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宣祖实录/元年 中华文库
正月
1月1日
辛亥朔。
1月12日
○壬戌,上御朝讲于思政殿,讲《论语》《学而》篇。奇大升启曰:“自古,人主居九重之内,聪明岂能广乎?聪明不能广,则国家之事,不及知者多矣。是以,建立百官,同议政事,而大臣则于人君,如腹心,专主国事。其问大臣,或有未及察之事,或有失误之事,人主所为,亦不能无误。故设立台谏,政事号令,用舍黜陟之际,台谏纠正,大臣献替,自古及今,帝王之法也。有违于此,则国事谬矣。以近来事见之,朝廷间,别无所为之事。但公论之发,台谏不能不启,不得已力争。大臣亦有上达之事,而事事有留难之意,至为未安。有志于为国,则尽从台谏之言,然后言路开矣。若留难,则非但人不能言,人心解体,自上亦以成习,以为虽不从台谏之言,有何害乎?圣念如此,则岂不大可畏哉?近日先王朝事,虽或留难,上意亦当然。不得已可从之事,则亦当斟酌,而不可终拒也。近日则小小殚驳之事,亦皆留难,至为未安。顷日金明胤窜黜之事,两司专数来启,玉堂连日上札,而久未得情,公论闷郁,大臣亦来启之矣。大臣体貌甚重,三代以上,则未能知之,而汉以下,则大臣所请之事,无不从之时矣。大臣岂偶然计,而启之?大臣之启,亦不快从,不从大臣之言,则可从者谁也?大臣不合,在位者,则自有公论,自上退黜可也。若使在位,则其言不可不从也。如是然后,大臣亦知无不言矣。启其所知,而不见听,则何以展布四体乎?已往之事,不须启之,非但事体重大,亦恐自上忽于大臣之言,故敢启矣。自古台谏,虽主上过失,亦言之不讳,况大臣乎?大臣则凡事不欲轻率,故于年少所见,有未快矣。时难而不能言则已矣,若使台谏尽言,则与大臣异同之处,岂可不言?自上当重待台谏,而尤当重待大臣,议事之际,十分商量而处之,则朝廷之上,无纷扰之事,国脉延长矣。观古书,则人君之职,以论相为主,后世,则大臣,不能皆善,故或不与大臣,议定国事矣。大臣未尽之处,台谏虽殚驳,大臣亦不怨怒,同寅协恭,然后可矣。国家弊事甚多,虽不能一时尽改,可以建议,次次改之可也。遐远草野之间,虽有弊事,自上何以知之?先王朝,亦有求言之时,今则即位之元年也。今亦求言,使之尽言,而善为处置,则可以正其误,而成其美矣。”
○上御昼讲于思政殿,进讲《论语》。奇大升进启曰:“自古圣帝明王,欲兴大平之治,不但先修吾身而已,聚集人材为急,不得已与贤者共治。不得人材,则何以治国乎?常人欲作室,则先备材木,然后得以成之。近来朝廷间,人材非不足,而二十年间,士林之祸惨酷,儒者不务为学,无观感兴起之事。先进则凋零,后进则小之,至为可虑。培养人材,贤者则聚集于朝廷,而又修明学校之政,则能知国家治乱、生民休戚者多,而可以革弊,古人未及为之事,亦可以修举矣。中庙末年,人材多出,而不幸有士林之祸,死于非罪,而遗者不多。二十馀年,在窜谪之中,而犹不废学问者有之。其人或年逾七十,或逾六十,或将近六十。顷蒙上恩,复通仕路,其中有学问气节者,亦似有之。古之时,贤者则或即授大官,近则无之。但年老者,循次用之,则恐或未及用之,亦非待贤之道也。如此表表之人,不次擢用,则庶乎其可矣。学校及闾巷间,无兴起之人。先王末年,留心学校,拣选师儒,而朝行间能文之人,则皆与其选。古则有学识年长者与选,今则才出六品,年近二十之人,皆与焉。儒生皆是朋辈,而或有长者,何能教诲乎?先王朝,屡选师儒,而未见其效者此也。多年流落,以学问为事,穷塞祸患,不为变易,此可为师表之任者也。授师长之任,使之兴起劝奖,国家治化,渐进于大平矣。”又启曰:“大学之教,明德而新民,自上留心学问,无以加矣。然自上独为,而不及于下,则无乃未安乎?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匹夫为善,而亦及于人。人主为善,则一号令之间,人皆信从矣。外方鄕校儒生,皆读《小学》、《三纲行实》、《二伦行实》等书事,监司处下谕,使遐荒僻处,皆知读此书,则自然四方闻,而兴起矣。小臣生长于鄕,不知读书,而在中宗末年,朝廷所为,则臣未及知,而其时宋麟寿为观察使,使之读《小学》,故得其册而读之,其后知圣贤所为。今若使之读之,则岂无兴起者乎?古者为监司者,承流宣化,而乙卯年后,不暇及他事,只掷奸军器而已。可为师表者擢用,授之方面,则亦可教诲儒生矣。”启后,上传于政院曰:“所启等事,并议大臣可也。”
1月13日
○癸亥,因直提学奇大升所启,传:“欲兴太平之治,必聚集人材,与贤士共治之。往在中庙末年,人材多出,而不幸有士林之祸,死于非罪,其存者不多。二十馀年窜谪之中,犹不废学问,穷塞祸患,不为变易者有之。其人,或年逾七十,或逾六十,或近六十。顷者遵先王遗意,伸雪收用,复通仕路。古之时贤者,则或擢授大官。今此年老人,学问气节,俱合崇奖,若循次用之,恐或未及用之,亦非待贤者之道。如此表表之人,不次擢用事,下吏曹。”年逾七十,指白仁杰;年逾六十,指金鸾祥;年近六十,指柳希春与卢守愼也。
1月14日
○甲子,因大臣启,传曰:“近来师儒之选,皆尚文词之人。至于德修学明之士,则未见其选。是以黉舍游学之士,皆以习文艺、决科第为业,未有以礼让相高、道义相规,冠章甫挟书册者,皆以求仕进为心。朝廷每有政事,题目一下,纷然聚观于赍中,士习之陋,莫此时为甚。不为切问近思之学,而徒游心于时政之得失,有议及时事者,则目为有名之士。士习至此,他日成就,将何所观?此皆由朝廷指导之无方,师长教训之不明而然耳。京师如此,则外方之懈惰,从可知矣。其兴起学校之任,专在于承流宣化之臣,而朝廷之人,有时不能选拟。乙卯以后,监司必择知边务者付之,只修军政,不务学校之事,何暇为观感之本,而致兴起之效乎?学问精深,行己有方,穷塞祸患、不变其操者,以为师表之任,则必有观感兴起之效矣。有学行堪为师表者,擢授方面之任,以付风化之权,则巡行列邑,劝讲教诲,厚伦成俗,端在于此。生员进士,乃以学问为事,居鄕可称者,以为教授训导,则一鄕之士,亦皆乐属鄕校,而四方亦有多士之美。为学之序,莫先于《小学》。其在祖宗朝,或试《小学》,或试经书,乃许入学。自经乙卯之后,废而不讲,久矣。入学时,必令讲试《小学》,则幼学之士,自知向方。以此等事,申饬举行事,下吏曹。”
1月27日
○丁丑,备忘记传曰:“君臣之间,实如父子之间。入对之时,不甚俯伏可也。虽垂帘之时,帘内下观帘外之人,别无俯伏,亦可贤贤纳谏,帝王之美。更请曺植,并请成运,可也。”
1月28日
○戊寅,知中枢府事李滉上疏自劾。其略曰:
臣去年入都,遭变罔极,贱疾遽剧,不能供职。其于匪躬之地,义既不展,则独有退身一义,的然明甚。是以山陵在前,不能留待,率尔径归。其亦理极义变,出于迫不得已也,而一时物情,固所咸怪,或以为好名,或以为佯病;或比于山禽,或斥为异端。是则臣为臣失道,获罪时贤大矣。更将何道,可以当圣眷,而为时用乎?收还误下之纶音,因罢召命,而申举致仕之盛典,许臣乞骸之请。
云云。疏未达,上谕大臣曰:
李滉为军职,尊贤之道,有所未足。可特授赞成,更谕上来。“及疏入,上以御批答之曰:”观卿疏中之辞,谦让过矣。卿以累朝旧臣,德行之高,学问之正,虽闾巷之人,孰不知之?予亦闻焉,久矣。卿在先朝,累被召赴,至于末年,奄遇罔极之变,遽即还归,是必以新政之无道,尊贤之不诚故也。予之悔恨,其可胜言?古之人君虽明圣,必求贤为师,而况予自少,不受严师之教,遽承艰大之业,慈教亦曰:“予无知识。况在茕疚之中,我何教导乎?当如李滉则可也。常望卿之上来。”慈意如是之勤,而卿不肯来,无乃卿未之思乎?当今朝廷,虽多宿德之人,予之望卿,亦如星斗。卿须不以进退为嫌,而上来,勉疾留廷,以辅予愚末之质。
二月
2月1日
○辛巳,有政。吏曹启曰:“顷者被谪还放之人,穷塞祸患,不为变易者,不次擢用事,捧承传矣。此乃政事之大者,自上不敢擅议,而当初大臣书启俱在,已尽于圣鉴。敢禀启。”传曰:“相当堂上职,注拟可也。”又启曰:“此人等相当堂上注拟事,传教该曹。非但不知某某人有爵秩高下,资级未准,该曹不得擅拟于堂上之职。当初大臣书启之中有之,故某某人命下之由,敢禀。”传曰:“此人等,皆耆旧有名望之人,不计爵秩高下与资级,注拟可也。”又启曰:“依传教为之矣。此人等名字不著,事体重大。请大臣同议为之,事体愼重可矣。”传曰:“如启。”
○司宪府启曰:“囚人李元麟,前为兴阳县监时,托称进供,恣行田猎,以致全船覆没,极为惨酷。加以贪虐掊克之状,腾播已久,显发于公论,所当敢诘取服,以正其罪。其巧饰陈疏,不可取信,而遽以时推照律,已为失刑。并与所照之律而释之,则贪残纵恣之人,将何所惩哉?请穷推,依律定罪。”答曰:“李元麟虽极为无状,罪则重治,人命重事,岂为数多刑推乎?不允。”
○三公以为:“命陞堂上,此固美意好事。但末世遽行峻擢,亦似未安。不若速出加资,几及堂上,然后不次拟望,可也。”
2月3日
○癸未,天使太监张朝、行人司行人瓯希稷入迎诏门。上率百官祗迎。百官五拜三叩头,后百官自下先归,首向诏敕龙亭。至太平馆,入大门内列立,大驾至,而鞠躬龙亭。及天使至,亦鞠躬袛迎。天使既入,上就相见。天使坐交倚于东,上坐交倚于西,行茶礼。后百官堂上官,先就楹内,再拜。堂下官随就楹外,再拜而出。上为两使,设下马宴。上既就两使前,立而行酒。其次一品宰相权辙、吴谦等四人,诣尊所而行酒。上就交倚,后四臣连献,再拜而退伏。初定九爵,而天使到五爵请乃止。
2月4日
○甲申,上设翌日宴,凡率六臣进爵,上又终之。副使欧公,初六日祭后即发行,上强留之。天使为退一日,初七日发行。欧公见主上,不胜叹服。“
2月6日
○丙戌,巳时,祭床龙亭。至光化门外,祭床二百八十,相连而。至百官鞠躬,龙亭至,尤为鞠躬,以诏敕之所去也。藏诏敕者三,藏香者一。是日杂戏呈才人等,奇技异观,不可殚记,二诏使驻舆以观之。天使既入,行赐祭之礼。颁赐谥之诏,赐赙之敕。已而两使行私祭。天使往成均馆谒圣,即还太平馆。主上以相见诣太平馆。
2月7日
○丁亥,天使欧公,未明发行。卯时,大驾先至:辰时,天使至。俱入慕华馆内,设饯宴。上送天使于慕华馆大门,天使至迎诏门,步就筵席,与百官相与再拜而别。上还入太平馆,设慰宴于上使张朝。
○欧天使受礼遗䌷三十匹,尽分于头目。通事洁身而去,不与贪污。太监同留,虽有轻率之病,亦可谓儒者之风。
2月8日
○戊子,黄海监司驰启:“谷山郡守呈,今二月初五日辰时,白虹贯日,变异非常。”上观书状,令弘文馆博考前例。玉堂即上札,劝上修德。
2月9日
○己丑,太监以不满溪壑之欲,发怒于言曰:“明日午后,当发行。”云。朝廷重违华使之意,加给银两,皮物甚多。
2月10日
○庚寅,卯时,大驾至慕华馆。天使张朝至而入馆,百官先至于迎诏门之西,天使受五酌而起。近迎诏门下舆,与我朝百官,相揖而别。凡抬扛之物,至三十有三。是日饯赆之物,留置而去。虽云贪婪,然比之戊午王本、赵贲,则差有间矣。
2月11日
○辛卯,上以调保待后运天使,故停经筵。
○承政院启曰:“圣候劳动,臣等侍卫,伏睹天颜,羸瘁有甚,不胜忧虑。视事取禀,实所未安。前头大礼逼迫,尤当悯虑。自上量气,十分调保甚当。”传曰:“知道。”
2月14日
○甲午,有政。以直提学奇大升为同副承旨,特命卢守愼为直提学。是时政厅启曰:“前日伸雪收用,表表学行最高之人,不次择用贤材,事体重大,不可不致其难愼。又其姓名未著,故具由启禀,而职在堂上者,除显职,在堂下学行最高之人,拟堂上事下教。且命与大臣商议,故议于大臣,则以为:‘职秩在下之人,注拟堂上望,乃法外超异之事,三代以后如此之事,势有难行。’《大典》弘文馆官员,直提学以下有缺,不计仕数,以次迁转。故在前,多有不拘资级,特命升迁之时。此乃不次擢用之事,而经筵劝讲,最为切急。如有学问之人,以为弘文馆,次次升迁,久在讲席,则有补于圣学必多。且在祖宗朝,或职在三四品,而自上有特授堂上职者。今亦如是为之,此合事体。且人才擢用之权,不但专诿该曹,恩命当自上出。若令该曹,不计资级,越次拟除,则有妨政体,实为未安。其当擢用之人在职者,该曹自当为先进用矣。其中年逾七十者,指白仁杰;年逾六十者,指金鸾祥;将近六十者,指卢守愼、柳希春。此人等,皆崇奖,使无不及用之叹。而其中卢守愼,物议以为学行最高,当为先不次擢用,而但资级止可为从四品。其正四品为上之职,则在于自上特命如何。此非寻常之事,未即奉行,至为惶恐。”答曰:“知道。”仍以卢守愼为直提学,以金鸾祥为弘文馆应教,尹元礼为缮工副正。
○司宪府启曰:“前日下马宴时,侍卫承旨不能一一导礼,致上有不揖之时,请并递。义州官奴,滥称天使之命,引入太平馆,其通事拿推治罪。前天城堡万户刘弘緖,割剥纵恣,请拿来定罪。”答曰:“承旨事,不允。刘弘緖及通事事,如启。”
2月15日
○乙未,以月食,百司不坐。
○圣节使柳景深书状云:“三月十一日,封皇太子。”上传曰:“一则庆事,一则为生民闷虑。”
2月16日
○丙申,司宪府启曰:“臣等冒忝言责之地,凡阙失之事,不能纠劾。物情以为未便,显发于公论,不可䩄然在职,请递臣等之职。”
2月18日
○戊戌,平安监司驰启:“中和郡呈内,二月初五日巳时日变,所见非常,至为骇愕。图形上送。平壤亦然。”
○弘文馆札曰:“伏以,台谏为国耳目,凡论劾纠正之事,所当尽言极谏。而近来循默成风,言官风采,扫地尽矣。公论之发,在所不已。请大司宪以下、大司谏以下命递。掌令郑淹不即处置,殊失言官之体,请并递差。”传曰:“台谏递差。当日为政事”
○以朴淳为大司宪,白仁杰为大司谏,金鸾祥为执义,李湛为司谏,李忠绰、朴希立为掌令,柳希春为弘文馆应教,权克礼、李珥为持平,郑彦智为献纳,具抃、权征为正言。
2月19日
○己亥,副提学洪仁庆病递。
2月20日
○庚子,有政。台谏请罢天使时,不能赞礼承旨及都承旨,上命只递,即为政事。于是,洪天民递,而金贵荣为都承旨。金就文递,而金添庆为同副承旨。李珥辞持平,李海寿为之。
2月21日
○辛丑,执义金鸾祥启曰:“小臣流落数十馀载,前年十月,特蒙天恩,再忝搢绅,涯分已逾矣。五朔之间,遽陞从三品之职,宠命优渥,震骇罔措。况风宪重任,纠劾百司之地,尤不可冒处。”
2月23日
○癸卯,午时,白虹贯日。未时,申酉时,再三发作。
2月24日
○甲辰,上御经筵。领议政李浚庆、左议政权辙、大司谏白仁杰、执义金鸾祥、应教柳希春、修撰郑澈、都承旨金贵荣、注书、检阅二人入侍。坐定,李浚庆言:“灾异之作,虽不可指为某事之由,然古书云:‘白虹贯日,由于狱多冤枉。’乙巳之事,乎圣鉴所悉。金䃴等十三人籍没之物,犹未还给。其时狱事,明宗幼冲,全不干涉。尹元衡、李芑等,欺罔深居九重之文定王后,以致冤滥。己酉忠州之乱,正犯外,皆年少儿童回文之戏,悉皆杀戮、流配,安有如此事乎?”左相从傍赞之。慈殿曰:“予以妇人,垂帘摄政虽尽心国事,大纲不正。曾因黄海道日变之报,即欲引避。今又见如此之变,今日还政。盖尝读《颜氏家训》曰:‘妇主中馈而已。国不可使预政,家不可使干蛊。’又宋曺太后先期复政,史以为美。予之志决矣。”领相、左相、白仁杰,皆将顺其美慈殿曰:“乙巳年被罪人籍没还给。妻子为奴婢者及己酉年忠州之狱连坐流配之类,悉宜放送,臣等不胜叹服。”希春启曰:“伏睹,慈殿深自谦退,撤帘还政,追念冤枉,申雪无辜,臣谓今日已回天矣。且灾异之作,非必在无道之世,虽有道之时,天心仁爱人君,时出灾异,以警省之。商中宗时,有桑谷,生于朝,日慕大拱,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惧修德,不敢荒宁,商道复兴,享国长久,至于七十有五年。高宗祭于成汤之庙,有飞雉升鼎耳而鸣,高宗能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宁,殷道复兴,享国亦久,至于五十九年。朱子曰:‘古之圣王遇灾而惧,修德正事,故能变灾为祥。’汉文帝三代以下之贤主也。即位之五年,地震。先儒胡寅曰:‘文帝之时,有此大异,何也?’曰:‘天地之变,非一端也。’尽以为人事所致,则牵合附会,泥而不通,尽以为气数适然,则古人修德正事,反灾为祥者,亦不少矣。要之,人君父天母地,父母震怒,颜色异常,人子当恐惧斋栗,思所以消格,不当指为情性所发,而遽己也。文帝时,虽有此变,帝方躬修德化,节用爱人。此其所以虽有其异,而无其应欤!方今民生之弊,廷臣已尽启矣。水军被剥割于佥使、万户,不能支而逃散。各官侵责于一族切邻,与田地执耕,遂至于一里空虚。臣愚以为:‘佥使、万户,不特中下等,其中廉平抚恤军卒者,各别褒赏,守令亦然,庶乎有惩有劝,而军民有一分之惠矣。’又平安、黄海、京畿三路,天使连叠,民不堪命。田税则已蒙特除,臣愿税外民所苦难之贡赋,访问于监司,而除之,民亦受赐万一矣。此愚臣管见之末策也。”慈殿曰:“君臣上下,当勉力行之。”
○乙巳籍没还给者,金䃴、李若海、郑源、郑希登、朴光祐、罗湜、罗淑、李中悦、郭珣、李霖、成子泽也。
○传曰:“金䃴等十三人,籍没还给。己酉罪人,妻子为奴,缘坐被谪人,皆放送。
2月25日
○乙巳,有政。以朴大立为副提学,柳堪为检详。
○传曰:“古云,狱多冤枉,白虹贯日。近日虽无狱事,在前冤枉之人,尚未昭雪,则无以回天心、慰物情。如金䃴、郑都、朴光祐、郑希登、郭珣、李霖、郑源、罹湜、罗淑、李若海、李仲悦、成子泽、李若冰,籍没还给。己酉被罪忠州人,或因杂言辞连,或以香徒回文,枉被重罪,物情冤郁。今者慈殿撤帘归政之时,遵先王察冤之遗意,特降懿旨,亟霈洪恩,一雪诸枉。乙巳、己酉两年,罪人妻子为奴及缘坐被谪人等,并放送事,下义禁府。
○传曰:“藐予冲人,越在闾阎,无所闻知。惟我皇考明宗大王深惟宗庙社稷之计,实有记付之眷。天之不吊,降割斯亟,我圣母王大妃,克遵遗旨,以予入纂大统,俾守祖宗艰大之业。予以寡昧,栗栗危惧,春冰虎尾,如涉如蹈。幸赖慈殿淑愼之资、徽懿之德,权同听断,丕釐庶政,以顺人心,以答天意。至于先王之所欲开而止者,次第绍述,将见生民安业,国无虞。予小子永荷生成,庶免于戾。乃于今年二月二十四日,伏蒙圣教,以变异非常,惊惕引咎,亟发撤帘之命,军国机务,委予独断。予小子惶骇忧迫,若无容措,恳辞固请,未见察允。虽慈圣谦恭冲挹,度越千古之美,而予之彷徨无依之怀,何可云喩?矧予凉薄,既无所承,一日万机,宁无不逮。玆欲益虔益励,修身任贤,庶不替祖宗无强之休。大小臣僚,其亦体予至怀,各勤乃职,同底于理。惟尔政府,晓谕中外事,下议政府。”
2月26日
○丙午,伴送使朴淳、从事官辛应时、李山海入京。
○政院启曰:“籍没还给之类,有遗漏。敢启。”答曰:“并书启,皆还给可也。”尹兴仁、尹兴义、柳浩、柳希、闵湜、闵𧨝、闵𫍖、李鹤龄、李允明、掌苑署奴成番,籍没还给。
○忠州缘坐者二百馀人,皆蒙开释。
2月27日
○丁未,申时,册封天使上使祧臣、副使李庆,到迎诏门。百官皆以雨具迎诏敕。至勤政殿,殿庭亦湿。及申时,颁诏敕也。雨即止。上捧诏敕,退至中门外,而还入。夕,上以宴诣太平馆。
2月28日
○戊申,行翌日宴。上行酒于天使,五爵而毕后还宫。
○以许晔为封皇太子进贺使。
2月29日
○己酉,上于庆会楼,请宴两天使。庆会楼观光后,勤政殿赴宴。
2月30日
○庚戌,宰枢宴于大平馆。
三月
3月5日
○乙卯,以柳希春为司谏。
3月12日
○壬戌,司宪府启曰:“大护军尹仁恕,性本谄邪,济以狡猾。其平生用心行事,极为无状,而乘时附势,递事权奸,作为鹰犬,毒流搢绅,殄瘁邦国。其为罪恶贯盈久矣。至今尚保官爵,物情极为愤郁。请命削夺官爵,以惩人臣党奸肆毒之罪。
○司谏院亦论之。再启,依允。
3月13日
○癸亥,以金鸾祥为应教。
3月19日
○己巳,以姜士尚为大司宪。
3月22日
○壬申,以右议政闵箕发引之日,故不御经筵。
3月25日
○乙亥,上御朝讲于思政殿。讲《论语》《为政篇》。奇大升进启曰:“小臣以别迎慰使,义州往还,则前年天使往还,今年两运天使往还,驿路各官,极为疲弊。前年小臣亦以从事官往还,农事凶荒,而天使不来已久,故凡事预措,至于馆舍,亦皆改修,以致废农。今年则无馆舍改修之事,而以天使之故,麦粟今始耕种,民生之事,至为可虑。支供之事,势不可易,而各官出站,至于五六日留待,道路奔走,至为残忍。使命络绎,驿卒不能堪支,无一日在家之时。马亦疲困已极,此国家之大忧也。未知,何以处之,而可以苏复也。生民困苦之意,自上常常留念可也。且以一路所见言之,守令得人,然后凡事可以善措。择遣守令,在常时,亦为关重,而今则尤为紧关。两运天使往还之奇闻之,则欧天使越站驱驰,人马极伤,头目亦无暇飮食。令头目立两边巡打担轿之人。且亲自执鞭以督之,每呼曰:‘急走急走。’见中路饥困之人,以为虚语云。人极闷之,其为人品,非善类也。我国用人,如彼远送之使,则各别择送宜当。张朝在平壤闻,后运天使之来,其一行柜子十五,隐匿于城外松林郁密之地,待后运天使过去后乃行云。虽多为求索,而亦有畏惮朝廷之心,故隐矣。且欧天使留置书册,张朝留席子鱼物于义州,以后日输来为言。此皆天使所言,输给似当。然窃闻之,虽归中原而不能尽传其家,必告主司而推给。主司知之,则必告礼部矣。苞苴输给,似为不当。且恐礼部或有问之之理也。若后日求索无限,皆欲其输给,则必以今日为例,后弊无穷。善辞益言,而勿为输送,何如?幸下议于朝廷,而处之。上命收大臣议。领相李浚庆以为:”姑先输送,以试彼之处置,如何?“上从之。
○上御夕讲于思政殿,进讲《小学》。奇大升进启曰:“《小学》总论下端,许氏衡曰:‘《小学》、《大学》,’小臣前在玉堂时,适进讲矣。班孟与《汉史》,虽说《小学》、《大学》规模大略,然亦不见其间节目之详也。考《艺文志》,则无之,不能启达。后适考《食货志》,则果有其言。人生八岁,入小学,学五方六甲书契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序。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知朝廷君臣之义。此规模大略也。古之圣贤教人,富而教之,故然矣。后世废先王之道,刑烦赋重,民无生之之乐,何暇为善乎?国之弊端非一,而根本在安民,民安然后,教化可行矣。且右赞成李滉上疏来矣。自上又令知制教,制教书下谕,至极美意也。近日有命屡下,且授高爵,非不知奔走应命,而不敢当,不来之意多矣。贤人岂以贤自处乎?其不敢当之意,亦不为非矣。自上览此上疏,则可知其未安之意矣。启达之臣,以高爵诚招之意启之,以此尤为未安矣。自古人君招贤,而不敢当,不来者有之,进来者亦有之矣。此人得盛名,自上恳招,而不来,闻见未安,而情实则然矣。大概近来士大夫风俗异于古,致仕之风亦无之。虽有欲去者,未能去。见此上疏,则以无致仕之路,为闷之意,亦有之。待士大夫,当以古道,老病人引退之事,亦许之可也。屡次招之而不来,自上恐或不知情实,故敢启。”
3月26日
○丙子,以朴淳为大提学,金秀文为平安兵使。
3月27日
○丁丑,以朴淳为远接使,宋麒寿为伴馆。
夏四月
4月3日
○壬午,上御夕讲于思政殿,进讲《小学》。奇大升进启曰:“赵光祖赠职事,一国人心之所同然也。小臣前亦暂达,近则大臣亦启之。自上想已知之,而犹且留难者,必详审之意也。然而下情,则恐或尚未洞照,以为未安矣。自尔洞照,当次第举行矣。下人之望,则欲其即快从也。自上致力于讲学,则道理渐明,光祖之贤,自尔知之。如崇奖等事,自上先出,则尤好矣。人主为治之事,固多端矣。一日二日,万几事皆留心,而先立大纲,然后自有条理,而事可易为矣。方今上意欲图治,下情欲补治,此机会甚嘉。国家之事,积弊极多,若一一欲改之,则必有防碍处,欲舍之,则愈深而难救矣。当酌其轻重缓急于其间,自为次第而行之。古人之议,以大纲为主。昔程伊川曰:‘欲为治者,必立志求贤责任,欲为其事,而徒泛泛悠悠,则事终不成。如欲致太平之治,则三代圣王,不可不师法。常以为一国之内,昆虫草木,皆仰赖于我躬,欲使之各得其所,则此人君之立志也。此志既立,则逸欲不敢生,而天理渐明矣。百姓恐未安,欲其安;世道恐未平,欲其平。至于起居寝息之间,恐或有妨政害治之事;思虑言语之际,恐或致害于朝廷。戒谨恐惧,以追古圣人之意,每用勉旃。古人云:‘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此立志也。然而九重之内,耳目未广,下无奉行之人,则恩未及行,必也。得贤而亲近之,知之勿疑,则彼所谓贤者,引其所知四方之贤者,使之满朝,则时自平矣。所谓责任者,得贤而置相位及六卿之列,倚重之谓也。小小之事,必责之以其任,然后众职毕举,而国可理矣。若守令,则必责以治民;若边将,则必责以抚恤军民。我国有积弊之事,百官不喜治民,祖宗朝六卿长官,事多自决然后上达,而今则每以擅断得罪为惧,应文逃实,凡事必禀于上,上劳于上,下佚于下。古法,臣则劳行,君则执权柄任人,而治道自成,不必躬亲庶事,而但可作规模为之。六卿则为六曹之事,无异一家之事可也。今之官员,则数递成习,在昔为兵判者,或至四五年之久,故武臣及禁军等贤否,皆得知之,兵事首末,亦必详知。近则吏兵曹判书,过一年,则辄呈状而入。古者户判,亦至十馀年不迁,故在国之钱谷,皆知元数,四方水早风灾及年运凶荒,亦必详知,而为之低昻,有如一家之事。近则才过五六月,辄复见递,是以官府之物,尽被偸窃。以古人之言,见今日之弊,古人之规模得矣。请以立志求贤责任三事,常加体念,徒有求贤之心,而此志不立,则虽求之,不可得矣。贤虽得之,而此志不坚,则亦不可用矣,必也委任而责成,如微细过误之事,置而勿问,此治道之大纲也。此三者最大,故敢达。大纲不立,则小小之弊,虽欲救之,不可得矣。”
4月4日
○癸未,司谏院请复赵光祖官爵,从祀文庙。
4月8日
○丁亥,以李铎为右赞成,朴淳特陞为判尹,吴健为正言,具抃为修撰。
4月10日
○己丑,直提学卢守愼上疏曰:
伏以,臣自拘海岛,垂二十年,谬蒙明宗大王特命以近壤。伏遇主上殿下继照之初,释囚复官,命下同日,旋备迩列,重以严囚,臣不胜恇骇,奔驰谢恩,踧踖侍筵,犬马之分已逾,乌鸟之私遽迫,呈辞受暇,竦戴南归,得与父母相见。横宠溢欢,翻成伤泣,方欲冒死陈情,寻承有旨,催臣上道。臣闻命辄行者,至京得报,升授不次,益以震惕,置身无地。每思沥血书辞,将发复己者,远五十日馀矣。鄕音杳杳,虚实亦半,旅宿寒斋,终夜不寝。窃自念,贪恋殊渥,迟回之际,心动汗出,脱终天有恸,将何所于归?呜呼!臣父今年七十有三,纤羸至老,坐痹目眚;臣母今年七十有二,忧劳成疾,急喘全聩。臣在谪中,知其无可奈何而已。今叩显荣,顾失数月之养,臣不知所出。臣父母以尚州薄有田园,就食四载,生事草创,仅能自给。臣止有一弟一妹,在都下,儿息盈室,救死不瞻。独臣无子女,无产业,庶专心左右之、菽水之、药饵之,臣实为终养之身。况臣二纪而得父母,则往日无及之悲愈切,父母二纪而得臣,则来日无多之惧益急,臣实非远游之身,势如是、情如是,臣实悯焉。臣之所闷,又不止是。臣以蒲柳早衰,瘴疠积毒,悸惴思虑,内戕外败,翳视左泪,重听偏脓,宿患嗽眩,暴告心腹,前后扶曳,蒙犯风雪,赴阙肃拜,几殊复。且入侍出门,僵而行,其所以开讲说、承顾问者,亦才续声气,粗拾緖馀而已。此圣鉴所已洞照,岂容久窃匪其据乎?臣今年五十有四,亟欲力疾强学,盖已无足言者。呜呼!臣进则有累公朝,而亲养徒废;退则得伸有计,而孝治弥彰,臣之得失,于玆见矣。臣谨按《大典》,有七十以上亲者,一子归养,正所以教人孝也。伏愿,殿下察臣衷恳,解臣职名,许令再生臣子,便养将死父母,遂与同归九泉,贺犹羽化也。即臣不以残命,为明主瞥然一言,便宿昔而死,适以重不忠,而大不孝。顾鱼肉之馀,摧废已甚,计遍情危,言语无伦,罪当万殒,罪当万殒。“答曰:”观此上疏,孝亲之心,至矣尽矣。然今若解职,则予得贤士之意失矣。虽不解职,频往往觐亲,可也。“
传曰:”给由马可也,老亲处,食物题给事,其道监司处,下谕可也。
○同日再疏。传曰:“卢守愼累上疏章,乞以解职,终养老亲,可谓至孝,不可不从,而但守愼学行卓异之贤也。予方自以为得贤,他日共成治效,而今若解膱归觐,则是乃失贤者也。此亦重大,予计虑短浅,不知所为,敢议于大臣,遣史官大臣处收议。”领议政李浚庆议:“伏见卢守愼两疏,不觉抆泪,正隆孝理之时,势不可不从其请。但今圣学日就,经筵方急,如此学问,臣之未易多得。姑限旬日,许其觐省,未为不可。但闻,其父母虽至年高,亦不至于不能起居。况本生长京师,不无世业,若令本道监司,敦谕其父母,起送于京,因令各道,给军护送,来在京家,则卢守愼庶免远游旷省之忧,而专意于论思进讲之心。伏惟上裁。”左议政权辙议:“臣伏见卢守愼先后上疏,辞意恳切,悲感自激。二十年谪居海中,其为思亲之心,曷有穷己?逮蒙圣恩,闻命来朝,则恩深职縻,久旷省觐,其所闷迫之情,有同于谪居之日。此陈疏之恳恳不已者也。不可不从其情愿也。但卢守愼,学问精深,践履笃实之人。若久侍经幄之上,则其所辅养圣德。以成治效,岂不重且大哉?今若许其归觐,群下之情,亦不无缺然者矣。虽不解职,使得频往觐亲,岂不两全忠孝之道乎?伏惟上裁。”领府事李蓂议:“卢守愼再上疏章,乞解归养老亲,其情切迫。当此孝理之时,不可不从其请。但如此学问之人,不可解职。其父母生长京师,资生之理,亦不至穷迫。今本道监司,开谕其父母,劝送于京。又令各道护送,则卢守愼无旷日往省之忧,而忠孝两全也。伏惟上裁。”答曰:“依领相领府事议得施行,而各道监司给军事,下谕可也。”
○弘文馆副提学朴大立、直提学卢守愼等上札,请追赠赵光祖爵谥,一如谏院之札。上答曰:“先朝之事,是非重难。但廷议如是,故追崇。”
4月11日
○庚寅,传:“卒大司宪赵光祖,以间世粹美之资,得师友渊源之传,阐明道学,为世大儒。遭遇中庙,竭忠尽诚,欲遂尧、舜君民之志,兴学校、明教化,以扶植斯文为己任。中庙亦知其贤,言听计从,倚为良弼,唐、虞三代之治,庶几可致,而正人得志,邪人所不幸,奸人南衮、沈贞、李沆等,愤其平生不容于公论,因缘洪景舟,至以不测之说,巧成萋斐,震惊天听,竟致窜死,使国家元气,斲丧无馀。此实迫于群奸,恐动构陷,初非中庙本心。中庙当初罪之之时,下教曰:‘汝等俱以侍从之臣,本欲君臣同心,伫观至治,果有为国之诚矣。但处事过激,故不得已罪之。然予心何以为安?’其晩年,收用同时被诉之类,至置之宰辅之列。以此见之,其非中庙本心,尤可以知。仁庙诚孝出于天性,其于中庙遗意,无不体行,追复其官爵。自乙巳以后,尹元衡秉国乱政,愤淸论之议,已欲箝制一时之口,至以此人等指为逆类,晦盲否塞,至于今日,尚无申雪褒奖之举,岂不深可痛惜哉?当玆嗣服之初,国是不可不定,士习不可不正。此乃继志述事之事,转移世道,在此一举。玆赠以大官美谥,以明士林之趋向,以答国人颙望事,下吏曹。”
4月12日
○辛卯,朝讲。讲毕,大司宪姜士尚、司谏柳希春进榻前。士尚启:“赵光祖追崇,甚合人心。”希春言:“追崇赵光祖,非戾于中庙。盖中庙爱重光祖,而倚任至矣。一朝以奸人构陷,不能无惑。然中庙手书光祖善人也。于定罪之时,则非中庙之本心也。昔曾参之母,三人来告曾参杀人,曾母方织而投杍。曾母岂不知参之贤哉?谗说震骇,自古有之。且以俗事比喩,有一家长宠爱妻妾。一朝谗人诬之曰:‘汝妻若妾,私奸失节。’家长信其言,而逐其妇。家长不悟而死,家长之子孙,明知谗贼之所为,将陷于谗贼之术中,绝之乎?抑体家长之本心,而厚待其出妇乎?此事理甚明。今之追崇光祖,乃所以补中庙之阙,非彰中庙之过也。”又启:“近来上从善如流,事事一以大公至诚为之,有初至矣。然古人以悠久不息为贵,所谓不息,非必无顷刻不勤苦之谓也。人君深居宫中,有读书穷理之时,有发号施令之时,有燕闲养气之时,一张一弛,自有其节。但有事无事,皆当以敬存心,勿使放过,则自然邪思杂念,不能萌作,久久成熟,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又启曰:“纲常大恶,王法必诛之罪也。而其恶之所以作,则非守令所能预防也。近来恶逆之变发见,或以不能教化,归咎守令。守令惧其得罪,专务掩覆。昔在中庙癸卯,安城有贼子之变,宪府欲降郡号,又欲罢贼子所居阳城县监。中庙命弘文馆,详考故事,则《通鉴》、《纲目》:‘唐太宗贞元二十年,诏诸州,有犯十恶,勿劾其州刺史。’注云:‘戴州刺史贾崇,民有犯十恶者,有司请罢崇职。帝曰:“昔唐、尧圣人,尚不能化其子,况崇为刺史,其能使民,比屋为善乎?若坐是贬黜,则州县共为掩覆,纵舍罪人矣。其明加纠察,如法施罪,庶以肃淸奸慝矣。”中庙遂命仍旧不动。盖朱子特书于纲目者,正以美太宗之识体,而大明《无冤录》篇首,亦深取此论,其虑远矣。近日,以不能教化,咎守令之说。闻之则若美,行之则有弊。守令每遇纲常之变,辄曲为掩覆,而纵舍之,使大恶不伏其辜,而冤枉不得其伸。斁伦败俗,莫此为甚。请议于大臣,建为守教,明示中外,使不能教化之守令,无罪责,而匿不以闻之守令,随所闻罢黜,则公正淸明之政化,庶几成焉。”
4月16日
○乙未,领相李浚庆请罢,赐几杖宴。上从之。
4月17日
○丙申,以赵光祖追赠领议政,金启为承旨,特命卢守愼为副提学。
4月24日
○癸卯,传于政院曰:“灵川尉申檥,性本悖戾,至于年高,少不改过。非徒薄待公主,衣服飮食,使不得足。奉养公主之人,则虽子妇,亦分出之。不特此也,文定王后、先王升遐之后,自以为喜,多发怨言,极为无状。顷日慈殿乙巳之人伸雪之事,论以误事,慈意极为不安,其罪恶尤极。观此罪状,虽置死地,尚有馀罪。但不足责之人,故窜黜。”
4月25日
○甲辰,朝讲。正言权征启曰:“我国以公私贸易,卜駄至多,中原一路,困弊不支。中国亦贱待我使臣,不得与琉球使臣为比。盖以琉球简,而我国烦故也。请今后公贸易,至于辽东为之,勿复输至燕京,一以除一路转输之弊,一以洗辱国之耻。”领相李俊庆从而赞之。
○传于政院曰:“今日朝讲,领相所启公贸易,限五年停寝事捧承传。且私贸易泛滥,下人不无为之之弊,一禁事,使书状察而为之。”
○以李铎为吏曹判书,崔颙为大司谏,李湛为司谏,崔弘僴为献纳,具忭、宋应漑为正言,柳希春为应教。
4月29日
○戊申,以李仲虎为校理,宋应漑为修撰,李增、申湛为副修撰,柳景深为户曹参判,金就文为江原监司。
4月30日
○己酉,以朴应男为大司宪,金鸾祥为直提学,李仲虎为司谏,李湛为副应教。
五月
5月1日
○庚戌,因夕讲,台谏启请拿推申檥,以示与众弃之之意。答曰:“人非尧、舜,岂无过失?闻过即改,亦不难矣。其令禁府拿来,推鞫定罪可也。
5月2日
○辛亥,进贺册封太子使朴永俊、许晔如京师。
○以权德舆为司谏。
5月4日
○癸丑,有昼夕讲。
5月5日
○甲寅,有朝夕讲。
○以洪暹为右议政。
5月7日
○丙辰,上诣康陵,祭毕,上陵伏哭良久。赞礼请止,不止。左相亲进启请,乃止。
5月10日
○己未,全罗监司书状:
因遗逸之士荐举有旨,访问各官,则罗州牧使韩輹牒呈内,生员罗士忱,母病数月不瘳,闷无医术,自断手指,和药以进,母病即愈。已在中庙朝,事闻旌表,为人性禀真醇,学行俱备,其于父母昆弟之间,人无异言;处事接物之际,信义并行。父母之丧,一遵礼制,前后庐墓,一不到家。追慕诚笃,祀事必谨,赒穷恤乏,早废举业,不求闻达,一鄕之人咸服其行。金千镒,气质温粹,力行学问,早丧父母,鞠于外祖母,不离膝下,如事亲母,心丧三年,至于啜粥,闻者莫不敬服。
云云。传曰:“罗士忱等行实,至为可嘉。褒奖事,今该曹议于大臣。”
5月11日
○庚申,有朝夕讲。
○以吴谦为左赞成。
○上命政院,书上柳希春临文讲说之辞。
○司谏权德舆,因夕讲,请遗逸之士年老者授六品职。
5月12日
○辛酉,有昼夕讲。
5月15日
○甲子,有昼夕讲。
5月16日
○乙丑,以崔颙为右承旨,白仁杰为大司谏。
5月17日
○丙寅,上以明日为德兴君夫人小祥,而以承统不敢遣近臣。只于宫中备物,遣内侍以祭。大司谏白仁杰请遣近臣以祭,大臣皆以为不可,只遣中使,助祭于慈闱。
5月19日
○戊辰,千秋使睦詹如京师。书状官李珥也。
○以金贵荣为礼曹判书。
5月20日
○己巳,平安兵使启本:“今月十三日,胡人骑者百馀名、步兵不知其数,来战于上土,至为可惊”云。
○有朝夕讲。
5月21日
○庚午,有朝夕讲。
5月23日
○壬申,备边司启曰:“上土镇贼变。近古所无。再度围抱。厥类众多者,非偶然作贼之比也。必隔江戎丑,久蓄忿怨,逼犯边镇,试觇虚实,敢肆凶谋。至于杀伤人马,虽退北而去,边衅已成。后日不测之变,难保必无。防备诸事,不可不愼。因陈各条防备之策。
5月26日
○乙亥,
庆尚道晋州居民曺植,诚惶诚恐,拜手稽首,上疏于主上殿下。伏念,微臣衰病转加,口不思食,身不离席。召命申叠,俟驾犹后,葵心向日,望道难进,固知死亡无日,无以报圣恩,敢竭心腹,以进冕旒。伏见,主上禀上智之资,有愿治之心,此固民社之福也。为治之道,不在他求,要在人君明善诚心而已。所谓明善者,穷理之谓也。诚身者,修身之谓也。性分之内,万理备具,仁义礼智,乃其体也。万善皆从此出。心者,是理所会之主也。身者是心所盛之器也。穷其理,将以致用也。修其身,将以行道也。其所以为穷理天地,则读书讲明义理,应事求其当否,其所以为修身之要,则非礼勿视听言动。存心于内,而谨其独者,天德也。省察于外,而力其行者,王道也。其所以为穷修存省之极功,则必而敬为主,所谓敬者,整齐严肃,惺惺不寐,主一心而应万事,所以直内而方外,孔子所谓修己以敬者是也。故非主敬,无以存此心;非存心,无以穷天下之理;非穷理,无以制事物之变。不过造端乎夫妇,以及于家国天下。只在明善恶之分,归之于身,诚而已。由下学人事,上达天理,又其进学之序也。舍人事,而谈天理,乃口上之理也。不反诸己,而多闻识,乃耳底之学也。休说天花乱落,万无修身之理也。殿下果能修己以敬,达天德、行王道,必至于至善而后止,则明诚并进,物我兼尽,施之于政教者,如风动而云驱,下必有甚焉者矣。独王者之学,或异于儒者,以其行处尤重于九经也。《易》之为书,随时之义最大。由今言之,王灵不举,政多恩贷,令出惟反,纪纲不立者数世矣。非振之以不测之威,无以聚百散糜粥之势;非润之以大霖之雨,无以泽七年枯旱之草。必得命世之佐,上下同寅协恭,如同舟之人,然后稍可以济颓靡燋渴之势矣。然取人者,不以手而以身。身不修,则无在己之衡鉴,不知善恶,而用舍皆失之。人且不为我用,谁与共成治道哉?古之善觇人国者,不观其国势之强弱,观其用人之善恶。是知天下之事,虽极乱极治,皆人所做,不由乎他也。然则修身者,出治之本;用贤者,为治之本,而修身又为取人之本也。千言万语,岂有出此修己用人之外者乎?用非其人,则君子在野,小人专国。自古权臣专国者,或有之;戚里专国者,或有之;妇寺专国者,或有之,未闻有胥吏专国,如今之时者也。政在大夫,犹不可,况在胥吏乎?堂堂千乘之国,籍祖宗二百年之业,公卿大夫济济先后,相率而归政于儓隶乎?此不可闻于牛耳也。军民庶政、邦国机务,皆由刀笔之手,丝粟以上,非回俸不行。财聚于内,而民散于外,什不存一。至于各分州县,作为己物,以成文券,许传其子孙。方土所献,一切沮却,无一物上纳。赍持土贡者,合其九族,转卖家业,不于官司,而纳诸私室。非百倍则不受,后无以继之,逋亡相属,岂意祖宗州县臣民贡献;严为鼯鼠所分之有乎?岂意殿下享大有之富,而反资于仆隶防纳之物乎?虽莽卓之奸,未尝有此也。虽亡国之世,亦未尝有此也。此而不厌,加以偸尽孥藏之物,靡有寻尺斗升之储,国非其国,盗贼满车下矣。国家徒拥虚器,枵然骨立,满朝之人所当沐浴共讨,力或不足,则号召四方,奔走勤王,而不遑寝食者也。今人之相聚者,有草窃,则命将诛捕,不俟终日。小吏为盗,百司为群,入据心胸,贼尽国脉,则不啻攘窃神祗之牷牲,法官莫敢问,司寇莫之诘。或有一介司员,稍欲纠察,则谴罢在其掌握,众官束手,仅吃饩廪,唯唯而退,斯岂无所恃,而跳梁横恣,若是其无忌耶?楚王所谓:‘盗有宠,不可得去。’者,此也。各存狡兔之三窟。以备川蚌之一甲,潜怀虿毒,萋斐百端,人不能治,法不能加,作为城社之鼠,已不能熏灌,抑为三窟者,果何人耶?作为介甲者,其无罚乎?殿下赫然斯怒,一振乾纲,面稽宰执,以究其故,断自宸衷,如大舜之去四凶,孔子之诛正卯,则能尽恶恶之极,而大畏民志矣。若言官论执不已,迫于不得已,而后黾勉苟从,则不知善恶所在,是非之所分,失其为君之道戾。焉有君失其道,而能治人者乎?故我之明德既明,则如鉴在此,物无不照,德威所加,草木皆靡,况于人乎?群下股栗,兢惕奔走,承命之不暇,庸有一寸容奸之计乎?乱政大夫犹有常刑,夫以尹元衡之势,而朝廷克正之,况此孤狸鼠雏腰领,未足以膏诸斧乎?雷雨一发,天地仆解,此之谓身修于上,而国治于下者也。布列王国者,谁非命世之佐,谁非夙夜之贤耶?奸臣轧己则去之,奸吏蠹国则容之,谋身而不谋国,靡哲不愚,以乐居忧,斯岂人谋之不兢耶?若有天之所命,人不能胜天而然耶?臣素居深山,俯察仰观,嘘唏掩抑,继之以泪者数矣。臣之于殿下,无一寸君臣之分,何所感于君恩,赍咨涕洟,自不能已耶?交浅言深,实有罪焉。独计身为食土之毛,尚为累世之旧民,添作三朝之征士,犹可自比于周嫠,可无一言于宣召之日乎?臣之前日所陈救急之事,尚未闻天意急急如救焚拯溺,应以为老儒卖直之说也,未足以动念也。况此开陈君德者,不过古人已陈之涂辙,然不由涂辙,则更无可适之路矣。不明君德,而求制治,犹无舟而渡海,祗自沦丧而已。其机益急于前所陈者万万矣。殿下若不弃臣言,休休焉有容焉,则臣虽在千里之外,犹在机筵之下矣。何必面对老丑,而后曰用臣乎?抑又闻事君者,量己而后入,实未知殿下为何如主也。若不好臣言,后欲见臣而已,则恐为叶公之就也。请以今日睿鉴之明暗,卜为来日治道之成败。伏惟上察。谨疏。
答曰:“顷日所志,予常置诸座右,观省之际,观此格言,益知才德之高矣。予虽不敏,亦当留念。尔其知悉。”
5月28日
○丁丑,有朝夕讲。
六月
6月2日
○庚辰,昼讲。应教柳希春启曰:“人君之于臣,有自以为不及者。汉高祖自谓不如三杰。汉文帝自谓不如贾谊。此固宽大之量,然人君不必与臣下,较其才德之高下。但能用才德之士,即是人主之能事。昔韩琦为宰相,人谓琦曰:‘公道德事业,无愧古人,但文章不逮耳。琦曰:‘吾在相府,欧阳脩为翰林学士,即吾之文章也。’世以为知言。宰相尚尔,况人君乎?”
6月3日
○辛巳,以崔弘僴为掌令,蔡兰宗为持平,崔颋为献纳,金孝元为正言。
6月4日
○壬午,咸镜道巡抚御史金命元驰启曰:“臣将各处军民呈诉事,参以闻见,最为至痛,不可仍存者四条。一,六镇军士煮盐贸谷之弊。一,三水、甲山貂鼠皮及三水淸密之苦。一,明川以南,司宰监纳大口鱼,一尺四寸之苦。一,咸兴东宫别差,纵恣冒占之弊。”
○吏曹启曰:“郑梦周及深源为国忘身;金宏弼、郑汝昌,皆厉志圣贤之学,有功于斯文;赵光祖、李彦迪,相继而起,讲明斯道,学行如彼卓卓,而其子孙有未及叙者,诚为阙典。郑梦周以下六人等,奉祀子孙,未授职人员,依尹根寿进启,量付西班军职,以奉其祭。且世其禄,其中可用之人,随才随叙,以示国家褒贤劝忠之典。”
6月6日
○甲申,昼夕讲。
○去己卯秋别试,成守琮应举,试官赵光祖见其文,称之曰:‘非成守琮,不能作。’其后权奸恶赵光祖,并削夺守琮之科。至是,其子耳陈疏,礼曹以冤枉为启。上命还给红牌。
6月8日
○丙戌,有昼夕讲。
○以郑大年为大司宪。
6月9日
○丁亥,朝讲。领相李浚庆、知事吴谦、承旨崔颙、应教柳希春、持平蔡兰宗、献纳崔颋入侍,以雨声乱于语音,上命读讲官等,坐近御榻前,讲季文子、寗武子章。柳希春启曰:“季文子相鲁三世,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亦可谓节俭,而于襄仲杀适立庶之际,以权柄大臣,乃能讨贼,而反为贼党,大节不足观也。寗武子当平世,则无以逾人,当主昏时危,不避艰险,大节澟然。盖季文子知有身,而不知有君;寗武子知有君,而不知有身。此忠节之士所以迥别于庸邪之臣也。”李浚庆曰:“大臣必有节,乃可以扶持宗社。无节之臣,将安用之?”申湛曰:“昔人谓,人君欲求临乱死节之臣,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希春曰:“前朝忠宣王,乃忠肃王之子,而元世祖之外孙也。尝蒙元主之恩宠,及久留燕京,多行不义,为人所诉,元主命流窜于土蕃。自东国至配所,几二万里。其臣李齐贤,远路奔问,忠愤荡然。又上书于丞相,拜位,卒能奉还,斯亦庶几于寗兪矣。”又曰:“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此一语通乎上下,皆可用之。愿圣明留意焉。”
○献纳崔颙启曰:“湖南遗逸之士金千镒,学行最为卓卓,而未升叙职之列,诚为欠事。”希春趋启曰:“千镒之笃志治心,臣亦知之。但年才三十二岁,方治学问,又多疾病,不愿以虚名筮仕,正如漆雕开之意也。正宜优容培养,待其大成,不宜遽用于百执事”
6月10日
○戊子,全罗监司驰启曰:“罗州、光州、金堤等官,自今五月初九日,至十四日,大雨如注,川渠涨溢,水边田畓,尽为沈水,禾谷腐朽损伤。金堤,则大野弥漫如海,前古所无,居民百馀家沈水,人物奔聚于最高处,大概各官一样。”云
6月11日
○己丑,传曰:“有武才文官,各别精择,预为养望。”
○有昼夕讲。
6月12日
○庚寅,弘文馆以三公意启曰:“隆寒盛暑,自祖宗朝亦有停经筵之时。今暑热已极,小祥又迫。请姑止经筵,间有淸凉之日,观势行之何如?”答曰:“予无疾病,别无调保之事。经筵依前取禀可也。”
○以李戬为济州牧使,边协为全罗兵使,金命元为锺城府使。
6月13日
○辛卯,有朝夕讲。
○命流申檥于宝城。且命防禁其纵暴。
○礼曹启目:“天使时,假馆官十二,闵起文、尹根寿、李齐闵、柳希春、李山海、李长荣、徐崦、权克礼、黄允吉、闵忠元、黄廷彧。天使接待时,赞礼,金贵荣、郑宗荣
○典翰闵起文启曰:“夕讲时刻,少退何如?”传曰:“领事处议启。”领事议云:“昼夕讲之间,果为促迫。圣体未能少安,依所启,夕讲时刻,少退于申正何如?”上从之。
6月14日
○壬辰,传于义禁府曰:“全罗道宝城定配罪人申檥,围篱安置,使不得如前出入作弊。
6月18日
○丙申,远接使朴淳驰启曰:“两天使到义顺馆,不特迎诏敕时,虽参见,亦不许白衣。且曰:‘颁庆重事,安可以白衣参见乎?令远接使,以黑衣入见。”云。
6月19日
○丁酉,上亲临习仪于庆会楼下,以华使渐近故也。
6月25日
○癸卯,弘文馆上札曰:“顷者,明宗设斋于寺。又于今之小祥,将设斋于寺。请勿设行事。”上答曰:“予虽在宫中,如此等事,则果不知矣。然予当以命罢设斋之事,启达慈殿。”〈时副提学卢守愼、直提学金鸾祥、典翰闵起文、应教柳希春、校理李坚、副校理黄廷或、著作赵廷机也。〉
6月29日
○丁未,远接使驰启曰:“本月二十八日,臣陪两使到东坡,副使王玺谓通事曰:‘汝国乃文献之邦,能文者固多矣。学术如程、朱者有之乎?’对曰:‘有之。’副使曰:‘姓名为谁?’对曰:‘前则如郑梦周、权近,后则如赵光祖、李彦迪,即其人也。其馀亦多,而俺未能尽记其姓名。’副使曰:‘然则必有着述文集行于世矣。’对曰:‘固有之矣。但或因子孙不肖,而不能传守,遗失者有之。虽或存者,完者盖寡。’副使笑曰:‘天下一船矣。中国亦如是。甚者或尽卖家藏万卷,先祖著述,亦皆弃置也。虽无完本,若见若干篇足矣。汝语远接使知会。’云云。臣令通事答曰:‘我国承中国教化,代有致力于学问者。但未知所学之醇疵,然往往亦有着述。若欲垂览,当搜求进呈。’副使又答曰:‘许多文章,必多可观。吾欲知人才之盛,学问之高。今承回语,多谢多谢,吾只一览矣。’观此副使言端,似是留意于学问。前代我朝着述,宜十分精择,缮写成册以给事,启下礼曹。”
秋七月
7月2日
○己酉,天使成宪、王玺,卯时到慕华馆,巳初入勤政殿。上先至,率百官以朝服,祗迎诏敕上殿,三行四拜,舞蹈叩头山号。礼毕,百官退。未时,上以下马宴,诣太平馆。以黑团领,相见成礼,七酌而罢。夕还宫。
7月4日
○辛亥,天使谒圣,自成均馆赴景福宫,游览庆会楼,受请宴于勤政殿。
7月5日
○壬子,上诣太平馆,行上马宴毕,上还宫。
7月6日
○癸丑,卯时,上诣慕华馆。辰时,天使成宪、王玺至。上再行酒,天使答礼而出,乘轿而行。天使所受之物,咨文纸六十张,表纸各四十张,柳目纸各五卷,并笔砚墨而已。午时,上还宫。
7月8日
○乙卯,以郑淹为掌令。
7月11日
○戊午,朝讲夕讲。
7月12日
○己未,弘文馆副提学卢守愼、直提学金鸾祥、典翰闵起文、应教柳希春、校理黄廷彧、修撰宋应漑、申湛、著作赵廷机等上疏六条。一曰立志,二曰齐家,三曰尊正统,四曰正朝廷,五曰定是非,六曰禁淫祀。上答曰:“观此疏章,皆是格言,深用嘉焉。但疏中有曰:‘仕途不靖,公道不张,图官者先择炎冷,注拟则一徇其请嘱,至于政令之间,或废阁而不行,或行之而不终云。’是皆予心不正,不能正朝廷而然也。不胜赧然。且注拟,则一徇其请嘱云者,盖指铨曹而言也。铨曹亦其能无责乎?石尚宫者,先朝虽在宫中,而非侍卫之人也。有何专擅之罪?近日谚书,亦不知,故不从公论。南衮,中庙朝大臣也。追削官爵未安。净业院乃先王后宫所居之处也。故先朝亦不革罢,到今革罢未安。”
7月14日
○辛酉,备忘记传于政院曰:“今见玉堂上疏,有注拟一徇私情之意,予甚骇愕。如此之事,为台谏者所当论核,而未见弹文之至此,朝廷无刚直极言之臣,而然耶?予意,政院知悉。”台谏见上教,而不自安,避嫌退待物论。弘文馆上札曰:“臣等所谓,注拟一徇其请嘱,泛论旧习之犹存,非有所指嘱,而言之也。台谏别无所失,请命出仕。”答曰:“如启。”台谏入来,不就职,退待物论。弘文馆又上札略曰:“臣等之意,非指论台谏也。凡泛论时事,而台谏辄以坐递,则极为骚扰,请命出仕。”答曰:“如启”又牌招台谏,使出仕。他员就职,掌令崔弘僴、持平蔡兰宗后到,以大宪等就职为非,而退待物论。
7月15日
○壬戌,昼讲《论语》。讲毕,应教柳希春启曰:“近来凡命令捧承传之事,诸该曹不即奉行。其间或有势难奉行者,亦当具由启禀,而亦有迟滞,渐成解弛之习,故臣等于疏中陈之,非专指铨曹而言也。”又曰:“灾伤敬差官发遣之时,既命察其灾伤,又命察其不法,抽栍一二官,以遣之。守令虽善居官者,若出于不法抽栍,则为御史者,不得已摘发其过,致罢其职,故民皆闷焉。若使御史于其道内,随所闻见,有不善为治者,则采公论启闻,恐或无妨。”上曰:“此当言于该曹,议处。”
○上以慈殿违安,命罢明日常参经筵。
○以金贵荣为大司宪,李宪国为掌令,郑彦智、柳涛为持平,卢守愼为大司谏,柳希春为执义。
7月16日
○癸亥,政院启曰:“慈殿不平,常参经筵勿为,间为召对何如?”传曰:“如启。”
7月17日
○甲子,领右相请慈殿开素。
○宪府、谏院逐日启申士桢、石尚宫事。答曰:“石尚宫年老,自当出家,岂有无穷之祸哉?申士桢害父之罪,则无形不实之事。不允。但以父子间不和之罪,则削去仕版可也。”
7月18日
○乙丑,以卢守愼为副提学,姜士尚为大司谏。
7月21日
○戊辰,朝讲。
7月24日
○辛未,判中枢府事李滉入京肃拜。
○副提学卢守愼以病亲呈辞。上疏入启,传曰:“观此疏辞,情意切迫。固知不可不从,然予意前已尽言,频往觐亲可也。”
○李滉再启,请改正崇品之加。上答曰:“辞免之意,出于至诚,然已命崇品,不可更改。卿须勿以为嫌。”
7月25日
○壬申,常参、朝讲、夕讲。
7月26日
○癸酉,以宋纯为右尹,白仁杰为工曹参议,柳希春为弘文应教,吴健为正言。
○馆儒生上疏。大概净业院革罢事。上答曰:“净业院,祖宗朝以来所有之院也。况先王后宫所游之处,故不允。”
7月27日
○甲戌,昼讲夕讲。
○儒生再上疏,请革罢净业院。上答曰:“尔等欲罢邪道,再上疏章,辞义正直,良用嘉焉。但先王后宫所居之处,革罢未安。”
7月28日
○乙亥,朝讲夕讲。
○平安兵使金秀文卒。秀文公敏而好书,为将慈平,却倭于耽罗,驱胡于西北,为国干城。遽至于是,邦家之所叹惜。
○儒生三上疏。上答曰:“新仁寿宫革罢,有未安之意,故不从。”
7月29日
○丙子,昼讲。应教柳希春启曰:“为恶之人,至二三十年,则未有公论不定者。南衮欺罔君父,斲丧王室,其罪甚大。生既保富贵,死又不失官爵,此奸之幸免,国人所愤。”
○伴送使朴淳入来。
八月
8月1日
○戊寅,馆儒又上疏。
8月2日
○己卯,有夕讲。
○馆儒又上疏。
8月3日
○庚辰,有夕讲。
○以孙轼为海州牧使。
○上传教于经筵官曰:“知经筵李滉只入朝讲,似为未便。昼夕讲,频频入参可也。
8月4日
○辛巳,有昼讲。
○观象监启:“四方沈雾。
8月5日
○壬午,有昼夕讲。
8月6日
○癸未,有夕讲。
○上因邹浩、陈瓘为小人所窜,而言曰:“奸党碑立,而北宋亡。伪学籍成,而南宋亡。虽悔于终,亦无及已。”讲官等曰:“殿下之言及此,宗庙社稷之福也。”上问:“邹浩之为人如何?”柳希春对曰:“行义完备,如精金美玉。又谏立刘贤妃为皇后,遭窜谪,与田昼语事。”上曰:“田昼,《史略》册或非昼如何?”希春对曰:“昼宗承君,在易之晋曰:‘康候昼日三接,以承君之义’推之,当为昼。”
○以李滉为大提学,朴淳为提学,柳希春为议政府检详。“
○弘文馆以领经筵意启曰:“《论语》已进讲四册,请限今月停朝昼讲,熟读。”上从之。
8月7日
○甲申,李滉以六条上疏。上答曰:“予观疏章,反复深思,卿之道德,质之古人,亦鲜其伦。凡此六条,真千古之格言,乃当今之急务。予虽渺末,敢不服膺?”
○政院启曰:“玉堂以《论语》四册讲毕,故请限今月晦日间,勿御朝昼讲,熟读此四卷,其意甚当。但晦日尚远,其前专辍昼朝之讲,则接待大臣、台谏之礼,似乎大旷,亦为未安。臣等之意,请间间御朝讲,以接待大臣、台谏何如?讲书不熟,必不能深探义理,融会贯通,得圣贤立言之地,而竟归于汗漫,连日熟读,固不可废矣。若久不闻嗜硕规警之言,诤臣谠直之论,又无以开发睿思,裨益聪明,而有妨于圣德之日进,所欠者亦岂少哉?臣等所见如是,故敢启。”传曰:“启意甚当。如启。”
○司宪府论申士桢罪恶,请命下诏狱,穷推定罪。石尚宫亦罪大恶极,请亟命迸黜于外,使不得接迹于都下。
○司谏院所论亦痛切。上答曰:“士桢推问后,予当察而处焉。”
8月8日
○乙酉,司谏院请勿遣灾伤御史只遣抽栍御史,以是年多遭风水旱蝗之灾,无西成之望故也。上从之。
○传曰:“申士桢不孝于父,怨怼构陷,显有情迹。其父受刑之日,略不动念,恝视其父之窜,不为出见。父子间不和,穷凶极恶之罪,备细推问事,下禁府。”
8月9日
○丙戌,有朝讲。
○上答两司曰:“石尚宫已出于外,当不更入矣。此非予殿之人,玆未快从。”
8月12日
○己丑,是日,领、右相坐春秋馆,磨链实录,以洪暹为摠裁官,吴谦、李滉、李铎为都厅堂上,朴忠元、朴淳、金贵荣、尹铉、朴应男、尹毅中为参赞官,李后白为外房堂上,金鸾祥、闵起文、尹根寿、柳希春为都厅郞厅,李湛、李忠绰、辛应时、黄廷彧、李山海、具献龄、郑澈、李每寿、申湛、郑彦信、郑士伟、柳成龙十二人为各房郞厅。
8月16日
○癸巳,以尹斗寿为右承旨。
8月22日
○己亥,上命内需司侵夺人民之奴婢,载于宣头案者,悉还其主。
○有夕讲。
8月23日
○庚子,以李湛为检详。
8月24日
○辛丑,湖、岭二路蝗。
○大提学李滉力辞其职,上命递。
8月26日
○癸卯,以朴淳为大提学,柳希春为应教,尹刚元为掌令
8月27日
○甲辰,有夕讲。
8月28日
○乙巳,有朝讲。
8月29日
○丙午,有夕讲。
九月
9月5日
○辛亥,有夕讲。
9月6日
○壬子,有朝夕讲。夕讲《小学》、《四勿箴》,李滉入侍,手写二本,一进于榻上,一持而诵白。皆因《小学》、《四勿章》,详陈劝学进德之方。
9月12日
○戊午,酉时,召对经筵官。
○司谏院上札子,请虚心从谏。上答曰:“予多有过失,谏疏之事,实是所希。今见上札,正中予病,而语且刚直,深用嘉焉。”盖欲自警。“
9月14日
○庚申,有昼、夕讲。
9月15日
○辛酉,有昼、夕讲。
9月19日
○乙丑,有昼、夕讲。
9月20日
○丙寅,以高敬轸为献纳。
9月21日
○丁卯,有夕讲。上特命李滉入侍。问滉曰:“顷者朝议欲追赠赵光祖,其人学问行事如何?”滉曰:“光祖天禀秀出,早有志于性理之学,居家孝友。中庙求治如渴,将兴三代之治。光祖亦以为不世之遇,与金净、金湜、奇遵、韩忠等,相与协力同心,大有更张,设立条法。以《小学》为教人之方,且欲举行《吕氏鄕约》,四方风动,若久不废,治道不难行也。但当时年少之辈急于致治,不无欲速之弊。旧臣之见摈者,失职怏怏,百计伺隙,构成罔极之谗。一时士类或窜或死,馀祸蔓延,至今士林之间,有志学行者,恶之者,辄指为己卯之类,人心孰不畏祸?士风大污,名儒不出,职此故也。”上曰:“顷者弘文馆议追削南衮官爵,此亦何如也?事在先朝,追治似难。”滉曰:“己卯之祸,正由南衮、沈贞之奸,而终为中庙之累,可谓罪通天矣。自上以先朝大臣,追削为未安,此意甚是。公论请夺官爵,此言亦是。”上曰:“卿两是之,孰为最是?”滉对曰:“南衮罪大,必削夺官爵,乃快于士林。褒赠光祖,追罪南衮,则是非分明也。”宋纯进曰:“臣以己卯秋出身,庚辰间为史官。衮等构陷士林,扬扬自得,自以为功。此等之流毒,至乙巳而益甚。衮为首恶,不可不削夺。”上从之。
○当初衮求交于赵光祖等,光祖等不许。衮积憾,欲杀光祖等,求得木叶上食甘之虫,以蜜多书走肖为王四字于木叶上,放虫而使之食,如汉公孙病已之事,有若天成者然。衮家在白岳山下景福宫后,自其家泛水,而流送于阙内御沟,使中庙见而大惊。因告变以成其祸,中庙实录或为遗漏,故于此略为载录。
9月22日
○戊辰,上令弘文馆、两司、承政院,论列南衮罪状。
9月23日
○己巳,玉堂启曰:“南衮本以凶邪阴毒之资,济以文墨之技。尝以前承旨在丧,闻有人非议大臣,以为大变,即释衰服入告,其用心无状,已见于此。及升宰列,知中庙眷注赵光祖,屡于经席,言可大用。既而甘言媚态,不为淸议所容,议事之际,屡被沮抑,遂生阴贼之心。乃与沈贞、李沆合谋,因缘洪景舟,潜通宫掖,浸润萋斐,无所不至。又于昏夜着贱人之衣服,潜伺首相郑光弼家,肆其诱胁,以试大臣之意。光弼止之,衮与沈贞、洪景舟夜入神武门,以不测之说,震动中庙。又豫勒武士,欲于其夜扑杀光祖等。幸赖光弼泣谏于榻前,遂从流窜之科,衮等犹罗织不已。光祖、金净、奇遵等,以次杀戮,一时名士,无不横罹。或窜或死,其祸连于五十年之间。少有稍和向方之人,辄指为己卯馀习,其戕杀士林,斲丧国脉,使好贤乐善之中庙,陷于有过之地,终至于士气斩伐销铄,无以为国。此衮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者也。”司宪府、司谏院,亦陈衮贼虐凶邪之罪。上答曰:“南衮之事,非但玉堂上疏,近日经席,亦屡言之,故下问。而今见朝议,则上自大臣,下至两司、玉堂,一一陈列衮罪,而论议亦皆佥同,此可谓不谋而同矣。朝议如此,不可不从。尽夺南衮官爵,以快士林之愤。”
○户曹以求荒事,请限明年八月,勿许朝士觐亲扫坟加土往来。
9月25日
○辛未,上以卢守愼乞归养上笺,情意恳迫,收议于三公。三公亦以为当许。上命补近处州牧,以便其养。
9月26日
○壬申,有昼讲。
○为都目政。以李桢为副提学。
9月27日
○癸酉,有朝讲。
9月28日
○甲戌,有朝讲。
冬十月
10月4日
○己卯,弘文馆启曰:“宪府于宦官周泰文,敢以陵寝之田,隐然移授寺社,探试上意之奸,论劾未几,旋即停启。谏院恝然旁观,不为一言。皆失台谏之体,请命并递。”答曰:“如启。”
○是日政,朴应男为大司宪,安自裕为执义,李忠绰、朴希立为掌令,蔡兰宗、辛应时为持平,朴谨元为大司谏,权德舆为司谏,崔颋为献纳,愼喜男、洪圣民为正言。
10月9日
○甲申,三公因灾异启曰:“乙巳年间,彼罪人家财籍没文记,同录田畓,误被籍没,还给事。乙巳被罪人,尚未复爵己卯年荐科举,殿前试取,名义甚正,不为不公,而罢科后,旋复旋革,还复其科,捍狱之间冤枉者,令该司分辨后疏放。”答曰:“并如启。”乙巳、己酉被罪人,则前日已尽伸雪。今不可轻改,其中文记同录田畓,分辨还给,可也。“
10月14日
○己丑,先是,尹元衡、李芑,共起祸乱,居五六岁。元衡恶芑分权而轧之,独专大权。至己未、庚申,上之恩宠移于李梁,梁夺其权,梁又与李戡等谋陷士林。至癸亥秋八月,为沈义谦、奇大恒所逐,而义谦以外戚,颇主张朝论,升迁大速云。
○京畿报初八日雷动。八道皆然。
10月22日
○丁酉,柳希春作日记曰:“丽末南谷先生李公释之,年五十以版图判书致仕,归龙仁田舍,遂能脱于李氏革旧之际,成独谷咏诗。以陶渊明开三迳美之。释之之孙李宗俭、宗谦二公,当我朝文宗时,知几引退,亦寻乃祖之高风,能远蹈于世宗受禅之际,余闻之深有弊。”云。
十二月
12月2日
○丙子,上御昼讲于文政殿,讲《论语》《先进篇》。奇大升进启曰:“近来灾变,非常者多矣。闻见至为骇愕,自上亦应省念矣。思之则多有未安之意,临御以后,灾变连出,是虽天心之仁爱,然自上恃以天心仁爱,而不为戒谨,则修省之念小矣。常自惕虑曰:‘天心何为而不宁乎?’多致恐惧之心,戒谨修省,则灾变自消矣。顷者,雷震极为惊怪。又以八道书状见之,雷震地震无处不有。上有天灾,下有地灾,变孰甚焉?虹霓亦多有之,此尤怪异。虹霓者天地不正之气,而阴阳之气,不当交而交者也。且当发于夏月,而乃现于天地凝闭之时,近来日气温暖如春,雾气连作。夫灾变,不可的指为某事之应,然古人亦有以类应言之者矣。夫阳在内者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雷震者,乃天气不和之致也。地道主于静,而不静,则有地震之变,地震者,乃地道不宁之故也。地震者,古人以臣道言之者矣,而虹霓沈雾,又是阴阳之慝气,则无乃有小人阴害君子。而致此变乎?雾则亦有蒙蔽之像。自上学问勉强,而出治淸明,凡于政事之间,无不励精图之,然或有一念之误,则有关天地之象,无乃有憸小之人,千端百计,荧惑圣聪之渐,有之而致此变乎?此圣明之世,必无之事也,而小臣多般忧虑,以冀自上,致谨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焉耳。杨仁寿事,两司论执已久,而今此经筵亦勤启矣。〈上潜邸时,曾授十九史略于医员杨仁寿,初命除东班六品职。台谏启请改正,后命长付上护军禄,以其资级未准。又今以护军司直升降而授,两司又以其过重,论执累日,而上不听。〉自上以杨仁寿有句读之学,命之以爵,欲报其功。是虽公心,然命付东班之职,则不免为私意所累,而台谏论其不可,则反以西班极职命付之,是可谓有从谏之实乎?崇德报功,古虽有言,然功大则大报之,功小则小报之,而轻重大小,自有其分,不可舛施也。若失其轻重大小先后缓急之序,则岂为政之体乎?自上入承大统,方在亮阴之中,屈于大义,而有不得施为之事,故当为之事,多有未行者焉。大事时未及为,而思报微劳,可谓失次第先后之序矣。军职陞降,不足为轻重,而不从台谏之公论,是乃政治之一大累也。小臣之意以为,大小缓急之事,当次第举行,而如此等事,徐徐斟酌为之可也。事之大且急者,庙堂近侍之间,方思处置得宜,而遽发其端,有或未安,故时未有启达之者也。自上姑从言官之启,命以相当之事,而不失大小缓急处置得宜之序,则于事理极当。于政体甚合。”
12月6日
○庚辰,上御夜对,讲《论语》《先进篇》。奇大升进启曰:“学问之道,古之圣贤论之至矣。至于后世,议论完备,反为支离,难于要领。盖尧、舜、禹、汤学问,出于《书传》,其言要而约,以存心修身为主。存心修身曲折,孔、孟言之,程、朱发明焉。盖人主学问,与儒者工夫,虽似有异,然大纲领大根本,则不异。学问,当以治心修身工夫为本。古人于治心修身工夫,或于日用间,虑有间断,必观古书,而知古事,书所以维持此心也。发明道理,亦当以此知之。程子论格物致知,以为:‘格物亦非一端。’如读书讲论,论古今人物,遇事处其当否,皆格物也。学问工夫,无时无处,不用其力,然后可也。自上有万机之烦,其间一言一行一动一静,一向存心,乃可为学也。在平时则忘之,而只于开卷时为之,则工夫间,顾古人之于学问乃曰:‘能自得师。’则王又曰:‘自用则小,好问则裕。’后世人君,虽不如古之得师之道,而朝廷之上,岂无其人?在大臣地位者,所闻必有可取。自上尊之敬之,虽不名之曰师也,而有此意思,则有尊贤敬大臣之道矣。《中庸》论九经,先修身,而次尊贤,贤德之人,必也尊重,然后君有严惮之路,过有能正之理也。近来见之,自上学问甚诚,可谓至矣。臣伏见判府事李滉,如此之人,今世则稀矣。自上亦知其意,接待隆重,知有尊贤意思,大小群下,莫不欣欣。大概此人,年高病深,不能从仕,前日久于其外,今暂从仕,身又抱病。上之待此人,虽已至矣,然不但以礼貌之外,圣心常谓之贤者,而致诚可也。贤者不以尊其身而安其心,必以虚己听纳,而尽其心。尝考古人之事,贤者在朝,岂必欲所言皆从乎?人君乐善从谏,至于刍荛之言,亦尽听焉,则必以此为喜,乐行而戮力处也。若勉从其人之言,则意思不广,贤者之心,不能无缺然也。顷日,李滉启辞,随所言而施行,外人甚以为悦。其人则贤者也,安有又从吾言之心哉?小臣迷意以为:‘延登此人,致之朝廷,听言则至矣,优礼则极矣。’当察此人之言,而从之,不但听此人之言而已也。常念此人之贤,每当政事之际,圣心以为此事,无乃此人,以为不可乎?如学者得严师,而省念,则甚好矣。近来李滉所启,或教之曰:‘言听计从。’此人还为瑟缩,而多有不敢当之意。况台谏侍从之言,虽以不关之事,至此留难。臣虽不能详知,而揆以古人之心,岂得安心?尊贤必自修身始。急于修身,则不但此人,在朝为益,君臣之间,两得其道也。徒以外貌尊宠羁縻,则老病之人,又安得苟容于朝哉?微官此启,甚为惶恐,而此意自上当可知之,故敢以迷劣之意启之。”上曰:“其言至当。但近来留难之意,以为未安者,自上何以知之?今此启之至为当矣。”大升启曰:“小臣所启之言,非此人向臣说道未安也。上来之后,相从已久,每往门墙,屡闻言语。臣虽不能细知,而其道德学问,与古人无异。人之心如此,此人之心,亦恐如此也。自上知其意而则之,则接待之道当矣。”上曰:“此人借以古人言之,何等人也?可比古之何人?以此议论,问之未安,而素怀如此,故言之。”大升启曰:“小臣迷劣,何以测量知之?前日或有疑处,折简问之,虽不得相见,而通意则已久。上来之后,为其老病之人,寂寞而来,时时历见,质问前日疑难之处。如臣愚见,不得企而知之。然以臣之见,其不偶然,无贵于他,年已七十,所见亦高,而不主张己见。年少所言,亦必商量,其观古书,少无执滞。笃信程朱,工夫能至古人,则不可知也。东方学问之人,自前朝至国初,其文湮没,幸收拾见之,如此人之文者盖寡。初上来时,其所上疏,与程朱之书无异。其学问、其工夫、其议论一一皆是。”李湛启曰:“小臣于中宗末年,与李滉同官,与之交游。自少表里如一,近者沈潜学问,久在林下,工夫笃实,比之则似难,而大概以古君子道理为一。如此之人,夫岂易得哉?”大升启曰:“其为德也,谦恭逊顺,无一毫自是。舍己从人,甚可贵也。臣以迷劣,屡与之言,久服于心,今敢启之。虽因身病,不得入侍经席,而他日入侍之时,自上畅问道理,则其于帝王学问,岂无启沃之益?”湛曰:“文章道德,可谓两备。自上以诚顾问,岂无所言?”大升启曰:“此人博观古书,而禀性踈淡,自少恬退,习与性成。自上屡召,故上来,而寒苦适意,富贵无心,心欲求退,不污平生学问而死。上若用之,则平生所学,岂不欲展布乎?然泛然寻常,使之悠悠死于朝廷之上,深以弃平生学问为闷。”湛曰:“东方学问,前朝有郑梦周焉。权近亦暂为学问,而多有病处。下及金宏弼,学问甚正,而赵光祖,宏弼之弟子,亦不偶然。李滉能继此人,学问岂偶然哉?自上诚心,而问学、问治道,则岂不诚启之乎?”
12月19日
○癸巳,上御昼讲于文政殿,讲《论语》《先进》篇。户曹参判柳景深进启曰:“臣见司中经费等事,比前似繁,而或年运凶荒,或国事多有用处,国计消缩,势使然也。各司之谷,尽被偸窃。如丰储仓,国初运来之谷二十万石中,已成尘土者多。可食之米,岂十万石哉?凡各司何处不关,而三监、广兴仓、丰储仓米面最重,官员必择其人,满三十朔递代,依祖宗朝故事可也。法典内,该司书吏,亦有定数,而不为定送。虽有捧承传定送之时,而曾无一朔之久,各司尽为空虚。若该司小名,成册于户曹,户曹入启,后吏曹或移送,则户曹即时推寻,何如?且监察亦有各司月令之法,而近来则今日请台,此人往焉。明日请台,他人往焉。虽有封署之虚,何以知之?虽有割封送之,而何监察言其非我署也?此五司月令,监察亦择刚明之员,必满三十朔,其司请台,勿使他监察分送,使得审察其封,而措置之事,则议朝廷可也。”上曰:“如是为之甚当。但虽无措置之事,刻民聚敛,则固不可为也。议诸朝廷,则自有处置之事,议之为当。”奇大升进启曰:“传教有曰,刻民聚敛,固不可为也。”此言至为感动。厚敛于民,则国家之根本,先已斲丧,至不可为也。后世人主不知此意,姑急目前之事,以厚敛于民为安。传教如此,生民之福也。朝廷自可处置,而别为更化弊端,然后有可改之路,暂尔泛为,则似难改也。政事号令之间,措置不能得宜,则上虽有善心,不能行也。小臣迷劣之意,每切私忧,一朝国储告渴,不能支持。虽欲不为厚敛,亦恐不能也。必也预知此意,别省浮费,然后可以救也。人世泛泛悠悠,虽或有忧者,而或不知其如此切迫。食为民天,《洪范》八政,其一曰食。《周易》亦云:‘何以聚人?曰财。’不可一日无食也。一时渴尽,则虽欲不虐民,得乎?蠲减等事,朝廷虽有号令,而皆归虚事。顷日黄海、平安道,以屡经天使,特命蠲减,户曹文移外方,外方知委于民。民喜其当纳而被减,已备之物,私自用尽,各司将其乏绝难废之意,续续启请,随后督纳于民,穷民既散曾备之物,必至贸易而纳,比之常日,已为十倍。民之为闷,视前尤极。其时守令,甚言其弊,闻之惨怛。在九重之上,惠恤民生,一时蠲减之举,必曰民受其惠,而比常倍苦矣。“又启曰:”一年经费,甚为浩繁,而前年税入,只七万石。经费必考古事,一切减省,量入为出可也。古人曰:‘三年耕,馀一年之食;三十年,则馀十年之食。国无三年之蓄,则国非其国。’国初以来,所储二十八万馀石,而可食者,不过十万石,则假说来年税入,可至十万石,而引用者四万石。后年又如此,至于三年,则所储尽无矣。“黄廷彧曰:”小臣前于经席,启库子偸食之事。欲尽除下书员,充定定额书吏,则可杜防纳之路,亦绝偸盗之弊。吏户同议事,至于传教,而其后闻之,则吏曹不为定送云。小臣以为:‘此事尚不得成,则措置大事,何以为之?’“上曰:”前者启其书吏之事,自上不知终何以为之,而今始闻之,乃知不行也。如此之事,尚且不行,重事必不行之之言,甚是。“景深曰:”吏曹虽称定送,而必以任事者定送,然后可为,而才定送,不十日还即移送矣。且米面各司,则书吏不肯求往,故本不择定矣。“上曰:”然则令之不行,先自吏曹。今者已命定送,而不无又不行也。如此则治罪吏曹官员可也。“大升启曰:”书吏事,大概吏曹所当奉行,而近来国事之误已久,书吏等不乐往小各司,虽往,亦不固也。库子书员偸食成习,书吏新入,不知端倪,官员亦不信任,故顿无久留之计。留则恐被无面分征之患,百船规避,所以不行也。欲改其弊,不可急遽为之,虽定送书吏,而迷劣不解文理,遽命除下,书员无可使唤之人,则事难施行。为其法立,而欲望一朝行之,则似难为也。书吏成册定送之后,渐减书员,法令宽其定限,朝廷共为勉力,可也。“又启曰:”书员、书吏,亦出于不得已之计,小臣之意,则择用小各司官员,乃其本也。必须征汰昏庸,择差官员,然后根本渐好。“景深曰:”各司官员,虽不得尽为久任,而今此所启五司,必满三十朔相递代,则可知有益也。书员、书吏等,因缘官员数递,岂不偸食乎?“大升启曰:”自古欲改弊法,必知弊源而治之,然后可也。欲矫一朝之弊,舍其本,而治其末流,则事难成也。国家无事不弊,而防纳最其大弊。朝廷大小咸欲袪之,小臣迷劣之意,自古而流渐至大误。其时改之,则必不如此,而因循积弊,迄于百馀年。一朝不治根本,遽即快革,似快目前之事,而或不无某弊之生,以此生梗,又至难行,则此弊之外,又生他弊矣。防纳之事,上自庙堂,下至百僚,自明年正月为始,已定永革,而其间不无难行之事,或不能善改,反不如初,则国事还为扰乱而已。过一二年后,是非当可知之,而抑恐不得矫,而更生他弊。也此司之弊,必改此事,彼司之事,必革其弊,如人之治风治肿,各以其药,然后可以善救也。不为商量而欲一切行之,则其势自有难行。详审为之,乃其万全也。“
〈宣宗昭敬大王实录卷之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