩臣,无得纳布,从事于行间为得矣。”上曰:“言于备局。”之源又曰:“顷者,兪伯曾以大臣不退老为言,揆之事体,不为无失。然国将危乱,责在君上,则过激之言,安可无也?伯曾之侵大臣,虽曰非矣,而圣教之以加荐为祟云者,亦甚未妥矣。”上不答。

2月27日

○戊申,宪府论罢直讲郑斗卿。斗卿长于文辞,而阔于事情,性且迂踈。振威儒生,以其鄕校年久材朽,将致颓压,请于朝,欲改建。斗卿以京畿都事,往审之,乘醉叫呼,语颇无伦。儒生辈皆曰:“都事侮慢先圣,至曰:‘屋坏之际,生人犹未免压死,位版虽见压,何伤?’云云”,因此被劾。

○以崔葕为右副承旨,赵锡胤为校理,命加李尚吉资。老职也。宣庙朝郑汝立之变,崔永庆被诬引而逮,郑澈为委官,而救之得释。已而,宣庙下教曰:“永庆之出于贼口,非止一二,岂可全然勿问乎?”尚吉时为正言,遂发鞫问之论,永庆竟死狱中。辛卯士祸作,论者皆归罪郑澈,而尚吉亦坐窜而废,至今上朝,起废而用之。

2月28日

○己酉,庆尚左道量田使申得渊驰启曰:“本道平时元帐付十六万九千五百七十五结,癸卯量田,则并时起、杂頉,六万八千五百六十结,今年新量并陈起与杂頉,十五万九千五百七十五结,时起之数,十万一千四百馀结”’云。

2月29日

○庚戌,水原地雌牛生子,一身两头、两口、两耳、两目。

○流星出贯索星下,入天津星上。

三月

3月4日

○甲寅,以尹墀为吏曹参判,朴潢为吏曹参议,兪省曾为执义,特除兪伯曾为水原府使。以语侵大臣故也。

○崔鸣吉上札曰:

夫世室之制,所以尊崇祖宗功德,以垂百世,不可苟焉而已。臣谨按汉史,景帝之称文帝则曰:“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罪人不孥、不诛无罪,”于是,尊为太宗,而奏昭德之舞;宣帝之称武帝则曰:“行仁义、讨不庭、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于是,尊为世宗,而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此其信史之可考者也。惟我成宗大王盛德大业,载在秘史者,虽不可得见,而姑以闾巷间,故老相传者言之,世祖大王光复丕基,功同创业,而人心犹未帖定。睿宗在位未久,治化不著,至于成庙,行敦孝友,礼遇臣邻,容受直言,作成人材,禁改嫁、黜异端,在位数十年间,群生咸遂,风俗淳厚,至今百年之后,言太平者,必称成庙。至如《大典》、五《礼仪》书,虽始于前代,而及至成庙,始为成书,所谓父作子述者也。盖功莫大于太祖、太宗、世祖;德莫盛于世宗,而年代已远,耳目不相及。乃其制度、典章之可见,遗风馀泽之未泯,至今人所称诵而不已者,唯在成庙,以今日不忘之情,可想当日臣民之心,而顷年世室之议,人或以列圣未遑为疑,及国史考见之后,始知当初已有定论。公议所在,人情同然,宁有古今之间乎?成庙以甲寅升遐,而谏院之议,出于乙卯,此皆成庙旧臣,沐浴圣化,其所称述,皆出目见。至如金驲孙、李胄,文章、学术,冠绝一时,至今为士林所称艶,则其言,真可为百世之公论。其时礼官,乃引周文、武世室故事,必欲留待亲尽之后者,窃恐未有以服当日士类之心,而曾未数年,士祸大起,一时名流,流窜殆尽。此两臣者,其名尤重,故受祸尤惨,使其言,终不得见施于当时,此诚千古遗恨也。臣窃惟,祖宗功德,虽有可述,必待后王之贤圣,乃克彰著。如文帝之世室,成于景帝;武帝之世室,始于宣帝;宣帝之世室,定于光武,古今相传,以为美谭。今我成庙世室之议,见泥于燕山,而得伸于圣朝,与光武之追宗孝宣,千载同符,岂不休哉?臣窃闻,朝廷有告庙、颁教之举。昨日求见儒臣所制祝文,则数句文字,颇恨踈略。盖该曹启目,只循前例,以一祝,通用于各室,故其言不得不如是。国家今日所定,乃旷代盛典,其所以仰告神明者,理宜详尽。岂容草草循例,同于寻常告祝之为乎?臣之愚意,各室例告之外,五室别构祝文,颇述崇祀之由,告于圣祖,书于史册,致一时尊奉之诚,为万古流传之地,其在情礼,方为允当。如或告期已迫,未暇周旋,则虽差退一两日字,恐无所妨。系是宗庙大事,既有所怀,不敢不陈。乞令该曹,更议施行。

启下礼曹。

3月5日

○乙卯,以宋希进、金元立为持平,李惕然为稷山县监。惕然曾为持平,论吏判崔鸣吉误荐姜鹤年之失,又造其门乞怜,人鄙之,至是补外。

3月6日

○丙辰,定成宗大王世室,先行告祭。祭文曰:

洪惟圣德,诞抚中叶。昔在光陵,大勋才集。我后受之,绥厥震业。仁涵义摩,政公刑淸。内辑外靖,礼备乐成。大振斯文,允升太平。春台四方,正轨群生。遗弓堕履,山谷亦悲。惠泽休烈,稚耄咸思。宗社永赖,势树基隆。七庙之观,惟德惟功。尊宗定礼,始议攸同。小子叨緖,敦念继述。属当初祔,定为世室。百世不祧,永奉明禋。美实彝典,悉稽公言。追惟感慕,虔告是申。副提学李植之辞也。

○颁教中外曰:

序昭穆于宗庙,已定祔飨之期;追功德之圣王,载举崇报之典。斯乃臣民之至愿,岂云寡昧之得私?予观历代以来,咸重世室之制。三宗、二祧之号,盖始于商、周;有功无数之论,亦出于汉、宋。玆皆圣贤之深意,况有祖宗之成规?惟我成宗大王,德合生成,道参化育。承光庙之丕緖,深惟继述之方;率英陵之旧章,再阐文明之运。体天地而施化,惠洽生灵;推孝悌以及人,教先宫阃。风流笃厚,轶西京而有馀;贤俊登崇,比庆历而为盛。兴一时之礼乐,制百王之规模。世已登于春台,俗可封于比屋。垂拱南面,几三十年;鼓舞东方,环二千里。深仁厚泽,在人心而难忘;懿烈宏猷,及孙谟而永赖。属当迭迁之议,冞深没世之思。询玆在廷群情,可见于今日;考诸秘牒公议,固定于当时。因国言之所同,讲庙乐之攸称。十字号谥,拟三圣而无加;百世蒸尝,奉五室而不替。玆惟国家之盛事,是用告谕于多方。大提学崔鸣吉之辞也。

3月7日

○丁巳,全罗左道量田使朴潢驰启曰:“臣所管左道二十五邑打量总数,并陈、起十二万三千二百六十结零,不及平时者,三万七千四十馀结,过于癸卯者,五万三千二百二十馀结,除去免税五千结,则收租实数,七万六千馀结”云。

3月8日

○戊午,上下教曰:“元宗大王祔太庙祝文,何不以嗣王书之乎?”礼曹启曰:“宗庙各室祝文仪轨,皆书嗣王,而独于德宗祝文,以国王称之。伏想成宗,既为后于睿宗,故继统为重,不无自别之意矣。今者元宗祔庙事体,有异于德宗,其祝辞称谓,请议于大臣。”答曰:“依启,”左议政吴允谦、行判府事李廷龟、右议政金尚容皆以为:“元宗大王以祢位,升祔太庙,与德宗时体例不同,宜以嗣王改书。”从之。

3月10日

○庚申,大雨,命退行元宗大王祔太庙亲祭。

3月11日

○辛酉,命礼曹,拣择淑仪。

○以尹烇为掌令。

3月14日

○甲子,宪府启曰:“我太宗大王朝,冬雷木稼,遣礼曹参议李之纲等于诸道,咨询民瘼,审理冤狱;世宗大王朝,雷震延生殿,非法之役、不急之敛,一皆停罢。其戒谨应天之意,不亦美乎?目今天灾、时变,式月斯生。请分遣近侍于诸道,询民瘼、祛民弊,以答天谴。”答曰:“别遣近臣,似有弊端,令庙堂议处。”

○穆、惠两陵崩。是夜风雨大作,雷声动地,两陵之间,火光属天,守仆惊遑,奔入斋郞之房。平明视之,则大王陵酉地颓落者,长广四尺,自子至寅,长十九尺、广五尺、深可尺馀。王后陵颓落者,自西至北,长广三十馀尺、深皆尺许,阶下颓落处,亦三十馀尺。斋郞以此报于礼曹,礼曹请设慰安祭,遣大臣奉审,择日修改,而未修改前,以草芚、油芚姑先盖覆,以防风雨。“从之。

○以李显英为大司宪,姜大遂为副修撰。

3月15日

○乙丑,左议政吴允谦、右议政金尚容上札曰:

臣等即见礼曹传报,始闻穆、惠两陵天变惨酷。臣等不胜惊悚。伏惟圣明,孝思隆至,何以为心耶?自前陵寝如有火灾延烧之事,必有望哭、变服节次,而今玆陵上之变,实前古所未有之灾。宜有处变之举,而至今寥寥,该曹之意,诚未可知也。想必以大礼已迫,不敢又请退行,而第事有轻重,幽明无间。陵寝乃先王、先后体魄所安之处,天变至此。若使元宗大王在世,必当号恸摧裂之不暇,祔庙日期之迟速,应不以为念也。伏愿圣明,亟令该曹,博考典礼,以尽处变之道。且自上宜下罪己之言,益加敬畏之心,并命权停陈贺、飮福宴等礼,退黜如臣等无状之大臣,以谢天谴。

答曰:“省札具悉。今此颓亏之变,实非卿等所召,宜勿控辞。”史臣曰:“设使陵变,出于雨水,不出于天灾,而颓圯若此,则固非平日莎土剥落之比。相臣进札,庶几敬畏,而循例批下,无哀痛迫切之意,可胜叹哉?”

3月16日

○丙寅,宪府启曰:“不幸陵寝之变,适会于祔庙之时,求诸神道,岂远人情?况陈贺、飮福等礼,尤不可行。请于祔庙时,勿动乐,仍停陈贺、飮福,以示谨灾之意。”答曰:“祔庙之礼,退行宜矣。”谏院亦欲以此陈启,而正言洪命一以为:“两陵初不谨筑土,每致颓落。宜改正监董诸臣所授之资。”僚议终未归一,遂自引避,宪府请递其职,上从之。

○玉堂上札,请退行祔庙之礼,从之。

○礼曹启曰:“昨见穆陵牒报,有曰:‘本月十四夜,雷雨大作,晓观陵上,则大王陵及惠陵,自某地至某地颓落,而既不明言雷震,故当此大礼临迫之日,只陈修省、降损之道,而不敢遽议处变之举矣。伏见相臣札辞,词意恳至。为该曹者,所当奉行不暇,而第以望哭、变服节次,必须的知陵上遇灾实状然后,方有处变之举。请待大臣奉审往返后,议处。”答曰:“今此两陵,封陵未久,而夜雨狂急,不无因隙入水,仍以颓亏,而大臣以天变为言,予甚惊怪。万一不幸有此雷变,则陵上石物,必无尽皆完全之理,而大臣之言如彼,似涉率尔矣。”其时判书,即洪瑞凤也。

3月18日

○戊辰,日有重晕,内晕有两珥,白气出自两珥。

○左议政吴允谦、礼曹判书洪瑞凤、缮工监提调申景禛,奉审两陵回启曰:“大王陵颓落处,自子地至寅地,量以布帛尺,则长十五尺、广四尺,坎窞处深则一尺许,最浅处四寸许。酉地长广四尺,深或八寸、六寸许,戌地莎草五寸许漏湿,午地下边浓湿处深三尺,寅地浓湿处深六寸,亦将颓落。午、未、卯等地,漫石、屏石之间,俱有渗漏沾湿处。王后陵上莎草颓积,自酉地至寅地,长二十三尺,阶砌前西边补土颓落处,长三十三尺、广三十二尺。大概两陵颓落,因新莎、新土,结根未固,水从罅隙而入,莎破土出之后,雨水冲注,渐至深洼,势所必然。以臣等所见,分明是水患所致,别无可疑之端。且近代陵制,与昔时不同,上头平广,下头稍杀,而中腰则饱大,以致上有停蓄之患,下无顺流之势。今日之变,未必不由于此也。前头修理之时,取则健元陵制似当。”答曰:“取则先陵制度,俾无此患。”

史臣曰:“斋郞初报陵变,举国莫不震骇。若于此时,随事陈戒,则怒予之天,或可回也。谏官归之于人事,礼官委之于水患,祔庙大礼,只退两日,而使吉凶相杂。奉审书启,不以实闻,而谓陵制不古,以启人君慢天讳灾之心,可胜痛哉?”

○右议政金尚容上札曰:

即见左议政吴允谦等奉审启辞,则两陵崩颓,明是水患所致云。臣于当初,只据礼曹传报,有夜半风雨大作,雷电震动等语,过生疑惑,心不自定,妄陈所怀,而构草之际,不自觉措语之过重。昨日伏睹答礼曹之批,有大臣之言,似涉率尔之教。臣诚惶恐,措躬无地。

答曰:“当初所报,语甚未莹,卿等之过生疑惑,势所然也。卿宜安心。”

○完城君崔鸣吉上札曰:“祔庙之礼,已有退行之命,而日期太遽。盖天下之事,轻重缓急,各有所宜。祔庙之于陵役,论礼节则此重于彼;论先后则彼急于此。幽明之理,宜若无间,不如姑停祔礼,待陵役完毕,别择吉日,备礼设行。其尊宗庙、重陵寝之道,两全无憾。

札入,留中不下。大司谏金德𫍯亦上疏,请姑待山陵修改役毕,以行祔庙之礼。礼曹回启曰:”金德𫍯必未闻修改之日,在于八月,而有此言也。自前陵寝修理之时,只于本日,停废视事。今之莎草颓落,比前只有轻重而已,今日大礼,恐不可停。“答曰:”久未修改,诚极未安,从速择日举行。“

3月19日

○己巳,上诣崇恩殿,陪神辇入太庙。翌日行祔庙礼,大赦,加百官资,赏赐。终献官尹新之、进币瓒爵官李圣求、荐俎官郑广敬、奠币瓒爵官李植、礼仪使尹履之、堂上执礼罗万甲各熟马一匹,堂下执礼闵光勋、大祝沈之源、宋希进、沈之汉、姜大遂、金元立、宋时吉、李起浡、郑雷卿、金庆馀各半熟马一匹,典祀官柳秩、庙司金秀南各儿马一匹,都监都提调左议政吴允谦鞍具马,提调金荩国熟马一匹,提调洪瑞凤、崔鸣吉、捧诰命执事李井男等四人、捧谥册执事洪𩆸等四人、捧玉册执事尹汝征等四人、捧宝执事洪纉緖等四人、摄通礼卞三近等四人、典仪李王休等各儿马一匹,十一室大祝具凤瑞、都厅兪省曾、金盘各加一资,郞厅李晋哲及监造官任善伯等并陞叙,崇恩殿参奉李蘅、郑寿昌并六品迁转,举案者金埴以下各加一资,资穷者代加,诸色工匠及员役等,令该曹,米布分等磨链题给。

○宪府启曰:“两陵颓塌之灾,虽曰雨势狂急,从隙渗漏,而监董之日,初不坚筑,致有此患,请罢两都监提调以下之职。陵寝之事,所当十分谨愼,而陵官牒报,措语未莹,致令群情疑惑,请罢陵官。”谏院亦以此论启,答曰:“依启。提调以下并推考。”两司三启,而不从。

○庆尚监司李基祚上疏曰:

本道左右道中,土地之广、州郡之多,右道不及左道,而田结时起之数则过之。盖庆州,左道雄府,而起田才万结,右道尚州、星山、晋州,皆过万结,彼此紧歇之不同,概可知矣。右道之中,晋州为最重,星山次之,善山、高灵、固城、泗川又次之。国家若捐数三千结,参酌邑之大小,减其高重,使之均平,则失田结不多,而得民心甚大。乞令量田之臣,更为查勘。

启下户曹。户曹回启曰:“右道元结,虽缩于平时,而时起之数,实多于左道。本道监司,其于左右道,想必平看公审,无彼此之别,而有此疏陈。请命量田之臣,更加查勘。”从之。其后,上问承旨朴明榑曰:“尔居在岭南,左右道赋役苦歇何如?”明榑对曰:“道内无平时田案邑,则左右无异,而平时田案仍存之处,则俱甚烦重矣。”上曰:“尝闻,左道赋役为尤重,近见李基祚之疏,异于前闻。基祚之意,盖谓右道地狭结多,左道地广结小,故人民怨其不均,而予意则左道赋役,自前甚重,故到今民不为怪;右道则前轻而今重,故民以为怨,而巡历之人,所报如彼,殊可怪也。”

○以金尚宪为大司宪,兪榥为正言。

3月21日

○辛未,领议政尹昉上札,举金尚宪自代,且曰:

大礼已完,万品咸睹,而年前议礼时,被罪诸臣,俱未免向隅之泣。伏愿圣明,因此大霈,特垂旷荡之典。

答曰:“今欲疏放被罪之人,而但窜黜未久,故不得副卿意,卿勿为咎。”

3月23日

○癸酉,刑曹参议罗万甲上疏曰:

朝廷,四方之纪纲,而淸议日消,卑论日兴,宁负国家,恐失爵禄,君有阙失而不知言,政有疵累而不知规,人有邪侫而不知斥,事有冤枉而不知辨。念及于此,诚可寒心。

又曰: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而无识之辈,分而二之,爱民者谓之要誉,掊克者谓之为国。臣初以为,闾巷之俚说,不料搢绅之间,亦复有此言也。安有失民心,而可以为国者哉?

又曰:

大臣,殿下之柱石,而熟视危乱,不念休戚。顷日兪伯曾之疏,亦相臣之所自取。然大臣异于凡官,下语之际,不可无斟酌,而忠愤所激,措语太过。在伯曾则不无所失,若使为大臣者,喜闻其言,容而受之,以之自勖,益励相业,担当国事,则伯曾不失为争臣,大臣亦不失为贤相,而或自投章,或自呈告,终致天怒不解,补外而后已。噫!身为大臣,自不能虚心听言,则又何望使吾君,从谏如流乎?

又曰:

台谏,殿下之耳目,而缄口结舌,以言为戒,掇拾小官之失,以为塞责之地;苟无利害于其身,扬臂极言,以生台阁之风采。间有言者,言及乘舆,则天威震叠,谴谪旋至;言及巨室,则愤怨随发,潜伺阴中,孰肯危言、谠论,以取奇祸哉?

又曰:

宫省事秘,外人虽不能明知,仄闻宫闱不严,邪径已开。郑百昌、吕尔征之妻,出入内庭,乘间投隙,流言飞谤,外间之说,由此而入,国言藉藉,传播远迩。无知妇人之事,固不足道,为其家长者,名为士夫,而既不能禁,则其可谓在家不知乎?噫!眉睫至近,而不见则安知国人皆知,而殿下或有所未察也?

又曰:

反正诸臣,当其义举之初,宁有一毫,欲图富贵之念哉?及其功成之后,则赐牌之外,多营田民,广占第宅,纵恣日甚,民怨日滋。自古功臣之不能善保,多由于此。若不稍加禁抑,则恐贻殿下后日之悔也。

又曰:

近年以来,和气感伤,灾异叠见,昆虫、草木之妖,人物、山川之怪,不可殚记。往岁庙木、正殿、陵树之震,诚古今所罕有之变。其时殿下,虽无修省之实,而尚有戒惧之念。厥后终南之木,又被雷震,万目所睹,不可掩匿,而京兆陈启,拿罢部官。两陵之变,出于一夜之间,斋郞之报,虽或未莹,因雨而颓,亦是大灾。此正殿下惕然大恐,罪己改图,以答天谴之不暇,而反归咎于人事,上意所在,靡然效谄,相臣待罪,两司发论,以罢斋郞,为镇定之计,仍行大礼,张乐庙庭,既停陈贺,反为山呼。一两日之间,国论哗然,愚夫、愚妇,亦皆窃叹,上天孔昭,其可矫诬乎?上下相蒙,忌讳灾异,是所谓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者也。臣窃恐自今以后,仁爱之天,更不示警而终至于覆亡也。

疏入不报。

3月24日

○甲戌,大司谏金德𫍯、献纳金庆馀、正言沈之汉、执义兪省曾、掌令宋时吉、持平金元立、宋希进等,以罗万甲疏中,有论罢斋郞、忌讳灾异等语,并引避。玉堂处置曰:“两陵之变,虽云雨水所致,一夜颓圮,至于此极,此亦无前之灾也。斋郞所报,虽似未莹,不过文簿间小失。两司俱发,至于论罢,有若全然归咎者,虽无讳灾之意,难免过当之失,请并命递差。”玉堂,副提学李植、应教沈之源、校理赵锡胤、修撰姜大遂。答曰:“不允。”仍下教于政院曰:“雷震先陵,乃是罔极之事。为人臣子者,闻变则惊遑号泣,知其不实,则所当相与喜幸,而罗万甲独不悦,以大臣奉审之言,为相蒙讳灾,是诚何心哉?且本陵参奉,牒报不详,使惨酷之灾,横加于先王陵寝,厥罪甚重,而玉堂称以小失,两司之论劾斋郞,少无以灾归咎之意,而今以全然归咎为言,其意在于信万甲之言,而疑大臣之见。玉堂处置,殊极无谓,副提学李植以下并推考,一以绝雄唱雌和之态,一以杜动摇大臣之习。”两司就职后,以既被玉堂请递,虽蒙出仕之命,不可在职,并引避而递,玉堂亦以处置失宜,皆上章请递,许之。

3月25日

○乙亥,公淸右道量田使李𥙆驰启曰:“自乱离后,田无定制,纵弛成习,民皆自私。一朝整釐疆界,宜民之不顾是非,而致怨于打量也。今如欲坐消民怨,而国无所损,则独有陈荒田畓,限年蠲税,许民耕食一事耳。若以新量时起,为年年收税之数,而陈田畓则限十年,俾民耕食则民心皆悦,忘其结负之加,而乐其平裕之政,争相开垦矣,十年之后,税入自倍。苟如此则民将以已起田畓,为收税之地,新起田畓为口分之资,在国家为虚惠,在生民为实惠矣。”启下户曹。户曹以为不可,上从之。

3月26日

○丙子,赐都承旨郑百昌金贯子一双。百昌与左承旨徐景雨,俱以祔庙亲祭时执事,升嘉善,而独于百昌,有此赐,盖罗万甲之疏,力攻戚里,故显赏之,以抑万甲也。

○大司宪金尚宪上疏曰:

臣荐忝风宪、经筵之职,又蒙乘驲上来之命。臣虽愚顽,非木非石,岂不念荣宠之可怀,谴责之可惧,而负君臣之大义,循一己之私便,自踈于圣明之世哉?第以臣兄尚容,方为经筵领事。自唐、宋故事,大臣子弟,不得并居台阁,虽间或有之,靡不陈丐自免。亦粤我中庙朝,金正国为世子左副宾客,以其兄安国先为宾客,上疏辞递。况经筵,视宾客尤重者乎?伏乞圣明,俯量微悃,亟命递臣本职及兼带同知经筵。臣窃伏念,先王法天之道,体下之情,定为礼制,年至则致仕,疾病则许退。或曰:“时事艰危,虽老且病,亦难退去”,此言不然。昔宋南渡之后,艰危之势,比今日何如,而致仕之臣,史书相继。今臣七十之年,忽焉已迫,而疾病之状,又复如此,不过为长安中一行尸耳。惟冀圣慈,闷念矜恤,赐之骸骨,毕命丘园,则虽在泉壤之下,永图结草之报。

答曰:“卿其勿辞速来,以副予望。”

○以郑太和为执义,愼天翊为司谏,闵光勋为掌令,李元镇为副校理,李时梅为副修撰。

3月28日

○戊寅,都承旨郑百昌,以被斥于罗万甲,上疏请递曰:

天地至大,不能自容,沈渊入海,亦所甘心。尚何望更举颜面,重贻淸朝之羞辱哉?

答曰:“比来名分不严,人心不淑,蔑法贪婪者,恶闻己过;护党伐异者,欲掩其迹,致疑于不当疑之地,加累于不当加之人,是诚可骇之甚者也。此后则当令卿辈,秉铨执宪,使无忌惮,犯法贪婪之徒,有所忧惧。宜勿固辞,速出行公。”仍命牌招百昌。百昌称病不来,又上疏乞递,许之。

夏四月

4月1日

○朔庚辰,命罢罗万甲职。时,禁府启以疏放罪人,一日为急,而左相称病,不即按阅文书。于是,上下教曰:“参议罗万甲,敢发无状之言,使无罪大臣,不安厥位,其心所在,殊极骇愕。姑先罢职。”

○以郑蕴为大司谏,成汝宽为献纳,朴守弘为掌令,李起浡、洪柱一为持平,宋梦锡为正言,郑雷卿为副校理,金寿翼为修撰。

4月2日

○辛巳,左议政吴允谦上札曰:

伏闻,以臣之故,特罢罗万甲之职,臣不胜瞿然。顷者两陵莎土崩颓之后,人皆以天变为疑,众口一谈,万甲不暇徐究,而有此疏,初非有所慊于臣者也。前日兪伯曾之疏,直斥君上阙失。其言虽过,其心出于忧国,特命补外。今万甲既被峻斥,继蒙重责,殊非圣朝美事。臣既不能上辅君德,下济时艰,又使言者,陈疏被谴,臣罪至此,尤无所逃。请收罗万甲罢职之命,以开他日进言之路。

答曰:“万甲所犯,实非罢职之罪,而系关言路,故略施薄罚矣。”

○大司宪金尚宪,辞以疾不来,三上疏力辞,上许之。

4月3日

○壬午,朝讲《诗传》。讲讫,执义郑太和启曰:“人君听言之道,当体天地包荒之量。罗万甲疏中,语涉宫壸,以此罪之,则人皆谓万甲,以直言获罪,请勿罢职。”答曰:“万甲,自前言不适中。予欲置之,而国家事体,不当如是,故略施薄罚矣。”献纳成汝宽启曰:“陵寝之变,虽因雨水,岂非大灾,而附庙只退二日。至于宫禁之事,未知万甲于何听闻,而于百昌则实药石之言也。此而罪之,则言路之塞,必自此始,请勿罢职。”答曰:“为言路,施薄罚,似难还收矣。”领经筵吴允谦曰:“万甲以臣之故,至于受罪,臣诚瞿然。两陵颓落,虽非天灾,欲君上因此而恐惧修省者,亦非可罪之言也。”上曰:“予以为,大臣必有请罪之举,今欲不罢其职,实所未晓。”允谦曰:“近见殿下言语之际,殊欠和平,常多忿怒。昨见答郑百昌之疏,群下孰不惊叹?”上曰:“不塞,不流。欲公道之大行,而自不觉其言之为非矣。”允谦曰:“臣所居,近于凤林、麟坪两宫之间。平时二宫之基,今入于麟坪一宫之内,往来观瞻,殊异于祖宗之时。既往虽不可追,将来须加裁省。”上不答。

4月4日

○癸未,正言宋梦锡启曰:“今此两陵之变,以斋郞所报及摘奸史官屋下相传之说,与夫国言之藉藉者观之,天变所为无疑也。以奉审大臣、礼官等之书启观之,人事所致,亦无疑也,一信一疑,虚实莫辨。斋郞亦人臣,见闻若不明白,何敢以不忍言之变,遽加于先王陵寝乎?不可以其人之微,而诿之于诬妄也。奉审诸臣,孰非先王之臣,奉审,是何等重事,而不以实闻,欺蔽圣明乎?宜殿下之必信,而无疑者也。臣窃闻,史官之摘奸也,指中使曰:‘所见如何?’中使曰:‘不谓之天变,果难。然何敢书启?当自口达。’此斋郞、守仆之所共闻,而史官书启之后,又言于玉堂曰:‘欲以所见锄斲之状,从实上达,而中使强止之,故不果’云。且自前,山陵如有崩颓之事,必先告事由,择日修改,而今此奉审之时,缮工提调申景禛,不遵旧规,崩颓莎土,便即辇去,郞官据例争之,而终不听。此亦斋郞及诸员役所共见者也。今者斋郞之所报,史官、中使之酬酢如此,及夫锄斲之言、辇土之事,又如此,而礼曹于奉审之前,已归之人事之失,莫重大礼,遽请进行,此乃疑谤之所由起。噫!人心不可诬,众口不可防。若于天灾、人事二者之间,辨之不早,决之不明,则事有不可言者。斋郞所报是,则虽大臣,何可容贷,大臣书启是,则斋郞岂特罢职而已?至如史官之摘奸书启,听命中官;又私为锄斲之说,致人疑惑;与夫中官之干预笔削,使史官不能据实上闻,此三人者,俱不能无罪焉。今若并下司败而推问,则其情可得,其罪可惩。臣之所见,与两司诸僚有异,势难苟容,请递臣职。”于是,执义郑太和、掌令朴守弘、闵光勋、持平李起浡、洪柱一、献纳成汝宽,以被宋梦锡讥斥,并引避。玉堂处置以为:“梦锡之欲辨明虚实者,出于详愼,而太和等未及闻中使、史官酬酢之言,不即举论,有何所失?并请出仕。”上从之。

○左议政吴允谦上札曰:

两陵奉审之后,人之致惑,愈往愈甚。至于台阁之臣,相继引避,此诚臣老病昏谬,言不见信之致也。山陵莫重之事,不可一向置之于疑信之间。况再次奉审,固无害于必诚必谨之义,请更奉审,以重明信之道。

答曰:“省札具悉。一注书之言,重于泰山;诸宰相之见,轻于鸿毛,朝廷之不尊,人心之不淑,皆可知也。今此颓亏之灾,归之于天变然后,可以快万甲之心。万甲之徒,若或不小,则侵卿之言,必且纷纭不已,良可痛心也。再审之举,前所未有,决不可行也。”

○以李敏求为都承旨,李埈为副提学。

4月5日

○甲申,上下教曰:“穆陵奉审时,中官断以天变,而回还后,不以实对,则欺蔽之罪重矣;史官做出虚言,欲实己见,则非但罪重,其心叵测也。且颓积莎土,有雷震之痕,而缮工提调申景禛,欲掩其迹,任意辇去,则其罪重矣;若无别情,而参奉作为罪目,致人疑惑,则其心所在,尤极凶慝。此三人并拿问,而内官高坚、假注书李尚载捧招后,即令面质以启。”于是,申景禛上疏曰:

顷日奉审既毕,将覆以草芚、油芚,而所颓莎土委积,未免役人躏踏,臣以为未安,言于大臣、礼官而除去之,不见斋郞有所争执矣。今见宋梦钖启辞,此必有造作虚言,以及于台谏之耳者,请与陵官一处面质。

上不许。

○右议政金尚容上札曰:

顷者兪伯曾之疏,实是忧国之言,而屡下情外之教,继有补外之命。近日罗万甲疏中,宫禁不严之说,乃是闾巷间相传,而不敢言者,万甲独言之,殿下既不虚受,反因他事,特命罢职。又于答郑百昌之疏,辞旨不平,人将谓吾君之厌闻直言也如此,吾君之偏好私昵也如此,有识伤嗟,气像惨沮。伏愿痛自警责,明示悔悟之意。

答曰:“省札具悉。札辞当留念焉。”

○昼讲《诗传》。讲讫,知事洪瑞凤进曰:“二陵之变,虽曰雨水所致,岂非异常之灾乎?今则转辗相仍,为国家难处之事矣。遇非常之变,当有非常之举。须遣三公、六卿、两司,一体再审,正其虚实然后,群疑可破矣。”上令大臣议定,皆以为再审之举,有伤事体,上从之。瑞凤又上札,请令大臣,率承旨、台谏看审于修理之时,大臣等又以为:“当初奉审,少无可疑之端,而今又遣承旨、台谏,则是动于讹言,以前日大臣之言为不实也,决不可遣。”上从之。

○禁府推问内官高坚、假注书李尚载、参奉洪有一等,又令坚、尚载面质。坚供曰:“奉审之时,史官问臣所见如何,臣答以从所见书启云,则史官亦以为然。问于参奉、守仆,皆答曰:‘夜半风雷大作,翌朝奉审则如是’云,而别无致疑之说矣。”尚载供曰:“陵上颓落之处,果如参奉所报。问诸参奉、守仆则答曰:‘无以的知’云。回还书启之时,欲达其颓落处,锄斲之状,中使曰:‘吾等只审参奉所报虚实而已,何必以别语上达?’云,故不及于书启中。玉堂要臣问其状,臣答以有若锄斲,而中使不欲上达,故不敢书启。此外无一毫语及于天变二字矣。”有一供曰:“是夜将半,风雨大作,雷声震动,电光烨烨。臣及守仆,皆惶惧起坐,晓头,丁字阁守仆来告曰:‘两陵皆颓落,而大王陵尤甚’云。雷电之馀,有此颓落,果不无疑虑之心,而昏夜之事,不能的知,故其时牒报,但尺量崩颓处,且及雷电震动之状,而别无天变之说矣。至如颓落陵土,径先除去,此则事体未安,故即使守仆,请谒面陈,而守仆再三进退,严不敢通。若其申景禛之欲掩其迹,非臣所知”云。禁府启曰:“三人所供如此,坚、尚载面质之言,亦不相违,刑推得情乎?”上曰:“并议处。”禁府又启曰:“今以渠等供辞观之,则高坚于雷震之事,初不致疑,更无可问。尚载既与高坚相议,以锄斲之言为微细,初不启达,而乃复言于玉堂,有若所怀之未尽达者,难免重罪。洪有一则讹言之作,虽或不出于渠之传播,而当初论报,措语朦胧,以致群疑,固难免罪矣。”答曰:“宋梦锡避辞,其说虽多,所归重者,乃是两款,其一,高坚天变之言也;其二,斋郞禁止之事也。高坚天变之言,史官若不做出,则必有中间造言者也。严鞫李尚载宜矣。中间造言明白,则查出其言根出处可矣。洪有一所供,则使守仆请谒,而守仆再三进退,严不敢通云者,近于遁辞,此则似是斋郞之所做出。本府堂上,不念人心、风俗之可恶,徒畏年少好胜之辈,终不明白回启,今日之事,诚可寒心。高坚似无罪犯,分拣放释。”禁府又启曰:“三人供辞,皆以水灾为言,至于天变之说,初不致疑云。臣等因渠等所供,相议回启,而高坚天变之言,尚载既曰不闻,则其言根已绝矣。中间造言,必有其人,而查出未易。斋郞欲禁辇土,而守仆严不敢通云者,近于遁辞,诚如圣教,而有一供辞,只以径先辇土为未安,雷震之事,专不得知云,故臣等未及摘发启禀矣。今承严旨,臣等不察之失,益无所逃,不胜惶恐。”答曰:“洪有一刑推得情。”其后宪府请还收刑推之命,累启而不从,遂命刑推,定配于中道,又罢尚载之职。

4月7日

○丙戌,礼曹判书洪瑞凤上札,辞判义禁府事曰:

今玆陵变,实是前古之所无,而讹言之作,抑有甚于天灾,若究本原,则罪不在于传言者也。第以穷治黯昧,反伤大体,一任宽纵,厚诬莫伸,今日拟律之得当,不其难乎?臣则当初奉审中一员也。岂可冒居谳议之地乎?请亟镌免。

上许之。

○上下教于政院曰:“宋梦锡所陈数款紧语,史官、斋郞皆称不知。今若查出其言根,则可以解人之疑惑,言于宋梦锡,使之书启其传言者,毌负初心。”梦锡对曰:“国家不幸,遭两陵之变。大臣业已奉审,而人之疑惑不已,若不痛辨虚实,以解群疑,则非但不美之名,归于君上,先陵罔测之诬,亦无以昭雪。臣忧愤所激,悉陈所闻,宁有一毫他意?臣之所闻,闻于国言,非出于一人之口。若必查出言根,则道路、里巷之人,其可尽查乎?古者行旅谤于道,商贾议于市,未闻明主以谤议之无实,而辄加查问也。臣虽无状,岂因畏㤼,指引无辜乎?殿下只治臣妄言之罪足矣,何必查出言根,以骇四方之观听乎?殿下必欲查之,唯有死而已。大抵臣之论列,只陈所闻,欲打破国人之疑惑而已,岂敢以传播之说,尽为真的也哉?如使臣之所闻,皆非真的,而史官、斋郞之称以不知者,不特数款紧语而已,则国人之疑惑,必因此而痛释,其为臣民之幸,容有既乎?”答曰:“国家处置,不可以苟。疾恶之心,人所共有,使之退而思之。”翌日梦锡引避曰:“臣所论中,数款紧语,斋郞、史官,皆以不知取供,则馀事不待多辨而释然。请伏言事失实之罪。”本院处置:“陵寝崩颓之变,国言传播,人皆疑惑,则欲辨虚实,打破群疑者,实出于为国尽言,断无他肠,而自上既不优容,反下严旨,至有查问之举,恐有欠于待台谏之道也。然而事系先陵,所闻失实,则势难仍在其职,请递差。”上从之。

○监察闵墡上疏,以明陵变之非天灾。墡,武人也。以穆陵慰安祭监察,往返而为是疏,盖欲求媚于奉审诸人也。

4月8日

○丁亥,宪府请还收罗万甲罢职之命,又启曰:“自前陵寝如有颓亏之患,则必于告祭后修治者,诚以至敬之地,不敢无时下手也。缮工提调申景禛,顷日奉审时,不禀朝廷,未告事由之前,除去颓落之莎土,其妄作之罪大矣。请命拿问定罪。”谏院亦以此论之,上皆不从,只命申景禛推考。

4月10日

○己丑,以赵翼为大司宪,金寿贤为同知经筵,朴遾为正言,沈之源为应教,姜大遂为校理。

4月11日

○庚寅,谏院启曰:“国有大庆,加恩八方,勿论罪犯之轻重,悉加疏释,其在涤瑕荡垢之德,可谓至矣。然其关系国家,罪在罔赦,则决不可混施恩泽。佶、亿、健,以逆珙之子,幸蒙全贷。当屏诸四裔,不与同国,而今乃有放还之命。澳、洛附托贼适,身负逆名,郑之问疏中,有不忍道之语;康文翼、李、李慕、崔应虚、任器之、郑硕俊、黄中允、郑良胤、洪景艇、尹圣任、郭天成、郭天豪、李憺等,以逆魁徒党,或盘据三司,助成凶逆,或连章累牍,主张废论。得保首领,亦云失刑,宥旨之下,莫不惊骇。请还收放送、量移、给牒、叙用之命。”宪府亦以此论启,又论:“申、沈之淸、李元舆、尹昈、蔡有济、林健、崔濩、申瑞廷、辛敬业、李宗英、朴干甲、郑伋、任瑗、全璥、李之皓、刘敬甲、朴弘猷、李明、陈好善、朴规、李淸、洪德民、安佺等,当废母之论,或主张,或傅会,与之问、文翼等无异,并请勿量移、给牒、叙用。”累月论启,只命之问、元舆勿放,馀皆不从。

4月13日

○壬辰,昼讲《诗传》。讲讫,侍读官郑雷卿、检讨官李时梅进启以为:“佶、亿、健不可放送。”上曰:“生长深宫者,久处海岛,恐为雾露之所伤也。今此大赦,不得蒙恩,则生还无日。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将顺宜矣。”雷卿等又启曰:“得罪伦纪之人,亦蒙大霈,群情莫不愤郁矣。”上曰:“随其罪之轻重,而参酌处置,大臣亦必熟计之矣。”

4月14日

○癸巳,时,改修穆陵,命依健元陵制,而将加新土杵筑之,或曰:“园陵初封则用杵筑,而若改莎土时,则只踏土成封,例也,今不可杵筑。”大臣、礼官以为:“今番之役,与前有别,不可用常规。请用杵木,轻轻筑下,俾无震动之患。”上从之。

4月15日

○甲午,春信使李浚,回自虏中书启曰:

自凤凰城、通远堡,至山拗二百馀里,村落荒残,城堞颓圯,抵十里堡,始有往来胡人。到沈阳,见国汗之坐堂,左右护卫,不过百数。及登门楼,遍观城内外人家,计可万馀户,而人物见存,似不准户数,始信宣、大之败,死亡殆半之说,为不虚矣。接待之际,殷勤致意,比前有加“云。

4月16日

○乙未,以李显英为大司宪,赵寿益为正言,朴明榑为公淸监司,金德𫍯为右承旨。

4月17日

○丙申,宪府启曰:“公淸水使李言惕,剥割水卒,善事权门,擅伐禁松,造作大船,以给其所亲,请命罢职。”上从之。

○谏院启曰:“刑曹正郞权偁,逆贼李基安之妻父也。基安伏诛之后,不畏公议,偃然行公,请命削去仕版。洪原县监李民寏,屈膝虏庭,不齿于士夫之列久矣。遽授临民之官,物情莫不骇异,请命递差。”上从之。

○左议政吴允谦累疏乞解职,以陵变奉审后人言未已也。上谕令出仕,允谦尤不自安,遂呈辞,出郊待命。上遣承旨敦谕,使之入来,允谦又极陈老病昏谬,乞赐骸骨,仍正径出国门之罪。上答曰:“万甲无状之言,不足介怀也。”

○昼讲《诗传》。讲讫,知事崔鸣吉曰:“罗万甲不信大臣之奉审,遽出狂言,则薄施谴罚,未为不可,而至于答郑百昌之批,实有所未安者矣。”上曰:“何以谓之未安?”鸣吉曰:“自古人臣,以宫禁为戒者,出于爱君。且所难言,固当容受,以开言路,而反有严批,此岂为至善乎?”上曰:“待国母,不可如彼也。万甲疏曰:‘百昌之妻,出入宫禁,流言飞谤’云,此乃闾阎妾妇侧媚者所为,而今万甲,以此致疑于国母,此何意也?设有此事,则予必先知之。岂有予不知,而万甲能知之理乎?人皆以万甲之罢职为冤,而以国母受诬为寻常,岂不寒心哉?”

4月19日

○戊戌,命黄海监司南铣、全罗监司元斗杓,限一年仍任。时,铣及斗杓皆有声绩,崔鸣吉启于筵中,故有是命。

4月20日

○己亥,昼讲《诗传》。

4月21日

○庚子,先是,两司论姜鹤年之罪,请以按律,上只命付处。两司固争之,至是停启,遂配于恩津。

○正言赵寿益启曰:“佶等之初得保存,实出于圣恩之曲贷,而顾今流窜,已至十年,国有大庆,犹未蒙宥。使之仍处谪所,则终必至于男不得婚,女不得嫁,抱恨而死于海岛之中,此果圣上之所不忍也。昔汉淮南王长谋反,文帝至封其四子为侯。其时贾谊以尊奉罪人之子为非,诚为确论,而当此大霈之日,稍加疏释,俾得全活,则此实盛德事也。臣之所见,与同僚不同,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于是,掌令朴守弘、闵光勋、持平洪柱一、李起浡,俱以论议相左引避。校理金寿益、副校理李时梅等处置曰:“邦宪至严,所争者大义,横生异议,专欲营救,责有所归。请寿益递差,守弘等出仕。”答曰:“寿益亦勿递差。”寿益复引避曰:“玉堂不谅臣之本情,斥以异议,不可仍冒。”守弘等以为:“殿下许臣等出仕,又不递寿益,是两是之也。一事两是,决难苟容。”献纳成汝宽、正言兪榥亦以为:“王法不行,国纲不振,一种横议,假托将顺,以为曲护之地,良可痛也。一是一非,不容两立,请并递职。”玉堂处置曰:“事无两是,不欲苟同,有足可尚。救护逆属,物议为非,请守弘等出仕,寿益递差。”上从之。

4月24日

○癸卯,宪府启曰:“恶逆之子,在法罔赦,止于投窜,已极屈法。圣心至仁,虽有放还之命,邦宪极严,可缓执法之论乎?前正言赵寿益,身居言地,敢生异议,托以将顺之名,遽进营护之说。此若不惩,终必至于君不君、臣不臣,而国不为国矣。请削夺官爵。”谏院亦以此论之,竟皆不从。

4月25日

○甲辰,上命召对,讲《诗传》《君子偕老》、《桑中》篇。上曰:“卫之淫风,何至此极耶?世族在位,相窃妻妾,甚无理矣。”侍读官金寿翼曰:“盖由宣姜首恶而然也。”上曰:“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是何从恶之易,而从善之难也?”检讨官李时梅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故也。”上曰:“然矣。以昏朝之事言之,中人以下,无不染迹,曾不数十年,举世靡然。为恶之易,如此矣。”

○以崔鸣吉为户曹判书,沈之源为执义,尹烇、黄胤后为掌令,宋希进为持平,李曼为正言,李圣求为同知经筵。

4月26日

○乙巳,金差马夫达,率商胡,赍银一万七千四百七十五两、参七十六斤以来。都督闻其来,令诸将率三千馀兵,结阵场门内,欲交锋掠夺,因伴臣周旋,撤兵入岛。

4月28日

○丁未,以金庆馀为献纳,沈之汉为正言。

○执义沈之源引避曰:“两陵颓隳,变异之大,而径行祔礼于未修改之前。其时职忝论思,不能力救其失。且观近来宫禁不严,纪纲日颓,忠谠屏迹,士气消沮,事可痛哭流涕者,非一二计,而曾不能进一言,以补君德,致令兪伯曾、罗万甲,越职抗论,至被谴罚,臣之不职,莫甚于此,何敢晏然在职乎?”于是,持平李起浡、宋希进、正言沈之汉皆引避,其辞与之源同,独大司宪李显英以为:“祔庙之礼,既告太庙,则不敢逾月退行者,该曹亦不无意见。”校理金寿翼、修撰李时梅等处置两司:“请显英、之汉、希进出仕。之源曾有不赴召牌之失,起浡尝欲构札论祔礼,以既往旋止,而今乃费辞引避,处事顚倒,请递差。”上从之。

○定配罪人汗连子命春上言曰:“臣父汗连,本横城居民。丁卯九月,以事往原州,道被军兵来缚。问其所以,则答曰:‘有牧使军令,今日路上所遇者,无论商旅,尽皆缚来。’遂诬以李仁居逆党,拿致王狱,终至定配。冤枉之状,天必鉴之。”又罪人莫龙子应孝上言曰:“臣父莫龙,居在横城远村。丁卯九月,县吏托以官家收获火粟,而聚会之,原州军人仍执,诣牧使,指为仁居之党,就供王狱,定配远方。其为冤痛,罔有纪极云。”启下禁府,事竟不施。

○政院启曰:“朝讲命下之后,谏院二员,适已差出。所当趁即出谢,而今者讲官毕会,因谏院不齐,遂致辍讲。台谏亦人臣,安有此理?臣等亦不无不能预先禀处之失,惶恐待罪。”答曰:“此事诚可骇也。勿待罪。”其后正言沈之汉等以此引避,而不递。

4月29日

○戊申,前左议政李廷龟卒。廷龟字圣征,号月沙。万历庚寅登第,大被宣庙所眷遇。戊戌陞亚卿,辛丑以礼曹判书,典文衡,在宰列凡四十年。廷龟气度英爽,见识通明,平生无疾言遽色,常持大体,专务包容。为文章,虽高文大册,操笔立成,似不经意而出,辄脍炙人口。盖其天才敏捷,人所不及。当昏朝尔瞻弄权之日,废母之论方张,廷龟终不参庭请,台论甚峻,出江外待命,而终能免于大祸。反正之后,恩遇益隆,遂至大拜。至是卒,年七十二。廷龟九长春官,再典文衡,身登黄阁,两子一婿,皆登显秩,内外诸孙,几数十人。及卒,上遣承旨致吊,世子亦以廷龟曾为师傅,临吊其家,世莫不荣之,然人或以模棱短之。

○昼讲《诗传》。讲讫,同知事李圣求曰:“铨郞,非等闲之任。前日备拟者,皆是时望,而有加望之教,有乖政体矣。”上曰:“国家事体,只择贤否而已。若依前备拟,如誊录然,则将安用铨曹为哉?”圣求又曰:“近来台谏之论劾赵寿益也,加之以护逆二字。此是昏朝凶人,箝制一时之言也,不图今日,复闻此等言也。”上曰:“不谓之护逆,则无可罪之辞故也。”圣求曰:“臣以刑房承旨,参鞫其狱。其凶谋狼藉无疑,岂可以珙为非逆?但寿益之论,不过欲将顺圣德耳。”承旨洪命耇曰:“自上未得其实耳。佶等放还,虽是盛德,而一种论议之必欲救护,以为立节之地者,岂是公心?此论,非但一寿益耳,年长位高者,莫不同声矣。”检讨官李时梅曰:“近来一种之人,谓珙非逆,而以赐死为非者,非止一二,人心、世道,良可痛也。”

4月30日

○己酉,木星入舆鬼星。

五月

5月2日

○辛亥,大司谏郑蕴上疏曰:

两陵颓亏之变,以为天变也,则两大臣启辞,若是明的;以为人事也,则当初监董之官,不谨封筑之罪,岂寻常推考而止哉?畿甸之内,贵贱坟茔,不知其几千万,而未闻有因雨而亏颓者,岂独两陵之土,俱损于一夜之雨乎?或谓:“两陵形制,与他陵异,易于亏损”云。为此言者,其亦异矣。国陵形制,自有一定之规。臣不敢知,何人创此新规,以致亏损之易耶?不然而为此一种之言,荧惑圣听,弭其恐惧修省之心,则其为不祥,孰甚焉?今也不归之天变,不归之人事,而一向沓沓无所归宿,则岂殿下奉先思孝之道乎?水灾与火灾何异?陵寝有火灾,则有望哭、变服之礼,今以水灾之故,而独无变节,何欤?臣闻昔宋真宗时,荣王宫火,延及前殿,有言“非天灾,请致之狱,核问火事。”王旦独曰:“始失火时,陛下罪己诏天下,而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归罪于人,何以示信?且火虽有迹,宁知非天谴也?”噫!私宫之火与先陵之水,孰重孰轻,罪己之诏与忽灾之意,孰是孰非?古之大臣,有待罪之章,今之大臣,既已待罪,而旋即为之辞;古之大臣,以有迹之火,归之于天谴,今之大臣,以无迹之水,视为寻常,岂不异哉?臣闻吉凶,不可以相杂。圣人于是日哭则不歌。诚以一日之内,馀哀未尽故也。况可哭而不哭,不可歌而歌者乎?先陵之灾,非可哭之凶乎?祔庙之礼,非可歌之庆乎?歌哭同値,吉凶相杂,则当先哭而后歌,先凶而后吉可也。礼曹涓吉,只退数日,使祔庙之庆,先于修陵之凶者,何谓也?判书洪瑞凤,虽自列百端,终为负先王之恩,而陷殿下于过举也。臣愚以为,礼曹堂上、郞厅,不可不罢也。噫!陵颓之变,是何等灾异?未告事由之前,当存其迹,以待上命可也,而申景禛擅去莎土,欲掩其迹,其心所在,有不可测。臣愚以为,申景禛不可不鞫问也。臣闻十四日雷震之声,内自都城,外至远方数百里之间,无不闻之,而适于其夜,陵上有变,则陵官之据实牒报,有何可罪,而至于累次刑讯,以为归罪之地乎?臣窃恐自此以后,不幸而有取长陵一抔土者,殿下无自而闻之,不亦戚乎?刑曹参议罗万甲,起于久废之中,遽抗戆直之章。臣未见全疏,虽未知其言之果皆适中,而其心则爱君而已,罢斥之命,出于群情之外,臣窃慨然。臣闻人穷反本,张必有弛。窜逐诸人之御魅四裔者,今已十馀年,玆当大霈之日,或移、或放,实合于得张弛之道,而两司之臣,旋复论之,不已甚乎?呜呼!在凡人尚然,况于至亲之间乎?佶、亿、健三人,乃先王血孙也。流放海岛,今几年矣。壮者已衰,幼者已壮,男而未娶,女而未嫁。噫!哿矣其男,哀此年壮之女,其终闭死于鲛人、龙户之鄕乎?殿下仰体先王之至意,俯怜骨肉之殒命,特命放赦,以尽亲亲之道,为台臣者,所当将顺,以成吾君之美也。前正言赵寿益,身居言责,各陈所怀,而攻之者四面而起,一则曰护逆,二则曰立节,必欲削职而后已。噫!此四字,乃曩者攻人、陷人之目,而不意今复提起已死之文字也。臣曾以此事,冒陈于求言之日矣,一出供职,必与寿益同罪。臣岂不量,而轻出哉?伏愿亟下臣章,言可用则用之,言不可用,亟递臣职。

答曰:“疏辞当留念,采用焉。”献纳金寿翼以为:“蕴不信大臣之言,而以道听为信。且以不退祔礼,为负先王之恩,是不谅太甚也;以辇去崩土,为欲掩其迹,是大不近情也;陵官牒报未莹,合有罪谴,而谓据实无可罪;附贼大恶,不可放释,而以两司之论,归之已甚;逆珙诸子,属籍已绝,而谓之先王血孙。臣之所见,于此六者,节节不同,不可容于一席,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寿翼启曰:“佶等勿放之请,实为宗社大计,而蕴肆然陈疏,以为救解之地,且斥执法之论,目之以攻人、陷人,其蔑法、无忌惮之罪,不可不惩,请罢其职。”累启而终不从。按寿翼六不同之避,实出于迎合附会,又妄论忠直之臣,难免害正之罪也。

○左相吴允谦上札曰:

臣昏耗妄作,待罪郊外,屡降承宣,一向敦迫,臣诚惶恐,不知所措。谨具小疏,略陈臣心,羞愧不安,决难叨冒之势,冀面天听。伏承答臣之批,以凶悖之徒动摇之说,不足介怀,为教。臣奉读未了,不觉瞿然。此岂为人臣子者,所可忍闻乎?圣人之心,和平宽恕,待人不为已甚。况君之于臣,犹父子也。有不善则教戒之,有罪过则责罚之,要使改图自新,同归于善,乐育于圣化之中。殿下何乃以此凶悖二字,遽加臣子之身乎?窃观殿下,近来辞命之间,率多过中。良由圣学,不致力于心上工夫,本源之地,未免有所失正,应事而发,便为喜怒所使,气专用事,理为所夺,言语之间,切迫如此。其流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岂非大可惧哉?

答曰:“卿言是矣。予实过也。”允谦闻郑蕴之疏有所讥诋,又上札陈辨,且言:“奉审之日,闻新陵制度,与健元陵不同,故书启所闻,欲防患于将来,不料今日,反成罪案也。”答曰:“郑蕴不究事理,掇拾浮妄之言,作为论人之资,其言之不中,人必知之矣。”

○金差马夫达,率商胡一百六十人入京。

5月3日

○壬子,上昼讲《诗传》。讲讫,知经筵崔鸣吉进曰:“洪有一之罪虽重,以天变妄言之故而鞫问,似涉未安。”上曰:“祔庙之不退行,非到今哓哓之事,而主张其说者,未解其惑,故影从之徒,纷纭四起。且祔庙之日,以锺鼓、歌舞为非者,何意耶?盖锺鼓之节,非特为元宗大王也,乃奏假于列圣也。且幽明之礼,似或有间,为亲之情,容有可恕矣。”鸣吉曰:“君上虽无过举,而必为矫激之论,在渠虽不适中,自君上视之,则不犹愈于阿意顺旨者乎?自上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善者而责之,囿群下于度内可也。”

○以姜大遂为执义,卞时益为持平,朴遾、金宗一为正言,金庆馀为吏曹正郞,金坽为司谏,金德𫍯为大司成。宗一,庆州人。李命俊之谪盈德也,尝往学焉,事之如父。及其发身也,赖命俊力荐,得通淸班,而旋即叛去,言于厥侪流曰:“吾尝问字于某,观其所为,无足取也。”闻者莫不骇焉。

5月6日

○乙卯,执义姜大遂启曰:“佶等放释之教,出于好生之德。一二臣僚,濡染仁化之中,欲体殿下之意,断断一心,爱君无他。律以营护,岂是原情之目?臣之愚见如此,不敢苟同,请赐递斥。”掌令尹烇、持平宋希进、献纳金寿翼、正言朴遾,皆以被斥引避。副校理尹丘、修撰李时梅等,处置两司,并请出仕,而递大遂,上从之。谏院其后论大遂,不念王法之至严,敢生扶植之计,请罢其职。宪府亦以此论启,答曰:“大遂避辞,言论甚当,无可罪之事矣。”累启,不从。

5月8日

○丁巳,昼讲《诗传》。

○以朴东善为大司宪,沈之源为执义,郑太和为应教,赵锡胤为校理。

5月11日

○庚申,馆学儒生宋时莹等二百七十馀人上疏曰:

道学,国家之元气;儒先,百代之宗师。是以,古昔帝王,留意于斯文者,莫不崇奖儒先,以为兴起道学之地。自先圣、先师享庙宫之专祀,后儒之有功斯文者,例得从食于两庑。其在我东,于罗则有若崔致远、薛聪,于丽则有若安裕、郑梦周,于本朝则有若金宏弼、郑汝昌、赵光祖、李彦迪、李滉等五臣者,皆其人也。当明、宣之际,继李滉而为儒林所宗者,有二人焉,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是已。李珥天资极高,颖悟绝世,其在童年,已有求道之志,厌俗学之卑陋,泛滥百家,出入异教,既而翻然反求,一变至道,知行兼进,足目俱到。其于道体精微,固已洞澈无疑,而规模宏远,体用充备,以致君泽民,继往开来为己任。宁学圣人而未至,不肯自安于小成,盖深有得于程、朱真路脉者也。其见于著述者,《击蒙要诀》,极切于学者日用功程,而《圣学辑览》,备尽帝王学问之要,不下于《大学衍义》,《东湖问答》,可以见明体、适用之实,而四端七情诸书,足以断诸儒未定之论。其书具在,可考而知也。立朝以来,多退少进,晩被宣庙殊眷,当癸未之变,受委本兵,𬣙谟密勿,动合机宜,宣庙倚注弥重,益为群小所忌,阴构显斥,必欲置之不测。幸赖圣鉴洞烛,邪正自别,不幸无禄,未克毕展所学,有志之士,至今痛恨。臣成浑,敦厚庄重,笃学力行,语默动静,一以《小学》、《家礼》为准则,操守之严,不愧屋漏;孝悌之行,可通神明,德器成就,表里如一。故臣李珥,每称其笃实,以为不可及。早与臣李珥定交,讲劘切磋,志同道合。珥则出当世道,而浑则屏处丘园,虽迫于恩旨,时诣辇下,然其雅志,长在山野。及癸未年间,臣李珥为群小所构,浑时在洛下,上章伸辨,遂为一边人所仇嫉。初中李弘老之巧谮,卒被郑仁弘之丑诋,使先王好贤之盛心,不得保全终始,抱冤泉壤,几数十年。逮我圣明当宁,始得昭雪,呜呼!此实斯文隆替之会,夫岂容人力于其间哉?臣等窃念,此二臣者,生五贤之后,讲学明道,发挥幽眇。凡理气离合、四端七情等说,诸儒所论,互有得失,而反复辨难,极其归趣,能使晦者复明,缺者复完,扩其所未发,匡其所不逮,东方理学源委,于是乎,殆无遗憾,可谓盛矣。夫二臣者之于斯道也,其功其德,有如是者,而崇报之典,尚今寥寥,此诚臣等之罪,抑恐为盛世之欠事也。方今圣化维新,万物咸睹,此诚鼓舞士风,培植道脉之一大机会也。臣等玆敢冒死上请,伏愿圣明,深思斯文之至重,俯察多士之血诚,亟命有司,议定二儒臣从祀文庙之典,不胜幸甚。

答曰:“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虽曰善人,道德未高,疵累有谤,莫重从祀之典,决不可轻议矣。”史臣曰:“李珥之道学高明,成浑之践履笃实,真可谓百世之儒宗,则从祀之论,固不可无,而一自党论倾轧之后,媢贤丑正之徒,相继而起,往往造为飞语,以售谤伤之计。上教所谓道德未高,疵累有谤云者,安知非出于先入之言也?时莹等不度时势,不咨诸老,妄陈所怀,使既往之大贤,反被群小之丑诋,可胜叹哉?”

○当馆学之上疏也,一种媢嫉之徒,立异于明伦堂,仍巾服而步过阙下曰:“为馆儒所逐。”欲以骇上听,激上怒,遂往东学,以生员蔡振后为疏头,上疏曰:

宋时莹等,将故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从祀事,乘多士圆点之时,敢生陈疏之计。此言一发,多士齐愤。臣等虽不知珥、浑两臣学术之如何,而第以李珥辞职疏及宣祖大王罪浑之教观之,则其不合于从祀,断可知矣。珥之戊辰年辞副校理之疏,有曰:“髫年求道,学未知方,泛滥诸家,罔有底定。生丁不辰,早丧慈母,以妄塞悲,遂耽释教,走入山门,从事释教,抽脏擢腑,未足洗污,累然归家,惭愤求死。”又曰:“自古中释氏之毒,未有如臣之特深者也。”玆岂非自知之明者乎?又闻,其初选上舍,谒圣之时。以其曾染于异教,故不许通谒于圣庙,庙庭通谒,犹不可许,矧玆从祀之举乎?然则珥之不合于从祀,可见矣。至于成浑,则宣祖大王于壬寅年,答两司请成浑削夺事曰:“但以党奸、遗君之罪,罪之。”其传旨内,有曰:“壬辰年贼逼京城,则以宰列之臣,在畿甸一日之程,非徒闻变不赴,当大驾经过其居之日,亦不出觐。厥后王世子驻伊川之时,闻其避乱于不远之地,宣召勤恳,而托以无马,遣马重召,而竟不来赴,及其移驻成川,最后始来。旋闻北贼将逾獐峙,王世子过移龙冈,则乃或先或后,不为陪行,而龙冈近于箕城之贼,径向义州,忘于报国,而自为身计。”古今天下,安有遗君父,不赴国难,而得免夫天讨之理乎?既削其职之后,生员臣韩孝祥疏陈伸冤之意,则答曰:“尔等虽因徒党之救浑,有此陈疏,而其交结奸凶之状,尔等亦不能掩焉。然则尔等之说,不攻而自破,欲盖而弥彰者也。至以浑为宏儒,何其辱哉?儒之名称,固亦非一,设使浑粗习章句,目之以儒,既合奸凶为一体,弃君父如弊屣,是乃杨、墨之类也。”然则知臣莫如君也,浑之不合于从祀,亦可见矣。此非以臣等臆见,必欲加累于两臣。珥之出处,自道尽矣;浑之心迹,圣批严矣。是非之分,明若观火,则臣等之论,诚以此也。大抵珥之文章才学,足为一时之名臣,则谓之贤大夫,可也,至于从祀,则有出处不正之讥。浑则又下于珥者,大相辽越,而其党奸之状,遗君之迹,万目所睹,彼安得逃其罪乎?幸赖含垢之德,得蒙复官之典,则其赐亦多矣。反恃宽大之恩,敢生从祀之议,此臣等所以不敢苟同,必欲辨之于君父之前也。当其会议泮宫之初,斋任尹惟谨等,厉声作色曰:“所见既异,出去”云云,臣等为其所斥,出避夹室,则目以邪说,恣意削罚。臣等无所于归,步至东学,则又呈单子于学官,使之驱逐。噫!馆学,是多士所关,岂渠等独擅之所;文庙,乃圣贤所享,岂人人轻入之地?群议所激,不能自已。伏愿殿下,审国家从祀之重,察臣等公共之议,斯文幸甚。

答曰:“文成公李珥等从祀之请,殊极僭猥,予亦知其不可矣。”

5月12日

○辛酉,领议政尹昉、右议政金尚容上札曰:

儒先,百世之师表;公论,国家之元气。儒先受诬,则师道丧矣;公论见遏,则元气病矣,非细事也。臣等窃见,馆学儒生请以先正臣李珥、成浑从祀文庙,此盖士论齐发,欲尊奉先贤,以为振作儒风地耳,其志亦可尚也。伏见前后圣批,有疵累有谤,殊极僭猥等教,殊非群下所望于圣明者也。两贤臣造诣之高下,臣等学识浅陋,不足以知之,然其一生潜心性理之学,动静云为,必以圣贤为准,则立朝事君,非尧、舜、周、孔之道,不以陈于前,讲明义理,开示后学者,多有扩先儒之未发,虽谓之百代宗儒可也。其视本朝诸贤之列于从祀者,庶几无愧焉。不幸生当衰季,士论乖张,是非同异之际,未免为流俗之媢嫉。若以此,遽断其人之高下,则恐非通论也。圣庙从祀,事系重大,若曰未可轻议,以示难愼之意,则未为大过也。至以疵累、僭猥等语为教,则不惟多士落莫,公议拂郁,抑恐有亏于圣上尚贤右文之盛意也。且臣等又有慨然焉。自党论分岐,人各异见,诚不可强而同之也。然而多士协议,欲陈尊贤之疏,则虽有意见不同者,只合自陈己见,不参其论而已,至于别为一队,对举陈疏,丑诋先贤,无所不至,则此岂士子之美习乎?两贤臣设令不合于从祀,亦不失为前辈宿德、先生长者,则以儒为名,何得轻肆诟骂,略无顾忌,至于此极乎?此习若长,则士类何得以保合,公议何得以恢明?窃恐人心、世道,日趋于无可为之地也。伏愿深思长虑,亟示悔悟,使斯文吐气,儒林幸甚。

答曰:“蔡振后等不俟国家处置,经先陈疏,殊甚浮妄矣。”

○昼讲《诗传》。讲讫,知经筵李弘胄进曰:“昨日答馆儒之批,极其峻截,大失多士之望,恐非包容之道。”上曰:“于卿意如何?”弘胄曰:“二贤臣,儒林之宗匠,后学之模范,从祀之请,实出于尊贤之意也。”上曰:“士习之不美,甚矣。先疏之人,所见不同者,至于削罚,有若威胁;后疏之人,不待朝廷处置,而经自陈疏,似涉轻妄,皆是不美之习也。”检讨官李时梅曰:“当初被罚者,不过二人而已,安有驱逐之事乎?”

5月13日

○壬戌,馆学儒生宋时莹等又上疏曰:

臣等俱以蒙陋之质,久沐菁莪之化,不胜区区景贤之诚,沥血封章,冀以成圣朝崇儒重道之盛典,而微诚未孚,圣批邈然,臣等聚首错愕,未晓圣意之所在。既而,得见蔡振后等上疏草本,诬辞诐语,极其狼藉,虽范致虚、沈继祖之诬毁程、朱,无以加此。臣等常意,自圣明当宁以来,保合同异,偕之大道,必无大段乖戾之举,不料人心之不淑,邪说之充塞,一至于此也。可胜痛哉,可胜叹哉!顷日臣等之将陈疏也,发论于泮中,生员权贵中、朴𥠦等数十人,独持异议,而士论齐发之后,不可以若干人抵牾,旋自中止,故臣等据理明辨,则渠等退出,聚于东学,敢陈丑正之疏,欲售狙击之计。臣等初欲表章儒先,不意反遭横逆,不容不明目张胆,更为殿下尽其说焉。呜呼!道德高下,自有一定不易之论,而然其或抑或扬,有屈有伸,实出于人心之淑慝、世道之污隆,故仲尼日月也,既被阳货、桓魋之毁辱,而西河学者,又以子夏疑之,则圣人之德之尊,人亦有不知者矣。司马光着书,非毁孟子以为:“不及杨雄。”太祖高皇帝至欲黜其庙享,儒臣以死争之,然后乃已;程、朱之在世也,或目以奸邪,或斥以鬼蜮,或禁以伪学,窜黜僇辱,无所不至。历观前古圣贤,鲜有免于一时之訾谤者,没世之后,公议始定,而如孟子者,犹不免千载之掊击,吁可异也。此非任世道者之所当鉴省乎?臣李珥、臣成浑之贤,岂敢遽拟于孔、孟、程、朱?然其服膺孔、孟、程、朱之训,讲明孔、孟、程、朱之学,使孔、孟、程、朱,一线之道脉,赖不坠地,则是亦孔、孟、程、朱之徒也。孔、孟、程、朱既不免外至之诬,则李珥、成浑之见诋,诚有所不足怪也。噫!李珥之贤,虽以振后辈,无他可指之疵,只举其少时从事禅门之事,为其瑕玷,流俗庸下之见,或有为此论者,臣等请辨之。禅宗一法,虽曰异端,然其论心、说性,实有精微动人处。故自昔真儒,求道之初,例多流入于其中,张横渠、程明道,其著者也。至于朱子则最甚焉,年十五六,即有志于道,而未得其方,求之于释氏,至以高僧道谦为师,沈溺不返者,几十年。及年二十四,始得延平李先生,而师事之然后,大悟禅学之非。延平与其友罗博文书曰:“元晦初从谦开善处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朱子集》中,亦自屡陈少时学禅之事,以戒学者。夫儒、释邪正,世之庸夫俗子,犹能言之,而程、朱两贤,未免误入,何也?释氏之说,自有十分近理处,才质高明者,求道太切,用心过锐,易致流入,势固然矣,李珥之事,亦犹是也。此在李珥责己之道,宜有悔艾之心,自后学观之,惟当取悟后造诣之高,以为师法。岂可指其微时泛滥之失,议其疵累?必若以此为累,亦将并与朱子而攻之乎?振后疏中所谓李珥谒圣时,不许通谒云者,此实无据之说。李珥之未第也,东西未分,淸议方张,而生、进壮元,儒林之极望。若以李珥出处为未尽,则其肯许置壮元乎?既许壮元,而不许谒圣,宁有是理乎?自党议之分,吹毛觅疵,世无完人,而唯李珥道德文章,如靑天白日,无可指点,故但拈学禅一事,以为颊舌之资,有识闻之,不满一哂。成浑被罪顚末,想已经圣听。当辛卯党祸大起,一时号称名流者,皆被流窜之祸。成浑最为群小所嫉,而身在山野,素有重名,无以文致其罪。及壬辰之变,贼锋渐逼,成浑自念:“山野之臣,方在议罪之中,国虽有乱,无召命而径进阙下,于义未安。”昔齐国被兵,王蠋退耕于野,未尝赴难。及燕军见逼,乃始效死。盖在野之臣,其义与在朝者不同耳。若大驾西幸,当出谒路次,以俟进退之命。既而,去邠之计,决于一夜,是日即渡临津,城中士夫亦未及知,或有明晓诣阙,而始觉者。成浑居在坡山,距官道二十馀里。比闻大驾之过,苍黄欲为追赴,则江津阻绝,乱兵塞路,而驾行已远矣。遂崎岖跋涉于山峡之间,而因赴光海之召,旋诣行在。盖贼报初至,不敢赴阙者,固是成浑难进之本意,而去邠之日,未及迎驾,实出于事势之无可奈何,非成浑之罪也。贼臣李弘老,素嫉成浑,宣庙至临津,问成浑家近远,弘老指近岸村舍曰:“即此是也。”宣庙曰:“然则何为不来见?”弘老曰:“当此之时,渠安肯来谒?”既而,成浑自光海所驻处,进诣行在,弘老又进谗曰:“成浑之来,为光海,图内禅也。”噫!曾母之信其子,犹有投杼之惑。况君臣之际,岂能无动于屡至之谗乎?继而有仁弘之诬,构成罪案。振后疏中所举削夺传旨,此则成于仁弘之谮者也。呜呼!古来贤人君子,遭遇明主,终为谗邪离间者,何可胜道?前代之事,姑置勿论,且如本朝文正公臣赵光祖,受知中庙,期臻尧、舜之治,旋被不测之祸,至今为儒林之至痛。文元公臣李彦迪,以三朝宿德,亦未免窜死遐荒。此岂中庙之意?不过为奸人所构耳。若以一时被罪之故,便为百世是非之断案曰:“斯人也,曾在先朝,被此罪名。知臣莫如君,不可更称为贤”,则赵光祖、李彦迪,何以得与于斯文乎?先朝五贤从祀之请,历四十馀年矣,宣庙牢执不许,且下未安之严批。其时搢绅、韦布之徒,齐声一心,为先贤辨白。何尝以圣教如此,而遂沮已发之公议乎?惟仁弘之徒,阴毁二贤者,雀跃而起,以为攘臂借口之资,此士流之所同愤也。噫!攻二贤者,仁弘也;构成浑者,亦仁弘也。皆挟君上之峻旨,以为口实。今振后辈于仁弘之论,去其一,而取其一,此果出于公心乎?其心所在,明若观火,而圣明犹未洞照,反示假借之色,此臣等之惶惑未解者也。噫!人君,犹造化也。舒惨阖辟,与时迁易。方成浑之受知宣庙也,隆恩异数,迥出千古,至曰:“予愿入珥、浑之党。”毕竟际会之盛,未全始终,此谗人之效也。其事,正与赵光祖相类,而但成浑被祸,差轻耳。此诚斯文之厄会,然于二圣日月之明,何曾有所点翳也?臣等,后生也。于二儒臣,皆未及受函丈之教,诵其诗、读其书,而知其道学、渊源,无愧于从祀前贤,故敢陈肝膈之悃矣。世道不幸,横议为梗,而伏睹圣教,亦若有未豁然于源委者。将见逞憾简贤之辈,乘时抵巇,四面而至。岂天未欲启佑斯道耶?臣等窃痛焉。伏愿圣明,虚心澄省,辨别邪正,亟准臣等之请,以寿道脉,以熄邪说,不胜幸甚。

答曰:“文庙从祀之礼,非人人所可堪当。尔等退修学业,勿为无益之言。”时莹等疏,凡五上,答曰:“难从之意,已尽言之,尔等更勿来烦。”

○左议政吴允谦上札曰:

臣蛰伏郊外,与死为邻。顷于邸报中,伏见答馆儒宋时莹疏之批曰:“疵累有谤。”又答蔡振后疏之批曰:“殊极僭猥。”臣不胜惊叹。尝窃以为,殿下之于李珥、成浑学问、道德之盛,先王眷遇之隆,末年遭谗被诬之由,或因筵臣前席之陈启,或因论辨著述之书,必已深察,而明辨之矣。不意今者,有此未安之教,有若全无敬慕、尊信之心者焉,实未知圣意之所在也。君心,万化之本源;儒贤,国家之元气。殿下于好善、恶恶之分,不能诚知,而实见如此,则非但本源之忧,有不可胜言,元气之受伤,国家之不幸,为如何也?臣最后得见蔡振后诋诬两臣之疏,誊书李珥返道自列之章,成浑被诬论罪之旨,以为证案,其构诬眩乱之状,极其狼藉,人心之不淑,士习之乖悖,良可痛心。臣师事成浑,知其心事,请陈浑之本末。当癸未年间,宣祖信任李珥,鱼水之契,千载一时,大为群小所忌嫉,将构成不测之罪。成浑适被征至京,上章论救李珥忠贤,攻斥时人心术,圣批甚优以为:“贤者之有益于国家如此。”此是党论指目之权舆也。至辛卯年士祸大起,其时李珥已死,独成浑在世。其所深嫉,而欲罪之者,庸有极乎?然身居山野,本无与于世论,故虽免岭海之行,而指为奸党,罪律甚重。壬辰之未及迎驾,不过事势之苍黄,而奸人乃曰:“乘舆咫尺过其庐,而不出”,至于目之以遗君。呜呼!天下安有闻君父播越,而安坐不出者乎?此则宋时莹等疏中,已尽陈暴,而党奸云者,乃谓与郑澈相善也。澈自少孝悌淸介,为侪流所推许。浑与之同里,情意甚厚。澈于晩年,虽有酒色之失,而亦非大故,故保全交道如初。己丑之狱,澈为委官,浑与澈书,全以救士夫之祸为言。故澈与李泼,积成仇隙,而尚其初鞫,极力救解;及有郑彦信赐死之命,又力争而得免。今之论者,乃以崔永庆之死,为澈之罪,而并及于浑,此亦不察之言也。浑常称永庆,淸修孝友,故澈于引对之日,以此陈达,且于推问之时,亦为之论救。由是言之,澈于永庆之死,亦无可罪,况浑乎?目以党奸,多见其诬。噫!以先王之明圣,眷遇之隆重,不得保全终始者,初因李弘老之巧谮,卒被郑仁弘之邪毒。今此振后等所誊出圣旨,实是慈母之投杼,成于三至之后也。至于李珥,道学之醇正,造诣之精深,高明超迈,洞见大源,以挽回世道,拯济斯民为己责,真可谓得朱子之正脉,而我朝李滉后一人也。振后辈,乃以染迹禅门,为其疵病,其言之无识,诚不满一笑,而亦不足多辨也。且成浑之学,得于家庭,方严笃厚,庄重安和,言语动止,一遵圣训,讲明践履,交致其功,于操存本源,尤用力焉。与李珥定为道义之交,尝论四端、七情、理气之说,往复累千言,多有儒先所未发者。噫!师道久绝,学术失传,世之为儒者,只以口读、词章为业。儒先道学之高下,造诣之浅深,知之者盖鲜,无怪乎振后辈,恣为侮辱,而无忌惮也。此在浮妄小子,自绝于贤者,为可哀,其于李珥、成浑之道德,庸何伤乎?唯愿圣明,深信笃好,勿为异论之所动,使诐淫邪遁之辞,无所逃于日月之明,则儒道自尊,士习自正。

答曰:“此两人长短,予知之久矣。非动于浮议,而不许也。”知事赵翼上疏曰:

臣之浅识,虽不足以知贤者,惟其区区好善、恶恶之心,出于秉彝之天,而于二臣之事,窃从长老,得闻其一二,玆取为殿下陈之。臣闻李珥生而卓异,学语便知文字。五岁母病,潜入祀堂祷之,其叔母见而怜之,抱而归。七岁知邻居陈复昌之奸,作传而明之。九岁慕古人行义之高,列书姓名于壁,以寓其景慕之意。十二父病,剌指出血以祷,其聪明正直、仁厚乐善之性,自儿时已如此,其资禀之粹美,固已绝于人矣。平生手不释卷,于书无所不见,至于天人、理气、性情之奥,经传精义、圣贤微旨,超诣透彻,其所辨释,皆出于真见、实得,非由掇拾凑合。其见解所到,固非浅学所能知,而以臣之愚度之,则窃恐其直与程子、朱子旨契合,而非后之儒者所可及也。早丧父母,事庶母如亲母,每日晨起省之。为其嗜酒,必暖酒而亲进,其人性狂暴,珥官爵已高,而于意少有不合,则辄加暴怒,必和颜逊谢,解而后已。人于亲母,或难如此,况于庶母乎?家世贫薄,兄弟皆不免饥寒,其妻家,稍有财产,妻父卢景麟,为买京家以处之。不忍兄弟之贫,即卖其家,得绵布,悉分与之,终无一亩之宅,其穷不能自存者,皆聚而同居,为𫗴粥而共之。其妻自少废疾,而终身礼敬备至,朔望聚子弟行礼。其家中所行如此,虽谓之尽于人伦,可也。其立朝事君,一以古之帝王为法;论治,必以三代之法为师;进谏则犯颜竭诚,必以匡救为期;论事则援据古今,必归于至当。忧士论之携贰,则必欲调剂彼此,以和朝端;闷斯民之困穷,则必欲厘革众弊,以安生灵,其心,实以当世之治乱为己任者也。盖我国人士,虽贤者,惟能自修而已,其能忧天下如司马光、范仲淹者,赵光祖及珥为然。其于进退之际,必以道义,故其进常难,其退常速。晩被宣庙隆遇,不幸天夺,岂非东方千载之恨也?其死也,中外民庶、儿童、走卒,莫不叹惜,樵夫之入城者,举皆惘然若有所失。儒生、禁军、医译、庶品、各里市民,诸司下吏之徒,咸来哭奠,如悲亲戚。发引之日,城中之民,倾都以送,炬火连数十里不绝。此则国朝以来,未之有也,此岂有号令征督哉?惟其令闻、仁声,入人者深,不蕲敬而民敬之,不蕲哀而民哀之耳。以此观之,则当时大小之人,莫不心悦而诚服,惟若干朝绅,牵于自己之利害,憎而挤之。以臣之愚度之,则窃恐其学问、仁义,自东方以来未之有也。呜呼!大贤如珥而小人恶之者,尚求其疵点,乃以年少未闻道之时,流于异教为累,自古贤人求道之始,类多此患,及其弃之而醇如,则何伤于日月之明哉?此益可见君子之为高也。乃以其初年泛滥之失,欲掩其后来成就之大,此亦无异于毁日月者也。成浑则其父守琛,学于赵光祖之门,隐居求志,征辟不就。浑生长于处士之家,恬淡寡欲,自其家风也。早弃举业,专意古人之学,杜门不出,潜心玩索,自少至老,其身心动静,一遵绳墨。居家,内外之别、长幼之序、奉先之礼,皆有定制,一以古人为法。与李珥自少为道义交,其见识之高迈,才分之超绝,虽若不及于珥,而其操守之密,践履之笃,珥常自谓不及也。李珥言笑乐易,学者愈见其可亲,而成浑虽同处十年,愈见其可畏,望之皆知其为成德君子也。造朝进言,无非圣贤之嘉谟,当世之切务。宣祖眷待之隆,亦旷世所罕,而一向辞退,其介如石,平生立朝,不满一年,岂非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也?不幸谗人罔极,眩乱是非,削爵之罚,及于身后,岂不痛哉?其构捏之辞,如党奸杀士,人皆知其诬妄,今不足多辨。唯壬辰之乱,不即赴难,在于常情,亦或有疑,臣请辨之。夫浑,本山野之人,平生所谨,在于进退。是时不容于朝,方在议律之中,虽当顚沛之际,进退之节,岂可苟乎?决无朝家不召,而自进之理。唯迎哭路左,则素有定计,而大驾西狩,出于仓卒,未及闻知,其势诚有所难及矣。昔王蠋,言不见用,退耕于野,而自刭于画邑;江万里,宋之丞相也,与贾似道不合,退而家居,终自投于止水亭。由是观之,则自古死节之臣,未必皆赴难也。况浑平生慕古,寻常处事,必以道义。至于家国大变,君臣大义,岂无意见,而苟然不赴哉?今此儒生,未必皆知二臣之事者也。唯其为士林山斗之仰久矣,故从祀之请,不谋而同者,至于数百人。其中若干异论者,乃承袭当时构捏之论耳。噫!前贤一生,用力于为善,正后生所当师法,乃反陷之如此,其为人贤不肖何如也?臣粗为知慕二臣者,而于此之时,不为一言,则是上负圣明,下负公议,内负此心。然则臣之此言,岂其所得已者乎?伏愿圣明,留神焉。

疏奏不报。

○应教沈之源、校理尹丘、赵锡胤等上札,陈珥、浑之贤,可合从祀及振后等丑正之状,请痛别是非,以定士论,答曰:“知道。”

○以李显英为大司宪,赵纬韩为左副承旨。

5月14日

○癸亥,列圣睟容,有不辨某朝者,将移安于江华,行司直姜璇上疏曰:

臣于壬辰年,以宗庙直长,奉陪庙社主,扈从于永柔,有一人自京城奉一睟容而至,臣与提调崔有源、尹自新等奉审,则龙颜宛然依旧,后褙水湿腐朽,而犹有文宗二字,字画十分明白,启闻后,裹以纸而奉陪矣。及至还都,臣已递本职,未知其奉安于何室也。今闻朝廷不辨某朝御容,将有移安江都之举。此必岁月已久,后褙剥落,无从审辨而然也。臣以其时庙官,明知其为文宗御容,不敢不达。

上命议于大臣。领议政尹昉曰:

“姜璇所谓睟容后褙二字,虽年久,似无磨灭之理,而臣前秋奉审宗庙,仍得开视,则只薄绡一片,长广俱不过一尺,全无后褙标识,而且经霾色褪。程子曰:‘影子一髭发不当,便是别人,须无一毫差,方可。’以此观之,虽知为文宗御容,而似难轻议。莫如仍前议定,奉安于江都。”

上从之。

5月16日

○乙丑,以兪省曾为同副承旨,成汝宽为执义,李曼为持平,沈之汉为正言,张显光为右参赞,张维为礼曹判书,沈之源为副应教。

5月19日

○戊辰,谏院启曰:“馆学多士,方抗章守阙,而承文权知金厦梁、许博等,各出异见,不辨是非,互相停举,浮薄顚妄,不可置之,请并罢职。且儒生之削籍朝官,实是谬例。金厦梁虽有擅停多士之失,公议自当纠正,而诸生径削厦梁于儒籍,殊未妥当。自今以后,请捧明旨禁断。”答曰:“依启。金厦梁等推考。”

5月20日

○己巳,昼讲《诗传》。

5月21日

○庚午,江原道宁越、洪川大雨雹,禾谷损伤。

○以金盘为同副承旨,李植为副提学,赵锡胤为修撰,以金荩国为礼曹判书。张维辞以疾,故荩国代之。

5月23日

○壬申,冬至使宋锡庆一行员役所乘船,漂到辽东地方,金汗专人来报。上令承文院答书曰:“委惠书,审本国员役漂到贵境。蒙贵国接济,又专人来报,幸甚”云。

5月25日

○甲戌,持平李曼启曰:“近日搢绅之间,论议矛盾,如水火仇雠,吁可畏哉!大司谏郑蕴,素称朴直,知无不言。疏中所陈一条,伸救佶等之言。盖其意见,本来如此。其言即不善,当报罢而止,岂可使直节之人,复不见容于圣明之世乎?臣之所见如此,不可谓非本府所启,而循默苟容,请罢臣职。”执义成汝宽以为:“营护逆属之人,相继被劾,而独不及于郑蕴。本府之置而不论,诚极无据,故昨才发简,未及归一,而即见李曼避辞,至以谏院之启为非。臣何敢晏然乎?”大司宪李显英以为:“郑蕴疏陈之事,未免失中,责备之论,或有所云云。今者李曼谓:‘不可以非本府所论,而循默苟容。’成汝宽以‘本府之事,诚极无据’为言。于斯二者,均是见斥,请罢臣职。”副应教沈之源、修撰赵锡胤处置曰:“今日之弹劾异议者,不过明是非、定国论,而曼之水火仇雠等语,未免失当。郑蕴忠谠慷慨,虽有一言之失,未可深责,而汝宽追后提起,亦未妥当,显英之论事愼重,非是疲软。请李曼、成汝宽递差,李显英出仕。”从之。

○以具凤瑞为同副承旨,李景曾为司谏,李坰为掌令,金元立为献纳,兪榥为正言,金寿翼为修撰。

5月28日

○丁丑,罢常平厅。先是,户曹判书崔鸣吉于筵中,请罢常平厅,而移其所储于户曹,上令大臣议之。尹昉曰:“臣以国家财用,当出于一。以本厅用馀,移送该曹之意,再申陈请,而未蒙允许。今筵臣所陈,即臣之意。”金尚容亦以为:“臣之所见,与崔鸣吉无异。依启辞,施行为当”云。上下教曰:“饥民赈救之物,用之于他事,似涉未妥。以本厅物货,贸米储置,为他日赈救之资,而书启其数,别令积置,切勿擅用。”户曹又启曰:“许多米谷,设仓留储,而处置之道,未有方便。数年之间,幸无凶歉,则其米腐烂,而不可食矣。窃见《大典》《户典》有云:‘京外置常平仓,谷贵则增价而贸布,谷贱则减价而卖布。’此法出于汉大司农耿寿昌,而唐刘晏继而行之,实为便民之政。祖宗朝仿此设法,仓基尚在,而中废不行,事实可惜。今因此会,复令设仓,以本厅所储银货,贸米留储,观岁丰凶,高下其价,以利民生,则可为永远之制。仍念国家已定用钱之规,既有酒店、钱市,又有收米、结布,量数代钱之令,其法不可谓不备,而民间犹不知钱之为贵,持钱向市,价辄不售,此由朝廷法令无常,民不信上而然也。今此常平厅所储银货,皆是无中生有之物,虽以此,尽归诸用钱之资,于国家,未为损财。臣等之意,欲以铸钱事,属于本仓,以本厅货物,或雇工铸钱,或折价买钱,一面收储米谷,遇有凶年,许民纳钱买米,视米价增其三分之一,以示救民之意,则民知钱之为利,而终必大行,救荒行钱,可以两济,计无便于此矣。’上从之。

5月29日

○戊寅,上将御经筵,以讲官不进停讲,命推考修撰尹丘,罢副修撰金寿翼之职。

○知成均馆事崔鸣吉启曰:“自馆学儒生陈疏之后,闹端大起。东学疏儒被停者六人,而同参五十馀人,皆不为圆点。成均馆斋任六人及参疏者三人,相继被停,诸生以此不能自安,稍稍引去,只若干斋任留斋,更无一人进参圆点者。已过数日,食堂空虚,前头大科,将无以成形,不幸甚矣。大概二臣之贤,自是儒林领袖,无论彼此,苟以士自处者,莫不尊敬。蔡振后等,如以从祀为过重,则避而不参而已。何乃巾服过阙,自作一队,别设疏厅于东学,作此违例之举,而观其疏辞,诬陷儒贤,不遗馀力,此无非浮薄,不晓事理之致。一二首倡外,其馀同参之人,似不必深治。至于成均馆儒生,不思讲明二臣之学,使二臣之道,自然尊重,而徒以口语,遽定公议于士论分离之馀,可谓不度时宜矣。然其心出于尊贤,可尚而不可抑也。凡四馆停举,举措甚重。或其人身有悖行,见弃一时;或持论乖妄,得罪士林然后,四馆因公议而停举,无非所以惩其恶,而纳之善也。数百多士,抗章尊贤,有何得罪见弃之事,而一二四馆之官,不待一会,敢以自己私见,擅停斋任,至于六人之多?岭南儒生联名尊贤之疏,是何等大愕事,而拈出停举?其心尤涉不美。此习若长,世道可忧。臣之愚意,今四馆多官,依例一会,议其可停、不可停,从公处置,仍勤谕诸生,使之还入食堂,务存和睦,令不得以所见同异,辄相排摈,则泮宫多士横溃之论,或可救得一分。大概泮儒阙点,不过数日,若令还入,犹为可及。东学疏儒废点,已过二十馀日。今虽欲仍赴圆点,科期已迫,其势难准七十点之数。随势变通,减定点数,使国家大庆之科,人人皆得参赴,更无后言何如?”上从之。

六月

6月3日

○辛巳,执义韩兴一启曰:“逆珙三子放释之命,虽出于好生之至德,而执法之臣,虑患之道,不可不预为之所,而郑蕴、赵寿益、姜大遂,陈其所见于论议方张之日,则执法论列,庶或可也。论之逾月,公议已行,则斟酌停论,谓是当然,而僚议甚峻,异于臣见。噫!寿益、大遂,历扬淸显,更有何望,而营护逆属,自蹈危阱乎?今者台谏,目以横议,律以削罢,欲箝人之口,甚可惧也。臣虽疲软,不可苟同,请罢臣职。”掌令朴守弘、持平徐祥履以所见不同,引避。司谏李景曾以为:“异论之人,一番相规,以明是非,在所不已,而论列逾月,未蒙允许,左掎右角,有愧寅协,故欲停其论,而未详物议,姑且连启矣。即见韩兴一避辞,斥以箝人之口,何敢处置乎?”献纳金巡、正言兪榥,亦以此引避。校理郑雷卿、修撰赵锡胤等处置曰:“弹论既久,公议已行,则熟讲停论,亦无不可,而但牢执己见,强拂僚议,以举国公共之论,谓之箝人之口,此乃兴一之失。守弘、祥履,其肯牵制于一人之言,遽停莫重之论乎?景曾等之深忧闹端,宁欲停论,而未详物议,姑且连启者,自是好意,请两司并命出仕,韩兴一递差。”从之。后,台谏请罢兴一,累启而不从。

○备局启曰:“三南量田,既已毕矣。新案既成,仍用旧案,则文书必错乱。他道虽未及量田,三南则宜以新案出税。”答曰:“今此量田,意在均役。自今年别收米、皂隶米及两西移定结布,并令蠲除,此外可减之物,亦宜议减。贡案则勿令加减,令列邑减捧价米,使无告残氓,永无不均之叹。且先行于三南,不无冤闷,他道打量后,一体行用。”

6月4日

○壬午,弘文馆新录。成以性、闵光勋、金庆馀、许启、洪𩆸、洪柱一、闵应协、李禂、宋梦锡、权堣、沈之汉、朴遾、金巡、李尚馨、洪处厚、尹绛、李之恒、尹集、吴达济、成汝宽、洪命一、金益熙、李曼等二十三人。

○冬至使宋锡庆、副使洪命亨、书状官元海一等,回自京师,因言,山西流贼,率众二十馀万,自称混天八大王,攻陷凤阳府,烧中都陵寝云。备局启曰:“陕西流贼,犯及陵寝之言,虽未知的否,而闻来不胜寒心。天朝未有报示,虽不可以途听为信,臣子之道,岂得晏然?请令使臣,探听以来。”从之。

6月6日

○甲申,大司宪赵翼启曰:“臣于顷日上章,陈李珥、成浑两贤臣德行之懿,只愿圣明,知其有可敬可慕之实,无愧于古之贤人,而小人毁谤之言,不足信也。圣明曾不省录,迄无一言之批,臣何敢冒处风宪之地,贻笑于一时乎?请赐递斥。”上不许。

○进士权迹等上疏曰:

文庙从享,只当论传道。虽有力学求志之士,若无继往开来之功,皆不得与焉。李珥入山之日,已过志学之年,则不可谓童稚也。不久悔悟,终不失贤士大夫之称,则可见资质之过人,而亦不为全然无过之君子也。先朝传旨中成浑罪名,虽非臣等所能目睹,所谓党奸,乃己丑之狱也;遗君,乃壬辰之事也。臣等窃念,成浑以一时名臣,为朝廷所倚重,若使其时,少有伸救之言,则当宣庙追悔昭雪之日,必曰:‘吾不用成浑之言,有此失也’,而反加谴怒,遗命尚在,则此后人之所以致疑于成浑也。贼逼京城,大驾播越,而未效赴难之忠,西塞蒙麈,时变《旄丘》,而久无奔问之义,此后人之所以致疑于成浑也。臣等虽不知二臣道学之如何,而道学之实,不出于忠孝二者之外。使出处、去就,有所慊然,则其不可为文庙之从享,灼然可见矣。且念孔门弟子之贤,非后世所及,而惟曾氏之学,独得其传焉,则道统之传,固不可轻议矣。今之论者,以李珥、成浑,为接孔、孟、程、朱之统,臣等之惑滋甚焉。东国儒宗,莫如文纯公、李滉,而理气之说,与之差异,罗整庵禅学之失,儒宗所斥,而李珥谓有自得。以此观之,李珥学问,恐未必尽变其旧染之见,而成浑资质、学问,又在李珥之下,臣等固不必殚论矣。谓臣等素昧学问之功,不足以知二臣所造之浅深,则犹之可也,若以为掇拾弘老、仁弘之馀论,则臣等情外之谤,固不足多辨。顾我宣庙,以明哲神圣之主,必不为弘老、仁弘之所惑,至此之甚。窃恐今日之人,急于推仰所好,而不觉其有伤于宣祖好恶之明也。凡人之情,私意偏重,则其言之不得中正,终至于是非顚倒,群听荧惑,其亦可畏也已。臣等于是非之大者,不容不辨,且义当与振后等,均被罪罚,故不得不冒贡危迫之恳。

都承旨李敏求启曰:“近日儒疏之事,朝家才令镇静,而今者又复陈疏,欲与振后等同被罪罚。此则固有其说,但乘其忿懥,张皇攻斥,不遗馀力,事极不美,而二十人联名之疏,退却亦似未安,何以为之耶?”答曰:“勿捧入。”敏求又启曰:“振后等三人,既已被停,疏下之独免谴罚者,不敢圆点赴举,理势亦然。五十馀人之废举,殊非设科广取之道,更令知馆事,参商善处,以为镇静之方,似不可已。臣待罪出纳之地,又忝师儒之席,时,敏求方兼同知馆事。惶恐取启。”答曰:“依启。”知馆事崔鸣吉上疏曰:

李敏求别生议论,请更善处,臣不能无惑焉。凡处事之道,是非得其当然后,人心乃服,浮议自止。若都不问是非、可否,一以救解为事,则求以镇静而反益纷闹。小事且然,况于太学公论之地乎?夫二臣之有功斯文,自有不可诬者,则馆学从祀之请,虽涉太遽,而自是好意思,亦何可罪之有?年少异论之辈,意见不同,则其不欲随参,亦无足怪,但不合掇拾昔年邪臣陷贤之馀论,诋谤儒宗,略无顾忌。既朽之骨,有何恩怨,而攻斥至此?藉曰从祀为过重,如二臣之贤,独不为有道之人乎?使年少辈,稍有尊贤、好善之心,其言必不如是。且从泮宫到东学,自有直路,舍之不由,巾服步行,穿过阙门之外,骇人瞻听,士行之卑污可羞,无甚于此者。此由道学不明,师道不立之致,身为师儒,岂可坐视,而不思救正之道乎?但此本出于若干人倡率鼓动,而其馀则特为风声气习所驱,使为之随参耳,亦不足深咎。臣之前日启辞所谓,首倡一二人外,不必深治者,盖为是也。四馆十馀员,一处会议,只停其已甚者三人,而亦非永废前程之意,只欲略示警责,使之自知其失,无非教诲之道也。其外随参之人,又为之减定圆点,以开赴举之地,则示罚之意既轻,迁善之路甚广。为儒生者,所当惕然悔悟,以图自新,为其父兄、朋友者,亦宜更相戒饬,使之痛改浮薄之习,同归于大公至正之地。所谓不远复而善补过,岂不美哉,而计不出此,更生支节,欲使朝家处置,朝令夕改,同于儿戏,国是之所以不定,异论之所以日滋,臣实不知其可也。当初本馆启辞,虽出臣手,而既经僚议归一而后,启之则亦非出于臣之独见,而敏求启辞,今乃如此,揆诸体面,实涉未安,无非臣无状所致。况此外善处之道,亦非臣所敢承当,伏乞圣明,递臣兼带大提学、知成均等任,移授宿德重望之人,以重师儒之选。

答曰:“敏求启请之事,更无善处之道,则只陈所见而已,无端辞职,以示不平之色,实涉不可也。且不由直路之士,果污矣,其欲行己志,驱逐多士之儒,则贤耶?”

按李珥理气之说,度越诸子,使退溪在世,亦必印可矣。罗整庵流禅之失,虽有云云,至论理气,实有超诣自得之见,不可并废其言论好处也。权迹等乃执此为攻贤之嚆矢,乱道小谈,何足数也?

○冬至使崔惠吉等,奉表如京师。

6月7日

○乙酉,以金尚宪为大司成,睦叙钦为左承旨,赵䌹为执义,赵锡胤为校理,郑沇为持平,成以性、朴遾为副修撰。

6月8日

○丙戌,正言金宗一启曰:“昔淮南王长,谋反而死,长之四子,即今之佶、亿、健也。文帝恨惜长之死,而侯其四子。今殿下之特宥佶等,自符汉帝之宽厚,则此盛德事也。人有爱君以德,但思将顺,念不及他,则其在执法之论,谓之虑事不密,违众有罪可也,其曰护逆立节云者,不亦情外之罪案乎?愚臣妄见,本来如此,若恐忤物议,含忍不言,则是贪位而欺心也,请命罢斥。”大司宪赵翼、掌令李坰、朴守弘、持平徐祥履、司谏李景曾、献纳金巡、正言兪榥等皆引避以为:“宗一掇拾异论,张皇辞说,肆然诋斥,无所不至,臣等何敢处置乎?”校理郑雷卿、修撰朴遾等,以两司多官,持论严正,毅然不挠,国是得以底定。偏党谬妄之论,不足与较,请两司并命出仕,金宗一递差,从之。其后谏院请罢宗一,累启而不从。

○宪府启曰:“吏曹判书李圣求,顷因登对言:‘今日护逆之说,乃废朝时箝人之题目’云,闻者莫不骇怪。盖护逆之言虽同,而其虚实有异。废朝时逆狱,皆是虚诬,临海、永昌,岂有一毫事实?其时全恩之论,只为无辜王子也。逆珙凶逆之迹,昭在国人耳目,而其子皆得保存,恩已全矣。乃必欲全释,使之齿于平人,此非救护而何?圣求于经席至严之地,妄言至此,请命推考。”答曰:“不允。且尔等欲免箝人之实,则郑蕴、李圣求等,不必请罪。今者所论如此,而乃曰我无箝口之意云,则人必不信矣。”宪府累启而不从。

6月9日

○丁亥,上下教曰:“姜硕期、赵廷虎等放释,使之任意闲住。”

6月12日

○庚寅,右议政金尚容呈辞乞递,命不允批答,仍遣内医视疾。至七度,上始许之。

6月13日

○辛卯,谏院启曰:“赴京之行,私货多、公物少。舌官辈必以尚方及各衙门、诸宫家之贸易,藉为口实。至于上国验包之际,亦致疑讶,其羞辱甚矣。请自今以后,凡系尚方等贸易,一切停罢,下谕于冬至使未发船之前,使之检束一行,无踵前习。”答曰:“贸易等事,庙堂既已议定,详察论之。”累启而不从。

○先是,倭人请入送马上才之人于江户。至是,译官洪喜男回自日本说称:“四月入江户,接于岛主之家,呈礼曹书契,行相见礼。岛主称谢不已,即告关白,关白亦喜,给米二百石于岛主家,使之供馈。观其气色,则调兴之谗毁我国,无所不至,故关白令岛主要求马上才之人,一以观我国交邻之诚伪;一以探岛主周旋之虚实。且两人相讼,而岛主得伸云。”

6月14日

○壬辰,禁府启曰:“罪人大男,投属从胡,将欲过江,幸而平壤府设机捕得。《大明律》谋反条有曰:‘谋背本国,不分首从皆斩’云,请断以此律。”答曰:“背国之状,殊极痛恶。依律施行,固无不可,而然其父子间情理,亦甚可矜,减死照律。”盖大男之父,被掳在胡中,大男欲相见,潜投而见觉故也。

6月16日

○甲午,太学儒生空馆而退。先是,上答崔鸣吉札,有馆儒驱逐多士之教,诸生等以居馆为未安,皆退去。鸣吉又上札曰:

窃念泮中事体,斋任为主,而诸生为客,论议之间,或未佥同,则观其可否、多寡,以定其从违者,乃旧规也。顷日尊贤之论,既出于数百诸生,而斋任、色掌,皆主其说,则异论者之不得相容,理势固然,非故有意于驱逐也。其间设有些少过激之举,许多年少儒生,何能一一责其从容中道?惟观所执之公私、曲直如何耳。圣上初既难其请,以重典礼,又许解停举,以扶士论,庶几处置得宜,浮论自定,而驱逐多士之教,遽下于今日,泮中诸生以为:“仍行圆点,则未免有贪恋科举之嫌”,相率引去,只有若干斋任,仍在泮村,而食堂之再空,已两日矣。虽欲开谕还入,势不可得。臣之当初启辞,本欲并与胁从异论者而容之,展转乖激,遂至于此,更何颜面,仍在师儒之任?请递臣大提学、知成均之任。

上许之。鸣吉前后札辞,无非出于扶植士论、镇静浮议,而自上未免为先入之邪说所欺蔽,不纳其言,又递其职。于是,李敏求乃上疏曰:

近日之事,初无彼此大段机关,只缘臣率尔陈启之失,崔鸣吉明其难处之状,因请辞职。由是展转,诸生不安于居馆,及其陈札,遂有知馆事与文衡递差之举,中外人情,未免疑阻。诸生既出,还集无期,前头大科,亦必难处,不幸甚矣。知馆事既已见递,臣以始初谬见之人,决无独自晏然之理,乞递兼带同知成均。

上览之,下教曰:“知馆事崔鸣吉,以猥滥见递。其于李敏求,别无未安之事,而如是辞职,未晓厥意也。其不欲察任如此,则兼带为先递差。”

6月18日

○丙申,吏曹请以守令及相避人员,并拟玉堂,答曰:“守令中,如有预先来待如李景曾者,则其勿拟望。”先是,景曾以淸州牧使,因子婚上京,而适除司谏,故有是教。然非特为景曾发也,时仁川府使沈詻,欲图拜庆尚监司,密托于铨长,挈家戾洛,上知其然,故下教如此。詻虽得参望,而不得首拟者,盖以此也。詻,麟坪大君妻外祖也。

○以李尚吉为工曹判书,洪瑞凤为左参赞,金德𫍯为大司成,成汝宽为司谏,尹烇为掌令,沈之源为应教,洪命一、郑致和为修撰,朴遾为副校理,郑百昌为京畿监司,兪伯曾为庆尚监司。

6月19日

○丁酉,黄海道生员尹弘敏等四十八人、坡州儒生兪应台等三十六人、京畿儒生辛喜道等三十三人,皆上疏请两贤臣从祀,且陈成浑被诬之状,上答弘敏等曰:“两臣虽贤,从祀之礼甚重,不可轻议矣。”答应台等曰:“伸冤赠职,乃是褒崇之典。从祀之礼,不可轻议矣。”答喜道等曰:“予意已谕于馆儒矣。”其后平安道儒生洪僎等三十三人,又上疏请之,答曰:“修身读书,乃尔等之业。勿为强论不知之事,以取人之笑侮。”时,或有蜚语以远方儒疏,皆馆学诸生所风诱云,故批答如此。四学儒生尹叔举等一百四十馀人上疏言:“蔡振后等自立异论而出去,非馆儒之所知,而圣教责以驱逐。且权迹之疏,专事诬罔,不可不辨”云,上命还出给。后数月,开城府儒生高迥等五十人、丰德儒生崔时达等十五人、全罗道儒生金时𪰙等一百九十五人、忠淸道儒生闵汝耆等五十人,相继上疏,皆不从。

6月21日

○己亥,以李显英为大司宪,沈之源为执义,李时稷为掌令,李坰为献纳,尹绛为持平,吴达济为正言,任絖为校理,洪柱一为副修撰,金庆征为都承旨,柳景缉为持平,金德𫍯为副提学,李时万为正言。

6月22日

○庚子,兼同知成均馆事赵翼上札曰:

儒林不幸,纷争之端,初发于馆学,而乖离之患,乃及于朝着,以至师儒之长,因此见递,则臣忝带馆职,何敢默然?盖馆学之疏,本出于尊贤之诚,此乃斯人之秉彝,好德之良心,而乃有睽异之论出,而与之相持,其势不容并立,必抑彼而后,此说可行。然只是斥其言,使不得害正也,岂是逐其人,使不得留馆乎?异论之人,遂自出去,而乃谓之驱逐耳。夫二臣道德高下,固非人人之所得知,而然其为学古、修道之人,则实举国之所共知也。彼异论者如曰:“吾不知其必合于从祀”云,则自其所见不逮也,亦何可非之?至于陷害之,则定是不美之论也。四馆并起,互相停举,一则停陷贤者,一则停尊贤者,彼此儒生,皆停做点,以致食堂空虚。为师儒之任者,岂可无处置之道哉?顷日本馆之启,出于知馆事之手,使四馆分别可否,或停、或解,其是者并皆解释,而其非者亦分轻重,许其自新,同赴国试,其处置可谓得宜矣。都承旨李敏求,乃因异论儒生之再疏,请令本馆,更议以处。臣见其儒疏,极其悖慢,少无悛心。如此之人,虽使登科,何所用之?承旨之意,虽欲使人皆赴举,贲饰治道,岂可都不分善恶、是非,而使之并进哉?崔鸣吉之不敢承当,理所当然,第其辞气之间,失于和平,乃复并辞其职,以致上激天怒,至下驱逐之教,此固由鸣吉褊心之失,而窃恐圣教,亦未能深服儒生之心也。夫儒生非欲行己志,乃欲行尊贤之道也。既欲行尊贤之道,则异论之为害者,安得不斥之也?此亦非驱逐多士也,乃斥其害于尊贤者也,恐不可以此为儒生之罪也。儒生之恐惧不敢居馆,固其所也,而太学之空,亦一时之异事也。鸣吉安敢自安于心,不为之辞乎?其任,主一时文事,长儒林师席,岂不重哉,而今乃以小失,而遽递之,窃恐殿下之视重任,未免为太轻也。臣初与鸣吉同事,而展转至此,不胜震恐。伏冀圣明之垂察焉。

上留中七日,乃下而无批语。仍下教于政院曰:“近日儒生之事,皆非公心,俱有所失。为宰相者,所当克去私心,为国家镇定,而不此之思,徒怀一时之忿,与年少浮妄之辈,较其是非,事甚不可也。且判书崔鸣吉,再上辞札,实涉猥滥。国家事体,不可一向强劝,而赵翼不念分义之严,反以递易为咎,殊甚可怪也。其救护馆儒之事,亦甚不当,所宜推考,以责其失,今姑置之,政院知悉。”

○成均馆启曰:“居馆儒生散去已久,更无还入之意。前头试期,只隔一月,馆试将不得设,事极可虑。请令礼曹从速处置。”礼曹请议于大臣,大臣以为:“国家设大科,嘉与一国同庆。中间以士子纷挐之故,至减圆点之数,使之同赴馆试,朝家待士,可谓至矣,而又不乐赴,亦无如之何矣。去其馆试,以其应取之数,分属于汉城试,使多士并得赴试,似或一道。”答曰:“分属之举,亦涉苟且,去其馆试,亦勿分属。”

6月23日

○辛丑,以任絖为执义,李植为大司成,宋梦锡为灵光县监。梦锡以言陵变,故补外。

○流星出郞位星上,入坤方。

6月24日

○壬寅,玉堂累上札,请从两司之请,还收佶等放还之命,答曰:“此辈之久处岛中,予甚耻之,其勿烦论。”按圣教恳恻,读之令人感泣。三司之不欲将顺,阅月争执,抑何心哉?

○上下教曰:“时当农节,雨泽愆期,恐有冤抑,予甚轸虑。其令京外,各别审理冤狱。”

○以洪霶为大司宪,成以性为副校理。

○流星出天市西垣内,入房星下。

6月25日

○癸卯,遣承旨,谕左议政吴允谦曰:“须勿固辞,幡然八来,以副予望。”时,允谦待命郊外,呈辞二十馀度。上谕令入来,允谦上疏,言老病不得趋诣之状,答曰:“卿之气力虽如是,卧阁论道,固无不可。卿无困我,黾勉出仕。”

○流星出璧星下,入羽林星下。

6月26日

○甲辰,流星出危星上,入牛星下。

6月28日

○丙午,户曹启曰:“京外掌米布之官,递任之际,必有重记,而本曹郞厅,则以事体异于小各司,故别无置簿传掌之规。自今以后,凡收捧、用下及遗在数,详细开录,都成一册,传与交代官,以重出纳之政。”上从之。

6月29日

○丁未,副校理朴遾等上札曰:

大司谏郑蕴,素性朴直,立节昏朝,遭遇淸时,屡蒙宠擢。常时论事,虽有固滞之病,弃其所短,曾不责备于其人,而至于身居言地,论议乖谬,必欲主其己见,则一时相规,在所不已。请罢之论,虽或停止,廉耻所关,必不晏然于台阁之上矣。且念谏官之职,为任极重,而首席之空,已逾累月,岂非未安之甚乎?请命递差。

答曰:“此非三司俱发之事,勿烦。”

○以洪瑞凤为礼曹判书,郑致和为副校理。

秋七月

7月2日

○庚戌,谏院启曰:“增广之有馆试,乃二百年流来法例,其不可一朝废阁也明矣。今者国有大庆,既设广取之科,而自上遽罢馆试。不可以一时难便之事,轻废祖宗科制,请更令定夺。”宪府亦以此论之,答曰:“既已议大臣定夺,勿烦。”累启而竟不从。

○以金尚容为领敦宁府事,南老星为奉教。

7月5日

○癸丑,都督沈世魁移咨曰:

国家设镇岛中,所以控制虏夷,而迩来贵国不能绝虏,淸北安、定之间,虏差往来如织。本镇与淸北地方,相去几何?伺虏所向,轻骑以袭之,杀一虏,亦国家之雠也。若使奴往来而不禁,于边臣之职分,谓何?万一朝廷,下咫尺之书,责其不能制虏,而反纵虏则罪其能逭乎?私计之,贵国之于虏,既难绝之;本镇之于虏,实难容之。况平壤以西在在岛人畜牧,而虏出入若无人,我岂坐视焉?望贵国谕彼,或从昌城、满浦,别取路径,使人踪马迹,与本镇渺不相接,则本镇亦得以申朝廷之威令矣。

备局启曰:“都督咨内辞意,其于自为之道,实有所见,而改路迂僻之处,胡人万无听从之理。姑以开谕虏中之意,令承文院撰出,回咨以送。”上从之。

○上以大司谏郑蕴未及受禄,命赐米馔。

7月8日

○丙辰,上下教曰:“量田时,民间虚费必多。言念民事,予甚悯然。其令该曹,三南加出田税,限三年半减。”户曹回启曰:“今此加出田结,皆是奸民累年欺隐之地,今始发觉,而又减其税,则奸民虽以为幸,而从前出役者,反有偏苦之叹。且因顷日传教,本曹方有计减别役之议者,盖以加出之税,比前稍优故也。今若减税,则虽欲量减别役,势不可得。减役之惠,齐民均被;减税之泽,奸细偏蒙。以此思量,得失较然。姑待全罗右道田案上来,算计应入实数,然后禀处为当。”答曰:“欺隐之类,虽极奸顽,其艰苦,不可不轸念矣。”

○全罗道全州地大雷雨,三人震死。

○以李显英为大司宪,洪霶为副提学,朴守弘、金巡为掌令,沈之源为副应教,李禬为检阅。

○副修撰洪柱一,以其父霶方长玉堂,上疏乞递,以避亲嫌。上下吏曹议启,吏曹以非法例,请勿递。史臣曰:“噫!阘茸无如洪霶,纵悖无如柱一,而经幄论思之地,父子一时选入,亦足以观世道矣。”

7月11日

○己未,宪府启曰:“晋州一邑,为岭南文明之鄕。自设兵营,专意武事,弦诵之废绝,今已久矣。人才不兴,风教日颓,诚极寒心。请依左兵营例,别设营门,治其守御之具,而复置牧使,择遣秩高有名望者,一以责化民成俗之政,一以为茧丝保障之寄。”上从之。

7月13日

○辛酉,宪府启曰:“岭南沿海地方,距京师绝远,阃帅侈滥,积弊因循。至如统营,托以屯军,抄定一百四十人于固城,责征于一人者,以米则一石,以租则三石,其户所应杂役,则移责于他民。又于熊川等处,占夺有主民田,托称屯田,移其结役于他田。右兵营之冒征、横敛,亦如统营,事极无谓。请令本道监司,详察禁断。”上从之。

○先是,忠淸监司朴明榑,令道内儒生,依旧例旬制然后,许赴监试,儒生等终始不制者三百馀人。明榑以闻,上以其不遵道主之令,命皆停举。至是,礼曹启曰:“旬制之举,自壬辰以后,诸道俱废。今者朴明榑,特先复行旧事,其意诚美,而蒙学之辈,不识故例,以致不制,不为无失。然其情迹,与冒禁、犯法者有异,宜姑宽贷,许赴此科,以开自新之路。”答曰:“国家事体,不当如是苟且矣。”

○大风自平明竟日,至翌日乃止。屋瓦皆飞,社稷、宗庙之内,古木摧拔者六七十株,各陵树木之摧拔者,亦难悉记。禾谷发穗者,伤损无馀,木绵结花者,凋落殆尽。全罗道罗州、全州、砺山、临陂、古阜、茂长、淳昌、玉果、乐安、长兴、等邑大风雨,折木拔屋,人物压死。咸镜道、庆尚道亦然,三道监司,相继驰启以闻。

7月14日

○壬戌,上下教曰:“灾异叠出,艰虞日甚。吴允谦、金瑬处,遣承旨敦谕,使之入来,补予不逮。且金瑬曾前所带军官,并令还属,金光炫、尹鸣殷、李尚质、申敏一、李时楷等五人,亦皆放释。”

○备局启曰:“近来,时习颇尚关节,凡有营为,转相请嘱,图利者以此得售,犯罪者以此幸免。至于市井胥徒,交结搢绅,动辄捧简,使有司者,不得直行己见,举世滔滔,甚可寒心。自今以后,痛革弊风,京外大小人员,无以关节相通,如有不改者,请令宪府,随闻摘发,入启治罪,以为警饬之地。”答曰:“启辞甚当,着实举行。”

○常平厅启曰:“用钱乃天下万古通行之法,而本国二百年所无之事,故人情不惯于耳目。且从前国法,不能见信于民,如大同、号牌等事,旋设旋罢。故虽有心知用钱之利者,亦虑其终必不行,疑信相半。以此,愚下之民,不即趋令。丽朝所以告宗庙者,实示民以信之义也。今当坚定力行,以示必可行之势,如有沮阁之浮议,断以乱法之律,然后庶可行矣。臣等敢以应行若干条,开录于左,请布告中外。”上从之。其条有六。一曰,凡物货,有根本之地然后,易可通行。市井人中,听其自愿,别设钱市。二曰,各司、各衙门,征赎、作纸之处,当初必以钱文捧征事,启下已久,而绝不举行。民不信法,必由于此,自今更令着实举行。三曰,用钱,必自市上微物为始。若柴炭、蔬菜等物,必令以钱换贸,五部、平市等处,着实分付。四曰、都城及外方私设铺子者,听其自愿。五曰,国中日日贸易,莫如牛马。都城牛只换贸之价,绝勿用他物,专用钱文,而如有私以他物论价者,请自本厅,时出禁令,摘发冒法者,征赎钱文。六曰,自京城至八道直路各官,必设铺子,以为用钱之地,而守令视之寻常,不即着实举行,使愚民不信国法,事甚非矣。此后无得玩愒,着实举行。

○大司谏郑蕴上疏以为,既被弹劾,不可行公,乞赐递免,上许之。

○以徐景雨为大司谏,洪柱一为正言,尹集为修撰,郑雷卿为副修撰,李敏求为江原监司。敏求曾以蔡振后等解停赴举事陈启,请令知馆事崔鸣吉更加变通,鸣吉上疏陈辨,仍忤旨递文衡。敏求不自安,遂求外。

7月15日

○癸亥,昼讲《诗传》。副提学洪霶,言语糢糊、文义朦胧,入侍诸臣,皆窃笑之。讲毕,霶及承旨赵纬韩、知经筵洪瑞凤皆言:“顷日大风,无异于去辛卯年。其时未十月,而有壬辰之乱,前事之征,甚可惧也。”纬韩曰:“西小门既开,而为风所闭,此则辛卯所无之变也。”上曰:“今番风灾,振古所无。兵革虽不可逆料,而目前民生,未免饥饿,此忧有甚于兵革矣。”

7月17日

○乙丑,时,两司请勿去馆试,且稍退试期,更加定夺,上久而不听。试期已迫,大司宪李显英、执义任絖、持平尹绛、柳景缉欲停启,掌令金巡、朴守弘论议不一,皆引避。玉堂处置以为:“试期已迫,停启之论,势所不已。请掌令金巡、朴守弘递差,大司宪以下出仕。”从之。

7月18日

○丙寅,昼讲《诗传》。讲讫,知经筵崔鸣吉曰:“钱币不可率尔通用,先试于不紧处。如下吏犯罪,则以钱收赎,士夫推考,亦以钱文征赎,亦是用钱之一道也。”上从之。

7月19日

○丁卯,以徐景雨为吏曹参判,尹墀为大司谏,愼天翊为司谏,金元立为献纳,李时稷、尹烇为掌令,兪榥为正言。

7月22日

○庚午,前承旨朴知诫卒。上以曾经侍从,别致赙,令本道题给造墓军。知诫读古书、有操行,而为学颇僻,自信太过。癸亥以征士拜持平,首上追崇私庙疏,与李贵、崔鸣吉合。及追崇礼成,鸣吉等交相推荐,上亦向之,擢拜承旨,至是卒。

7月24日

○壬申,改量田于下三道。全罗左道十二万四千二百六十二结二十一负、起耕者八万二千五百一结二十八负七束、其馀陈,右道二十一万一千四十三结二十八负三束、起耕者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七结九十二负九束、其馀陈。庆尚左道十五万九千一百八十结六十五负三束、起耕者十万一千八百四十八结八十二负七束、其馀陈,右道十四万二千五百四十四结七十一负、起耕者十万五千六百七十六结二十二负七束、其馀陈。公淸左道十一万七千七百三十四结十三负三束、起耕者五万八千七百六十九结一负二束、其馀陈,右道十四万七百二十六结六十五负二束、起耕者七万二千二百三十九结三负六束、其馀陈。

○以李行遇为正言,洪命一为副校理,金益熙为修撰,郑世矩为全罗监司,许完为庆尚兵使,柳持敬为公淸水使。

7月25日

○癸酉,礼曹参判郑蕴上疏曰:

顷日风灾,近古所无,屋瓦皆飞,拱木拔根。至于宗庙之内、社稷之中,顚拔者尤多。噫!此何等景象耶?坚重盘错之物,尚皆如此,况田畴之禾谷乎,耎脆之木绵乎?臣闻畿甸之内,禾谷之秀而实者,落尽无馀;其未秀者,茎节摧折干枯;木绵之实与未实者,几尽凋伤。果若如是,民何所赖而衣食之乎,国何所恃而责贡赋乎?民而饥寒,国而虚竭,则其为目前之惨,岂特如白虹之贯日,正殿之雷震而已乎?畿甸则闻之矣,未知诸路,亦有是灾否乎?人自岭南、湖西来者,皆言其灾之惨,甚于畿甸云,其馀五道,安保其独免乎?当今之世,灾异层叠,人之见闻者,亦以为寻常,而不甚惊骇,安知守令之置而不以报,监司之忽而不以闻者乎?殿下深畏天警,益加惕念,召还大臣,尽释言事之臣,虽宋景三言之善,何以加此?然而近来发号施令之间,未闻有应天恤民之政者,独何欤?臣窃闻外间喧传,禁苑有龙池之胜,阙内有游宴之渐。宫省事禁,未必非流传之误,而若果有之,此实无前之灾也,莫大之变也。岂待大风拔木、飘屋然后,谓之灾也?成王一念之非,致风雷之变,则安知今日之风灾,不由于殿下之一念乎?伏愿殿下,自反于己,无愧于心,则曰:“我无是事,此言胡为而至哉?”即诛谴臣可也,窜逐臣可也。自反于己,而如有丝毫形似之迹,则曰:“夫微之不可掩如是。”夫可废者废之,可已者已之,益加操存省察之功,痛绝私欲逸豫之萌,则天变不期弭而自弭矣,此殿下应天之实也。《书》曰:“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是以,庶民得其所,则箕风、毕雨有节而为瑞;庶民失其所,则箕风、毕雨失节而为灾。民之憔悴,未有甚于今日,则其类之应,岂不足以致大风、狂雨之变哉?臣愚以为,殿下亟命攸司,下谕于八道监司,详审受灾之轻重,量减贡赋之数,以示优恤之意焉。虽一尺之布,一斗之米,蠲之则民德之,加之则民怨之者,乃其常情也。臣欲殿下之敛德于民,而不欲敛怨也。噫!所损者九牛一毛,而所得者亿兆之心,其利害得失之分,岂不明甚乎?此谓殿下恤民之实也。且臣闻之,京畿、江原两道量田之举,欲始于今年云。此虽不得已之举,而逢玆大无之年,举此莫重之役,糜费不赀,骚扰多端,民安所恃,而不至于怨且散也?畿甸,根本之地也;关东,荒僻之鄕也。尤当存抚,以保穷民,何可趁期必行,以速怨谤哉?臣愚以为,姑待稍有之年,为之非晩也。臣才罹弹论,遽有此言,人谓病风,自知丧心,而爱君忧国之诚,得于天赋之初者,未尝泯灭于中,而欲罢不能也。倘于应天保民之实,有一毫裨补之益,则臣虽退死田庐,亦不为虚遭一世也。殿下若以人微,而不加惕念,则臣虽留在都下,不过为贪禄、苟容之人而已,臣实耻之。

答曰:“省卿疏章,嘉卿爱君忧国之志。所陈之辞,当留念而议处,以为修身、保民之药石。卿勿退归,随事直言,以副予望。”

○岁星与金星相犯。

○备局启曰:“近来,国书专委于大提学,而大提学递差之后,令承文院副提调李植,主掌撰出矣。李植长于词命,而不预本司文书,未谙事情。故今番国书,颇没应入之语,即令改撰,而仍念宣祖朝,有李好闵、李廷龟等,本司副提调差下,专掌咨、奏文书之例。今亦以李植差副提调,使之谙阅事情,以为撰修国书之地。且请令政院禀旨,大提学圈点宜当。”上从之。植上疏辞副提调,不许。

7月28日

○丙子,正言李行遇,以副提学洪霶素无人望,物论未快,欲论之,大司谏尹墀、献纳金元立、正言兪榥,皆答以姑待后日。行遇以言不见信,遂引避,墀等亦皆自列请递。应教沈之源、副校理朴遾、修撰金益熙等,处置以为:“行遇以言为责,自当随事论列,而墀等之往复愼重,亦得论事之体,请并出仕。”答曰:“依启。李行遇不待长官议处,而先自引避,殊甚不当。递差。”

7月29日

○丁丑,司直金时让上札曰:

量田之举,专出于均田、均役,而湖西二万馀结、湖南六万馀结、岭南则将十馀万结云。以平时田结论之,则两湖仅得其半,而岭南得三分之二。视其田野,则岭南比两湖,初无加辟,而结数多少,参互不等如此。今以各道贡赋,随田结,通融分定,则势有所难便。湖西之徭六分,而一分归于湖南,二分归于岭南,湖西自应其三分,湖南之徭五分,而一分归于岭南,湖南自应其四分,两湖之民,诚幸矣,岭南之民,奚罪焉?臣之愚意,税米外各样徭役,以各道甲戌赋纳之数,仍归之于其道,使各均分于新结,而不为之通融派分,则姑以五结布、三手粮推之,湖西为六结,馀布米每结十升许,湖南为七结,馀布米每结八升许,岭南为九结,馀布米每结七升许。大略如斯,则两湖及岭南之民,可无偏苦之弊矣。

答曰:“札陈之事,不无所见,当议处焉。”初,上命三南改量新结,限三年减半收税,备局启曰:“今此量田之后,初有五结布、别设米、皂隶价米,并为蠲除之命,继有加税,限三年减半之命。臣等与该曹,以新结所得及三种徭役所减之数比较,则所得,不补所减。三种徭役,固已难减,而又减其新加之税,则国入,比前反少,该曹之持难,盖以此也。臣等之意以为,加结田税,则依下教减半,而三种徭役,依前事目,以其元数,计结均分,此一计也。五结布、皂隶米,依下教全减,而田税则依例捧纳,三别收米、西粮等,各项徭役,计结均分,此一计也。结布之减,其惠久远,而无所不被;新税之减,泽止三年,而所及者狭,存其无名之别役,而减其例入之常税,亦似不可。减役、减税二者,既不能并行,则不如全减别布之为便。”答曰:“群议如此,则加出田税,勿令半减。且三种徭役,不可不减,西粮依司直金时让札意,分定。”户曹启曰:“岭南左右道所得结数,稍有参差,而比平时减三分之一。公淸左右道新得结数,虽若不及于全罗左右道,而以平时结数言之,则全罗道减半,公淸道过半,盖公淸道甲戌时起,已多于全罗道,则不可以新结之少,而与全罗道差等视也。且外方结数,虽或不均,而朝家出赋,自当据结均分。若一一较量分数,而逐处加减,则恐或难行也。惟西粮非常赋之比,故自上因备局启辞,特下加减分定之教,而庆尚道新结特多,本道西粮,视他道,量宜减定似当。”答曰:“依启。”户曹又启曰:“下三道甲戌时起,三十三万七千四十七结,每结出米一斗五升,合三万三千七百四石,而以新结十八万二千七百十九结打算均分,则为每结一斗许,而庆尚道新结八万二千九百馀结,公淸、全罗道新结通计,只九万九千七百馀结,多少已为悬绝,而公淸道新结,比平时旧结,才过其半,全罗道新结,比平时旧结,不及其半,庆尚道新结,比平时旧结,只不及三分之一。以此言之,两湖新结,虽有多少之差,而论以平时旧结,则加减适均,庆尚道新结既多于两道,比平时所减无多。三手粮、西粮所当并令减定,而甲辰贡物详定时,以本道贼退未久,故所定之数,比两湖最少。今此两役,并令减定,则两湖亦必称冤。只西粮每结一斗内,特减二升,移于两湖,以足三万馀石之数,似便。”答曰:“所减似少,量宜更减。”按国家多事,经费甚广,则虽欲减税,不可得也。至于京炮手、御营军、四大将军官,虽皆不可去者,而其数孔多,则食之者众,而欲减其税,不亦难乎?古人云:“虽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其今日之谓欤!“

八月

8月1日

○朔戊寅,黄海道七月十二日大风雨,折木拔屋,禾谷损伤,监司以闻。

○以洪瑞凤为大提学,金尚宪为大司宪,朴守弘、任孝达为掌令,宋希进为正言,金庆馀为校理。

○上下教曰:“全罗监司元斗杓,以风灾驰启,而户曹何不回启耶?”于是,户曹回启曰:“外方有被灾处,则本道监司启请给灾,然后施行,乃前例也。今者以风灾驰启者,六道同然,而别无给灾之请。且元斗杓状启中末端,又以雨后日曝,不无更苏之望为言,则必待成熟然后,方可知也。玆不敢回启矣。”答曰:“知道。其状启中所陈压死人,则似当请行恤典,而无之矣。”按该曹回启之辞,启人主忽灾之心,贻生民阻饥之患,可胜痛哉?

○赐故相郑琢谥文简,故砺城尉宋寅谥文端。琢恭俭质直,起自草莱,致位宰相。及至台揆,无所建白,人以此少之。寅,中庙朝驸马也。居绮纨而若布素,隶书冠绝于人,工乎诗而为书所掩。且其标致,优于笔与诗。

8月2日

○己卯,岭南儒生赵英汶上疏,请斩量田使任絖、申得渊、郑基广,不报。絖等三人,奉命量田,尽括漏结,务益刻深,民多怨之。

8月3日

○庚辰,副应教沈之源、校理金庆馀、副校理朴遾、修撰金益熙等上札曰:

臣等伏睹,殿下自即祚以来,严恭寅畏,罔敢荒宁,馨香之德,可享天心,而祯祥不至,妖孽反兴。水旱极备,星宿失躔,淫虹贯阳,迅雷击殿,至于川断、池赤之灾,陵颓地震之变,式月斯生,史不绝书。仁爱之天,所以谴告我殿下者,昭昭可见,而殿下犹不惕然戒惧,以尽应天之实,故天又以大风威之,走石拔屋,偃禾损谷,至于宗庙、社稷之内,百年乔木,亦多摧折,见闻愁惨,中外忧惧。宜殿下之大警厥心,哀痛悔悟,引咎自责之不暇,而侧听逾月,寥寂无闻。岂殿下以为,圣德无阙,政教无失,疆域无虞,天变之适然者,不足深畏而然耶?呜呼!圣志不立,而万事丛脞;圣学不进,而本源未澄;纪纲解弛,而人不畏法;侈风日盛,而害甚水火;轻视大臣,而礼貌渐薄;厌闻直言,而聪明壅蔽;仕路混浊,而公道不行;士习偸薄,而趋向不正;民生愁叹,而邦本蹶矣;军政废坏,而边圉虚矣。当此之时,虽庆云、景星、甘露、醴泉之瑞,日兴而月奏,亦无救于乱亡。况此非常之灾、可愕之变,叠见而层出者乎?臣等不知殿下,何恃于此,而不畏上天之谴告,至于此极耶?臣等伏见殿下,仁足以保民,明足以辨奸,武足以断制,而惟是作圣之志不立,求治之诚未笃,故姑息是务,而或忽于经远;细事是察,而或遗其大纲,悠悠泛泛,以至今日而甚焉,岂不惜哉?苟能修己有实功,安民有实心,则可以求贤而共治,可以革弊而救时,唐、虞、三代之治,庶复见于千载之下矣。程子尝曰:“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养形而至于长年,学问而至于圣人,此三事,分明人力可以胜造化,自是人不为耳。”信乎斯言!未闻有实用其功,不见实效者也。伏愿殿下,奋发大志,期兴至治,以尧、舜、禹、汤、文、武为心,而勿为汉、唐以下模样,就其如尧、舜、禹、汤、文、武者,而去其不如尧、舜、禹、汤、文、武者,则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呜呼!大志虽立,而必有学问之实然后,表里相资,而无负乎志矣。盖帝王之学,虽与韦布有异,经纶之业,固与章句不同,而然其本末之序,窃以为无二道也。夫内而穷在身之理,外而穷在物之理,以至贤愚、邪正之当辨,是非、得失之当审者,莫非学也。静时不起杂念,而湛然虚寂;动时专一不二,而无少过差,持身必整齐严肃,秉心必恐惧戒愼者,莫非学也。气质之病,克己以治,柔者矫以强,懦者矫以立,厉者济以和,急者济以宽,多欲则澄之,以至于淸净;多私则正之,以至于大公,乾乾自勖,日夕不懈者,亦莫非学也。臣等伏见殿下,淸明在躬,物欲固寡,其于学问之道,非不留意,而以其见于政事者言之,喜怒之发,多不中节;好恶之僻,或失其正,至于辞气之间,常多忿懥之失;施措之际,亦有好胜之病,此岂非涵养本源之功,有所未至而然也?伏愿殿下,操存省察,无或少怠,扩天理之未发,遏人欲于将萌,喜怒必节,好恶必正,辞气必顺,施措必当,而亦须频接贤士大夫,和颜降气,讲论义理,以至政疵民瘼,莫不咨访,则圣德之修,日造罔觉,大本既立,何事不济?成己成物,亶在于是,参赞化育,亦在于是,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夫国家之所以维持者,纪纲也,而纪纲之所以立者,惟在人君。以大公至正之心,照临于上,黜陟刑赏,一付公议,举直措枉,罔干私意而已。人主之心,苟不能尽其公正,有一毫偏系之私,则奸邪谄侫,姻娅、嬖幸之徒,莫不窥觇形势,眩惑聪明,虽有忠正之论,无自而入,士气沮丧,公道闭塞,纪纲由是而坏焉,可不惧哉?臣等伏见,殿下聪明睿知,卓冠百王,而偏私一念,或未尽袪,故事关宫家,曲加庇护;言及勋戚,曾不听从,此岂大圣人兼临博爱,无党无偏之道乎?呜呼!源之不淸,流不能洁;表之不端,影不能直,故朝廷之上,公道不振;搢绅之间,私欲横流,关节盛行,请托争先,有罪者图免,无功者滥赏。至于第宅,不可逾法,而或有结构连云,极其宏丽者;田园不可过制,而或有冒受广占,尽其膏腴者;山林川泽,与民共者,而皆称折受,独专其利;褊裨带率,本为扈卫,而推奴、护庄,惟其使令。其他鹰犬、声色,恣行无忌之状,国言藉藉,有难尽举。未知殿下,以今日之纪纲,为何如耶?纪纲之不振,至于如此,则国家之不亡者,仅一发耳,岂不寒心?伏愿殿下,秉心以公,临下以正,私意所萌,一切克去,非分之宠,罔及于私昵;三尺之法,不饶于贵近,使大小臣工,罔敢不一于公;内外远近,罔敢不一于正,则百度惟贞,庶绩咸熙,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

古人有言曰:“俭者德之恭,奢者德之贼。”夫人君淸心恭己,务自俭约,则嗜欲薄,而思虑静,内有淸纯之乐,外无戕贼之累,可以养性、养德,而自然泽及于物,此岂非人主之所当勉者乎?然而自古人君,善始者常多,而愼终者常少,盖以处崇高之位,极富贵之奉,自非有修齐诚正之功,鲜不流于奢纵,可不惧哉?臣等伏见殿下,即位之初,躬行节俭,不事华靡,玩好之物,服御之美,凡所以蛊心、害德者,悉皆屏去而挥斥,凡在瞻聆,莫不钦仰。近年以来,渐不如初,灯夕游宴之举,后苑池台之营,传播闾巷,喧腾万口,臣等未知此言,奚为而至哉?如其传者之妄也,固无损于圣德矣,若有一分近似之迹,则岂不为圣德之累,而缺群下之望哉?伏愿殿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勿以无益之作,开其逸豫之渐,不惟自饬圣躬,亦宜申戒宫中,使大布、大练,不为专美于前代;高髻、广袖,无或慕效于今日,则上好下甚,风行草偃,侈风自革,罔蹈非彝,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夫大臣之职,百责所萃,震撼击撞,欲其镇定;辛甘燥湿,欲其调剂;盘错棼结,欲其解纾;黯暗污浊,欲其茹纳。责任之重如是,故其任之也,不可不专;其待之也,不可不礼。《中庸》曰:“敬大臣则不眩。”此岂非后世之所当法者耶?臣等伏见殿下,于进退大臣之际,或未能尽其礼焉。在职之时,既无倚任之诚;去位之日,亦无顾惜之意。金瑬三辞而递,金尚容七辞而递,此虽出于闷其劳悴,欲使将息,而群情疑讶,咸以为忤旨之致。圣人大度,虽非小人之腹所可料度,其于礼遇之道,实有所未安者矣。伏愿殿下,图任老成,致其礼敬,使之竭力尽心,展布所蕴,以至上下交孚,都兪吁咈,则腹心有所托,安危有所系,体统重而朝廷尊,庶事康而治道成,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古之治天下者,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其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诤者,顾不大欤?盖一人之聪明有限,万机之事务无穷,故虽圣智之君,莫不广延众论,博采群言,参同异、察可否,择其中而用之。苟或轻视群下,傲然自圣,谓人之聪,莫己若也;谓人之明,莫己若也,则是犹涂塞耳目,而求其聪明也。如是而不至于乱亡者鲜矣。臣等伏睹殿下,听言之道,久而益怠,寻常论劾,亦不兪允,少有违忤,遽加摧折。或疑其过激,或疑其好党,或疑其沽名,𫍙𫍙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系着之病,太露于言辞之间。姑以近日之事言之,则兪伯曾,赋性戆直,语虽失中,顾其心则无他,实出于爱君、忧国之诚,而殿下不能容焉。罗万甲,措语太朴,不无过当处,而至于宫闱不严之说,乃闾巷间所相传者,他人不言,而特万甲极言之耳。君臣,犹父子也。凡有所闻,无论虚实,毕陈于君父之前者,乃臣子无隐之义也。伏闻顷日筵中,至下未安之教,此岂群下之所望于殿下者哉?伏愿殿下,痛悟昨非,大开言路,合众听以为聪,合众视以为明,有言逆于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志,必求诸非道,唯其言之是也,则不但容而受之,又从而赏之。设令其言狂妄,不适于用,亦必优容,不以罪罚加之,则嘉言罔伏,群策毕举,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国家治乱,系于仕路之淸浊,而仕路之淸浊,系于公道之行与不行耳。公道行则内而百僚,外而州县,皆得其人;公道不行则内而百僚,外而州县,皆不得其人,有国之君,可不以恢张公道,为先务乎?目今两铨之用人,未必一出于公。或以请托而得之,或以奔竞而得之,幸门大开,官方淆乱。至于罗德宪、李廓之贪赃见败者,李一元、文希圣、李民寏之降俘见弃者,尚齿衣冠之列,或授以阃帅、字牧之任,市井之徒,贱孽之类,别无卓异可用之才者,亦通东西班正职,或陞金玉之秩。仕路混浊,未有甚于此时,识者之寒心久矣。伏愿殿下,申命该曹,罔或循私,必以公正,明黜陟之法,严荐举之规,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而贪赃之辈,永不收叙,阘茸之徒,亦令澄汰,则仕路淸而名器重,职事举而绩用成,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夫士习者,国家之元气也。士习正则元气壮,士习偸则元气衰。自古有天下国家者,莫不表异儒贤,尊崇道德。于以正士习,而壮元气者,非偶尔也。其在我朝,列圣右文,治教休明,重熙累洽之化,至于宣祖大王而盛矣。当此之时,人皆濯磨,士皆砥砺,以通经、学古为能,以隆师、亲友为职,故出而仕于朝,皆彬彬可观,蔚然有以宁之美。近年以来,教化陵夷,义理晦塞,人不向善,士不志学,放僻偏诐之习,日甚一日。姑就顷者馆学儒生之事言之,不度今日之时势,而遽发莫重之论者,固未免率尔,而乃其心,不过急于尊贤,而欠于商量耳。惟彼若干士子之议论不同者,亦岂有实见得哉,角立投疏,必欲排击而后已。士习至此,良可寒心。

设令两臣所造,或有可议,尊之者犹失于厚矣,攻之者无乃太甚乎?况两臣道德之高,学问之醇,其视从祀诸贤,少无可愧者乎?殿下非无象贤之诚,而谓盛典之不可轻举,虑时论之或未归一,不即准许,意有所在,而第于批辞之中,显示厌恶之色,使多士失望,斯文落莫。如是而欲望一世之士,有依归之地,得趋向之正,不亦难乎?伏愿殿下,平心察理,辨别是非,尊尚儒术,敦行教化,使士习自正,而元气自壮,则人才辈出,邦运文明,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书》曰:“后,非民罔使。”又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盖至愚而神,可近而不可下者,民也。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其间不能容发,可不惧哉?臣等伏见近日,疆域多事,赋役烦重,虏币岛粮,民不堪命,而诸司兴贩,科敛锱铢,不领于经费者,亦出于民,剥肤推髓,罔有纪极。加以字牧非人,不恤民隐,巧作名目,恣意箕敛。公行贿赂,以为取悦之地;别备军需,以为希赏之计。朝家责任,亦失其方,刻薄者谓之尽心,慈祥者谓之要誉,国事、民事,岐而为二。民生之困悴,未必不由于此,可胜痛哉?伏愿殿下,念民生之不保,思共理之惟良,择慈祥恺悌者而用之,黜刻薄贪婪者而去之。侍从之臣,亦令交差,俾任苏残革弊之责,而频遣暗行,出入民间,按验赃污,绳以重律,则贪官污吏,有所惩惧,黎元愁痛,会见苏息,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边虞之孔棘,莫甚于今日,军政之废坏,亦莫甚于今日。幸而无事,则国家之福也,脱有警急,则虽良、平之智,韩、彭之才,亦无下手处,岂非大可寒心者哉?军政之修,在于选将,而军政之本,在于人和。人心不和,则众志不信,纵有百万之兵,亦不为我用矣。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决胜。”然则古之固国兵者,亦莫不以和为其本也。今者圣泽尚壅,圣化尚阻,村巷多愁苦、怨痛之声,士民无忠信、礼让之风,固已失军政之本矣。古之为将者,有投醪之惠,有吮疽之恩,爱士卒如子弟,视士卒如手足,故攻则必取,战则必胜。今则不然,大而阃帅,小而边将,或以势力而得之,或以货赂而得之,不知备御之为何事,唯以侵渔为良策。或除防而征布,或放军而贸贩,督之以难堪之役,责之以难办之需,使不能自保,散而之四方,侵及邻族,将至于民无孑遗,尚何望能服其心,而得其死力也哉?伏愿殿下,行先王之政,而尽抚恤之道;择阃帅之任,而尽规画之方,革去弊政,严立法制,虽尺布、斗粟之微,必使不得收捧于军卒,只令精链器械,教习技艺,则众心和而军情悦,边圉固而国势强,时事庶可救,而天灾庶可弭矣。呜呼!今此灾异之作,未知为某事之应,而大抵皆政失于下,谪见于上耳。玆前数者之弊,缠绕相仍,转辗齐发,皆是失道之征,败亡之兆,则视听自我之天其不以灾异,而警告之乎?然而天、人一理,上下无间。六责而致大雨,一言而退荧惑,转移之机,捷于影响。伏愿殿下,继自今,惕然恐惧,瞿然修省,凡有动作施为,必求务合于天。天之心至仁,殿下亦以仁体之;天之理至公,殿下亦以公体之;天之道至诚,殿下亦以诚体之;天之运至健,殿下亦以健体之。殿下之德,既与天同其大,则中和、位育之功,于是乎尽矣。以之立圣志,而进圣学;以之振颓纲,而昭俭德;以之敬大臣,而察迩言;以淸仕路,而正士习;以恤民隐,而修军政,均齐方正,与治同道,则天之威怒者,变而为眷爱;民之愁叹者,化而为讴歌,国家亿万斯年之业,其在玆矣。

答曰:“札中所陈,无非至论,当惕念而采用焉。”

8月4日

○辛巳,是时京中,盗贼处处窃发行劫,延陵府院君李好闵家,曾被其患。捕盗厅始得捕获,请依法枭示,上从之。

8月5日

○壬午,以沈之源为执义,金庆馀为献纳,郑致和、成以性为持平,尹集为正言,任絖为校理,洪柱一为修撰。

8月6日

○癸未,宪府启曰:“增广别试之有馆试,乃二百年旧规。今以馆儒之不做点,命去馆试。臣等非不知圣意所在,而第合四庆而为增广者,是实广取之举,而去馆试八十人之数,仍存覆试四十人之数,则不但不成增广模样,亦有内轻外重之失,物议皆以为苟简。今此增广别试初试,请并罢榜。”上不从。持平郑致和以为:“除去馆试,虽曰欠典,而京外试取之后,至于罢榜,似涉过重。愚见与同僚有异,请命递斥。”执义沈之源、掌令朴守弘、任孝达,俱以见斥引避。谏院处置,请并递差,上从之。其后,执义赵䌹等又言:“监试二所一等试券,不考备篇,有违格例。湖西监试科次之后,拆封取舍,亦甚不公,请监试、东堂,并令罢榜。”累启而不从。

8月8日

○乙酉,金差董德贵,来到平壤,使人致汗书。其书曰:

贵国之民,出王境入弊地,我国哨役,处处撞遇,王之人民,大可谓乱法者也。此皆由大臣贪图利贿,蔽主聪明,故为此扰乱耳。予闻自古以来,凡有臣下操国柄,强私弱公,轻主害政者,终未见其善者也。予情系兄弟,故幸见及处,不讳而直言之。

又曰:

弊邦寺已虔造,苦乏彩画。此系敬佛,幸勿稽误云。

○秋信使朴𥶇如金。

○以赵䌹为执义,李坰、李时稷为掌令,柳景缉为持平,吴达济为正言,沈之源为应教,吴端为副校理,尹绛为副修撰。

8月9日

○丙戌,昼讲《诗传》。领议政尹昉请对,入侍进曰:“日者风变,近古所无。盖以辛卯风灾,与今年同,而壬辰倭贼入寇,故人心汹惧如此,未知将何以镇定。”上曰:“岭南之灾异尤甚,诚可虑也。然好战伐者,非英雄,则必残暴。今闻关白,自是寻常人,予意则以为不足惧矣。”昉曰:“南方舟师,败失者甚多。不虞之患,不可不备,宜待舟师整治,或遣重臣,或遣御史,巡检似当。”上曰:“如不得其人而遣之,则不如不遣也。”昉曰:“特放逆珙诸子,诚盛德事也。然不逞之徒,每以此借口,不可置之于辇毂之下,何不移配于珍岛乎?”上曰:“佶等虽在都下。有何可疑?予意则欲其复入于京中旧家,而大臣之意如此,则予情虽切,亦不得自由矣。但珍岛亦海屿,合宜移置于陆地也。”昉曰:“顷者馆学儒生,以李珥、成浑从祀事,连章屡吁,而未蒙允许,反下疵累有谤之教。夫两贤,乃一代之儒宗,百世之师表,而上教如此,士林之缺望极矣。”上曰:“今此从祀,于大臣意如何?”昉曰:“古之从祀者,或有百年而后定者,或有不待百年而定者。臣愚虽不足以知两臣,而其可合于从祀,则似无疑矣。”

8月11日

○戊子,昼讲《诗传》。讲讫,上谓特进官郑蕴曰:“卿忠直人也。凡有阙失,直言不讳,补益者多。卿虽有疾,不予遐弃,以副至意。岭南古多贤人。郑经世、李埈,皆已病殁,张显光,不欲来见予乎,予心则不忘矣。”蕴曰:“显光年已八十,岂能远来?”又曰:“曾闻国家方蠲除民役云。抑不知因风灾,又有蠲减之事耶?”上曰:“有之。”知经筵崔鸣吉曰:“人自岭南来者皆言:‘禾谷则不伤。’”蕴怒顾谓鸣吉曰:“子何出此言耶?民之所资而生者田谷,而伤损无馀,民何以不穷,岁何以不凶耶?”鸣吉曰:“顷日之风,谓之变则可,谓之灾则不可。”蕴曰:“百谷俱伤,民将饥馑,非灾而何?”

8月13日

○庚寅,以洪命耇为副提学,金庆馀为吏曹正郞,金元立为献纳,宋希进为持平,尹棨为校理,洪命一为副校理。

8月14日

○辛卯,昼讲《诗传》。讲讫,同知经筵李圣求进曰:“以侍从补外,而旋即召还者,其意有在。近者侍从之臣,补外者多,而一出则还入者少。该曹注拟之际,每有乏人之叹,而亦难免外重而内轻也。”上曰:“外补之人,曾欲召还,而量田有未毕处,今若递改,则恐贻民害也。”

○改筑龙湾城。

8月15日

○壬辰,佶、亿、健等自济州移配蔚珍。上谕所经诸道监司曰:“各邑若不护恤,则必有中路狼狈之患,佶等及一家之人,并给马护送。”其后以本县残薄,难继其廪食,命移于襄阳。

8月16日

○癸巳,以张氏为淑仪。留之女也。

8月17日

○甲午,命全罗监司元斗杓,限明春仍任。三南守令瓜满者,并限月仍任。以量田才毕,事未完就故也。

8月20日

○丁酉,都督沈世魁声言,将欲畋猎于铁山等地,领兵而来。盖世魁久在岛中,无功可称,而天朝粮饷不绝,惭其无功,坐享厚廪,行师出岛,欲以欺罔天朝故也。

8月22日

○己亥,京畿监司郑百昌卒。百昌以轻浮之质,藉椒房之势,性且嗜酒,无所忌惮,慢骂士夫。然自少能文,尤长于诗,久居淸要,而无贪鄙之称,人亦以此多之。

○举子尹应聘,取他人试制,冒占一等。台谏请施重律,命应聘全家徙边。

8月23日

○庚子,时,宪府请罢东堂、监试榜。谏院又言:“监试生员试,例以疑与义试取。义则有五经义,并出之旧规,而顷年因大提学崔鸣吉陈札,五经义中,只出一经义,如进士之诗、赋,而参半试取,定为恒式,颁降中外,自癸酉式年,已行其规,而今此监试,京中则并试五经义,鄕试则只试一经义。莫重国试,京外异规,岂有如此杂乱,而不罢其榜者乎?礼曹不能分明知会,以致违误,其不察甚矣。礼曹堂上、郞厅,亦请推考。”上并不从,只令推考郞官。

○执义赵䌹、掌令李时稷、李坰、持平宋希进等上札曰:

古之人君,遇灾异也,降服乘缦,彻乐出次,此固有时月之制,而恐惧修省之心,夫岂有时月之限乎?恐惧修省之心,既主于内,则何暇有媮耳目、娱心志之事乎?臣等窃闻,殿下于观灯之夕,罗络彩灯数百于后苑,而以为娱,不知此语,诚然乎哉?宫禁事,士大夫虽不得见而知之,外间已不胜其藉藉,殆不可诬者。玩物丧志,召公之训也。其在天地气和,休征毕至之时,亦不可设淫巧,以荡君心,况此逢天瘅怒之日乎?古之人君,遇灾异也,或出宫女,以为修省之道,而今殿下,乃选淑仪于降灾之日,亦异于汉、唐之中主矣。虽恤胤汲汲之君,嘉礼、警惕,必嫌兼行,况殿下无是事乎?鲁侯新作南门,圣人书之《春秋》,作传者以为:“时屈举赢。”南门,国之门也。时屈,与天灾有间,而犹且讥之。今营造大君家舍之役,匠斲不辍,有若与天灾相抗者然。如使国史书之,而后人讥之,奚止新作南门之讥乎?昔宋臣欧阳脩,因水灾上疏于仁宗曰:“天人之际,影响不差,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已出而无应之变。其变既大,则其忧亦深,非小小有可以塞此大异也。”今此灾异,亦必有人事之召之者,而其变亦不可谓不大矣。殿下其将欲以放还二三逐臣,蠲除一分民税,谓可以塞此大异乎?抑圣心以为,大灾之来,皆天数,非人力可以消弭乎?自非然者,圣明何不思敕躬、正事之道,而反为娱乐侈大之举哉?呜呼!灾异未降之前,殿下不能懋敬厥德,对越皇天,惟以姑息、苟且为国,故宰臣不能进一贤士,而殿下不问;选曹不能甄别人物,而殿下不察;台谏不能纠劾官邪,而殿下不知;勋旧务广田宅,而殿下不禁;武夫专事贪虐,而殿下不闻,纪纲由是不振,朝廷由是不尊。惟其千涂万辙,私欲充塞,鱼盐之利,尽归于私室,豪势之毒,日痛于内外,黎民嗷嗷,跼地蹐天。且有百姓、国家,分为二边之说,税民深者为能吏,爱民至者为干誉,使四方八路,无复有一毫爱戴国家之心。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则窃恐今日之人事,果召灾异也。臣等不知灾异既降之后,上自公卿,下而庶官百执事,亦能少悔昔者之为乎?殿下不能恐惧修省,则难以责下矣,殿下警惕之心,出于至诚恻怛,则大臣孰敢不奉承,百执事孰敢不骏奔走职思其忧乎?人心自尔悦服,则天意亦可回矣。《易传》所谓虽有其象,而无其应者,讵不信欤?

答曰:“札陈之事,无非爱君忧国之言,敢不惕念而自警哉?”

8月24日

○辛丑,罢监试试官沈之源、李海昌、金益熙、尹烇、赵锡胤、兪榥,东堂试官许启、金巡、徐挺然、成汝宽、黄㦿、闵光勋、尹世任、任善伯等职。宪府以科举之法至严,举子出场,皆有定式,而今者监试、东堂再次设场之时,举子罢黜,或至鸡鸣,大坏科法,请并罢职,从之。此赵䌹之论也。其后䌹与掌令李时稷、李坰、持平宋希进启曰:“监试二所,东堂两处,则果皆鸡鸣出场,而监试一所则不然。臣等不能区别论之,请命递斥。”大司宪金尚宪以为:“䌹等论事失实,请递差。”一所考官沈之源、李海昌、金益熙、尹世任,得不罢。

8月25日

○壬寅,两司以罢榜事,连启以为:“试官既已坐罢,安有罢其试官,而仍存其榜者乎?”答曰:“莫重科举,决不可轻罢。依前事目,事在试官则责试官,事在举子则削举子。”

○上览刑曹囚徒单子,下教曰:“顺嫔家督纳席子,此舍人之任耶?”时,顺嫔孙婿李景曾为舍人,以顺嫔之请,囚工曹吏,故上教如此。翌日特除景曾刑曹正郞。

○以金盘为大司谏,姜大遂为司谏,郑蕴为副提学。

8月26日

○癸卯,以刑曹判书具宏为京畿、庆尚、全罗、公淸道舟师句管堂上。风变之后,三南战船,几尽损败,而倭情亦多有可疑者,朝野汹汹,以宏曾帅统营,备谙南事,使句管四道舟师。

8月27日

○甲辰,上将以二十八日谒文庙,领议政尹昉、左议政吴允谦、升平府院君金瑬、领敦宁金尚容皆病,以谒圣后设科时,无命官,故命退行。

8月28日

○乙巳,江原道霜降。

○流星出古旗星下,入狗国星上。

8月29日

○丙午,以闵应亨为司谏,朴守弘、任孝达为掌令,洪柱一、金集为持平,任絖为执义,尹履之为京畿监司,尹集为修撰,李行遇为正言。

九月

9月1日

○朔戊申,判中枢郑光绩上疏乞致仕,答曰:“卿以先朝旧臣,义当休戚是同。虽有疾病,黾勉入来,以副至望。”

9月3日

○庚戌,都督沈世魁,请贸米豆三万石。备局启曰:“岛中贸米之请,岁以为常,今不可全然不许,而天朝粮船,陆续出来,岛中人民,足以资活。今年则止许二三千石似当。”上从之。

9月4日

○辛亥,上幸太学谒圣,试士取文科李晩荣等八人,武科张应龙等四人。文科试券既入,上问于大臣曰:“今之取人过多,其议减一二人。”大臣议曰:“今者远方之士咸集,而成篇者甚多。且先朝庚辰年,则取十二人、丁丑年则取十六人。先朝取人之多亦如此。”上曰:“武科则四人,而文科至于八人,文武取人之数相倍,故欲减一二人,大臣之意如此,不必减去也。”因日暮,不得放榜。

○大司宪金尚宪启曰:“昔在先朝,设科之后,每有罢榜之论。士习日偸,弊亦不赀。不得已因礼曹建议,依中朝之例,场屋虽有变故,试官之应罢者罢之,举子之应削者削之,永勿罢榜事,著为定式,断不可续续挠改也。今番场屋,变故虽多,皆不过试官、举子之所失,罢其应罢,削其应削而已。何至罢榜,废先王已定之令,启后日无穷之弊哉?臣适遭私戚,不得与同僚面议停当,今闻远方举子,久滞京邸,行资已竭。待臣出仕,方始议妥,则多士之困益甚,此皆缘臣有故,不能从速善处之咎也。请亟递臣职,以惩耽延误事之失。”执义任絖、掌令朴守弘及献纳金元立,皆以议不同,引避。校理尹棨以为:“尚宪遭私戚在家,不得与同僚趁即议处,势所固然,有何耽延之失?絖等欲重国试事体,举其违格、用奸之迹,请罢其榜,亦未为失,请并出仕。”絖、守弘、元立等,欲守己见,则重违尚宪之议;欲变其初见,则又恐被人讥斥,旋引他嫌而皆见递。

9月8日

○乙卯,罢完丰府院君李曙、户曹判书崔鸣吉职。曙、鸣吉,曾任刑曹时,有以其主之罪,囚其奴为证者。上下教曰:“子之于父,奴之于主,妻之于夫,弟之于兄,勿使为证。”至是,刑曹有囚妻证夫之事。上以两人受教,而不能奉行,以致后人废阁,虽已递去,不可无罚,命罢两人职。已而,以两人皆受重任,难其代,竟不罢其职。仍下教曰:“国之所以维持者,在于名分。以子诉父,以奴告主,则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凡子之于父,奴之于主,妻之于夫,弟之于兄,设有可问之事,勿以为证,勿以为质。以此下谕八道,以敦风俗,以明教化。”

9月9日

○丙辰,以洪命耇为大司谏,赵䌹为执义,郑基广为左副承旨,安梦尹为全罗左道水使,任絖为校理,尹集为献纳,金益熙为修撰。

9月11日

○戊午,执义赵䌹启曰:“臣窃闻宣祖朝两南鄕试,连年罢场。相臣李宪国献议以为:‘自今虽八路罢场,京师无故,勿为罢榜。’遂蒙允兪,而罪在试官,罢试官;罪在举子,削举子,乃当时之教云。然则先王制此令之本意,专在救正外方之痼弊,若当其时,京师举场之不法,有如今日,则先王救正之道,必不但已也。长官金尚宪,不顾一国之公议,不待既除之同僚,擅停罢榜之论,此无非臣见轻之致,请罢臣职。”䌹前为司谏,力主罢榜之论,而因事见递。至是,复申前论,力诋尚宪,尚宪乃引避曰:“臣之本意以为,近日台谏,以一时区区私见,欲废先王已定之令,其于国体何哉?屡陈愚见,屏俟物议,而玉堂亦不以臣言为非,故出仕之日,即停其论。臣虽驽劣,安能就决于年少喜事之辈,以断国论乎?赵䌹自初必欲罢榜,杂引无实之言,眩乱人听,误罢多官,事露见递,亦可以少戢矣,而肆言至此,真无忌惮之尤甚者也。且先王一切勿许罢榜之教,明载令甲,而赵䌹以年少后生,不能详闻,乃敢谓先王本意,专在救正外方之痼弊,不已悖乎?臣既被重劾,请命罢斥。”大司谏洪命耇,亦以与停罢榜之论,引避。副提学郑蕴处置曰:“罢榜之论,或是或非,靡有底定。停论之际,所当相济可否,而同僚既除,不待出谢,遽尔独停,殊非敬同僚、重论事之体,而既已停之,则复为提起,渎扰于举动之时,亦未为得。赵䌹等请并递差。”答曰:“赵䌹可递,而金尚宪等停启,出于守法,无可递之失矣。”时,上以翌日将拜穆陵,而台谏皆引避,日已昏暮,政院请速处置,郑蕴留门而入札,递尚宪等,而上教如此。尚宪等,以举动时陪从,故不复辞,后乃辞递。

9月12日

○己未,拜穆陵。世子亚献,金荩国终献如仪。出就陵外幕次,大司宪金尚宪暴疾,上留御医崔得龙以救之。中路顾问者再,至昼停又问:“尚宪族属,有在行者否?”都承旨金庆征对曰:“史官南老星,即其外从孙也。”上命老星,乘驲往视之。

9月14日

○辛酉,以尹墀为大司谏,任絖为执义,任孝达、宋国泽为掌令,金坽为司谏。坽恬靖有操守,前后征召,皆辞疾不就,士论多之。

○礼曹启曰:“今番科举,一依宣庙朝庚寅年例,合四大庆,设为增广别试,就式年元数外,加取七人事启下,而今则初试额数,已减八十人,当有变通之举。依前增广例,初定四十人内,减七人为当。”上曰:“既定之数,不必减也。”

9月15日

○壬戌,昼讲《诗传》。讲讫,知经筵崔鸣吉曰:“用钱之道不广则难行。禁私铸,虽是古法,然若禁私铸,货不行矣。”上曰:“不然。私铸则轻重不等,厚薄无制,民不信矣。”鸣吉曰:“弊甚则必变。令民私铸,其用既广,从而禁之,亦或可也。国家用钱,民本不愿,而禁法先立,岂有可行之理?”上令备局议之。备局以为不可,上从之。

9月16日

○癸亥,以赵䌹为文川郡守。䌹以罢榜事,讥诋金尚宪,上以为喜事护党,特除外职。副提学郑蕴上疏言:

䌹性本刚直,合置侍从。虽有所失,不宜外补。

上从之。

○以赵翼为大司宪,柳景缉为献纳,成以性为副校理,尹集为修撰。

9月18日

○乙丑,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宰。都元帅金自点进曰:“黄州城无水,且多窥峰,不可守也。正方城泉甘,无土疾,阻三面而为固,实是可守之地。若命移兵营于正方,则正方即凤山地也。升郡为府,以兵使兼府使以镇之,黄州则只置判官似当。”上曰:“一道镇御之地,不可专恃一城。使监司又守他城,以为掎角之势可矣。”自点曰:“上教当矣。”崔鸣吉曰:“监司所镇处,亦宜议定。”上曰:“仓卒难定,退而议定。”其后,备局以载宁长寿山城为可守,上从之。

9月19日

○丙寅,雷电雨雹。昼讲《诗传》。讲讫,承旨睦叙钦进曰:“顷者朝讲命下,而因三公有故,旋停者累矣。臣考见旧事,先王朝若领事有故,则政府东西壁代入,明庙朝则或知事代入。今后相位有故,则请遵旧事。”上曰:“可矣。”仍曰:“其时大臣,亦有何故而致此耶?”叙钦曰:“盖必有病故而然也。”又曰:“命招之举,事体甚重,而玉堂讲院,或因入直,或因一会,启请牌招,殊甚未安。今后非大段事,切勿牌招似当。”上曰:“事非大段,政院初勿捧入。”

9月20日

○丁卯,全罗左水使白善男,自备军器、军粮,牒报备局。备局请令户、兵曹会录,上特命加资。谏院以为:“别备论赏,昏朝弊政。不可踵行于今日,请还收成命。”上从之,给马一匹以赏之。

9月21日

○戊辰,左副承旨申得渊,行罚宴于厅中,邀宦官徐后行同飮。及罢,后行不胜酒,扶掖而入,见者骇之。

9月24日

○辛未,昼讲《诗传》。

○以金尚宪为大司宪,尹集为吏曹佐郞,郑广成为都承旨,尹绛为修撰,金应祖为持平,沈詻为左副承旨。

9月26日

○癸酉,备局启曰:“顷于榻前,伏承公淸道战船添定之教,臣等相议磨链。泰安等五邑,则使之独造一船,其馀小邑如保宁、结城,并二邑造一船,蓝浦虽小,而船材出于其地,故亦令独造一船,瑞山则元定战船之外,加定防牌船一艘,庇仁、唐津、海美则各造防牌船一艘。且全罗道龙安、咸悦、临陂、沃沟,与韩山、舒川等邑,只隔一水,乱后皆有战船,而中年革罢,故此四邑复设二船,罗州物力雄富,而只有一船,故复加定一船矣。”答曰:“知道。”又启曰:“今此两湖新加定战船,依庆尚道例,每船除给束伍八十人,常时则轮替守护,有事则用为船格似当。”答曰:“两湖形势,与岭南不同。陆军减缩,亦非小事,未可轻议也。”

○公淸道儒生闵汝耆等又上疏,请李珥、成浑从祀文庙,答曰:“疏中所陈事,不可轻议。尔等退修学业。”

9月27日

○甲戌,昼讲《诗传》。讲讫,金自点曰:“沈都督多有舟师,岂非可忧之甚者乎?宣沙浦、老江两镇,因乱革废,今复设镇,与全罗道相为控制,以为御海贼之地则善矣,而事系变通,敢禀。”上曰:“言于备局。”

○增广别试取生员、进士各一百人。生员状元金益谦,盘之子;进士状元洪重普,命耇之子也。

9月28日

○乙亥,谏院启曰:“王世子久废朝讲,罕接宾师,物情深以为未安。宾客四员,不为不多,而朝讲命下之后,因其有故,中辍者数矣。今日又如是,请应参宾客推考。”上从之。

○备局启请平安道定州、龟城、龙冈三邑,以文官交差;咸镜监司闵圣徽,亦请六镇守令以文武交差,皆从之。

9月29日

○丙子,遣礼官,奉审宗庙、永宁殿、崇恩殿。春秋奉审,乃旧例也。

冬十月

10月1日

○朔戊寅,朝讲《诗传》《有女同车》、《山有扶苏》、《萚兮》、《狡童》、《褰裳》、《丰》章。参赞官郑蕴曰:“此诗乃闾阎家男女相谑之辞,其文义,无可进讲者。然古人观诗之法,或即远而近看,或比类而反观。且古语有曰:‘贤贤易色。”人君能以此诗好色之意,看作贤贤易色则好矣。《山有扶苏》‘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反作不见贤人,而见此狂人云,则亦好矣。“上曰:”文义之外,以切实之言进戒,所言皆好矣。“又曰:”尧、舜之时,亦有淫女耶?“郑蕴曰:”尧、舜之时,比屋可封,必无是事矣。古人曰:‘草尚之风,必偃,此皆人主所使然也。“讲讫,领经筵尹昉,请申明荐法,而所荐非其人,则罪其举主,上曰:”予欲行此法久矣。闻先朝亦罪误荐者云矣。“昉曰:”苟得人才,布满朝廷,国可为也。“上曰:”年少有才,谁其尤者?“昉曰:”臣罕接年少,不能知其人也。“上曰:”为国尽诚,能任厥职者,有几人耶?为国之道,必先用人,此乃三公之职也。“昉曰:”内职诸人则不可知,而至如闵圣徽辈,亦可谓尽心国事者也。“

10月2日

○己卯,宪府启曰:“人臣事君,无二礼,大小同敬。以皇太子之贵,不得绝驰道,则古时礼法之严,可见也。阙门之外,设红马木,所以止拦入、示防限,而近来尊贵之官,或乘舆马,直至阙下,实非古礼。请令兵曹,严加禁止,违者论之以法。”答曰:“所谓尊贵之官若是,大君则红马木内下马,似无不可矣。”领议政尹昉、左议政吴允谦,以此上札待罪,上谕令勿待罪。其后宪府累启以为:“大君固是绝等之贵,至于朝廷之制,不可不守防限。况至亲至爱之间,尤当谨之于微,导之以礼。”上终不听。

10月3日

○庚辰,以具凤瑞为右副承旨,闵应恢为同副承旨,成以性为正言。

10月4日

○辛巳,以金尚宪为弘文提学,崔葕为右副承旨,尹棨为副应教,成以性为副校理,朴守弘为正言,李时稷为掌令,郑雷卿为校理。

10月5日

○壬午,火星入太微西垣第五星内。

○上命召对,讲《诗传》。讲讫,参赞官沈詻曰:“畿甸滨海之邑,往年海溢,今年又遭风灾,连岁失稔,民生阻饥,明春救荒之政,不可小缓。江华、广州,国谷多峙,以至红腐。请速给粜,以为救荒之资。”上曰:“令该曹禀处。”

10月6日

○癸未,宪府启曰:“旧时,咸镜南道山外居胡,出没无常,故南兵使留防于甲山,而甲山府使,亦用武臣。今者山外防备之事,大异前日,而三甲残民,困于推剥之手,怨痛至骨。请以有名望文官,破格择遣。”从之。

10月7日

○甲申,庆尚右兵使柳承瑞,以前兵使柳舜懋死于旧衙,郑忠信又以病免,遂新创衙舍,民不堪其苦。监司兪伯曾以闻。上令备局论罪。备局以承瑞虽以淸谨著称,而被劾于监司,当罢黜,上以罢黜为轻,特命削夺官爵。

10月8日

○乙酉,赠昌城士人郑士龙官,复其五子家。士龙于丁卯之乱,为贼所执,问邑民避乱之处,终不指告,骂贼不屈而死。平安监司张绅以闻,命赠官、复户以褒之。

○备局启曰:“南方之虞,不减于西边,防备之策,不宜少忽。舟师则既有句管堂上,自当检饬,而此外各处山城,随便修筑,军饷、器械,宜另加料理,以备不虞。请以此意,知会于下三道。”上从之。

○分遣暗行御史。赵䌹于全罗道,姜大遂于公淸道,尹棨于庆尚道,赵寿益于平安道。

10月9日

○丙戌,公淸兵使宋英望,摘发安眠串违禁耕垦人等,书其名,送于备局。备局请令禁府,拿致查处。政院启曰:“国家养松之地,禁令甚严,而有此冒耕,置法宜矣。但念国纲不严,州郡忽视,使愚氓不自觉其陷于犯禁,至于三十五人之多。今若一时拿致京狱,则不但贻弊道路,有骇瞻聆,海郡村里,必将惊扰。莫若令本道监司,别定推官,严讯得情,分等用律。”上令议于备局。备局以政院言为是,上从之。

○上命召对,讲《诗传》《东门》、《野有蔓草》、溱洧章。上曰:“予闻,中原名士大夫,罔敢昵于娼女,其有昵宿者,则朝廷摈不用云。我国亦然乎?”参赞官郑蕴、崔葕对曰:“今之士大夫,未闻有往娼家者矣。”讲毕,蕴荐其鄕人林真怤,闭门读书,年近五十。若除大君师傅,则称其职矣。上曰:“令该曹待阙除授。”蕴曰:“臣曾为都承旨时,每见上日三开筵,今不如前,臣窃闷叹。且召对,不如朝、昼讲之博问于群臣也。”上曰:“当留念焉。”

○以金重镒为正言,闵应亨为校理,李硕达为黄海兵使。硕达,元帅金自点之姻亲也。自点将以正方山城为营,欲与硕达同事,力荐而授之。

10月10日

○丁亥,江原监司李敏求驰启曰:“复审给灾,乃恤民之大政,而本道山蹊迂远,村坞穷僻,远或二三日程,行审往来之际,久者三四日。监官、吏胥等酒食供馈之费,皆出于被灾之村,终虽给灾,其惠无多,而穷民之生计先尽,故皆不愿报灾云。”启下户曹。户曹回启以为:“江原道风灾虽酷,自可收拾馀谷,上输官租,采根拾实,以备饥荒,监司之所请是也。”上从之。

10月11日

○戊子,宪府启曰:“近来新恩及第生、进等所带优人,非金线笠、剪彩花、段绢里衣,则有若歉然,富势之家,恣意僭越;贫寒之士,竭力慕效,倾财破产,不知愧悔。坐见风俗之若此,而不为之禁,此有司之过也。请自今,如有仍踵弊习者,其家长一一治罪,亦令四馆,申明纠检,尤甚者,报礼曹入启处置。”上从之。

○唐差曲承恩,杀朔州府使金翼龙之子泰英。上移咨督府,请诛承恩以偿命,都督不听。自此,承恩益骄恣,所过,民皆逃散,如避贼锋。

10月14日

○辛卯,上命召对,讲《诗传》。

10月15日

○壬辰,咸镜监司闵圣徽驰启曰:“碧潼等镇居民三十馀人,越境采参,竟皆被掳。盖禁法虽严,而京外上司,入送货物,使之贸参,取责多门,守令不得已分给民间,责令贸纳,故其势不得不冒法忘死,至于被掳云。”

10月16日

○癸巳,昼讲《诗传》。讲讫,参赞官郑蕴曰:“近日台谏,以大君下马事论启,而自上终不允从,臣窃以为不可。汉时皇太子不下司马门,君子以为非。今大君之下马于红马木内,非礼也。”上曰:“古者,大君乘轿入敦化门乃下,而予则以入门下马为过,使之下于门外。反以此非之,不知其可也。”蕴曰:“待大君,不可加于待大臣也。”特进官李时白曰:“近来设厅甚多,贸贩多方,争民施夺,罔有纪极,民之所以不堪命者,此也。南北有虞,而民困至此,臣窃忧之。”上曰:“贸贩之弊,诚如卿言。已命停罢,而今尚有之云,其令诸道监司,查核治罪。”

○忠州捕获盗贼十四人,刑曹请枭示警众,上命议于大臣。大臣以为当斩,上从之。

10月18日

○乙未,昼讲《诗传》。讲讫,特进官金自点曰:“南以兴有老母,死于鄕,似当助哀。”上曰:“以兴为国死节,予不能忘。今闻其母死,予实恻念。其令该曹,别致赙,又令本道,给石灰及造墓军。”

○前全州府尹郑世矩卒。世矩明敏有才,于方面州郡,多称其职。

○御营厅启曰:“本厅军募入者,五千二百五十馀人,且有体府衙兵九百二十馀人,而例自十月至明年二月,以一百五十日分作二番,先后相替。六哨军及书记并六百七十二人、中军所属军牢、旗手、吹鼓手,亦一百馀人,大率一番,可至七百七八十人。每当番次,例自本厅抄名以送,使之上番,元无一定之式,且其在鄕,亦无恒定分数。常时入番,未免顚错不齐,脱有缓急,调用甚难。请勿论新旧,从各邑实数,或以弓手,或以炮技,作伍填队,预定旗总,使之相属,每当上番,如期而至,则卒伍相亲,又有条理,伏惟睿裁。”上令议于大臣,大臣以为然,上从之。

10月19日

○丙申,以李行遇为献纳,柳景缉为掌令,洪翼汉为正言,闵栐为庆尚右兵使。

10月20日

○丁酉,诬告罪人朴天建伏诛。天建以偸盗,见捕于洪州兵使宋英望。按问之,天建曰:“我非偸盗,将有告变之事矣。庆川监麟蹑,曾与其族人赵廷桧、廷桧之子瑞翼、安山人赵廷翰、宗室永安监、永安之子世敏、仁川人金善鸣相会,谓我曰:”国运尽于丙子。问于南阳人赵亮,则亮亦以丙子为吉’云。“英望以此启闻,遂命拿麟蹑等来。麟蹑供曰:”臣年才十七,无所识知,今始闻天建之名。“善鸣、世敏以为:”与天建,粗有面分。天建虽甚愚悖,岂与数次相面之人,同作凶谋乎?“世敏又曰:”臣父乃永原监,非永安监也。今年身死,而天建谓之同参其谋,此亦可知其诬。“亮供曰:”朴天建之名与庆川监之号,皆未前闻。且臣名湸字,而天建以亮字告之,请与面质。“天建供曰:”洪州人韩恭父子,曾与大兴人杨遇春、斗春、庆春,有凶谋而不成,臣闻而传于人,恭等恐臣上变,反诬臣于营将。营将欲扑杀臣,恐不得暴白而死,欲凭告变之言,得来京中,而营将又诱以‘善为说辞,则当作府院君’故如是说道矣。“上命断以诬告之律,天建遂伏诛,被诬人皆得释。两司请拿问洪州营将宣世纲,以正其诱胁之罪,上久而不听。副提学郑蕴上札曰:

废朝末年,盗牛马者,自称逆贼,因嫌告讦,拘系满狱。此所以致覆亡之祸也。圣明临御,尽革曩时疵弊,而其一尚存,告变之狱是也。今者天建之告变,尤极无据,而成其狱者,世纲也。其教诱援引之状,希功乐祸之心,原情定罪,浮于天建。两司拿鞫之请,真得防奸杜渐之义,而论列累日,尚未蒙允。噫!自此告变之门,将日开矣。告变之门一开,则国脉将日伤矣。殿下之持难于两司之请者,臣有以窥度之矣。岂不以告门一闭,则虽有不轨之徒,潜形隐迹,而无人发告为虑也?此则大不然。殿下上应天命,下顺人心,而为宗社、神民之主,宁有奸谋逆节,敢生窥觎于天命人归之地乎?夫执狐疑之端者,来谗贼之口。若殿下之心,未能无一毫狐疑之端,而有所靳许于两司,则非臣之所望于殿下,而国家无时宁静矣。

答曰:”札陈之事,当留念焉。“翌日遂从两司之论。

10月21日

○戊戌,户曹请以京畿别收米,代捧钱货,命议于大臣。大臣皆以为便,上从之。

○设增广别试,取文科李尔松等四十人;武科郑韺等五十人。

10月22日

○己亥,上命召对,讲《诗传》。

10月24日

○辛丑,沈都督接伴使姜弘重驰启曰:“即见留岛译官文状,则岛中差官许天忠,领饷银,自北京出来言:‘礼部差中书胡泰,赍奖谕朝鲜敕书出送,岛中差官游击江国正,力陈朝鲜残破之甚,供亿之难,自请奉敕以归,今月念间当到,都督亦陞都督同知’云。且闻诸汉人则中原,盗贼蜂起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漕运都御史,与红眉贼通谋造叛,为舍人所告就禽。盖红眉贼起兵河南,据守汴梁,兵马甚盛,天朝大摠兵等往讨之,皆被杀云。”

10月25日

○壬寅,以沈之源为执义,金应祖为掌令,闵应亨为司谏,洪瑑为持平,吴端为校理。

10月26日

○癸卯,昼讲《诗传》。讲讫,郑蕴曰:“三南量田之初,谓‘当待京畿、江原道毕量,一时行用’云,而到今随其打量,随即出役,失信大矣。稍待一两年用之,何损乎?人心得失,系国家存亡,何可与数百同、数百石米布,比而同之乎?”户曹判书崔鸣吉曰:“既已量田,而犹用旧案,安有此理?”蕴曰:“然则当初何以曰:‘待两道毕量后并用’云乎?”鸣吉曰:“臣窃闻,量田之后,无大段骚屑之弊矣。”蕴谓鸣吉曰:“前日登对时,公以风灾为无所伤。今者又以量田,为民无骚屑,此何言乎?”鸣吉曰:“今此量田,本非欲益上而富国也,不过为均民之役,故既减五结收布,又减收米矣。”沈詻曰:“筵席事体,各言所怀而已,此非论难之地也。”

○给东莱留馆倭米一百石。时,商倭留馆经年,既无自我给粮之规,又无岛中接济之事。请贸米二百石,不许,以一百石给之。

10月27日

○甲辰,公淸监司朴明榑启陈,海边居民,乘船入海,遭大风多渰死。上见之恻然,令本道举行恤典。同副承旨具凤瑞启曰:“死于私事者,亦蒙恤典,他日如有因公事致死者,则又将何以施恤乎?”答曰:“因予不德,无辜苍生,遭风多死,予极惭赧。此辈虽以私事渰没,特施恤典,以表予意。”

10月28日

○乙巳,宪府启曰:“近来灾异日兴,财用日匮,而家舍之逾制日甚,勋贵之家,僭越无节,闾阎之人,纵恣无忌。此而不禁,将成木妖,请令汉城府,一一摘发,其逾制者罪其家长,即令撤毁,官吏若不举行,则先治其罪。”答曰:“已造者不必撤毁。今后申明法禁,俾无逾制之弊。”时,金自点新造大家,甲于都城,故有是论。

○庆尚道暗行御史尹棨驰启曰:“义城县令崔茂,私用县仓耗谷千馀石。”上命拿问,遂中道定配。公淸道暗行御史姜大遂驰启曰:“水使柳持敬营私规利,侵虐军卒。”上命先罢后推。

十一月

11月1日

○朔丁未,庆尚监司兪伯曾,按星山县监尹善道贪饕之状,启闻,罢黜。

11月2日

○戊申,以闵应恢为同副承旨,成以性为正言。

11月3日

○己酉,右副承旨具凤瑞启曰:“启覆,莫重之举也,而上年有故未行,至今死囚多滞。若又迟延,则阳节必迫,请令该曹,从速举行。”上从之。启覆,主杀,故必以冬节为之。 ○以黄海道束伍军二千,入守安州。

11月4日

○庚戌,上命召对,讲《诗传》《园有桃》章。侍读官郑雷卿曰:“《园有桃》,忧其国小而无政。夫政者,正也,正人之不正也。人之非也,而不有以正之,则虽有政,与无政同,故作诗者,见其然而忧之也。”上曰:“岂有举国罔觉其非耶?”雷卿曰:“非谓无一人不能觉也,如子思所谓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之类也。”金益熙曰:“能觉其非,则国岂亡乎?国事日非,而无忧国之臣,与今时同也。”

○金汗岁求红柿三万馀个,上命给之。

11月5日

○辛亥,承文院启曰:“中朝所颁《洪武正韵》,音义、字法皆备。原系高皇帝同文天下,创制之书也。今宜开刊此书,印出广布,使写字官等传习,俾无任笔失真之弊。”从之。

11月6日

○壬子,上命召对,讲《诗传》。讲讫,执义沈之源、司谏闵应亨请对入侍。应亨曰:“自古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近日雷震正殿,汉城府池水赤,岂不可骇?两陵分崩,尤是切迫之灾,七月拔木之风,亦兵革之兆也。风灾与辛卯年相似。辛卯有大风,而壬辰倭贼入寇。安知辛卯之变,复出于今日乎?自古兴丧,在于言路,而近来言路塞矣。反正之初,则不待天变,而使之尽言,故人皆有怀必达。今则虽有变异,而亦不求言,少有触讳,辄加震怒。是故,人皆囚舌,以言为戒。城门将闭,言路不开,臣窃闷之。昏朝时天变叠见,当时之人皆谓,将有何变?未几,有反正之举。反正后人皆以为,自此将太平矣,而有李适之变。李适既诛,复谓此后则可期无事,而又有丁卯之变,当时亦皆有灾异之先征者,岂不惧哉?”之源曰:“臣往见金尚宪,言此等事则尚宪以为:‘今之国事,无复可为者。’夫以尚宪之刚直,亦无所陈白者,盖以国事无可为也。”上变色喟然曰:“朝士之以国事,谓无复可为者,以在上之人,委靡怠惰,不足与有为故也。然世禄之臣,当思尽瘁,岂可置国事于无可奈何,而不为之救乎?”之源曰:“我国之事,皆是文具。上之待臣,不以文具,则下之事上,亦不以文具。今上教如此,国可为也。臣愿殿下,不徒言之,必以诚实而行之也。”应亨曰:“殿下能以未反正时之心,为心则事可办也。”上曰:“两司皆言我过失,以正吾心。”之源曰:“臣闻禁中有龙池,此真是乎?虽无此事,愿常以游逸为戒。且八日观灯,亦非今日所当为之事也。又闻禁苑有土木之役,然乎?”上曰:“副提学郑蕴札中,亦以龙池为言。小民必曰:‘获龙而放之池也’,岂不异哉?”之源曰:“君臣犹父子也,有怀必达。所言虽过,愿勿以为非。”上曰:“汝言是矣。予岂非之?古人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是而已。”之源曰:“继自今,赫然振发,饬励大臣,愿勿如前日之玩愒也。”

○上下教曰:“天气甚寒。令该曹造襦衣,给薄衣军士。各处直宿军士,则分给空石。”

11月7日

○癸丑,上引见大臣及备局堂上。从沈之源、闵应亨之言也。上谓大臣曰:“昨日两司请对言:‘倭情可忧。’大臣以为如何?”尹昉、吴允谦皆言:“倭人姑无来犯之势。”李弘胄、申景禛,请整敕舟师,以备不虞,上曰:“关白厌苦兵革,禁不得放炮。且恐人为乱,尽拘将官妻孥为质云。若此而可能谋人之国乎?予则以为,无可忧之端矣。”

○以平安道三手、壮武队三千二百八十人及黄海道出武军兵三千人,入守安州。

11月10日

○丙辰,备局启曰:“近来参商,纳税少而取利多,故内地之人,争相入往,潜越之弊,终不可禁。请量加收税,稍夺商利,以为禁令一助。”又启曰:“三南监、兵营牙兵、别队之号,元非法典所载,出于乱后新创之规,而今当朝夕待变之日,监、兵使手下亲兵,不可尽减,令本营定数启闻,额数之外良民,则破定军保,公私贱则编入束伍为当。”上皆从之。

11月11日

○丁巳,以李时稷为掌令,严鼎耇为正言,吴达济为副修撰。

○大司宪金尚宪上札曰:

臣窃闻,朝廷特轸南虞,将遣具宏,往饬两南防备,其绸缪阴雨之计,可谓深矣。且闻具宏,曾帅统营,颇以廉谨,得士卒心,庙堂应选,亦不为失人。然一番巡历,终无实效,必须讲究长算,庶永有所藉也。国家自西鄙有事,专意西方,而南边备御之具,全不收拾。所谓军兵,只是束伍之军,而操链踈阔,器械龃龉,诛求督责于一身两役之民,饥寒切身,愁怨满腹,而上下内外,嬉嬉然不为之省视,计欲临乱驱战,使之忘躯效死,天下宁有是也?臣有浅见,请试陈之。今以忱诚勤敏,解事有风力文臣三人,称以监军御史,分遣于统营及庆尚左右兵营,与阃臣同议军务,春夏俱札信地,秋冬分驻各处,专意训链,其守令、将官等役使侵虐,不加抚恤者,轻重施罚,军兵老弱者,以此精择,将官之有勤劳、显效者,启闻论赏,以为耸动之举。水军御史,则虽以统营为信地,四时兼巡湖、岭沿海营镇,其操链,视陆军倍数。盖束伍,皆非正军,而半在南亩;水军自有当番者,恒在镇下,无废农往来之苦也。古者用兵,必有掌财之官,以需犒赏,而本道力屈,又出一员使命,恐益烦扰。监司兼理饷任,若善措办,可佐其费也。或以为:“监司专制一道,操链军兵,亦其所职。何必别出剩官,而又使之反为调度也?”臣谓:“中国法制纤悉,既置左右布政使,而特设巡按、巡抚御史,主管军务,岂不以大事在戎?布政之臣所领民事繁多,若兼责戎事,虽能者,有所不逮也。”此其深虑远计,度越前代者也。不立饷司,出于省弊,而道内养兵之责,何莫非监司之所当任者乎?军兵等于镇管、营门操链,皆自裹粮,贫民不堪其苦。初年则宜以各邑官廪,计日支放,明岁之后,宜别有区画之便。御史若于期月递授,必无成效,须得三年交替,方可责成。然人情无室家,则不能久安,御史依中朝之法,许令挈家,所带奴婢,从简定数,以其所驻本邑田税,依品给禄,有劳绩,则如汉时玺书褒美,增秩赐金故事,而未满仕,不得迁易。我国人心浅狭,不耐久,亦不容人耐久。习俗之弊,在君上转移之如何也。且御史留驻道内,则营门列邑,冗费必省,虽供一御史,所益十倍矣。御史许带台衔,兵使以下官吏犯法及军民弊瘼,随其所闻,使之驰启。中朝则巡抚皆用堂上以上官,而兼带都御史。今亦不必太拘官限,唯以得人为主,以此为制,行有其效,可遍试于诸道也。虽然,法不能自行,必得人而后有成。御史、列阃,不得其人,而咎法之不善,虽圣贤,亦末如之何也。议者必以‘敌未至,而先摇邦本’为戒也。然敌至而图之,脐可噬乎?昔赵充国屯田之策,汉廷诸臣,皆以为不便。我世宗遣金宗瑞,开设六镇,一时论议,亦多相左,自后观之,纷纷之说,果可信乎?唯在明主夬决,而力行耳。臣之愚计,非敢自拟于古人,只陈古今行事得失之验也。伏愿圣明,财择焉。且目今将帅之材,常患乏少,凡遇窠阙,未免苟充。宜于恒选之外,多方以求之,先令文武官,曾经实职二品以上,各荐武弁中可堪将领者一二人,标其实状于名下,各以所能考试,以备擢用,如有偾事者,坐其举主。两界武士最多,其中可用者何限?然朝廷收用,罕及于边远,渠辈之失望、怨恨,不足怪也。令两界方伯,各拣十人,或以计虑,或以材力,拔出侪类者,资送京中,先隶宿卫,随试所长,名实相当者,对品授职,以次需用。三南、海西监司,亦各荐五人,江原则三人,其资送京中,试才调用,俱如两界例,间岁为式,亦不必强令备数也。三南、海西,则铨选注拟,常出于此,关东武士,比他道颇少,不得无差殊也。今之取武士,先取身言,次取文笔,故浮华无实之辈,辄获荐誉;质直沈毅之人,不利进就,此公论所深惜也。操用人之柄者,所宜各取所长,而尤当留意于此也。且今时马贵,战士有马者少。夫战阵之上,取胜于马足之间,我国山林险阻,虽曰步兵之地,亦岂可不以马兵为重乎?国家赏赐用马之数甚广,自今赏赐文臣,勿用马,而用他赏,一施之于武弁、军士之试艺者。闾阎、鄕曲,能孽息善养马者,别施劝奖,以盛畜牧,亦兵政之一助也。

上令庙堂议处。备局回启曰:“御史三人分管军务,乃是中朝巡抚、巡按之制。苟能得人而久任,则不惟军政修举,兼可弹压贪吏,其利益岂云少哉?但我国官制,与中朝有异,凡新创之事,必须谋始虑终。御史三人一时絜家,俱作别衙门,事系大段更张,一或失宜,反有弊端。仍念庆尚一道,郡邑太多。祖宗朝曾遣左右监司,而壬辰倭乱后,亦尝有此例。今若照旧分差,则时平无事,有左右分理之效;或有缓急,亦可得掎角之势,虽不别遣御史,似有其效。文武二品以上,各荐可合将领者,乃法典所载,而癸酉、丁卯年间,亦尝举行。去年备局,既又议启选择,亦蒙兪允,一依札辞,并令各道监司,拣送京中,试才调用,而谬荐之人,轻则推考,重则坐罢。国家赏赐,用马太多。不特文官,虽武臣,寻常循例之赏,则并勿用马,必用于武臣中武功,军士中试艺之赏则可矣。且如闾阎、鄕曲,能孳息养马者,则似难卒然劝奖,令兵曹量宜施行。”答曰:“依启。岭南虽广,物力不足,分差之举,似难轻议。马匹之只给将士,诚有所见。但必用于武功之赏、军士之艺,则其路甚狭,其价愈重。此则在所不论,而但其他赏代用之物,不可不预先讲定,令该曹定夺施行。”

11月12日

○戊午,朴𥶇回自沈阳言:“汗击破蒙古诸国,广地千里。且得玉玺,以玺印纸,使示我国。”其印文曰,制诰之文。

○金差马夫大、武夷,驱马三百二十七匹、橐驼三匹以来。谢朴𥶇之行也。

○宪府启曰:“直讲洪柱一,以年少名官,不自谨饬,居家处事,率多悖戾,请罢职。”答曰:“推考。”

○命承旨崔葕,摘奸于典狱署,放释轻囚。

11月14日

○庚申,先是,副提学郑蕴陈启于榻前,请姑勿用三南新结,徐待诸道毕量田后,一体出税,上难之。至是,蕴以为:“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遂留疏而去。答曰:“卿之不辞而归,似或过当,待春暖上来。”

11月17日

○癸亥,宪府启曰:“祖宗法制,疆域有截,虽事大、交邻,冠盖往来,而不许一人私出境外,盖虑患之深也。今者朴𥶇之行,朝廷既定商贾带往之数,而义州府尹林庆业,乃敢于朴𥶇渡江之后,潜送商货,追入沈阳,朴𥶇不念朝廷择遣之意,反与庆业,私相容庇,入京已久,亦不陈达,及至备局招问之时,始乃言之,事极可骇。请林庆业、朴𥶇并命拿鞫定罪,其私商等,则并皆拿来,按律处断。”答曰:“并姑先推考,私商等不必治罪。”

11月18日

○甲子,以尹煌为大司谏,闵应亨为同副承旨,任絖为司谏,兪守曾为掌令,朴遾为持平,李海昌为正言,尹绛为副校理,沈之汉为副修撰。

11月20日

○丙寅,先是,渭原所属楸仇非、碧团两堡之人,越江采参,被掳者三十六人。金人屡贻书责之,乃囚其郡守许详、佥使李显基、万户金进等。上欲诛此三人,以惩后,判义禁崔鸣吉上疏曰:

国家断罪之律非一,而至于越境冒犯,诛止犯人,不及官吏,其来久矣。今者江边采参事目,因许详辈而始设,则此辈所犯,乃令前事也。法轻于未犯之前,律重于既犯之后,使人将何畏,而知所避哉?臣之愚意,先以所制事目,颁布两界,使人人晓然知国法之如此,然后其有不从吾令者,按法而处之,则好生之仁,守法之义,两尽其道矣。

上不悦,下教于政院曰:“此近于作威作福,其渐不美矣。”遂命递鸣吉判义禁。后详等皆被诛。

11月21日

○丁卯,上御文政殿,覆死囚。领议政尹昉、左参赞韩汝溭、大司宪金尚宪、右尹安应亨、礼曹参判洪命耇在东,吏曹参议朴潢、户曹参议申得渊、正言李海昌在近东西上,刑曹判书具宏、丰宁君洪靌、怀恩君德仁、吉城尉权大任、刑曹参判李时白在西,都正沈誢、工曹参议赵国宾、佥知中枢府事洪雴、刑曹参议姜善馀、校理尹绛、副修撰洪命一,在近西东上,都承旨郑广成、左承旨睦叙钦、右承旨沈詻、左副承旨崔葕、右副承旨具凤瑞、同副承旨闵应亨,在楹前,记事官尹敉、南老星、梁曼容、李禬,在楹外。承旨进读罪人推案,上遍问左右,左右皆曰:“当死”则上曰:“似当依律,而姑待后日。”左右若曰:“罪涉可疑”,则命反复更议焉。

11月23日

○己巳,庆尚道尚州儒生宋以镇等上疏,请于收税之时,特减上中之赋。户曹回启曰:“量田之后,诸役之减既多,而岭南儒生,相继投疏,殊甚未便。以圣上恤民之意言之,则虽举一道,皆为下之下,犹患其所减之少。以国家经费计之,则实无可继之策,虽欲裁节,势不可得。但本道量田加出田税,比他道稍优,所出之税,或有倍蓰于前日者,民不思当初漏结之罪,而徒以新税之多为怨,宜就其加结过多之邑,量加变通。”上从之。

11月24日

○庚午,以李弘胄为判义禁,洪命耇为大司谏,金庆馀为校理,尹集为吏曹正郞。

11月27日

○癸酉,上御文政殿,再覆死囚。

○大司宪金尚宪,以病上札,请递职,且曰:

臣于疾病之中,又有所感焉。中年百病,身事艰危,广迎名医,日求方药,而所言各异,未知适从。岁月之间,略试诸术,刀圭之力,不能救沈痼之疾,责效太速,厌倦继之。自念平日所戕伐者少,若勿喜动作,静坐安养,则亦可以致期頣之寿,医于吾何有?殊不知良时易往,暮景如飞,千金之躯,忽焉如朝露,客邪交侵,鬼事渐迫,抚躬悲歌,将复何及?当时有劝臣以神丹妙剂,保元延寿之术者,不用其言,以至于此,臣不胜悔恨、哀矜之至。伏望殿下,勿以臣言为狂妄,于保养圣躬之方,务臻其极,益修祈天永命之道,以基亿万年无疆之福。

答曰:“卿勿固辞,更加调理察职。且札末所陈,当留念焉。”此札盖借身病,而喩时事也。

十二月

12月2日

○戊寅,以金荩国为判义禁,金庆征为都承旨,尹煌为大司谏。庆征恃势骄恣,人皆恶之。

○汉城府因宪府启辞,摘发家舍之逾制者,请罪之,皆是孤寡、庶民,如金瑬、洪瑞凤家舍,亘满一洞,而不敢启焉,人皆非之。

12月4日

○庚辰,接伴使姜弘重驰启曰:“铁山府使李仁立牒报以为:‘金差马夫达到宣川,率从胡,驰入蛇浦,执汉人七人,夺牛四、马十二、骡一,靑布一千匹、花丝䌷三百匹、潞州䌷四十匹。五人则斩首,一人则割两耳及鼻而送之,使归告督府,一人则削发率去’云。”

12月5日

○辛巳,大君生,以其日即卒。礼曹请停朝市,礼葬,上命勿举行。

12月6日

○壬午,以李显英为刑曹判书,崔有渊为右副承旨,尹丘为献纳,金德𫍯为大司谏,金寿翼为修撰。

12月8日

○甲申,乔桐幼学黄泓上言曰:

甲子逆适之变,臣父宣传官景礼,将传命于京畿巡察使李曙,驰到松京,猝遇凶锋,抗节效死,而尚未蒙旌褒之典,不胜冤痛。

上命赠官以褒之,且令该曹,除泓相当职。

○正言李海昌启曰:“朴东亮之罪,臣不欲枚举,而大概罪人也。反正之初,先后在焉,诸宰在焉,何不同声合辞,辨白于议罪流窜之日,而及今先后宾天,罪人已死之后,因其子之上言,有伸理之群议耶?兵曹判书李弘胄,自少至老,淸约自守,而气血既衰,有所溺爱。孽子安邦,蔽父聪明,私弄政柄,拟望迟速,皆出其手。以臣所目见者言之,臣之一家有孽属二人,常以不得官为恨,纳交安邦,竟得边将。据此推之,赂安邦得官者,必不止于此。弘胄爵位虽尊,破屋数间而已,而安邦乃挟倡畜妾,又起大屋于其傍,岂不可痛?臣职在言地,不可不言,即将东亮、弘胄事,简通同僚,并欲论列,则同僚或有初不可否,而仍以简中语,飞报东亮婚家云。缘臣无状,以致如此,请赐递免。”司谏任絖、献纳尹丘,皆以被斥引避,正言金重镒,以既书谨悉于简通,而竟未归一引避。大司谏金德𫍯处置曰:“东亮,宣祖之忠臣也。其生,既蒙恩宥,许还辇毂,其死而伸理,固无怪也。况庙堂献议,时未断决,则尤不可轻议。弘胄立朝四十年,其心如水,其身无瑕。曩在昏朝,亦不敢目之以利其己、溺其爱,况在今日,岂肯爱孽子,而负圣明乎?海昌年少敢言,虽或可尚,而率尔发言,无愼重之意。金重镒亦书谨悉于其论,海昌、重镒请并递差,絖、丘并命出仕。”上从之。

12月9日

○乙酉,中殿以大君之丧,疾遂剧,申时薨于产室厅。命招大臣、礼官,下教曰:“不意遭丧。其令各司,措备敛袭诸具。”后姓韩氏,高丽太尉兰之后,西平府院君浚谦之女也。正位十三载,而外政不闻于内,内政不闻于外。上常观覆舟图,后进言曰:“愿上览此,思危思惧,毌徒为玩具而已。”上或修治苑囿,则后辄不悦,上为之罢其役。其所以辅相内治者,多类此。且于靖社之举,后实预大谋,裨益弘多。后气绝,世子欲断指,上止之。百官举哀变服,王世子及大君以下,皆去冠及上服,被发,着素衣、素鞋、粗布袜。内命妇嫔以下、王世子嫔以下及外命妇及府夫人以下,皆去冠及上服,被发,着素衣、素鞋、粗布袜。百官着浅淡服、乌角带、乌纱帽。礼曹启曰:“自上遭内丧,当有变服之礼。《大明会典》与《五礼仪》,俱无明文,故取考庚子年懿仁王后国丧时誊录,则其时本曹,只取《五礼仪》服制条注:‘殿下服尽前、服尽后’等语,请行变服举哀之制,而变服服色,则别无见出处,常时举哀节目以素袍、翼善冠、乌犀带、白皮靴行之,今亦依此例为当。成服则自上具期服,十二日而除,成服、除服,亦皆亲临。十二日前,常御白头冕、素衣、素带,既除之后,白木绵团领、生麻布带、白靴,通前三十日而除。冠制则既不载录,无从可据。见一启辞,则以卒哭前常御黑头冕、白衣、白带允下。以此推之,似当御黑头冕,一依宣庙朝已成之礼。”答曰:“依启。其中变服服色,似未稳当矣。”又启曰:“《五礼仪》中,全无为内丧变服节目,而惟为外祖父母变服条,具素服、乌纱帽、乌犀带,为王妃父母及为王子及夫人、公主、翁主、内命妇等,只云变服素服。今此变服一节,略仿为外祖父母举哀礼文,而讲定矣,今者圣教如此,当以浅淡服行礼,而且庚子年誊录,不言变服举哀时处所,为外祖父母及诸举哀,则皆于别殿设行,载在礼经。今此举措,自内设行,有非外庭行礼之比,不可使通礼导引,代以内侍,亦似合宜,请并议于大臣。”大臣请从该曹之启,上从之。

○翌日既袭而奠,百官行奉慰礼。

○以洪靌为守陵官。

○命训链、御营两大将,领兵扈卫宫城,越三日罢。

12月10日

○丙戌,礼曹启曰:“取考壬申年誊录,则太庙荐新,勿用鱼肉。今亦依此施行。”又启曰:“中殿今月初九日升遐。诸道大小使臣及外官,文书到日,于正厅设香卓,以素服、乌纱帽、乌角带入庭,使臣在东,外官在西,重行北面跪,执事者上香,使臣及外官俯伏哭尽哀,行四拜礼。闻讣第六日成服,其早晨,设香卓于正厅,去素服,服齐衰,入庭跪,执事者上香,使臣及外官,俯伏哭尽哀,行四拜礼。卒哭后,改服及练、祥、禫,改服节次,并同京官。诸道观察使、节度使及牧使,皆遣人进笺陈慰,又奉状申慰东宫,二品以上亦进笺,沿边官不用举哀。请以此节目,急速驰传于开城府、江华及各道。”上皆从之。

○宪府启曰:“大行王妃,玉候康宁,而分娩之后,未满七日,奄忽薨逝,诸医、侍药无状之罪,不可不治。产室厅入直医官等,请并拿问。”上从之。

12月11日

○丁亥,命府使洪振道、郡守韩会一、副司果韩兴一、前郡守洪振文等,使之入参于小敛。既敛而奠,百官皆哭四拜。自是至成服,百官参朝夕奠。

○以大行王妃薨逝,告宗庙、社稷。

12月12日

○戊子,礼曹启曰:“按礼文,国恤时,自初丧至卒哭,百官并除服制、式暇、谢前、杂故,卒哭后,正、至、朔望、俗节、四时及腊,练、祥、禫祭,除杂故进参。且奉常寺、内资寺、内赡寺,轮次进馔云。今宜并令依此施行。”上从之。

12月13日

○己丑,礼曹讲定殿下服制,齐衰期年,满十二日后第十三日除。十二日内,常御黑头冕、白衣、白带、白皮靴,见群臣,翼善冠、白袍、乌犀带、白皮靴,凡干丧事,服衰麻,除服时亲临,衰服除后,黑头冕、白木绵团领、生麻布带、白皮靴,除服时,无亲临节次。三十日服除后,仍以布带尽其日,明日始进吉服,凡干丧事,翼善冠、白袍、乌犀带、白皮靴,至卒哭,各衙门自初丧至二十七日,不用刑。

○梓宫盖板有罅隙,命拿推长生殿提调判书李尚吉、参判尹昕。

○大敛。世子始括发。礼曹判书洪瑞凤启曰:“王世子麻绳撮髻一节,当入于小敛仪注,而倥偬之际,未及入达,以致世子不得趁时行礼,惶恐待罪。”答曰:“勿待罪。”

12月14日

○庚寅,成服。百官奉慰大殿及世子宫。

○上以服制无杖,问于礼曹,礼曹启曰:“妻丧杖期,乃朱子所定之礼,而宣庙庚子,内丧议礼之际,当事之臣,不曾禀裁,抑未知何故也。仍窃考旧文书,则昭宪王后之丧,亦遵此例,故臣等不敢以杖制,入于仪注中。伏候上旨。”答曰:“问其时内官,则先王亦行杖制云矣。”礼曹请议于大臣,大臣以为:“《家礼》杖期条:‘夫为妻杖,而父母在则不杖。’此是朱子定礼。先王时誊录,虽不载录,自上断然行之,以为后法,甚盛举也。追后行之,恐无不可。”上从之。

12月15日

○辛卯,礼曹启曰:“殿下服尽前,百官出入阙内时服色,以白衣、乌纱帽、乌角带,曾已讲定矣。更加参商,则自上方在衰绖之中,而百官乃以乌帽、白衣,出入阙内,揆之礼制,诚极未安。殿下十二日衰服未除之前,百官仍用衰服,十二日后,始用乌帽、白衣,果似合宜。虽曰《五礼仪》所载,群情皆以为:‘不可无变通之道’云,请以此遵行。”答曰:“群情虽如此,依用《五礼仪》可也。”礼曹又启曰:“《五礼仪》所载,则自上以白团领、生麻布带成服,故百官服色,以乌帽、白带定行矣。今则自上依先王庚子年衰服之礼,而群臣独依《五礼仪》而行之。古今异制,轻重相戾,群情到此,尤切闷郁,敢此更渎。”上乃从之。

12月16日

○壬辰,礼曹启曰:“圣节望阙礼,在于自上除服之前。其于权经之际,必有合用之礼,未易究得。取考《五礼仪》,则于迎赐谥、祭吊、赙仪,乐皆陈而不作。似当依此行礼,或以为:‘赐谥、吊赙,俱系丧事,乐不作亦可’云。今此万寿节称贺之礼,则是自上奉天朝之举也。遂废而不作,亦似未稳,请议于大臣。”尹昉、吴允谦等议曰:“取考《世宗实录》,则元敬王后期年内,凡向阙陈贺,除舞蹈,乐则陈而不作。今此内丧,虽与先后之丧不同,而十二日之前,殿下尚在衰服之中,今亦除舞蹈,陈而不作,似合情礼。”上从之。

12月17日

○癸巳,大司宪金尚宪、持平朴遾、宋希进等启曰:“外戚之臣,出入禁中,参预内丧殡敛之事,于礼不当,亦不可示后。欲以此论启,而事急不敢请。今闻物议,多以台臣不言为非,请命递斥。”答曰:“凡事自有经权。族属之入敛,固无不可也。”谏院处置曰:“设有是非、当否之论,而参以经权,不见其失,请命出仕。”上从之。

○兵曹判书李弘胄,以被李海昌诋斥,上疏自列,请下司败,与海昌所谓孽属二人得边将者,一处查究,答曰:“省疏具悉。情外之言,不必介怀,卿宜安心勿辞。”弘胄屡上疏辞职,上乃许之。

○命招大臣及六曹判书、参判、馆阁堂上,议大行王妃谥号、陵号、殿号。谥曰仁烈,施仁服义曰仁,有功安民曰烈。陵曰长陵,殿曰肃宁。初,上欲以明宪为后谥,问于大臣,大臣皆请如上教。后,大司宪金尚宪上札以为:“谥者,有司之事,不当出于人主之意。”上乃从之。

○国葬都监启曰:“《五礼仪》,竹鞍马、靑绣鞍马、红绣鞍马各十匹,而庚子、壬申之丧,皆减作四匹。今当依此举行,但《五礼仪》多少不等,何以处之?”上命依庚子年例。

○日本,与我国文书,例用大明年号,对马岛主于礼曹,称阁下。至是,关白送僧人璘书堂于岛中,主掌文书,而不用大明年号曰:“日本非大明之臣,其年号不可用。”因改书式。于礼曹称足下曰:“朝鲜,日本等夷之国,马岛之于礼曹,亦相敌,不可称阁下’云云。上以违例,不欲受其文书,庙堂恐其生衅,力言不可与远夷争些小礼节,竟受之,只令岛主,不用足下二字。

12月18日

○甲午,礼曹启曰:“前头丙子式年,虽是大比之科,而初试设场,不宜行于国恤卒哭前,请改择日举行。”又启曰:“国恤时,诸道监司皆进香,发靷时,又有会葬之礼,而方伯重任,不可旷阙,故自前国恤时,只于京畿、开城许令监司、留守来参,诸道及江华则皆以都事,或以秩高守令及次官代行。今亦依此知会似当。”上皆从之。

○上赐政院、弘文馆、艺文馆雉猪等物。政院启曰:“臣等方在初丧衰服之中,若循例而受,于情礼,实有所未安。”上曰:“此是腊日药物,分给儿辈。”

○大雷雨,震击城中民家。

○庆尚道山阴县雷雨大作,震击古木及村家。

12月20日

○丙申,宪府启曰:“三年之丧,自始死之日计之,至二十七月而除,故后世以日易月之制,亦自始死日计之,尽二十七日而除。伏见礼曹公事,则自上齐衰公除,在今月二十六日云。此则似自成服日计之也。既非古礼,又违今制,请令礼官,更议定夺。臣等伏闻,大行王妃初丧小敛后,王世子有应行之礼,而因该曹不呈仪注,以致过时不举,事极未安。请礼曹堂上推考,色郞厅罢职。侍讲院官员,亦难免不察之失,请并推考。”答曰:“依启。”礼曹回启曰:“皇朝嘉靖二十七年,孝烈皇后之丧,成服日,上始素冠、素衣,十二日而除,在于《会典》中。庚子国恤时,自上除服,自成服日计之者,亦必据此,似非一时之臆定也。臣曹则只当遵守成宪,而台谏启辞之意,亦非偶然,请议于大臣。”领议政尹昉以礼曹回启为是,上从之。

12月21日

○丁酉,司书金益熙上疏曰:

伏闻今日大行丧礼,礼官一依庚子誊录而遵行者。臣就考其时誊录,则殊不博据典礼,尽其情文,只用私意臆见,杜撰而捏合之,其顚倒、苟且之失,久为识者之所叹惜。岂意今者,援此一时之谬例,拟为先王之定礼也?礼官所勘仪注,臣未暇一一论辨,而其中最可疑者,殿下之服制是也。夫服制,截然有一定之式,添一毫不得,减一毫不得。今此衰服十三日、白衣三十日之制,既非古礼,又非《五礼仪》所载,臣未知何所据而定也?臣闻庚子国恤,事出仓卒,又无近例之可考者,礼官茫不知所为,见《五礼仪》服前服后之说,始知殿下之有服,而不知其服之当如何也。猥以己见,创定十三日之服,已失礼经之大本,而旋见香山《实录》,阙却衰服一款,只有白衣十三日之制,遂援臣僚期服给暇之规,而牵补妄饰,渷取两件,打成一片,以为应行之典礼。式至今日,又袭其谬,其不经甚矣。况衰服之除,从成服起;白衣之除,从初终起,《礼》只有“生与来日,死与往日”之文而已。曷尝有衰服、白衣各从两日数者乎?是不过十三日太近,故引而伸之;三十日稍远,故进而缩之也,此又可骇之甚者也。臣请姑就殿下服制上,采摭经传文字之可据者数三条,以明之。《仪礼》丧服,妻杖期条,子夏传曰:“何以期也?妻至亲也。”礼文曰:“诸侯绝旁期,尊同则不降,如姑、姊妹,嫁于国君,则不降。”姑、姊妹嫁于国君,尚以尊同而不降,况我大行王妃,与殿下齐体,共承宗庙、社稷者乎?蓝田吕氏之言曰:“父在,为母及其妻,虽服期,然本为三年之丧,但为父、为夫屈也。故与齐衰期之馀丧异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父必三年而后娶,三也,自天子达庶人,一也。周穆后崩,叔向曰:”王有三年之丧“盖以杖即位,而有祥、有禫,则名虽为期,而其实即三年之义也。先王之法凿凿具在,非可诬也。若曰十三日之服,非降也,乃短丧易月之制云尔,则是虽曰非降,其实甚于降也。夫三千三百,孰非天叙天秩,而先王愼重之意,特于丧礼,尤拳拳焉,盖死丧之变,实天理、人情之所不容忽者。其厚薄之等,隆杀之节,如天经地纬之不可以乱。自汉文短丧之后,先王之制,一切废坏,其得罪于天下后世也大矣。本朝丧礼,最得三代遗意,超越千古拘挛之弊,革去百王衰薄之风,至于外祖父母、王妃父母之丧,亦伸情礼,甚盛德也。今独于内丧,袭后世无征之谬例,舍先王不易之正典,臣窃惜之。夫妻丧与亲丧,固自有别,而其为短丧,薄于恩义则均也。况梓宫在殡,因山未卜,而十三日之后,遽释衰服;三十日之后,便从吉服,其所谓至亲之义安在,而于殿下胖合之情理,亦恐有不安之甚者也。臣又考庚子誊录,凡关丧祭,世子皆当主之。若殿下为主,而世子摄之则犹可也,如其不然,以世子为主,而殿下不与焉,则此又大段未安。朱子之言曰:”凡祭,父在,父为主“,子无主丧之礼也。《服问》曰:”君所主,夫人妻、太子、适妇。“释之者:”夫人者,君之适妻,故曰夫人妻。三者皆正,故君主其丧。“据此则殿下何可不主今日之丧,而世子亦岂敢为之主乎?子夏传曰:”父在,为母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服犹不敢伸,况敢主其丧乎?大夫士尚然,况在帝王家,有君之尊焉,有父之严焉,其压屈之义,奚趐万万于士夫家乎?呜呼!礼经之不讲久矣。世无识礼之人,一误庚子,遂认为旧例。今日之再误,职由于此,可胜叹哉?昔在先朝,仁顺王后之丧,卒哭后服色,用《五礼仪》玄冠、乌带之制。持平闵纯上疏,请从宋孝宗白衣冠视事之例。其时相臣朴淳、卢守愼、副提学李珥曁臣先曾祖父大司宪臣继辉,议与之合,宣祖大王即赐允从,至今为美谈。夫《五礼仪》所载,苟可以变通,则亦不以时王之制,有所泥滞。况此庚子礼官掇拾无据之《誊录》乎?凡礼一定之后,或有更难追改者矣,此则不然。不过因其已成之衰服,只引其日月而已,不费心力,而其始误终善之美,又岂不盛且大乎?臣窃闻殿下成服之日,礼官遗却杖一节,殿下以为疑,议于大臣,而追为杖制。臣于是,钦仰殿下爱礼、好古之盛意也。殿下何不因是,而推求礼之全体,尽从先王之制,一洗前代之陋,以为后圣之成宪也耶?臣伏愿殿下,申命礼官,广收群议,凡丧制之可以改定者,趁速处置,至于主丧一条,若果如臣所疑,则亦须变通,俾无未尽之讥,不胜幸甚。臣本蒙学,素昧礼经,创巨之日,适忝宫僚。伏闻王世子袒免括发之礼,皆失其节,而亦未及救正,内愧素心,外招物议,臣罪万死。

答曰:”疏辞当令礼官议处焉。“礼曹判书洪瑞凤以为:”庚子誊录,先王已行之礼,今不可改。“上命更议于大臣,大臣亦以礼官之言为然,遂不行。

12月23日

○己亥,以国恤,命停年例春帖迎祥诗。

12月25日

○辛丑,大司宪金尚宪、持平朴遾等上札曰:

昊天不吊,臣民失依,小大陨心,而疾威未弭,谴告愈甚,雷霆暴发,阴虹干日,昏雾昼塞,讹言屡腾,不测之祸,若在朝夕。臣等备位言责,关官旷职,使我殿下,不通下情,不闻过失,政令多舛,小民胥怨,致天之怒,一至于此,此皆咎在臣等,死何敢辞?伏乞殿下,先正臣等之罪,以为人臣尸禄不言之戒,殿下亦宜惕然警动,务修实德,以答天谴。夫格天之道,虽本于敬德,一言一事之合于天理,顺于人心,亦皆其方也。臣等伏闻,大丧衣衾、绞冒之具,一取于市民。未知此例,创于何时,而国家设尚方,以为内府吉凶之需,宜有豫具,而乃至如此,奚止市民之失望?甚非王制之本意也。况平日所进表里,皆以土产䌷布,则敛时之服,何独尽用上国难得之物乎?目今国事板荡,民力已竭,合有变通之举。宜教有司,务从简约,亦令尚方,豫具不时之需,永垂后来之式,则其于圣德益光,而寔为昭代可继之良法也。国家不幸,章陵再封,穆陵改卜,仁穆才祔,今丧继出,民之力役出赋之数,靡有限量。虽知其事之不可已,而愍愍然不能自遂者,又何可尽言?在群下固不敢有所仰请,而自上特下恻恤之教。国葬、山陵两局诸事,务令适中,勿尚侈大,一分撙节,所惠必多。俾内外穷困之民,益感我殿下轸恤之盛德,则亦岂非合天意、顺人心,弭灾消变之一助乎?今之言者,皆以南倭、西虏为忧,然自古变故,多出于意虑之外。人君之所可畏者,莫过于民岩。国家每有一事,奉行之臣,不能善处,百姓之内怀怨怒,而不敢逞者久矣。思乱之心,嚣然未已,闻有怪事,铺张增益,互相煽动,民心之摇,惨于敌国,非过论也。伏愿殿下,戒之戒之。

答曰:“札陈之事,当惕念而议处焉。”

○平安道江西、龙冈等邑地震,其声如雷,屋瓦动摇。礼曹请设解怪祭于道内,上从之。

○以李曙为兵曹判书,韩亨吉为同副承旨,金庆馀为吏曹正郞,洪翼汉、宋希进为掌令,朴宗阜、蔡忠元为正言,郑太和为副应教,金寿翼为副校理,沈諿为工曹判书,李行遇为持平,愼天翊为修撰,金益熙为副修撰,洪命耇为平安监司。

12月26日

○壬寅,上除衰服。成服后十二日也。百官行奉慰礼。自此百官以白衣、乌纱帽、黑角带,出入阙内。

○兵曹启曰:“山陵役军之数,当一依《誊录》,第念诸道水军七百人,亦在抄发之中。水军之役,其苦万倍,不时调用,又成谬例。况当开春海防之日,尤不可不为之变通。水军七百人中,四百人则以各道烟户军代定,三百人则以各道僧军添定似当。”上从之。又启曰:“山陵石物,依健元陵造成,则役军不必多用。请令山陵都监,更加参酌减定。”上从之。

12月27日

○癸卯,宪府启曰:“同副承旨韩亨吉,素无雅望,且乏履历,请命递差。”再启而从之。

○定配奉保夫人应玉于康翎。应玉,上之保母也。以大君初生时,不能保护,竟致卒逝,大行王妃惊动致伤,故有是命,而令本官,月给粮馔。

12月30日

○丙午,上命承旨崔葕,摘奸典狱,放释轻囚十人。以新正迫近故也。

○全罗道咸悦县大雷雨,震击古木,有火自生,达夜不灭。

○兵曹判书李曙上札辞职曰:

武臣长司马,近来所无。如臣无状,决不可冒居。

答曰:“以卿才能,今授此任,亦云晩矣。卿其勿辞,从速察职。”

○金差马夫大来,上以新有内丧,不召见。马夫大呈国书,有曰:

见王来书,援天为言。予想,我两国自盟好以来,秪有贵国,任纵人民,入害我境,予之人民,何尝有违渝前言,入害贵地者乎?贵国之人,又与我东边避居逃民,私易皮张,予民曾有似此私偸市者乎?援天为言,予言之则宜,而王不宜言之也。以情理论,王宜谓:“兄汗蒙天眷助,每每出兵,敌人披靡,所至之处,无不克捷。”孔、耿、尚三将,航海归附,又东北滨海之国降顺,益兵万馀人,蒙古、插漠汗、太后,并太子,空俄罗及阖国兵民,招服归来。西北半璧之天下,敛而为一,威力增加而日盛,方宜喜庆作贺,致恭致敬。何王往日来书,俱有奉字,近年来,不写奉字,只书致字?岂予微弱,显见王之轻我耶?来书又言:“当初结为兄弟,誓天构好,元不以赠币为重,今何遽有此言?”然礼物之事,贵使来时,已频频言之,去书亦屡屡及之,何谓予遽出此言也?人参初时,每斤十六两,王诳谓大明不用,而减价至于九两。又言:“岁致品仪,虽若菲薄,在弊邦已无馀力。”顷捉铁山汉人询问,言:“平岛驻兵,王与辽船五十只,每年春秋二次,助米二万六千包,每斤参售价二十两。”来书又言:“自黑云龙行谗之后,每市禁出好货。”前,王遣往大明船只,自海上打落弊境时,我人捞取沈水段匹,虽浥澜,视之皆好货也。王之言异心、心异行,而予之斯言,所以出也,王须知之。市易事,尽在使臣口头。

其别纸曰:

大明臣下欺诳君上之事,予略以为王言之。昨年我兵入宣、大,攻城屠邑,野掠一空,大明军官,曾无一人敢出战者。予尝进攻大明,获有汉人,俱令剃头。其汉人每有思家逃回者,大明上司,反令人迎斩报功。似此无罪之人,杀首级,以欺君上,君上信而喜之,予不知此孽,何人承受耶?斯欺罔之最大者,馀何得悉言?王以为,大明国运未衰,永久不替乎?予谓大明倾颓之时至矣。秪见臣欺君、君疑臣,贿赂公行,谗奸昌炽,盗贼蜂起,处处扰乱,崇祯荡平之不能,每每败军损将。予兵又从此西向,斯皆上天合凑,而倾覆之也云。

我国答书曰:

行人再至,远审动静吉庆,甚慰。来书言意,皆是也。第其中,似犹有未悉本情者,请粗言之。贵国敛百战百胜之兵,而开两国之好,弊邦君臣,岂不知贵国之大惠?况贵国,近来兵势益张,所向无敌,蒙古诸种,混而为一,威行大漠之外,此弊邦所知,敢有一毫轻视贵国之意哉?上天实临我矣。致与奉两字,均为邻国相敬之称。点检前后书牍,贵国书亦有下奉字之时,则弊邦何惜此一字乎?近间所称,不过无心所致,今承来示,良切瞿然。参价多少,只在两国之人,计直买卖,非可抑勒,亦非不穀所知也。大概市道,求剩利也。若皮岛与贵国,其价相似,则商人孰肯转贩乎?然如来示所谓‘售价二十两’者,决无是理矣。皮岛在于我境,边民被恼不少。至如米斛船只,被他强要索买者,不可谓全无。然如二万包之助,五十只之与,则本无此事,汉人谎说,岂有极乎?贵国奈何因一光棍之幻舌,而遽疑于兄弟之国耶?皇朝禁出好货,近益严密。其间或有奸商,潜挟暗换者,亦间间售价于贵国。来书有若以此,疑弊邦吝惜好货者然,岂不冤哉?当初告天立誓,专以信义为重,都不问礼币之多少,顷年所道里之来,贵国所示物目,除金银、弓角外,其他土产,亦甚浩大,诚非弊邦所能办,故不免往复裁定,蒙贵国领受,贱价与贵傧,面约而还。弊邦固恃以为恒式,而来书有所云云,意谓特为谩语。今又专差见责,我若一向坚执,亦恐贵国不知我财力已竭,反谓我轻兄弟之义,故更与度支之臣,另加裁量,以其所增数目,说与来差。虽未准厥数,在我更无馀力,不穀所以致诚、尽礼,以承贵国之好意者,于斯至矣。北民私商,弊邦素所痛禁,犯者罪辄至死,近来此弊稍息。唯是越境采参,乃我民大利所在,不穀诚痛之。然自今更加申饬,必痛断乃已,幸姑容恕。市易一款,实涉难便,来差细知而去云。

仍密赂马胡,使之周旋,还送我民之采参被掳者。

○复朴东亮官爵。东亮既卒,其子锦阳尉弥等上书讼冤,大臣尹昉、吴允谦、金瑬、金尚容等献议,请复其官,正言李海昌论其不可,避嫌而递。至是,下教曰:“先王遗教七臣,使之保护大君,为七臣者,虽不敢显然救护,如其有害之言,则义不可开口。此人敢发乱言,使光海乐闻,其心虽无构陷之计,其惜死忘君之罪则固难宥赦。然大臣之议如此,依议施行。”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三十一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