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肃宗实录/二十九年 中华文库
春正月
1月1日
○朔丁未,谢恩正使临昌君焜、副使沈枰、书状官李世奭,复命,上引见。枰、世奭,以两西灾荒孔棘,请移粟赈救,停捧军布,命令庙堂禀处。
1月3日
○己酉,上谒太庙。
1月4日
○庚戌,流星出翼星下。
1月5日
○辛亥,右议政申琓札论江华留守李思永,新移大司谏,而思永方始甲串津筑城之役,必欲毕役于农前,经始之事,不可付之他手;黄海监司申銋方讲赒赈之策,多有料理之事,而以瓜见递,民皆愿留,宜并仍任,允之。
1月6日
○壬子,月晕,回木星、火星。
○备忘记:
昔汉文帝当海内宁谧之时,每下朝令,辄轸元元,则矧惟今日八路民斯,才经饥疠,尚未苏息,而荐罹昨岁之灾荒,重以身役之侵困?方春发育枯荄,亦被就坤之雨露,而哀我无辜之民,独阽于死亡,为民父母,当复如何?噫!农者天下之大本,民所以恃生,则凶岁劝农,尤宜着力。其令有司之臣,体予至意,毋或玩愒,凡所以赒赈也,劝农也,常加留意,另为申饬,无使民有捐瘠,田有不辟。仍念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也。子有沈痼之疾,而为其父者,安有立视其死,而不为之汲汲救护乎?目今生民莫保之忧,无如良役、军制,而一日二日,徒思迁就,不思济民于水火之中,是岂予视万姓之道乎?予实慨然也。宜令庙堂,趁玆新春,须速善变,导迎和气,用示予如伤恻怛之意。
○礼曹启曰:“六星银计劣定数之后,公私大小行用,以此为式。马岛旧主临死时,进上白银,既是元银,则所当计劣以送,而只以元数上送,实甚交诈。回赐之物,亦当减削,而较争价直,亦涉琐细。回赐物件中,略为酌量,减人参十斤、绵布百疋,则犹不失厚往薄来之道,亦令倭人,有以知我国,洞察情伪。以此减去之数,改书别幅,急送莱府,以为传给之地,而如或先已传给,勿令追减,使任译责谕何如?”传曰:“允。”
○召对玉堂官。都承旨徐文𥙿曰:“曾前自上励情惕虑,事无淹滞,近日奏御文书,早入而晩下,大臣引接,或过申时,臣不无魏徵十渐之虑。以此群下,亦多怠慢,政官晩赴政席,各司莫不委靡。大官一有所遭,辄皆引入不出,玉堂以备顾问,而以军门兼任,出入殆无虚日。并宜申饬,俾无颓惰。”上曰:“言出忧爱,予当留意。”侍讲官权尚游曰:“丙午年间,报恩士人李𪣷家,明火贼乘夜突入,𪣷方就寝,三子昌庆、鸣庆、元庆,或方弱冠,或才成童,在傍读书,见贼直向其父,昌庆等以身翼蔽,争死于凶锋之下,俱被伤几殊,而𪣷则得无恙。其时道臣以闻,先朝特许旌闾,又命录用,而该曹以三人,俱未年满,姑未举行。今至三十馀年,昌庆、鸣庆已死,独元庆生存,而尚未沾一命。且旌闾之典,虽有成命,昌庆等谦抑不安,终不肯立于其生前,其志可嘉。元庆宜速收用,昌庆、鸣庆,亦宜赠官。”上并允之。元庆登仕,至玉果县监。
1月7日
○癸丑,月晕,回火星。
○以兪集一为大司谏。〈史臣曰:“集一,名论素轻,为世所鄙,而至拜谏长,物情骇叹。”〉 ○王世子方在心制,昨年重阳,掌苑署进泛菊于春宫,上命退送。今人日首花、艾花,工曹又循例封进,上特命推考工曹堂上、掌苑署官员。又命世子宫仪注,限再期勿付黄签,付以靑签。
○训链大将李基夏,陈疏以为,将臣受由省墓,亦有前例,乞省父母坟于仁川地,上许之,又命给马。宪府以非古例争之,仍请收给马之命,不允。
1月10日
○丙辰,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先是,上以邻族侵征,为民痼弊,思所以变通,命李濡、闵镇厚、李寅烨,句管良役变通之事,濡曰:“时议或言宜行户布之政,或言此时不可创行新法,宜先减削各军门滥觞之名目,以至外方监、兵营皆然,则庶可无扰而有效云,故欲禀睿旨,退而商确。”上问诸臣,镇厚曰:“户布、口钱,岂非救弊之良算,目今人心涣散,国纲颓弛,加以连岁饥荒,何可为大段举措,以益骚扰?军门太多,实是当今痼弊。若罢一军门,是为善策,而自前上意持难,故群下不敢力请。无已则势将就各军门军额,减其追后添加之数,以至外方营属官、军官、校生之类,亦皆参酌定数,可除淆杂之弊。”寅烨曰:“我国军制,莫善于五卫。壬辰乱后,训局、御营,次第设立,兵农始岐而为二,又有守御、摠戎、扈卫等厅各衙门,又分占良民,其丽不亿,良役之偏重,至今日而极矣。户布、口钱,以今日人心国纲,决难行之。军门一处,亦宜减罢,而不但自上持难,既成之军门,已链之卒伍,一朝罢之,亦甚可惜。今此减数定额之议,不过姑息之计,然小变则小益,大变则大益,就中外良役,量宜裁减,可为一时少益。”上曰:“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赤子将死,父何忍以无可奈何,而立视而已耶?当如救焚拯溺,靡不用极。苟可以变通,惟当大段更张,不必以饥荒为言。户布终不可行耶?”镇厚曰:“自先朝,已有户布之议,事多掣肘,终不得行,今不可率尔为之。臣闻我国经费之用,祭享、禄俸,仅为三分之一,军兵廪料居三分之二。军门太盛,而禁卫营,又是新设,群议多以为宜罢,而此则不敢望,只就军额中略加减省。此虽不足为大段更张,苟能变通,则其效亦岂浅鲜?臣所虑者,我国凡事,朝行而暮改,昨罢而今复。然则无益而反有害也。”上曰:“户布事果何如?”濡曰:“臣则以为户布,不可行。以户数磨链,则不但有所不足,若有逃故,如欲推出,邻族之弊,固自如也。”右议政申琓曰:“我国五卫之制,深得古人寓兵于农之义,壬辰后,诸军门次次设立,徒使经费日缩,民怨日深。若欲大变通,必复旧制,然后民生可保,国亦可支。”濡曰:“训局之设,初非偶然,到今为弊不赀,军卒渐至骄惰,不可用。先正臣宋时烈尝建议,欲仿御营番休之制,募得别队,未及就緖,反为难处之端,毕竟归于禁卫营。一城内五军门,名目太广,群议久欲变通,而训局既难猝罢,罢禁卫营,移属训局,亦非省弊之道。毋宁就元额,大加整顿,似为便当。”寅烨曰:“国家一年税入,大约三十万石,而八万馀石,归于军兵放料。训局军兵,多是市井游惰,常时饱食安坐,或値陵幸,行走十馀里,辄多僵仆,诚为寒心。臣意则设屯田于近郊,轮番作农,可以习劳,可以添饷。如此难行,又有可变之道。禁营依设立初意,移属训局,训局军兵,有阙勿补,磨以岁月,留意变通,则不过一二十年,庶为可用之兵。”户曹判书金昌集曰:“小变则小益之说,特一时姑息之政。必须大段变通,可为久远之道。今以禁营,属于训局,训局本兵,有阙勿补,则训局军兵,虽以失所为怨,岂不愈于户布之难行,而易招怨乎?凡事只当夫断,何可一味迟疑?”上曰:“以小国而有五军门,安得无弊乎?惟事讲论,无时可定。禁卫营为先罢之。”濡曰:“革罢节目,从当讲定仰达。”上曰:“可。”工曹判书金构诣阙下陈疏,上命史官,招入筵中,以昨年台言,开释备至,勉以共济国事。礼曹判书金镇龟曰:“宣祖朝临御四十年,群下有陈贺之请。其时以世宗临御三十年,已有群下称庆,为前例云。今殿下临御三十年。以《春秋》纪元例言之,当为二十九年,而中宗二十九年,引世宗时事陈贺。宣祖三十九年陈贺,似必以即位为元年矣。世宗、中宗两朝实录考见,可以详知。”上曰:“不可援例,勿为举行。”申琓、金构,并陈群下庆幸之请,不可不从,上曰:“祖宗朝,虽有已行之例,予心则行之未安矣。”谨按,臣子之颂祝君上,当以亿万年为期,岂以三四十年为长远,而庆幸之哉?相率称贺,古未之闻。祖宗朝,虽或有之,亦不过一时谀悦者之为耳。是时,一种鄙谄之辈,煽动无稽之言,士子辈又牵于科欲,必欲曲成贺举,以为设科之阶,怂恿礼官不已,镇龟不免为所撼摇,有是陈请,识者非之。镇龟曰:“闵镇厚曾以太庙陵寝祝辞,勿用淸年号为请,令礼官议大臣,故臣问于诸大臣,尹趾善曰:‘孝宗朝,太学儒生,以文庙祝辞,勿用淸年号为请,孝庙峻辞斥之,盖以其无益,反有害也。’徐文重曰:‘朝家事体,异于私家,六十馀年遵用之后,今猝不用,实涉重大,且甚无名。’李世白之意亦然矣。”上曰:“镇厚之所言诚是,而大臣之意,亦有所见,从当观势更议。”命前头赈恤时,鳏寡孤独,别为抄出,一一存恤,年八十常人,亦依两班例赐米肉。从申琓言也。
1月12日
○戊午,上曰:“王世子敬宁殿四时及腊享亲行仪注,执事及宫官服色,以黑团领为之。王世子方在心制中,黑团领袍宜矣,诸执事可以黑团领磨链乎?曾在癸亥、戊辰国恤时,小祥后上服,以练袍行礼,百官则着浅淡服。且以祈雨祭言之,上服以无扬赤色磨链,而百官则着祭服。其无从上服之义,于此可知。此后献官、诸执事及宫官,似当着祭服。令该曹,更为禀处。”礼曹判书金镇龟札曰:
取考《五礼仪》,则有亚献官以下禫后至再期服吉服之文。所谓吉服,非祭服,而乃为黑团领,可知也。若果是祭服,则何以曰至再期而有所定限乎?况摄事仪所载,献官以下禫后祭服之说参看,则上所谓吉服之非祭服,尤较然矣。窃意东宫,方持心制。群下之侍祭,与摄事有异,故微变其仪,不用常时所用之祭服,而用黑团领为吉服也无疑矣。
答曰:“吉服果非祭服,则不必变改。依礼文施行。”
○忠淸监司金演辞陛,上引见。演曰:“监司手下,无亲兵,缓急无可恃。本道束伍二万二千馀名中,以公州束伍四千馀名,移属监营,兵使则以四营分作五营,亦可无不足之患。请依此变通。”又请得杨津、贡津、安兴三仓储谷,赈救尤甚被灾邑,上并令庙堂禀处。
○上下教曰:“安不忘危,有备无患,有国之急务。目今灾异叠见,忧虞多端,都城至近之地,虎豹恣行。虎者,兵象也。绸缪之策,不可少缓。分付将兵之臣,各别举行。”
1月13日
○己未,左议政李世白十七度呈辞,遣承旨敦谕。
1月14日
○庚申,左议政李世白上札曰:
近侍荐临,圣谕谆复,而病情顿剧,更无馀地。伏乞圣慈,亟允所辞。伏闻日昨筵中,因诸臣之言,有禁卫营革罢之命,臣不胜慨然忧叹。夫国之大事在戎,其所罢施,不宜轻遽。况今国势艰虞,人心摇荡之日,数十年团链之军,尤不当猝然撤罢,其间节节难处之端,又不可胜言。臣非不知圣算,实出于痛祛积弊,保养元元之至意,而事有关于利害得失之大者,亦不可不审思也。更令诸臣,毕陈所见,深究可否而处之,恐亦未为晩也。
上遣史官谕之曰:“卿之疾患,予非不念,而年龄未高,春煦渐和,从容调息,自可良已。况大臣职责,不在于筋力奔走,则卧阁论道,小无所妨,而一向引疾,必欲释负,是岂所望于元老者乎?予不多诰,卿无困我,俟间视事,勉副至望。札末事,处分已定,实难挠改。”
1月15日
○辛酉,月入轩辕左角星内。
○吏曹判书洪受瀗以病免。以金构为吏曹判书,洪受瀗为工曹判书,沈枰为都承旨,李世维、李夏源为掌令,孟万泽为持平,赵权为正言。
1月16日
○壬戌,流星出参星下,入西方。月犯太微西垣。
○遣史官,特谕于判府事崔锡鼎曰:“既往之事,不必每每引咎,而方此时势艰虞之际,大臣不可远在鄕庐。斯速上来。”
○下教曰:“平安道铁瓮山城,既已图上形止,而慈母山城则姑无图形之事。自备局分付本道,使之图上。”
1月17日
○癸亥,召对玉堂官。
1月19日
○乙丑,流星出参旗星下,入西方。
1月20日
○丙寅,以李世奭为献纳。
○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兵曹判书李濡曰:“禁营革罢后,始考文案,壬辰后,宣庙与相臣柳成龙,议设训局,而元田税外,别定三手粮,以为养兵之资。一年放料,为四万七千石,而丰年所捧,或至六万馀石,中年亦不下五万五千石。有阙勿补之议,初虑兵食之难给,既知三手粮之本为养兵而设,则既有其食,宁可革罢乎?请更商确处之。”右议政申琓曰:“此事臣亦未谙,初不能违覆,今始知三手粮顚末。此可以给军,何可罢之也?有阙勿补,非十年内见效之事,军兵则自无坚心,今为久远之效,先失军卒之心,非得计也。”刑曹判书闵镇厚曰:“先正臣宋时烈、兪棨,曾于孝庙朝,亦以都监养兵为难,尝欲变通,二臣岂不知三手粮出处而然耶?若曰有阙勿补,军情落莫,则都监、禁营,合以为一,为省弊善后之策则可也。若以三乎粮,为有调用之道,而必欲仍置,则臣未知其可也。”训链大将李基夏曰:“国家链兵累十年,已为手下精兵,一朝罢之,臣恐军情莫可收拾。甚至于都监军兵,有阙勿补,军心之缺望,尤宜如何?臣意禁卫营,亦不可罢。”濡曰:“基夏言虽如此,圣上处分,实轸民隐,为此大变通,欲除白骨征布之弊,此政所谓苟有利于百姓,吾何爱发肤之意也。其间节目,虽有掣肘,方与庙堂讲究而行之,岂宜才罢还仍,有同儿戏?”基夏曰:“事苟失宜,虽十改何妨?”上曰:“决意罢之,有意存焉。日昨左相札,亦不允从者,以此也。”濡曰:“各军门军兵,自今详定额数,外方监、兵营军兵,曾无限数,至于各营将各镇堡所属,无不过滥,亦宜一体定额。”镇厚曰:“京中良役之类,亦宜查正,俾无冒滥之弊。”上曰:“可。”上以北城便否,问于诸臣,琓曰:“江都水势,与古殊异,南汉孤城,终非久住之所。脱有缓急,将安归乎?都城来脉之说,彼人约条之事,皆不足深虑,而朝议不一,何时可决乎?”濡以为筑之便。礼曹判书金镇龟、户曹判书金昌集曰:“形势岂不便好?但去都城太近,贼若久据都城,则驻跸之所,只隔一城,人心易致动摇,恐有涣散之患。”琓曰:“稍远则以远为难,稍近则以近为嫌。驻跸之所,贼所必到,苟有涣散之心,何处不然?”。镇厚、基夏,力主都城可守之说,御营大将尹就商以为:“都城则阔大难守,北城基址形势甚好,博议新筑为宜。江华留守李思永曰:”壬辰之乱,麻贵、杨镐谓都城难守云。臣则以为决不可守。“开城留守金宇杭,言大兴山城之绝好,上曰:”都城阔大难守,大兴非驻跸之地,舍是可也。“副提学金镇圭曰:”北城,臣未之见,而与都城相接。以古观之,大城不守,而能保子城者,未之有也。且不得已筑斯城也,则但当专力于此。若欲并与江都、南汉而为三处保障,则恐未食其效,而先受其害。然方今急务,在于收拾人心。愿圣上,遵养时晦,无使但张虚声,使人心离而邦本摇也。“濡又陈弘福山城,四无窥峰,水草极盛,前有道峰、三角,以达白岳,可为士民避难之路,北门险隘,车不得方轨,连接沃野,且有水利,入可以守,出可以农,形势之好,无出于此。昌集亦言弘福与都城,不近不远,且无隔津之患,筑之便,上曰:”都城阔大,决不可守,既筑新城,又守都城,则尤为阔大。贼据都城,则人心易摇之说,亦有意见。江都非避海寇之所,南汉是一片孤城。以形势言之,弘福似差胜,与在外大臣,相议为之。“上命放罗弘佐、柳重起等。以弘佐有老母,而重起年老,且经大赦故也。宇杭陈松都凋弊之状,乞铸钱补用,琓曰:”京外铸钱多滥杂,防铸久矣。“上不许。
1月21日
○丁卯,左议政李世白病益甚,不能署名呈辞,命遣御医看病。
1月22日
○戊辰,以徐宗泰为判尹,权𢜫为执义,权以镇为持平。
1月23日
○己巳,以李健命为大司谏。
1月26日
○壬申,以朴见善为掌令,金相稷为辅德。
○判尹徐宗泰上疏曰:
臣顷于合司之启,岂不知所执至重,第其措辞拟律,全无推原,不专出于义理之公,随世俯仰,乘弊挤人,臣窃耻之,略陈迷滞之见,台评既峻,众锋交加,至以护私党为目。迄今偃息获全,孰非圣明之赐?且前夏间端川女人,为致死人击铮,供辞中诋毁北道别科,至曰差备官恣意用奸,国试不严。且其时道臣兪得一,于殿最时,以一边将见差别科,多有谤言,置之下考。别科,臣既主试,得一殆如同事之人,到今为言若此,若为证成之者,殊不可解。端人供辞,至请究问执杖人。虽不敢直请报复试官,而意实在此。其凭恃近事,情状纵悖。使命之体,由臣轻损,臣尤无抗颜周行之理。
大司成兪得一亦陈疏曰:
宗泰因北道科事,提臣边将殿最之目,至以臣为端川击铮人证成之者,何言之不择至此耶?宗泰于科事,可谓过愼,而边将辈奸伪,何以尽烛?端人登闻,何关于臣,而以臣为证成者,抑何意也?疏末搀入臣所不忍闻之语,臣尤痛恨,不忍与之较也。
上并命勿辞。宗泰疏所谓近事,即指得一兄信一杀人被罪事而言,故得一之疏如此。
○全罗观察使韩圣佑,以权重经置诸禀秩,尹弘离欲劾罢,圣佑再疏力辞,上许递。
1月27日
○癸酉,以闵镇远为全罗道观察使,沈宅贤为正言。
1月28日
○甲戌,流星出句陈星下,入北方。
○持平权以镇启曰:“臣闻诸葛亮之治蜀,游辞巧饰,虽轻必戮。今科狱罪人奸凶之疏,人罔不憝,证左明白,情迹狼藉,其势不死于法,必死于鞫。亲临鞫问之下,犹且巧幻,此正所谓虽轻必戮。矧玆无一毫可恕之极罪乎?若因其不肯承款,而终施末减之典,则堂堂淸朝之法,有若不胜此三四罪人者然,严鞫得情,不可但已。请还收酌处之命,更加严鞫。”答曰:“不允。”科狱罪人酌处之举,实是失刑之大者,而两司不能力争,循例连启而已,物情怫郁,久而益激。今此权以镇所谓不死于法,必死于鞫云者,真是的确之论,而自上终不允,从使凶徒,无所惩畏,岂不惜哉?
二月
2月2日
○丁丑,上受灸。药房都提调申琓奏曰:“定配罪人赵大寿,家有老母,年迫八十,病势危毒,一缕仅存,冀得一见其子于生前,情理可矜。若依申命圭前例,许令来诀,恐不害于孝理之政。”上曰:“情理可矜,特令归视。”
2月3日
○戊寅,以宋昌为判尹,李万选为掌令,李光佐为修撰。
○上受灸。申琓白上曰:“灾异荐仍,朝着泮涣,首相久不卜,左揆有病,臣独当机务,何事可做?且人才收聚,然后国事可为。即今在野之臣,如尹拯、权尚夏,屡加征召,尚不上来。若能召致,启沃必多。李畬文学雅望,鲜有其比,不幸遭一时构诬之言,久处鄕庐。以君臣大义,别为责勉,则何敢不来?徐宗泰之情势,虽未知如何,而一日之内,三违召命,安有如许道理?郑澔违牌,盖由于同席间略有酬酢是非事,而首席因此递职,故澔亦不安,必递而已。澔实耿介可用。今若下鄕,上来未易,亦宜縻爵而留之。赵泰采与金构,两家父兄,略有嫌阻,而官职乃国家所命,何敢以私嫌相避?自古臣邻,有如此事,自上必开谕,使之行公。今判书若出,参判当入,参判若递,则判书亦安得安心乎?朝家使臣之道,决不当如此。此路一开,后弊难防。”上曰:“大臣之言,诚然。予当留意。”
2月4日
○己卯,平安道宁边人金后男、殷山人咸贵玄,以其族役之难堪,至于自缢,观察使李世载,以其事闻,上曰:“事甚矜恻。本道各别举恤典。仍念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而有此自缢,可想其役重难支之状。不可不急速变通,少纾民困。令庙堂禀处。”世载又以阳德人朴明益等五名饥死事,状闻,仍待罪,上曰:“事之惊惨,莫此为甚。卿其须勿待罪,严饬赈政,使赤子,免填壑之惨。”
2月5日
○庚辰,正言兪彦明,曾论新授章陵参奉李晩祥,至于汰去。晩祥牟利殖货,酒食结客,以为媒爵之阶,故论启蒙允,同参台臣,引避于数月之后,曲为分疏。彦明以见轻僚席,引避见递,其实晩祥图嘱台官,使为爽实之避也。
○下教曰:“前参议郑澔叙用。”
2月6日
○辛巳,议定王世子朔望亲祭,及他大祭斋戒日数。礼曹判书金镇龟上札曰:
己巳,圣上在谅暗,大祭亲行,则斋戒二日,摄行则一日,朔望及俗节亲祭则斋戒一日,摄行则无斋戒。当依此定式。
答曰:“依札辞施行。”
○午时,上受灸。药房提调金昌集曰:“各衙门、诸宫家沿海鱼盐之税,因李濡所达,并移送户曹,使之句管,而必须详查,审其利病,可罢者罢,可存者存。今春收税,待各道毕查后,从容定式,差人作弊者,请随现重究。”上可之。
○禁府启目:
洪既济与顺亿、李盛蕃招相左,似有饰诈之言。姑为仍囚,待诸罪人更招而禀处。李礥以为:“辛巳正月遘疠狱中,三月始寻生路,聚飮参听呵禁之说,元非推问之事。”沈益昌以为:“元无顺亿留置之事,世基等设有秘约,此何等阴秘,吾何由得闻,有所云云于顺亿乎?试官望出之日,吴道一方直摠府,虽欲往见,其势末由”云。李礥、沈益昌,所当还发配所,而两人又出于今日顺亿之招,更当推问。顺亿则以为:“厅直与书札两款,所供前后少无变改”云。所谓目睹金戬出授一札于洪起男,使之传给李时夏,转示吴、赵两试官事,须与戬、时夏等,相与面质,更为禀处,而李盛蕃亦出于顺亿招,与益昌、礥,一体更推何如?
依允。
2月7日
○壬午,以赵权为正言,金栽为持平,李彦经为弼善。
2月8日
○癸未,大司谏李健命上疏曰:
伏闻诸议,以军制变通为难。虽罢禁卫之名,精抄则不可不仍存,训局之有阙勿补,亦不可轻议,不过如前日训局之添别队,精抄之别一设而已。若然则非圣上轸民隐革弊政之美意也。自古兵制,莫善于府兵,莫不善于长征。我国训局之制,即宋之长征。马、步几五千,生长市井,足不踏百里之地,手不知勤苦之事,而时平则竭一国而养之,有事则驱市人而战之,臣未知此何制置也?御营、禁卫,即府兵之遗意,各有三保,使之资馈,民皆乐入,国无所费,则比诸训局无益而有损者,利害较然。今之议者以为,有阙勿补,姑未见目前利益,而先绝众望,昔柴世宗,大阅天下兵,简汰务精,其时未闻以此招怨。况今徐徐减额,则纷纭之弊,非所可虑,得尺得寸,有减则有赢。古之为国者,五年皆有定算。何可咎今日之无显效,而一任泄泄也?又有一说,训局步卒四千,减至二千而止,必择骁健,如禁军入格者,各以一千,分隶御营、禁卫两军门,通京鄕为四千,而训局马兵,亦减其半,以三百,分隶两营,与营军,通为一千骑矣。如此则宿卫、陵幸,可无不足之患,国家经费,已馀其半,虽不尽复府兵之制,其视今日养五千之冗兵者,岂不相悬乎?乞加博询,务归善变。
上曰:“玆事重大,不可率尔变改也。”
○上受灸时,兵曹判书李濡,行司直李寅烨,请对入侍。濡曰:“禁营特罢之后,诸议以为:‘数十年团束之军,若于一朝派定阙额,则必生大怨,姑宜移属于训局。’若然则无益于良役变通之道。且训局军兵,有阙勿补,以移属之军,变成番休之制,则数十年后,方见其效,其前训局之军,皆知朝夕将罢,举怀不安,禁营之军,客寄他营,亦且龃龉难便。毋宁直罢训局,即以禁卫军换易则可也,而不然则移属一款,节节妨碍。问议诸大臣,则其言亦未归一。必待禀旨,可以磨链节目矣。”上曰:“诸大臣意何如?”濡曰:“判中枢府事徐文重以为:‘曾前虽以禁营可罢之意陈疏,其时则设立未久,事势亦异于今日,故向来陈札,不复举论,唯以军门减额为言者,盖以时势有异。当此艰虞之会,不可轻罢已链之卒。’尹趾善以为:‘训局之兵,既有三手粮之料,而宿卫不可单弱。脱有缓急,将何所恃?此时军门,不可轻罢。’左议政李世白之意,以革罢为大关国家利害。大臣之意皆如此。”上曰:“右相意何如?”申琓曰:“军门太多,禁卫营宜罢之议,其来久矣,第既罢之后,区处甚难。虽一吏一卒,不欲使之失所,并令仍存,则所去者禁卫营三字而已,革罢一营,充补军丁之意,果安在哉?有其名而无其实,反不如仍存之为愈。至于训局,乃是百馀年培养之军,变难之时,国家多赖其力。诸臣虽病其骄惰,唯在驭之之如何。臣则决谓不可罢也。”濡曰:“三手粮,乃是元税外,则训局军卒,自有应食之料。何可谓损于经费,而轻易变通乎?且罢训局五千之兵,以禁卫军充补其代,每五千轮番,则户保并计,必得十八万七千馀名,然后可以排番,而禁卫户保,与炮保之数,合而计之,不过为十二万,不足者六万馀名。日后签丁之弊,反有甚于今日矣。”寅烨曰:“积年已成之军,遽罢于片言之间,实出圣上忧念元元之至意,此诚大有为之机,而第区处节节难便。若尽派定阙额于诸邑贱役之代,则怨讟必兴。白骨、邻族,其怨虽深,匪今斯今,民犹习惯,当此艰虞溢目之时,又招近十万军兵之新怨,诚非细虑也。若移属训局,不去一卒,则与圣上为良役特罢之盛意,岂不相左乎?宿卫单弱,亦不可不念。矫弊之道,惟在先究良役弊源,从头理会,参酌紧歇而变通。”濡曰:“臣之本意,初不在于革罢军门,只以减额定制为便。今若先从京军门,或以一营之制,商量完定后,以其所减之额,仍置于军门,随阙充补,可除外方签丁之弊,军情亦无去故就新之叹。以禁、御两营论之,减为一军之制则太少,若以一营定制,则一营定军,为一万五千八百七十五名,而马军与杂色,并亦至二千五百五十五名,合以计之,为一万八千四百三十名。此于军政,既无不足之虑,亦合务精之道。御营当减者,为万馀名,禁营亦且近万,年年以此充补,庶可十年无忧。内而京军门,外而监、兵营,亦为参酌定数,则孰敢违越事目乎?”上曰:“当初革罢军门者,只为良役变通之意,故平日之所持难,一朝断然特罢矣,区处之际,自多难处之端。若欲移属训局,则只罢禁卫营三字而已,元无罢之之本意,八万馀兵,一朝泒定他军门逃故之代,则民怨可虑之说,亦有意见。大臣之意,皆以革罢为重大云然,则今姑仍置良役句管堂上等,各别相议善处。〈史臣曰:”生民倒悬之急,职由于邻族之侵征;邻族侵征,又由于良丁之难得;良丁难得,又由于军门之太多、军额之太庶。及今岁益饥民益困,至有不堪诛求而自缢死者。上意惕然警动,凡所以便民而蠲弊者,靡不讲究,前后丝纶,罔非至诚恻怛中流出,为群下者,诚能奉承至意,深思远虑,随事善处,则岂不为转移之大机?而庙堂区画画,凡浅无奇,未闻有进一策祛一瘼者,不过以罢一军门为请,而不曾细究,率尔陈禀。上意方急于恤民,故平日所持难者,一言而罢,既罢之后,庙堂不能区处,又复汲汲请仍,使圣上奋励振作之意,无所施为,徒为刻印销印之讥,有君无臣之叹,可胜叹哉!“〉
2月9日
○甲申,以尹弘离为司谏。
○禁府奏言:“顺亿、金戬等面质,互相争诘,顺亿谓戬曰:‘君不使洪起男,授札于赵大寿傔人乎?终场日编轴时,吾在傍,君曰:“兪世基试券见落,服丧傔人李时夏处,汝须传给此札,使纳于两试官曰:‘依此札施行’”’戬曰:‘洪起男不在其傍,而因兪世基之言,闻大寿傔人丧服者李时夏入去,问顺亿曰:“汝知赵修撰傔人?须传此小纸”云,而吴叅判三字,不出吾口’,终始发明。此外肯綮专在于试官两员处传札与否,而两供似难究核。其间事状,传札之人,宜无不知,李时夏刑推何如?”依允。
2月10日
○乙酉,正言赵权上疏曰:
我国党祸,其来已久,一边之人,又分一半,非其类则指夷、齐为贪,得其时则虽阘茸亦显上,自卿宰下至庶官,率皆勇于私斗,懦于公事。朝廷比如逆旅,官路作一战场,臣未知何者为君子,何者为小人。君子攻小人欤?小人攻君子欤?前后局面累换,国脉愈伤,甲进乙退,任其倾夺,加膝坠渊,好恶太偏。殿下于正朝廷之道,既无诚实之工,故为殿下铨官者,亦无奉行之诚,注拟而私意或胜,取舍则色目乃显。伏愿益懋诚实之功,无偏建极,仍责铨曹之官,注拟必公,则倾轧之祸,或不至于亡国矣。臣闻听谏非难,用谏为难。科狱罪人,万戮犹轻,照等缘坐,王法至重,而经年相持,尚不允从,殿下非惟不诚于用谏,亦不诚于听谏也。臣闻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窃覵殿下,用财如水,宫家赐与无节,别军职赏典太滥,腊药加剂,价至近万,进上靑竹,民弊不赀。伏愿加意于节用之道。纪纲,比人元气,而近来体统不立,命令不行,朝臣食焉怠事,惟怀自便,守令自择好恶,任意去就,民俗则私屠狼藉,神祀喧阗,衣服僭侈,婚需过滥。伏愿深轸痼弊,敕励民工,振王纲而申法令焉。惟治乱在庶官,而我国官人之道,门阀是先,形势子弟,偶占科第,不问才否,汲汲登庸。向者一学士,不识《史略》文字,宪臣借述避嫌启辞,至今传笑。比年以来,躁竞成风,以党论为进取之阶,以赂遗为善仕之饵,宜乎人才之难得,而官方之日坏也。承宣之望,多不择人,如尹诚教之愚悖无识,许玧之行己卑谄,亦得与焉;监司,守令之纲领,而如赵泰东有谤议,无干局者,亦因资级之相当,形势之顾藉,冒当雄藩,岂不寒心?守令择差,屡降申饬之教,而赃污而幸逭刑章者,旋有调用之举,廉洁而苟无形势,则未蒙陞擢之典。伏愿申饬铨曹,痛祛同异,公于取舍,抑躁竞而务取实德之人焉。
答曰:“陈戒殊切,可不体念?第抑未知君子攻小人,小人攻君子等语,其意所在,有未可知,而上自卿宰,悉归之于勇于私斗,有若不念国事者然,公平之论,果若是乎?至于侵斥岭伯,尤是意外,予实未晓也。”
2月11日
○丙戌,以崔锡鼎拜领议政,郑澔为吏曺参议,尹世纪为京畿观察使。
○中部参奉成揆宪,上疏请筑北城。盖申琓力主此议,故承望之徒,纷然投疏。揆宪,即鄕曲踈贱,敢论国家大计,闻者骇之。
2月13日
○戊子,月入轩辕第二星。
2月14日
○己丑,吴道一死于长城配所。年五十九。道一,素荡佚无检,晩益肆悖,无复人理。在谪尤陨获戚嗟,专以酒自宽,醉辄裸体。其党之为邑宰者,送官僮、官妓,以给使令,道一,皆使裸体,渠遂与之相逐为戏,人不忍见。人士之往见者,又勒令裸体,人士仅以走免,南中人唾骂,目以人兽。少颇以淸白自名,晩来称以待命,寓居富商家,使之日办酒肉,征求无艺,商大怨。宗室全城君混,行若狗彘,人所不齿,而道一贪其富,使子委禽,虽其党类,亦鄙之。
2月15日
○庚寅,以朴弼明为正言。
2月17日
○壬辰,雹。
2月18日
○癸亥,宪府启曰:“顷日泮儒摘奸时,史官赵泰亿,急急通告于一家亲戚,以致方外儒生,转相报知,纷纭入来。食堂元到记之外,追到之类,别作一件,混同入启,人言藉甚,台章随发,使圣上激劝之举,未免废阁。身为近侍,奉命摘奸,不思愼密防奸之道,反为循私用情之计,问备薄罚,不足惩罪。请待教赵泰亿罢职不叙。内丧期年,丧制虽尽,三年之内,不得用乐,礼有明文,今番登科之类,率多用乐,已极无识。摠戎使李宇恒,亲率其军门细乐手,往会于连姻登第之家,终日宴飮。身居宰列,有此可骇之举,请摠戎使李宇恒,从重推考。”答曰:“不允。末端事,依启。”
2月19日
○甲子,日本渡海船覆没,译官韩天锡等一百十三人,尽渰死。上命户曹,恤典别为举行。
○谏院启曰:“金海境内,有淑安公主房及王子宫田地,自古依他例收税。壬申年,导掌者,每当秋成,太半打取其所出,王子宫导掌,尤有甚焉。上年加征,今年又加,厥数殆倍,海曲穷民,无处伸诉,来到京中,悲号道路。请令本道,各别明查,使之依前例收税,俾遐远残氓,保无废业离散之弊。”答曰:“依启。”
2月22日
○丁酉,弑夫罪人甘德正刑。
○宪府启曰:“近来盗贼之患,日益炽盛。顷日慕华岘后水口门外,不夜聚党,劫掠行人,被刃殊命之状,人多目见。都城至近之地,若是恣行,则常时捕厅不能讥捕之状,据此可知。请左、右捕盗大将,从重推考,部将、逻卒,另加严饬。”答曰:“依启。”
○领议政崔锡鼎陈疏辞职,答以优批,仍命遣史官,与之偕来。
2月23日
○戊戌,掌令朴见善上疏曰:
今日国事,可谓岌岌殆哉!言时变则荧惑犯斗,星文失度,初冬迅雷,八路地震,猛兽横行于京城,水鸟爰集于禁苑;言民事则连値大杀,公私赤立,关西饥死自缢之报,已在春前,东峡、海西流丐之类,入春渐滋。噫!天灾既如彼,民穷又如此,罪已求言,徒归虚言,而灾过惧弛,未见期月之坚持。减布移粟,不无小惠之及民,而积瘼仍因,未见实德之广究,则此可谓勤天戒恤民隐乎?伏愿殿下,刚大此心,至诚无伪,以为振发转移之大本焉。生民休戚,系于守令,而近来守令,率多贪污,道臣之黜陟不严,以致猾吏无惩畏之心,穷民有倒悬之厄。伏愿圣明,别谕于各道道臣,守令不法之类,随其启闻,从重科罪,申饬铨曹,极择差送,而如以迎送为难,则亦为给马发送,使污吏惩砺,残民保存焉。罗弘佐、柳重起,罪犯既重,而顷日筵中,有无端全释之命。彼两臣者,敢为考官之地,至于欺蔽君父,窜配之律,比前犹轻,而诿以亲老身老,今猝放释,此乃法义耶?伏愿殿下,收还成命焉。向者两湖道臣,以两大臣及权重经,直置于放秩禀秩。夫两大臣所坐,实系名义,重经罪犯,亦关伦彝,而为道臣者,何敢或放或禀,惟意所欲?其纪纲之不振,体统之不严,此亦可见,而其时台阁,终无一言及此者,臣诚为今日言路而骇然也。
答曰:“进言之诚,予用嘉尚,而罗弘佐放释还收之请,未知其稳当也。”
2月25日
○庚子,以兪得一为大司宪,洪受畴为承旨,兪命弘为司谏,金相稷为献纳。
2月26日
○辛丑,引见大臣、备局诸臣。行司直李寅烨曰:“都城流丐,招见后区处之意,顷已陈达矣。分付五部,聚集各道流民,则多是实民,举家流徙,非如曾前一二人转乞之比,而其中亦或有萎黄近死之类。亲谕以诸道,皆已设赈,自京又移转谷物,若还本土,庶有生道,而流离失所,不即还归,则终不免为填壑之归。且春耕已迫,归事东作,亦有前头资活之道。如欲还归,当计程给粮云,则愿归者颇多,计给其粮酱而送之。未知几人,果能还归,而厥后襁襁属而至,其在王政,不可恝视。而从前设粥,终无实效,群处众聚,熏染成疾,故今春则以不复设粥,已定夺,而流民无所控诉,仰哺于京师,则亦不可无接济之道。臣意则抄其壮实者,给粮还送,使其本邑,给种作农,老弱之难于还归者,定领将分属,使之监赈,而课其勤慢,而加以赏罚,则似胜于设粥之有弊,或分送于数十里内畿邑,自京仓计日给粮,时送京官摘奸,则亦似着实,而至于各军门所属,令该军门接济,则庶不至于顚连道路矣。”上曰:“大臣之意何如?”右议政申琓曰:“区处之道,诚难矣。归其本土则似好,而率去之时,必有道多逃亡之患,分送畿邑,则畿邑亦残弊,必有主客俱困之患。”上曰:“诸臣之意何如?”诸臣所对,大抵与寅烨议同,而副提学金镇圭,独陈其不可刷还之意。上曰:“以宋朝事观之,富弼知靑州时,设赈设粥,各陈救民之策,我国则从前设粥,终无实效。即今饥民,专恃京师,扶携上来,若给干粮,则四方流丐,闻风而集,国力亦不赡,实无善处之道。李寅烨之言甚善。壮实者还送本土,老弱无依之类,分送畿邑,以为接济之地,而分付列邑,毕赈后所送流丐死生形止,使之启闻。”镇圭曰:“凡为守令者,若尽心于赈事,则邑民亦有所恃,而不止于大段流散。若分付各道,流民数多之邑,当查核论罪之意,申饬,则亦或为一助。”上曰:“何邑饥民多耶?”寅烨曰:“两西、关东、畿甸之峡民,举皆上来,而其中畿甸、海西,尤多矣。”上曰:“守令不能尽心,以致民散。流民尤多邑,则守令别为论罪。”兵曹判书李濡曰:“臣下去江都,看筑城形址,则自甲串、济物镇,至镇海寺以下六百馀步之间,土筑处,将欲以石改筑,而土筑最固,少无所伤。今若以石改筑,则虽似益固,而本地既不坚刚,且为水啮,则渐至倾陷,设有些利益,农节已迫,民间饥馑,虽给价募军,此时动役,亦涉不便。李思永为虑国家大计,自备物力,欲完石筑,其意可尚,而事势如此,下询处之何如?”上问于琓。琓及刑曹判书闵镇厚,俱以不可改筑之意,仰对。上曰:“石筑姑停,墩台颓圮处,使之修筑。”濡曰:“军门减额定制事,前已定夺,而一军之制,似为太小。若以一营之制磨链,则御营厅所减万馀名,禁卫营七十馀名,并留置本军门,次次充补阙额,则亦足以纾外方签丁之弊。节目以一营之制磨链乎?”上曰:“一军则似为太小,以一营之制磨链。”濡曰:“训局则无他可减之额,每式年升户炮手,实为外方巨弊。今若自京直为募得,充补阙额,罢其陞户,只令充补保人,则彼此俱便,以此变通似好。”上曰:“陞户炮手,为弊已久,以京军充定。”琓与吏曹判书金构,以北汉筑城事,缕缕陈白,上曰:“此非仍弃不筑之意,从容商议禀定焉。”镇厚曰:“同时被罪,分配两南之人,湖南则入于放未放秩,岭南则多不举论,故移文问其曲折,则以为:‘曾于南铣为监司时,以颁赦日昧爽以后到配人,入录于启本,其时有论责之事,自后仍成规例,颁赦日未到配,则虽到配于修启之前,皆不敢举论,’而此当有一例定式之道,故敢禀。”上曰:“勘罪在于颁赦之前,到配在于修启之前,则当并为入录于启本中矣。”镇厚请以此知委举行,上从之。
2月28日
○癸卯,中殿谒太庙。
2月29日
○甲辰,以韩永祚为正言。
三月
3月3日
○戊申,以李縡为检阅。
3月4日
○己酉,御昼讲。参赞官金镇圭曰:“顷日礼官,以祖宗朝有即位三十年,或四十年称庆陈贺,故事请考实录。诸臣多言不可已,而殿下谦让不许,此盛德事也。第玆事行否,大关国体。夫《春秋》之于纪年甚严,胡安国盛论一年不二君之义,朱子《纲目》,亦遵此例。以纪年之法言之,自殿下元年,计至今年,为二十九年,不可以为三十年也明矣。议者谓丙午,于宣庙,亦不满四十年,而通计嗣位之岁,有陈贺礼,又或谓宜行于明年。盖所谓前例,载于故相臣申钦文集,盖有司请贺奏记欠详。世宗朝,本无是事,而援以为言,及其下问也,只举中宗朝事,反讳世宗朝实迹。又以皇朝嘉靖事为准,使宣庙谦挹之盛德,终至勉从,故钦叹惜之。况我国治平,莫如世宗朝,且享国过三十年,而未尝称庆,皇朝太祖,在位三十年,而无此事,岂非所可法者也?概闻诸议以为:‘圣上临御多年,臣子喜抃之诚,安得不献贺?’云。今当以宝算之无强为祝,何必以三十年为久,而动色相贺耶?况殿下临御愈久,谦抑愈深,亦岂可以三十年自多,而为丰亨豫大之举乎?汉光武时,群臣请封禅,光武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仍禁郡县上寿。今之所议者,虽不可拟诸封禅,而若百姓怨气则不啻光武时矣。然则不特今年之为未安,虽明年,亦不可行也。”承旨洪受畴曰:“故相臣李恒福抵申钦书言:‘元年纪年是史家尊统之法,而若论临御久近,虽再计即位之岁,岂是大妨?’此乃前辈定论。若于有司上请之日,殿下执谦不许,则有光圣德,而儒臣之虑及日后,臣未知其可也。”侍读官李坦曰:“曾观故判书金时让所记,有曰:‘宣庙丙午,臣僚以即位四十年陈贺,已失纪年之法。其时宣庙谦挹不许,而相臣柳永庆强请而行之,有识窃议。’此言益与申钦所录相符,是有识之通论也。我朝虽有称庆旧例,若其谦让不受,即我宣庙本志。与其徒行祖宗故事,不若克法祖宗之志。”上曰:“副提学之言甚善。正合予意,当体念焉。”时三十年称庆之说,盛行于搢绅间,或言当上尊号,廷议靡然,独镇圭固执,以为不可。其兄镇龟,以礼官,请先考实录,镇圭止之不得,咄叹不寝。及入对,从容敷陈,自附先事之戒,其言剀切,上亦赐嘉纳。是后群议稍息,镇圭之力也。
3月5日
○庚戌,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先是,倭译韩天锡等,船败后七日,倭人报于莱府,府使朴泰恒,怒其稽报,且以尸体、器物之无拯出者,疑或有诈,诘责馆守倭甚急,撤馆中廪米及差倭宴代、官倭开市以窘之,居数十日,倭始持私书来言:“拯得八尸,具棺椁、敛袭,别定护尸差倭,方乘船候风。”云。泰恒犹不之信,督令刻期运来,诸尸亲闻倭报至,突入馆门,打伤三倭。泰恒略示呵禁,以状具闻于朝,至是,上谓筵臣曰:“风涛败溺,非人力可容之地,莱府致疑,殊涉太过。且彼既拯得八尸,乘风出来,自是早晩事,何必以飞船,连续督迫乎?彼人亦将笑其顚倒矣。须速回谕,勿复苛责。”礼曹判书金镇龟曰:“顷日对马旧岛主送别单,朝廷例有回赐,朴泰恒报于臣曹曰:‘彼送新银,我国回赐,亦宜计劣以给。’臣依其言,减送,试令量宜出给,仍及不必争较之意。泰恒径给后去别幅,倭怒曰:‘何比前太少乎?’答云:‘汝岛主所送,非旧银,故如此。’倭又曰:‘新银通行已久,回赐安可减也?’泰恒即改给前去别幅,而亦不禀议于朝,处事顚错,大损国体。宜加谴责。”右议政申琓曰:“礼物赠遗,事系重大,任意改给,有关后弊。且倭馆阑入之禁至严,尸亲情理虽痛迫,何敢擅入,打伤远人乎?为边臣者,不能禁防,状本中只曰严责云者,实甚踈缓。”大司谏李健命曰:“我人阑入倭馆,而不之严征,则藉令彼人,擅出作挐,亦何以禁之?”上曰:“不禀朝廷,径给礼物,尸亲阑入,亦不禁戢,朴泰恒拿问定罪。”琓请还许供给及开市,以示宽大之意,从之。刑曹判书闵镇厚曰:“尸亲阑入者,宜令本道,查出勘罪。”许之。泰恒,竟坐夺告身。镇龟曰:“〈镇龟时兼判义禁〉李时夏屡受刑,无他辞,但曰:‘讯杖戬与世基则可知。’以狱体言之,此固然矣,第我国待朝士有别。金戬既登科从宦,不宜容易加刑,且本府刑杖至轻,难以取服。通语赵大寿之状,戬、时夏已自服,则两人之罪,不以一试官两试官而有轻重焉。戬虽吐实,道一已死,无复施罪之地,臣谓宜速收杀。乞询诸臣。”琓曰:“此狱端緖难明,奄阅累岁,今无凭问之阶。酌处为宜。”兵曹判书李濡等,咸以为可,独副提学金镇圭、掌令朴见善以为不可。镇龟曰:“诸囚中沈益昌临科,见道一事,与戬事自是别款,李礥教顺亿勿引道一之说颇紧,而但顺亿,追后发告,有难的信,馀皆枝叶,宜各以其罪罪之矣。”上曰:“道一身死,无路推核,详考文案,罪状已著与未著者,并禀决。”〈史臣曰:“国家之设刑官,所以明王法讨有罪也。以考官而私举子,人臣极罪。使道一,诚有是事,王法不可逭也,苟非然者,亦不当置之黯昧之域。始初究核,良以此也。治狱者,既失之太缓,又从以延拖,阅累岁而后乃曰:‘戬,朝官,不宜加刑,道一已死,无施罪之地。’人之有罪无罪,自有公案,其生其死,本非可论,而道一生则究核,死则酌处,前后所为,得无近于为人求罪之归耶?设令事发于道一身死之后,有辞连诸人在焉,究竟其事,在法当然。况事发于未死之前乎?古所称刑不上大夫者,盖谓微罪而言,岂可指论于如戬奸细之徒也?噫!王纲解纽,天讨不严,赃污如祥辉、济博,奸恶如泰晦、圣辉之辈,幸逭显戮,舆愤咸激。至若此狱,情节多疑,而亦不能明其有罪无罪,以破一世之惑,徒使党护者,藉为口实。夫国有大狱,不一究竟,毕竟奏谳,不过曰酌处而已,置刑官将焉用之?可胜痛哉!”〉濡言:“岁饥民穷,盗贼日起,京中无赖又结党,白日剽掠于城市,自郊外数十里,日暮人不得行,京师戒惧,申饬讥捕。捕盗部将,诇一贼于水口门外,即南伐院劫掠馀党也。贼知几逃出,挥长剑逾城而走。部将穷追绕城外,至鞍岘,别军职吴时中,适与禁军数人,会射,呼使并捕,坐视而无应者,又遇一禁军骑马者,请借骑,亦不许,日暮力尽,遂失捕。请罪时中及禁军,以励他人。”上命施棍罚。大司谏李健命启曰:“大静安置罪人吴始复,罪状已著于鞫厅文案,而探问服制,难掩无将之心,缔结宦寺,交通幽阴之迳,当初贷死,已极失刑。至于柳沅不道之语,宜伏肆市之典,特以原疏未彻,屏之绝岛。济州牧使李衡祥启本中,并置之禀秩,其罔畏国法,偏护私党,可谓无忌惮之甚者。请李衡祥削夺官爵。”上曰:“依启。”又启曰:“将兵之臣,不得任意下鄕,乃所以重兵柄而严国体也。前例有无,固不暇论,而台章峻发,虽未准请,公议之严,从可知矣。韩城君李基夏,乃幸前日之受暇,径往经宿之地,其轻台启、任行止之习,不可不惩。请从重推考。”上曰:“既受由暇,未知其行止擅便也。不允。”又启曰:“向者有一南来守宰之子,行到铜雀津,发怒船人之不即出待,放火其家,尽为烧烬。人家放火,自有常律,而布衣白徒,恣行无忌。请令严查得实,依律定罪。”上即从之。又启曰:“国家不幸,连岁荐饥,诸道流丐,来聚都下者,日以增加,有司无以接济,至请领还本土云。此皆无产业、无田土之民也。如有一分支堪之势,岂肯轻离鄕里,流离道路乎?今虽领付本道,朝至夕发,必无安顿之理,只益其往来顚仆之患。况此辈负抱携持,仰哺京师,实有父母孔迩之意,而今乃一切驱迫,使之归死,大乖王者恻隐之政。且京师不能接济,而责外方之赈活者,亦已舛矣。请令赈厅,更议设粥或干粮,以为济活之策。”上曰:“令该厅禀处。”金镇圭极论李基夏纵肆之状,请允。台启曰:“委兵柄者,固宜优待,而亦不可不念驾驭之道。”上曰:“将臣虽重,有罪当罪。申汝哲,老将耳。顷年陵幸,以失律拿入削职,予之不专在于优待,可知矣。今基夏之行,既许由暇,又何可从而罪之乎?”其后屡启争之,上终不许。见善启曰:“考官狱事,至有酌处之命,臣窃以为不然也。以狱体言之,不为究竟,终涉苟且。虽以吴道一身故,有所参酌,道一之有罪无罪,未及辨别,则何可以其身之不在,而仍置不论也?且狱事设有大于此者,必以淹延为虑,每加酌处,则日后之弊,亦不可胜言。请还收酌处之命。”上不允。
3月6日
○辛亥,御昼讲。知事李濡奏曰:“文殊山城,大为江都要冲之地,既筑旋弃,诚为可惜。宜加筑千馀步,移通津府于城内,与甲津相对,控扼险要,又以金浦兵属焉,以为临乱固守计。请询庙堂。”上以时方大侵,不可移邑,命从容议定。濡尝自请往审文殊、江都形势而来,故有所建白,而事竟不行。
3月7日
○壬子,御昼讲。参赞官金镇圭讲义至夏五曰:“夏五者圣人传疑之辞也。孔子以圣人,笔削鲁书,或损或益,似若无难,而可疑者,犹不敢增一字,其谨严之意,可见矣。尹鑴擅改《中庸》章注。其时鑴欺世盗名,人或信之,独先正臣宋时烈,大加斥绝。鑴含怨构陷时烈,及罪恶彰著之后,始之疑信者,方服时烈先见。此乃士林所称道者,适仍文义,敢陈不阙疑之害如此。”上然之。时,朴世堂毁经之说,大播士林间,故镇圭之言如此。镇圭又曰:“尊周攘夷,即《春秋》大旨也。在昔孝庙留沈中,値淸兵之犯辽东,下书于故参议张善冲有曰:‘此人入寇中朝。’伊时圣祖处何等地,而乃如是直书?其书法之严正,与《纲目》大书魏入寇,同符。盖圣祖之心,只知君臣大义之为天经地纬,不计祸福利害故也。是以宋时烈题跋御札之后而赞扬之。圣上若观览遗札,则必有感发兴起之效矣。”上命取诸其家。善冲子梡呈进,遂留中。知事金构,面辞赈恤之任曰:“流丐领送事,因台启中辍,又有禀处,盖此辈还归本土,方有安集之望。若留赈京中,则远近坌集,主客俱困。设粥虽有古规,群居薰染,疠气炽蔓,如辛亥大疫可戒也。目今流丐中,有浮气者数人,馀皆身有完衣,面无饥色,不必设粥。至于干粮,尤有虚实相蒙之弊,臣未见其便也。商鞅三尺之木,民亦信从。朝家既令缘路续食,抚摩还集,而恐动之言,噂沓而起,至以沉船岛中为恐。今者驱迫之说,又出于谏臣,将益复骚绎矣。臣蒙无知识,乞递之外,更有何策?”上命勿过辞,商确更禀。其后构与李寅烨,俱入对,构又曰:“留赈之害,臣既备陈,终不若领送之为便宜。从其自愿,以观去留,抄壮实及道里且近者,续食领归,不愿归者,将分所设粥矣。”寅烨曰:“刷还之类,宜令该邑,给粮劝农,而第闻饥民所诉,则困于赋役,流离至此。还归之后,县官又将侵责,此为难归之端。若以勿侵诸役之意,严饬列邑,则愿归者必多矣。”上许之。于是,赈厅募饥民愿归者,使将校领送,出都门,各自逃散,还本土者,什无一二,百姓咸怨之。命给故参判李端锡妻月廪。端锡以淸白称,死后妻子穷饿,乙亥大饥,尝行乞于市,上令赈厅,限设粥继廪,至是,又依例周恤。又以故相臣洪命夏、李厚源、朴世采妻贫窭不自保,命题给食物。
3月9日
○甲寅,叙用前承旨尹趾仁。
3月10日
○乙卯,流星出太微东垣内,入南方。
○御昼讲。知事金构曰:“赈恤事目颁布时,令各邑设粥,或给干粮,且严饬面任,审察饿甚将死者,先以米、酱救急矣。今闻海西民多死。若尽心救活,而犹不免死,则无如之何,今乃任其行乞顚毙而已,则殊非朝家德意。命令之不行可知,宜令方伯,推治该邑吏。”上命更加申饬。
○八道儒生梁择之等,上疏请先正臣文元公、金长生,跻享圣庙,上不许。择之等四疏申请,答曰:“今玆从祀之请,固知出于公共之论,而尚此持难者,盖以其事重也。”
3月11日
○丙辰,以李世奭为掌令,金普泽为正言,李晩成为校理,崔昌大为修撰。
○平安道定州等官,人三十二名渰死,龟城人四名冻死。
3月12日
○丁巳,领议政崔锡鼎上疏乞免。疏末有曰:
臣尝妄论国政,丁丑十事、戊寅四条,率多保民经国之大要,而庙议惟以难行为断,终无一言一策之见施。藉令臣重入台司,有所建白,不过空言无施,如前日而已,何益之有?
上遣承旨敦谕。〈史臣曰:“锡鼎为人轻浅,非公辅器。才踈识短,不晓时务,而徒挟文字薄技,妄欲更张法制,前后所陈,俱不果行,心尝怏恨。见上敦勉不置,复有干进当事之意,其疏语如此。”〉
3月14日
○己未,御昼讲,又御夕讲。
○时,远近贼徒炽发,全州府吏输布上京,过天安,封置郡狱中,贼夜破狱门,偸窃以去,军人至有被伤者。抱川盗起,或放炮,或以弓矢从事;瑞兴贼入于山烽燧,偸取军器。命申敕缉捕。
○岭阳君儇妻、平云君俅妻,宣祖孙妇也。时年八十,特赐食物。锦溪副守惟明,年九十,命陞明善阶。且命宗亲府,抄出贫寒宗臣,优加周恤。旧例举动时,宗臣每品二员随驾,命减一员。从瀛昌君沉疏请也。
3月15日
○庚申,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吏曹判书金构曰:“国之保障,只有江都、南汉,而前日圣教亦曰:‘南汉孤绝,江都稍远,且不合于避海寇。’臣之所虑不特此也。两都虽曰可恃,军器、粮饷,积峙京师,万一有去邠之举,适足为藉寇之资。臣谓若欲为临急播迁之计,则米谷是日用口食,虽不可废,至于兵器,绝勿造成,毋徒费财力之为得也。昔完丰府院君李曙之筑南汉也,廷议多岐,而曙独以身担当,卒完其役,丙、丁之乱,大得其力。且闻曙判工曹,督造大船十馀只,人皆疑惑。咸陵府院君李澥,问其故,曙曰:‘脱有缓急,将入江都,欲造过涉船以待之。’先辈为国深虑,类如此。方今国家恬嬉,苟冀无事,猝有事变,无一可恃,而无一人深忧远虑者,良可寒心。臣尝以北汉为便,复往重视,则千枝万叶,盘回稠叠,实有万全不拔之势。且其巉削处居多,营筑之际,大省功役。缓急得力,无逾此地,不可不速定大计也。议者谓都城可守,而奉君父处孤城,实是危事。莫如先筑北汉,与都城表里相依。从驾军兵守北城,都民及他兵守都城,藉令都城失守,亦足以临急退守矣。”右议政申琓曰:“玆事发端者,臣也,朝议携贰,尚未决定,臣窃慨然。国家升平七十年,灾异荐臻,世道益下,不知何时,有何祸变,绸缪之策,岂可缓也?向日有骚屑,都民咸愿速筑北城,至欲输财赴役。凡事苟利于国,民虽不欲,亦可行之。况今人情大可见矣。地利、人和,此之谓也。或谓凶岁,不可役众,而此亦不然。饥民中收募丁壮,给粮赴役,则民将乐赴,何疑之有?李基夏,顷以守都城为请,臣亦非欲必弃都城也。北汉地势高峻,压临都内,譬之人,则扼项抚背之势也。若修筑都城,以北汉为子城,并力同守则固好。苟弃北汉,则都城虽固,决不可独守,而人皆不知形便,但曰都城可守,良可笑也。凡作事之始,众议盈庭,惟在上之人,量时度力,断然行之而已。”构曰:“臣意米万石、绵布千同、役军万馀,数月之役,足以完筑。若取用统营巡检米布,则不患无财。苟或有播越之举,虽米布山积,将安用之?此非如台榭营作者比,将欲为宗社依归之所,则财力非可惜也。近者荧惑入南斗。宣庙庚寅、辛卯间,有是变,忠臣赵宪,精通天文,抵人书及疏章,有安有有此变,而兵乱不作之语,未几有龙蛇之祸。前事已验,不可不早为之计。”承旨洪受畴曰:“概闻民情,皆以为苟入此城,可以临乱保妻子,莫不同辞愿筑。今若中寝,必大缺望。”上顾琓曰:“卿所进册子,予已详览。盖尝从容思之,两都保障之不足恃者如彼。都城阔大,亦不可守。以形便言之,北城最胜矣。仁庙丙寅,始筑南汉。丙子之乱,初欲入江都,而卒入南汉。其时若无南汉,未知国事税驾于何地?言念及此,不觉心憟。今日阴雨之备,岂可少忽?”琓曰:“圣教诚然。昔刘先主之奔江陵也,强寇在后,而百姓襁属相随,先主不忍弃去,一日行数十里。此所谓信义著于天下也。今都民所仰戴者,惟国家,而临乱仓卒,弃之如遗,殊非王者与民共难之意,民岂有亲上死长之心乎?苟能筑斯城,錬器械峙糇粮,君臣上下,一心坚守,宗社免播越之辱,都民无涣散之虑。一城内外,便是父子,兵以死战之,卒守天险之地,岂非万全之策也?”刑曹判书闵镇厚曰:“尝臣请守都城,圣上以阔大难守为教。臣诚昧于兵事,而终未晓也。”上曰:“如以都城为可守,则亦当加筑,而功力与新筑何异?”构曰:“都城多有窥山,城堞卑弱,地势低平,虽加筑,亦不可守。”镇厚曰:“臣亦以为都城宜加筑。山城之无窥山者,绝少。虽有窥山,亦岂无捍御之策乎?然,臣不敢复言都城事,而但于构言,有不可不相难者。若于筑北城之后,抛弃都城,如淸野之法,则容或可也,而姑以民兵守堞,临急退守云者,是何言也?苍黄移入之际,民将蹂躏尽死,北城士民之心,亦必惊扰,其安能守城乎?此事殆同儿戏,决知其不可。且前日圣教以啧言为忧。更宜深思善后之策,而始役未晩。”构曰:“老弱、粮饷,先为移入,陪扈至尊,把守城堞,则士民勇气百倍,不患不固,因以馀兵,并守都城,设令都城失守,登高据险,如古史所云,则亦足自固,此与平地连营,大异,何至于蹂躏无遗乎?彼此两城,互成唇齿,贼不敢侵轶。况车驾所驻,贼所专意,必不肯舍北汉而攻都城,虽夺都城,白岳、仁王之下,势难久住,攻守之形相悬,贼势亦已弊矣。”镇厚曰:“一都城犹以为阔大,则筑新城,而以馀力兼守云者,宁有是理?守城者,初虽恃为金汤,而临阵对敌,尚有怖怯之心。况先示以必不可守之形,而使之临急移避,则军心已汹汹矣,安能坚守乎?既失都城,则北城之人,望风夺气,亦将立见其沦陷,此实事理之所必然,童孺之所易知。凡人作事,尚思万全,况帝王乎;事之小者,亦且审愼,况兵事乎?勿复留意于行险陷危之事幸甚。”琓曰:“北城压临都内,炮石可以相及。我据北山之势,而俯制其死命,则彼不得仰攻,亦安能久住耶?臣愚谓先据北山,则虽洞开四门,敌不敢入矣。”御营大将尹就商曰:“两城形势,与内外城有异。假令都城失守,岂有不保北汉之理耶?惟在守御得人而已。”构曰:“今灾异如此,脱有兵祸,事无可为。念及于此,百姓赈救,反是第二件事。筑城之役,何可少缓?”上曰:“北城形便,实为万全。此时虽不可始役,予志已定,先令诸军门经理。”琓起贺曰:“圣算坚定,诚宗社之幸也。”上曰:“守令数递,迎送有弊,郡邑荡败,实由于斯。台启出于风闻,虽不可尽信,上下相持,徒损事体,自不得不允从,而风传之说,易归差爽,所易长吏,又未必贤。此后台阁,宜详审于发论之初也。”琓曰:“古有爽实引避之例,而今不可复见矣。向日崔镇汉,有治声而被劾去,臣请仍任。厥后,发论台臣,犹终始自是,诚未知其可。”受畴曰:“以近日台启言之,延安隐结、钱货,殆近赃污,而罪止罢职,虽有冤端,何由辨暴?若此之类,宜令拿核,有罪无罪,自可见矣。”大司谏李健命曰:“台阁风闻,间或差爽,而若因此惩羹,而无弹劾之举,则贪官污吏,何所惩畏?殿下念及民弊,意甚盛也,而苟于台启,辄疑其不审,则恐有轻台阁之失也。”上曰:“台论岂必尽是,亦岂尽非耶?弹劾一发,必递乃已,予之欲令详审者,此也。”
○上以贼徒日肆,而捕盗厅不能捕一盗,命两大将从重推考,从事官决棍后,命捕盗。从事各一员,以带实职,有才望者启下,兼管讥捕。从兵曹判书李濡之言也。
○以李德成为承旨,李肇为修撰。
3月18日
○癸亥,以洪景濂为正言,李观命为校理。
○初,上以奏请使回还消息久不到,令义州,探问于凤凰城。至是,使臣状启始来,得密报以奏曰。“海贼陷浙江,常州东南扰乱。”上览之,谓备局诸臣曰:“我国水路,距常、浙不远,乘风挂颿,不日可到。况贼情难测,安知不为我国忧耶?自今海防之事,益加申敕。”大臣唯唯而已。上每以海防事,专委李濡,而濡识暗才蔑,空言无施,识者忧之。
3月20日
○乙丑,流星出翼星下,入南方。
○以尹弘离为辅德,赵泰老为兼弼善。
3月22日
○丁卯,庆尚道陕川水军文顺天兄,为虎所囕,顺天冒死追突,抟杀猛虎,其兄得不死。命免其军役。
3月25日
○庚午,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右议政申琓曰:“北城营筑,大计已定,方令军门经理,番上之卒,亦足轮替赴役,不必烦扰民间,而今饥民多集京师,若抄出丁壮,一边济活,一边督役,则实为两便。议者谓凶岁不可役民,而此有不然。昔范仲淹在杭州,値年饥,令寺刹,大兴土木之役;赵抃守越州,聚饥民而筑州城;富弼守河北,赈饥民而得军卒,皆古人已行之验也。寺刹、州城,元非急务,而犹于凶岁为之。此城乃宗社攸托,万民依归之所,定计之后,岂可以凶岁姑寝耶?宜令诸大将,审量周回,从某至某,各使军门主之,俾即始役幸甚。”兵曹判书李濡曰:“饥民无老弱,驱入于馈粥之中,夜而露处,昼而昏眠,熏染成病,同归死亡,良可惜也。宜分为三等,愿归者领还,将死者救活,其馀丁壮,移送役所,赈厅计给干粮,军门添其料米,使将校看护,待其苏健,稍稍役使,以责不息之功,则其于活民筑城,岂不两利而俱得哉?”大司宪兪得一,从傍赞之,上许之。琓,遂与金构及诸大将,往审城址,克日始役,物情大骇,诸臣疏谏者,纷然矣。户曹判书金昌集,抄启初不付种尤甚邑,请罪其守令,以明劝农之政,大臣请施决杖之律。兪得一、金镇圭言:“决杖非待衣冠砺廉耻之道”,命从重推考。李濡曰:“全城君混,勒买驿马,自本曹推还,初不肯出给,后乃加征其价于驿卒,事甚可骇。宜加警责。”昌集曰:“混以位高近宗,多行不义。向日逆家财产发卖时,从中横夺。今复有此事,殊极可骇。”上命罢混职。得一曰:“濡之所陈,大失事体。虽大君、王子,如有非法之事,大司马草记请罪,无所不可。况此事乎?恐非可缕缕面陈也。”上厉声曰:“大司宪之言,极可骇也。虽大臣,该曹不敢请罪。况大君、王子,是无阶君,何敢以草记论罪,将欲创行无前之规耶?”得一引避,退待物论。上意廷臣轻视王子,常怀疑怒,随事触发,辄示声色,识者忧叹。
○行司直李寅烨上疏曰:
窃闻两西、畿甸、关东饥民,流下三南者,襁属道路。三南虽云稍胜,实难私自取资于人。若不自官赒赈,必将尽为翳桑之鬼。乞命三南道臣,分付列邑,另加济活,俾不至于顚连沟壑,如有不善接济,死亡最多者,摘发科罪。流民身役、姓名、居住、口数,报知于赈厅,讲究区处之道,以示轸恤之意,则必有光于天位并育之德矣。
答曰:“疏辞得宜,可不依施焉?”〈史臣曰:“寅烨之疏,何其与金构警责海邑之请相似也?寅烨与构,同为赈任,不能活一饥民,所建白,惟领送之策,而亦不果行,彼饥民之流下外方者,是谁之过?孟子所谓四境不治,如之何者,诚近之矣。其不究实惠,徒为虚言如此,而欲免人之讥责,得乎?”〉 ○江原、咸镜道臣,以饥民死亡甚众,不能济活,驰启待罪,命勿待罪。
3月26日
○辛未,流星出北斗星下,入乾方。
○御昼讲。初忠淸观察使金演,将赴任,启言:“诸道监营,俱有牙兵累万名,而本道军卒,专属兵营,监司独无所管,缓急之际,无以措手,宜赐变通。”下该曹议。至是,兵曹覆启:“请以五营中三千兵,移属监营,作方伯手下兵。”从之。
3月27日
○壬申,御昼讲。
○谏院启曰:“国家不幸,饥馑荐仍,哀我民生,顚连无告。扶老携幼,远来京师者,比如赤子之仰哺于父母,其在一视之仁,惟当竭力赈救。若其流丐之多少,国力之裕匮,不当暇论也。乃者领送本土之议,不但有乖于不忍人之政,揆以事势,人皆知其必不可行,而赈厅抄出饥民百数十人,称以愿归,分授将校,领送诸道,而才出都门,或病不能行,或途多逃亡。初果愿归,则何至逃散之此多耶?昔富弼,特一判州耳,京东、河北流民之就食靑州者,受而赈之,所活五十馀万人。今朝家于八路民生,均有父母之责,而不能庇远来仰哺之赤子,强为此举,有同驱逐,重失民情,徒损国体。此后来集之流民,令赈厅,更勿领送,留置设赈。庆州府尹柳以复,本以谄媚之性,钓取才谞之称,滥典雄府,骤按名藩,物情之致骇,固已久矣。其在西邑,要得善赈之誉,不禀朝家,私市他国谷物。论以邦宪,合置重辟,而不特不罪,又从而尉荐之,公议至今愤惋。且其任杨州也,以睦来善所居一面,划给来善,凡民户纳官之物,皆令直输其家,有若采邑供奉者然。噫!来善不道之言,厚诬国母,为今日臣子者,罔不腐心切齿,而以复身为命吏,擅割民户,阴奉凶人。此不但为蔑法循私之罪而已,前后所犯,关系俱重,不可以事在既往,而不加惩治。请削夺官爵。今番渡海译官之船所载米谷,多至五百馀石。败没之患,未必不由于此。似闻莱府近处阃帅、边将及幕裨辈所附载亦多。盖马岛凶荒,斛米之价,白金七八两,故欲以贸货殖利也。乘船人虽皆驵侩之类,冒法行商,已极痛恶。至若阃师、边将,则身为边臣,事关邻敌,而昵比商译,潜通货财,论以邦宪,合置重典。请令本道,严查启闻处置。”答曰:“不允。设赈及查闻事,依启。”后查事竟无实,岭南人皆言:“台论无少差爽,而查事不严,使潜商之徒,幸逭邦法”,莫不痛惋。以复事再启,从之。
○大司谏李健命以流民领送事,不能连启争执,上疏自劾,且曰:
仄闻赈厅抄饥民愿归者,以过千之人,应者未满什一,翌日率往,其病留逃散之类,又过三之一矣。未知得达本土者,果几何?而彼仰哺远来者,未必深知劝送之本意,或疑朝家难于接济,强其不欲云尔,则听闻所及,绝民望而招众怒,为如何哉?伏见李寅烨之疏,三南流丐,请令该道济活,此固美意,而京师者,四方之标准也。今春序垂尽,赈事犹未始,将何以责州县之怠忽耶?况流民,自东西迤过京师,而京师之赈寂如,则转而之四,无足怪也。昔在辛亥大侵,先王减膳捐廪,救济贫民,任事之臣,扶病亲监,不遑暇食。是以先王深仁厚泽,民到于今不忘。以今况古,可谓仿佛于万一耶?窃为执事者惜之。
答曰:“设赈事,才已申饬矣。勿辞,从速察职。”是日,副提学金镇圭陈赈事稽缓之失,上特命申饬,故批旨如此。
3月28日
○癸酉,将御讲筵,旋寝。有鼓声闻于外。上召入直武士,试射禁苑云。
○以权𢢝为掌令。
3月29日
○甲戌,任敞子斗夏击鼓,为父讼冤,刑曹议启以为:“敞未彻之疏,追入睿览,而文字中别无探试疑惑之语,其所称冤,固宜如此,而渠以儒生,妄论国家大事,特命编配,不可以其子讼冤,遽尔疏释。”上特命放送。承旨崔锡恒等缴奏曰:“敞于朝家处分已定之后,肆为阴悖之语,全无顾藉之意,隐然有眩惑疑乱之计,凡在听闻,莫不愤惋。诸臣合辞请罪,自上洞烛情状,特施屏裔之典,曾未几何,因其子自辨之辞,递有放释之命,其在惩恶之道,决不当如是。请还寝。”答曰:“勿烦。”再启不从。
3月30日
○乙亥,判府事徐文重上札。略曰:
日者朝家有筑城之议,而廷论不一,上意特坚,臣固知安危所系,不宜轻试也。忽闻庙议已决,筑城将始,此国之大事,虽博询广议,难保其万全。况首相未还,左揆在病,而只与一二臣,断定于片言之间,向者禁营之议,足以为戒也。朝家为晋阳之计,陆有南汉,水有江都,今欲舍此两地,别求洞开四门,敌不敢入之地,臣以为难也。今谓为城于咫尺之地,临急移入,空城淸野,敌无所获,不能久留。又曰,他军守都,都城失守,退守北城。夫我之所重,敌之所趋,守城者诚有缓急,而攻城者亦有次第耶?长江一带湖畿并通,淸野之策,臣未知其易也。北城虽险阻,而内甚于外,山麓互蔽,高低悬绝,号令不能相及,首尾难以接应,压临之势,与贼共之,我不可专恃。且以一都城,犹为阔大,而又为此一城,弃旧则势孤,并守则力分,失一城则一城难保。况专意于北城,以都城为等弃之地者乎?噫!荧惑之变,固是兵象,而当此饿莩载路,盗贼窃发之日,决不可动众兴役,以贻无及之悔。地形诚险矣,财货诚足矣,民愿输财,子来赴役,果有如诸臣奏对者,非时之役,不可轻举,危疑之事,不可尝试。伏乞夬挥乾断,亟寝成命。国家不幸,连岁灾祲,远近饥民,汲汲接济,病者救之,死者埋之,虽毙于粥釜之外,而终无怨尤者,思无不至也。今则不然,厌苦之色,辄先于给粮,徒事延拖,以至今日,麦秀已发,尚不设粥,幼稚毙于街路,壮者转向南土,此皆殿下赤子,宁不尽伤于宸衷耶?即闻将领赴城役。此必以饥者当馈。既馈而役,费可以省,堂堂圣朝,何忧一二千石之米,为此无前之举,大失民心也?此类不食久矣。纵有形骸,何忍使便赴力役之事?远近流闻,以为役使饥民,自圣朝始,岂不大伤于如保之政乎?愿寝饥民赴役之命,仍为设粥,无失颙望之心。
答曰:“玆事业已反复思量,断然行之,决难挠改。至于饥民赴役,匪曰徒恤经费,其于济活之道,岂不愈于设粥乎?卿其谅哉!”礼曹判书金镇龟上疏曰:
庙议以北城之近都城为便,而臣所以执不便,正以其太近也。脱有事变,君臣上下,当入北城,而仓卒顚沛之际,都人子女,其果尽徙乎?玉帛、重器,其果悉迁乎?夫以庙社、宫阙所在之都城,并其子女、重器,付之于敌。都城之于北城,有主客内外之别,而语其相限,仅一山冈之短堞,今乃置敌于腹心,而我则赘寄匏悬于逼侧之一隅而已,不便一也。国家用力于南汉、江都,殆累十百年,修城池积刍粮,盖靡极不用,若又加设北城,国力诚难遍及。必有革罢旧城之议,罢之则百年之功可惜,不罢则北城之事未完,不便二也。近来人心波荡,风俗陵颓,国无伦纪,家蔑伦常。《孟子》曰:“城郭不完,非国之灾。”以臣视今,所可忧者,在于根本,而乃以南北数千里外,未可逆料之事,汲汲于筑城之役,非计之得者。设令外侮,真有必至之忧,城之果筑,与宗庙、宫室、官司、仓庾之建,以至民户之入处,累年之间,未易成集,不几于谚所谓“渴者之掘井”乎?不便三也。国家不天,岁仍水旱,蓄积荡竭,生民倒悬,虽少小兴作,不可已之事,亦不可轻易施手。况北城周回,可至三十馀里,视南汉不翅加一十里。南汉之筑,完丰府院君李曙主其事,竭一时中外之力,三年而始草创。今事势万万不及于祖宗盛时,而役处浩大,又有甚焉。阴雨绸缪,藉曰长虑,伤财害民,岂非切戒?不便四也。噫!方今国势譬如大病之人,四肢、百骸,无不受伤,奄奄有危亡之忧。诚宜上下相勉,抑费耗愼动作,惟日齐心,壹意于宽民裕国之方。或者旻天回怒,末俗善变,稍俟丰和,徐而图之未晩也。试以筑城所需粮米,移补赈饥之用,计其役价钱布,许减邻族之侵征,则岂不为巩固邦本之一事也?
判府事尹趾善上札曰:
伏闻筑城之计已决,大臣、诸宰违覆之言,殿下主先入而并却之。必以此为金汤可恃,而又以都民,真有子来之愿,饥民可堪踊跃之筑,而决意行之耶?臣恐或未深思也。凡守城之道,固以山谷之险为重,而大本在于民心得失。朝廷既以都城为不可守,卷入北城,以一国人民,置之等弃之地,以待其朝暮鱼肉,则当此之时,国家恩信,果能使无弃子之叹于锋镝之下耶?不然则臣恐内外互怨,上下交怒,贼未入而群情已鼎沸,区区斗城之内,又何望保有时日耶?所谓退守淸野之议,臣不敢知也。且城池之不得修筑,入于丙子约书,备后之策,未知得失如何,而目前之辱,恐致无限境界也。至于饥民之役使,尤万万不可。朝家既失于领送本土之举,夏序已届,尚不设赈,而今欲驱赴于木石之役,朝家本意,虽亶在于救其翳桑之饥,人必不信,况未必然者耶?虽以臣言耄而不足取,稍待两大臣登朝,更加商确,无致后日之悔焉。
上俱以已谕予意答之。
夏四月
4月1日
○朔丙子,谏院启曰:“睦来善诬辱国母之罪,含生之所共切齿,而兵曹佐郞丁道徽,曾为谏职,乘僚席之空虚,擅停来善赦宥还收之启,其背国死党,纵恣无忌之状,可胜痛哉?骑省郞官,非冗散之比,而该曹遽尔注拟,而渠又冒没行公,公议为骇。请兵曹佐郞丁道徽罢职,吏曹当该堂上推考。江陵府使许颎,本以逆家狎客,不宜齿诸仕版,而比缘公议不严,滥授大邑。到任以来,专事肥己,斫取板材于黄肠封山之内,擅发驿马,输运之际,驿卒至有撞触而死者,且于国恤时,民田四结,勒捧一两钱,所捧之钱,太半归私橐。请拿问定罪。”答曰:“不允。丁道徽事,依启。”
○正言洪景濂上疏,请寝任敞放释之命曰:
伏见政院启辞,实循舆论,而兪音尚閟,臣窃闷郁。当初凶疏入览之后,特命远配,中外莫不胥悦,而臣则犹有所未快常,以为:“不诛敞,无以杜凶人之继起也,流配之律,亦已轻矣。”今刑官覆启中,称冤固宜之说,未知有何意见而然耶?噫!以圣上深思远虑,有忽防微之道,则日后凶徒之接踵,亦可知也。
答曰:“三昨任敞放释之后,政院之再启烦渎,已涉不快,而今于尔疏,目之以凶人窜配之不足,而必欲诛殛之,是何意思,抑何道理耶?噫!当出就私第之日,敞徒跣陪随,逮凶党伏法之后,敞又疏请告庙,盖慷慨之士也。虽因言多狂妄,一时被谴,而究其本意,非深恶之事也。噫!凶悖如柳沅,无将如重经者,肆然置诸禀秩,而喉司之臣,不以为怪,独于敞,不究本情之如何,相继纷纷,义理之不明,未有甚于今日,良可痛心。”景濂引避曰:“国家不幸,乃有无前之狱事。其时臣子,一任圣上处分,处分之后,又不忍提起者,自是道理也。彼敞有何不满于心,而提起既往,全无顾藉?不惟春宫之所不忍闻,抑亦满廷臣僚之所不忍闻者。如此之人,若不严惩,则后必有继起者。臣之欲置重法,盖以此也。顷年坤圣出就私第也,举国臣子,莫不号泣奔走,敞之与于此,臣何能知也?今殿下只凭其子之讼冤,许其跣足,称以慷慨,台臣一言不合,不但摧折之,又疑其有他意,今之为台官难矣。臣于当日,陪疏在阙下,朴泰辅等鞫狱后,疏儒奔波,而臣则守阙,自当疏首,因传教,终不捧入。若使臣疏,得彻殿下,能用臣言,安有向日宫闱之变乎?殿下以臣攻敞,有若射毒于为坤殿者,何殿下不谅臣本意而有此教也?臣之深恶党论,舆人之所知。遣辞之际,过激则有之,至于情外之教,虽死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遂退待物论。宪府以疏辞与避,互相乖违,下款措语,亦近自炫,请递差,诸承旨亦以严教,上疏俟罪,相继告病免。景濂衰朽阘茸,为人可笑,猝承严批,恇怯罔措,与承旨对读避草也,眼昏心颤,不能成声。且以批旨,许敞慷慨,遂引其陈疏事,以为自明之计,举措骇怪,一世传笑。国家言责之任,其重如何,而若此之类,犹且冒据,猥杂极矣。可胜叹哉!
○吏曹判书金构,以台谏疏启及原任大臣之札斥,上疏曰:
流丐还送之举,臣亦不敢必其无失,古人有行之者矣。设粥无效,实有明验,与其流离辗转,为沟壑之瘠,无宁还其本土,复其田业,使之安插之为愈。今外方不设粥,而京师独行,则其势将尽动土着之民,奔波就粥,仍为失所,宁不愍然乎?诸路领送,初为三分之二,台启覆禀之后,仅十之一,未必不由于台启,先发民情疑惑之致也。曾巩救荒议曰:“壮者人二升,幼者一升,使暴露之民,相率日待二升之廪于上,则其势必不暇乎他,一切废百事,以偸为性命之计,是直以饿莩之养,养之而已,非为百姓长计。”古人之于民,忧其废农失所也如此。日二升之米犹然,况日数合之粥乎?臣之不欲设粥,意盖如此。言计不行之后,又一依言者之言,而事端迁就,以至今日,终不免失民情损国体之归,臣虽万死,无以谢斯民矣。北城之议,臣亦非谓万善无欠,而倘使国家,百年无忧,犹可以姑息偸安。万一边尘一警,靡所可往,则将置国家于何处,又不知何人,能为国家计者?此臣区区过虑,其不达事宜之罪,有不可逃矣。
答曰:“台启、谏疏,非有深意,言出忧国,大臣之札,不必过嫌。卿其勿辞,凡于赒赈之事,益加尽心。”李寅烨亦陈疏自劾以为,民不领意,途多逃散,未免为无益之归,不待傍责之喋喋,而臣亦自知其处置之失宜,上赐批责勉。正言金普泽,又引避逐条辨破曰:“流民如有一分生理于本土,初岂乐为离散哉?父母妻子,亦不得相保,则尚何田业之可论?人情安土重迁,流离丐乞者外,岂有奔波就粥于京师?虽发令招集,揆以事理,必无至者矣。构又以愿归者逃散,归咎于台启,而台启未发之前,赈厅抄出领送,而辄皆鸟散,此亦因台启而然耶?曾巩议,果有日待升米等语,而其下独不言五十万钱、一百万粟之请贷乎?今赈厅,惟以恤财费简应接为务,而拯救之策,乃反责之于无面不托之外方重臣。虽引巩言,臣则以为,朱夫子所谓规规然计较于饥民口吻中者,为今日切戒也。寅烨以喋喋责言官,喋喋,即古人指目啬夫者,而加之于台阁,果合于相敬之道耶?争论是非,乃臣职责,而重臣务守前见,厌人违己,必欲置台谏于沮国事惑民情之科,臣何敢晏然?”乃退待物论,宪府处置请出仕。
○延丰县监李万亨上疏请筑城鸟岭。概言:
自新院至石门,约十馀里,尤绝险,截南北而筑之,可容十万众,寇来领兵入守,寇退散兵耕种,竹岭、伊火等岭置镇,为掎角形,设行宫于忠州、阴城之间,储峙兵粮,以为扼险守要之计。
答曰:“忧时进言,予用嘉尚。”下庙堂议,不果行。
4月2日
○丁丑,以金万埰为承旨,李晩成为司谏,兪彦明为持平,崔昌大为修撰。
○移海美讨捕营于温阳郡。兵曹判书李濡以温阳、天安之间,素称贼薮,距淸州讨捕营稍远,宜移设于此,从之。
○右议政申琓上割略曰:
臣前札所陈,格于时议,皆不得行。以今时事言之,上关宗社,下循舆情者,独筑城为大,赈活饥民,犹为第二件事。凶年土木之役,古人亦行之。大小虽殊,郡国何异?臣之所料,不以动民,皆应募雇立。输来三南米布,足以成事,何与于经费赈资乎?言者不曾经纪于此,外为大言,必欲以凶岁为托,沮败而后已,噫!亦甚矣。至于饥民之给粮赴役,非欲驱胁督迫,欲其两利而俱便,因此贻累于圣德,臣实未晓也。自筑城建议之后,岐贰之论,靡所不有,胥动浮言,挠惑群听,老成持重之言,又如此,臣妄率之罪,固所难逭。从今以后,置国事于论议之场,玩时日于悠泛之中,不敢复论筑城事矣。
答曰:“卿之建白,亶出忧国之血忱,意外札陈,何必为嫌?安心勿辞,速出视事。”
4月3日
○戊寅,御昼讲。特进官闵镇厚曰:“伏闻北城之役将始。向者殿下,以啧言为虑,屡询诸大臣,今乃无端而猝然兴此役,彼人如或有闻,将以何辞弥缝耶?此国之大事,贵在万全。或直为移咨,或预讲应变之策,而后为之未晩。”知经筵金昌集曰:“此城处于都城咫尺之地,正当彼人往来之路,安保其必无啧言耶?”镇厚曰:“此愼重之意也。”上曰:“通官曾所往来者多老死,前日约条,谁复详知?予未知其必问也。”镇厚曰:“此城横亘颇远,万无不见之理。如欲生衅,不患无辞,何可必其无事乎?大臣以沮败挠惑为言,臣等争论,亦出于深忧过虑而已。苟利于国家,安有故为挠败之意也?惟断乃成,虽有古训,作事无渐,亦是至戒。顷日诸臣,或请并守两城,或言专守北城,众议不及归一,而猝然始役。平素无定计,则临危恇攘,必至之势,而此亦不可言,啧言最可虑。”昌集曰:“此役如不可已,直为咨文,亦何妨乎?”承旨金万埰曰:“生衅之忧,十居八九,前头辱国,未知底于何境。此事利害,虽愚夫愚妇,皆可知之。”上沈吟不答。镇厚又曰:“时有缓急,事有先后。方今无风尘之警,有饿莩之惨,谋国者当先议赈恤,次议筑城,而大臣、重臣,反以赈民为第二件事,凡在听闻,莫不骇叹。”参赞官金镇圭曰:“饥民虽若无用于国,均是赤子,北城藉有金城汤池之险,以斯民筑之,以斯民守之,岂可以第二件之说,先失民心乎?兵革姑无目前之虑,民生举有燃眉之急,庙堂之缓本急末如此,臣窃慨然。”语未毕,上震怒曰:“国家粗安七十年,人情狃安,副提学所谓姑无目前之忧者,良可笑也。自古兵革之警,不分丰歉而有之。必欲无饥民而后,方为守备之策,此成说乎?海寇异于陆贼,水路相连,不知何日,有何变。江都非可往之地,南汉孤绝,亦不可以久留,其将税驾于何所耶?以往事言之,宣庙朝人心世道,非可拟于今日,而尚且播迁一隅,备尝艰厄。况今时势岌嶪,国力单弱,设有不幸,必有土崩之患,府库兵器,反斋盗粮,都城民物,尽为鱼肉。当此之时,将若之何?大计既定,千万人争之,决难挠动。彼人如有问,吾自当之。儒生迂阔,不思日后之虑,谚所谓‘冻足溲溺’,殆近之矣。右相沮败挠惑之言,实非过语,卿等宜安受之也。”镇厚、昌集曰:“殿下,苟以前头虽有啧言,吾当以某言某策应之,从容开示,则臣庶孰不晓然于圣意之所在也?”上曰:“吾自当之。吾不怕也,吾不怕也。”声色俱厉。镇圭曰:“天下事变无穷,人之意见各异,博采众询,不害为周愼之道。今以一时异议,遽下未安之教,虽有大于此者,谁复进言?”镇厚曰:“殿下只以自当为教,未知所自当者何辞耶?如唐、虞吁咈之美,已不可复见,而论国大事,摧折至此,甚非平日所望也。”侍读官李观命亦以辞气失平,陈戒,竟不答。镇厚等之言,不过商论可否,而天怒遽震,人皆讶惑。或谓大臣之疏已先入,而讲筵诸臣,适不谋同辞,有以沮败之说,起上心之疑云。上喜怒不中,时或暴发,识者忧之。
○初,大司谏李健命以铜雀津放火人家严查事,论启,及查启之来,纳供诸人,皆云洪州官人,煮药失火,事归无实。健命引避曰:“近来国纲解弛,私意横流,勿论事之大小,一经行查,便至虚套。至于京城咫尺,通衢要津,经过人耳目者,不知几何,而尚欲掩讳,可胜痛哉?臣闻查命初下,果川县监宋正明,称以境内有变,曚不觉察,曲为避嫌,已甚无谓,方伯之不复省察,三易查官者,抑何故欤?噫!白昼放火,本非幽隐难明之事。其时水曹郞摘奸津船者,亦已详得其实,而放火者,厚赂其被烧人,乃以煮药失火为言,终使实状,不得闻于堂陛。今日朝廷,何以号令方外,亦何以严明查法乎?第臣当初论启,误认为守宰之子,今闻乃守宰,而非其子也。论事不审,自知难逃。”遂退待物论。宪府处置出仕,上复命该曹,严核其事。
4月4日
○己卯,御昼讲。知经筵李濡曰:“伏闻筵臣陈城役事,至下严教云。彼人约条明白,今日此举,岂可曰全无生衅之忧也?以愼重之道言之,不筑为上,而大计所存,不得不断定。筵臣所陈,亦出忧国,宜加商度,以求应变之策。”上曰:“不筑城郭,果是约条也。汗临死戒,以频送敕使,使朝鲜不得有所设施,故丙子以后,敕使一年三四来,恐喝无已,策应甚繁。近来敕行稀阔,与昔时大异,通官皆非旧人,不识约条,似无生衅之虑。虽或有问,亦岂无可应之辞乎?予之以不怕为教者此也。”濡仍言:“饥民赴役之举,物情不快,是非纷纷,请姑寝之。”上不许曰:“我国凡事,殆同日中不决。既定之后,何可挠改也?”
○全罗监司闵镇远陛辞,上引见勉谕。镇远曰:“近来赃法不严,御史书启中,贪赃狼藉者行查,辄白脱。盖罪人家子弟,下往周旋,查官拘于颜情,曲为掩覆。是以无一人抵法者,良可骇惋。今后以贪赃,为绣衣剌举者,自营门亲核,定式施行。”上许之。镇远陈外方书院纷纭之弊,请严禁不请于朝而先自营建者,从之。
○以兪命弘为执义。
○奏请使行,还到义州中江,驿卒五人溺死。上闻之惊恻曰:“驿卒虽微贱,万里往返,才到我境,不意渰没,良可伤也。鸭江岂是败船之地,而本府以朽船济人,致有此患。府尹洪璛,先罢后推。”仍命本道,优恤渰死人。
○盗入积城县衙,破坏官墙,官人防备,仅得免。上下教曰:“近来贼患日滋,至于直犯官家,安知无杀长吏之患耶?申饬剿捕。”先是,李濡请令外方官属及邑内居民作队,置领将,操链武艺,以防窃发。从之。
4月5日
○庚辰,行司直李寅烨上疏曰:
今夫宜城之地,议者必曰荡春、洪福,形便险阻,孰胜孰否,今不较量彼此,乃于片言之顷,遽决莫大之举。如资粮、器械,无论远近,犹可以人力搬运,至于城子一筑之后,其可随意推移乎?城守之用,莫过于水泉,而荡春台前一曲之水,夏旱冬涸,地皆沙石,虽欲筑土储水,恐未易办。此等形势,宜先审视,而径举大役,必有后悔。约条之说,诸臣已屡陈,而今创大城于京都密迩之地,雉堞纵横,行路之所共见。彼如问之,可得无事而已乎?此不敢谓必然,亦不可谓全无此虑。谋国之道,务出万全,何可冀无事于或然乎?北城东麓,即京都来龙之脉也,术家之说,虽不足深信,而圣祖肇创,建邦设都,三百年悭护之地。不宜容易凿破,而城基开筑之际,不得不凿山破石,侵伤地脉。倘于异日,有些休咎,则浮议朋兴,必归咎于此,将何辞而解此惑乎?噫!连岁荐饥,民穷财竭,就令筑城,有百利无一害,决知其大咈于时宜也。且国有三空,公私赤立,其势又不得不诛求县邑之欠赋,刻征市户之逋债。臣恐此举,将以备患,而适所以召乱也。见方饥民满路,赈事日急,而迁延太久,訾议横生。夫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自古圣哲之训,必以恤民为本,未闻以先城池后民人,为国家深长虑者。先王赤子,不幸而罹灾凶,惟以父母之孔迩,依归仰哺,而主赈之臣,乃以为第二件事,彼小民闻之,得无绝望离心乎?纵令崇墉屹屹,民不归心,谁与守之?臣谓宜专心于赈政,及时而救之,庶收方散之民情也。大抵固国之道,虽在山谿之险,而吴起所谓在德不在险者,实格言也。惟在圣明,以实德行实政,使民庶皆知有亲上死长之义,则众心成城,安如磐石,夫焉有何归之叹乎?臣之为此说者,亦非敢徒为沮止之论也。尝以为天下事,自有本末,今关防、军政之踈虞,无一可恃,先饬道臣、帅臣,审视水陆形便,各定信地,分置重兵,以增藩垣之势,则虽有外寇,亦不至有傅国都之患,此臣所谓当先者也。不先虑此,而规规于敛入一城之计,诚不能御之于边外,表里山河,尽以与敌,而徒拥单师,独守孤城,则虽使般倕筑之,墨翟守之,顾何补于危亡乎?盖闻洪福形便,不可与北城比,既连陆路,又与南汉为掎角之势,宜令杨州,移府治于洪福之内,持以岁月,旋旋营筑。如以海防为忧,则江华、乔桐、永宗、大阜等岛,增置战舰,罗络相连,使各控制,水原等邑为左辅,长湍等邑为右辅,安兴等镇备御南海,所江等镇备御西海,参错相望,互为声援,则敌不敢径突。推之他道陆路,莫不皆然,藩篱重复,襟抱固密,虽当缓急,庶有所恃矣。故相臣柳成龙,壬辰初请复镇管之制。镇管者,祖宗朝所设置,而军政之大纲也。及时闲暇,修复旧制,链兵峙粮,择守险要,此等事件,非如劳民费财之比,一定规制,自可渐就。伏愿下庙堂禀处焉。
答曰:“大臣札批,已谕予意,而所谓来龙之说,令该监,广询禀处。”后,观象监提调金昌集,请招集诸地师,以寅烨所陈,各令献议,许之。校理权尚游白上曰:“堪舆家茫昧,本不足信,筑城,国之大事,而欲决于一二地师之口,恐乖事体。”上曰:“太祖大王定鼎时,亦问于地师,盖以耕当问奴也。一番论难,庸何妨也?”居数月,诸地师始会议,皆以为,凿破来脉,有害,独同知愼景尹以为无害,会城役中寝。寅烨平居,以庙略自任,多所经纪,而空言无施,其疏条陈颇多,而上不赐采纳,命禀处者,惟来龙事而已,识者惜之。然其论赈事,侵轧同事之人,有若已无所与者然,人皆疑其心迹。
4月7日
○壬午,始设粥于旧仓,以赈饥民。
4月8日
○癸未,月入轩辕星,流星出天市垣下,入巽方。
○以洪受畴为承旨,金兴庆为正言,李坦为副修撰。
○左议政李世白病革,右议政申琓上札曰:
伏闻左相之病,已无可为,国家不幸,可胜言哉?病虽垂绝,尚有神识之未全泯者,耿耿一念,惟愿得释重负,死无可憾,谆谆口里语,常在于此。尝欲陈吁,而犹不能为一日二日,遽至于此,更莫能自言,要臣一言上闻,待以瞑目,其情戚矣,而其事急矣。臣亦知请递僚相之未安,虑陈札之非时,而若过今日,过时无及。倘蒙开许,庶可慰于一息未绝之前也。
上答曰:“朝因书启,已知左相之疾革,无以为怀,今闻临绝之言,在于释负,令人不觉涕下。特许勉副,少慰其心。”仍命史官,以其批,传于左相。政院以事体未安,缴还,上不许曰:“卿等之言,事体则然,而第此札陈,非右相之言,乃左揆之至恳,而特病革不自陈吁而已。是予所以勉副者也。”缴奏之际,夜深门闭,史官乘晓往宣,则已卒矣。置批旨于几前而归,闻者悲之。
4月9日
○甲申,上谒太庙。将行大祭,宿斋室。
○左议政李世白卒。讣闻,上震悼,命礼葬,限三年给廪禄。翌日,王世子为举哀于正堂,礼也。世白字仲庚,为人沈毅有器量。为相六年,谨守法制,镇静浮议,能得大臣体,百僚严惮之,上亦眷倚甚重。国有吉凶大礼,咸摠其事,劳瘁成疾,至是卒,年六十九。是后朝论益横溃,无所止泊,庙堂又纷然更张,识者叹曰:“若使李相国在,必不至此。”虽平日恶之者,亦以为然。当辛已宫掖之变,廷臣皆惴惴然计较日后祸福,争为全恩之请,独世白,确然不挠,终无一言承命,按鞫尽其情法,论者韪之。后谥忠正。
○副提学金镇圭、校理李观命上札曰:
今玆大禴亲享,斋已致矣,驾将动矣,而不意相臣,卒于此际。揆以古礼,大夫卒,当祭则不告之义,不宜启达,而政院因还纳命召,不免仰禀,今无可论矣。惟是宗庙之礼至重,故夫子以不得成礼,答曾子之问,而不及于大夫之丧,则亲享之仍行,固其宜也,而窃稽《春秋》,鲁昭公十五年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龠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先儒许其得礼之变。然而叔弓则既莅事而卒于祭所,与今日事差殊。我国典礼,于国恤卒哭后,大祀用乐。今欲引古礼而去乐,则未知其为的确,而鲁宣公八年六月辛巳,有事于太庙,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圣人讥其非礼。胡氏之《传》曰:“绎者,祭之明日,以宾尸也,犹者可已之辞。仲遂,国卿也。卒而犹绎,则失宠遇大臣之礼。以此观之,今于庙祀,虽以其礼重,不废亲享,而参以犹绎之讥,宜有所义起,而变杀于仪节之间。祼献用乐之礼,皆系享神,不可妄议,而若乃飮福、受胙,盖是主祭之人,受神赐之节,比祼献颇轻。若以今之祭仪,欲求其不绎之意,则惟此一节,似可变杀矣。且文成公李珥之论以为,期、大功,葬后方祭如平时,但不受胙。此虽异于王朝之礼,亦可为享祀不受胙之一旁照也。亟命有司,讲究禀定。
上命礼曹,议于大臣,右议政申琓议:”叔弓之卒,去乐,庙祀用乐,专为事神,不系于主祭之君,则先儒何以许其得体?无乃祼献登降之仪,亦有所随时变杀,不专以享神为重耶?或云叔弓,卒于祭所,与今差殊,而仲遂卒于垂,圣人讥其犹绎,则可见其不以内外而有所差别也。绎,即宾尸之祭,与大享不同,而陈氏曰:‘《春秋》之法,当祭,而卿卒则不用乐,明日不绎,故叔弓之卒,昭公去乐卒事,君子以为得体。’观此则其去乐则明甚矣。至于不受胙,不飮福,虽出一时之义起,既无经传之明文,且先正臣李珥之论,只论私家期功,而不及王朝典礼,以此旁照,未知为的证也。“判府事徐文重议:”儒臣陈札,盖引经说事宜采施,而某节当省,造次间难以仰对。“礼官请上裁,上下教曰:”祼献用乐,皆系享神,决难轻议,飮福、受胙,亦异宾尸之祭。今此札论,未知其的确也。“遂不果行。
4月10日
○乙酉,月入太微西垣内。
○上行夏享大祭于太庙。
4月11日
○丙戌,谏院劾前洪州牧使李文兴:“自任所上来,行到铜雀,怒津船之不即舣待,使所带人,放火于津边民家,延烧六间,邻里惊骇,拘执其行中人,告于洞内尊位,将欲呈官,文兴始惊惧,送人哀乞于尊位,约给钱货于被烧人,以挽其呈状,及台启之发,又多行赂物,不以实对,众口喧腾,莫可掩覆。尊位之沮止呈本,下人之手自放火者,凭核之际,俱系紧要,令该曹,一体捉致严问,文兴所犯重大,不可一任其自在,亦为拿囚,待核实后勘罪。放火人家,罪律既重,朝家查命,事体至严,而京畿监司尹世纪,累易查官,一任延拖,及其查案之登闻也,只凭该邑之瞒报,而无严敕究核之意,请推考。果川县监宋正明,称以事出境内,未即放报,强引不当引之嫌,终至谋避,其循私意蔑国纲之习,已极骇然。阳川县令李世沅,身为查官,至以元犯人奴名呈状,插入查报,以为发明之端。夫王城咫尺,有此骇变,而外方之官,或用意推托,或恣行欺蔽,终使罪人幸逭。此而不惩,将何为国?请并命罢职。”答曰:“依启。
○特拜国舅庆恩府院君金柱臣,为扈卫大将。柱臣上疏辞免,答曰:“将任特授,意非偶然,安心勿辞。〈史臣曰:”扈卫大将之职,视三军门差轻,而其为将任则一也。近世以国舅兼领者,亦或有之,而如金万基、闵维重之勋庸、德望,足以镇服一世,未可与他人比,柱臣特以庶僚,托肺腑之亲者,仅数年耳。其地望、才器,万万不及先辈,而谬援前例,骤掌宿卫,其何以重将任而服军情乎?“〉
○奏请使临阳君桓、副使李墩、书状官黄一夏等还。上引见慰谕,桓等谢曰:“意外遭逆境,多费赂物,幸得竣事,不胜惶恐。”初桓等于先来状启。略曰:
礼部序班王哥,持示礼部议奏草本二稿,一则援辛酉例,一则援己巳、甲戌例。且问欲从何年例,臣等愿据辛酉例,仍许以赂五十金。居数日,大通官金四杰,自怀中出示议奏草本,臣等不胜惊骇,使首译等传言:“议奏辞意,殊极无谓,岂可不问使臣,而直以此议奏耶?”四杰言:“淸堂上三人之意如此,既已定稿,势难容力。”臣等意谓,此非渠白地撰出,必有所藉之处,再三开谕,以求善处之道,则乃曰:“礼部堂、郞,用赂处多,非三千金则难谐。”其间情状,有难测度,而百尔思量,不如姑从其言,遂约给二千八百金。翌日四杰来言:“往见诸堂上恳乞,则今始准许”云。已而序班陆哥书示小纸曰:“前之汉稿已定,金四杰通官,对堂上说,将稿驳他”云。以此见之,则似是四杰,闻淸堂中有异议,来此怂恿,欲售从中骗食之计,所示草本,亦与淸堂,符同撰出,而草本中辞语,有烦不敢尽载云。至是,始面进四杰所示草稿,有曰:“查康熙二十八年朝鲜国王奏请,妃闵氏失德废出,副室张氏生子,母以子贵,将张氏封为妃,在案文;又查康熙三十三年国王奏称,废妃闵氏抚养世子为子,臣曾祖母妃,并先母妃,与更三年丧,仍以闵氏为妃,张氏退处副室,在案文。今国王奏称,将庆恩府院君女为继室,陈奏请封前来。现在世子亲母张氏,母以子贵之处,并未声明,国王即将金氏为继室,请封之处,毋庸议,相应移咨该国王,声明到日再议具题可也。谨题请旨”云。
〈史臣曰:“人臣奉命出疆,国书之外,不敢以一言,私自酬酢者,乃所以严其事也。册封之请,名正言顺,万无不可成之虑,设或不幸,而自礼部招问,则善为说辞,以图无事可也。今乃不然,一任象舌之所为,唯诺可否,无少留难,遂使四杰,撰出议稿,公肆恐喝,轻捐重货,以称壑欲。夫以前后二序班之言见之,从中幻弄之迹,灼然可知,其昏昧不职甚矣。况其草稿所引己巳事,至有臣子不敢闻之语,辱君命亏国体之罪,又可胜道哉?噫亦痛矣!”〉
4月12日
○丁亥,吏曹判书金构上疏。略曰:
“臣之筵奏本意,盖以为脱有缓急,无所依归,则到此地头,赈民反为第二件事云尔,非谓无事之时,亦当以赈民为缓也。文势、语脉,尽自分晓,此不过假设之辞。李寅烨信以为,变难既作,满城鼎沸,而犹将以赈民为事而已乎?臣与寅烨,初请领还流丐,而遇雨稍迟,台启遽发。其后赈所,久而乃定,自初七日设粥。前此亦计日给干粮,又非无所赈而任其死也。流丐死者四人,虽饱乐之日,累千人一朔之内,岂无三四病亡者乎?赈民而民无死亡足矣,何必拘于设粥乎?臣于惠局,谙链首尾,不如寅烨,每事必问而后行。官既同而事亦同,未有终始迳庭者,而不意谤议噂沓之际,乃反以迁就太久,重失民心等说,攻斥殊深,有若局外旁观,初无与知者,良亦异矣。乞正臣不恤民事之罪,使四方晓然知缓于设粥,由臣一人之独见也。
答曰:”卿之本意,予岂不知?李寅烨疏中,语多侵斥,殊欠和平,予以为过也。安心勿辞。“寅烨又上疏曰:
人君以民为天。凡有饥饿,必及时赈之,如救焚拯溺者,为民父母之义也。日者设粥禀定之后,左右牵掣,复至淹迟,不但外议噂沓,民望亦且缺然,而赈民第二之说,又发于此际,彼小民,安知其假设之辞,而不为之怨怼乎?国无门庭之寇,民有沟壑之瘠,缓急先后,不翅较然,而言之不讱,乃至于此,此臣窃忧于失民心者也。昔在壬辰,干戈抢攘,而宣庙,犹以赈民为急,至募粟而济之,则虽于顚沛仓卒之间,可见其本末轻重之所在。藉令真有变乱,而民将饥死,臣则犹以为救民,当为第一。若使此说得行,则虽当围城之时,恐难责于沈灶产蛙,民无反意也。赈事日急云者,因大臣札而发也。此则臣与构,均任其责,而非归咎于构者也。臣一言妄发,公私两梗,同席之间,疑怒交至,臣诚惭悔,扪舌而无及也。
答曰:”卿其勿辞,从速行公。“于是构、寅烨,俱引入,无主赈者。后,筵臣请赐责勉,上命牌招,仍曰:”筑城事,右相、吏判,实主其议,此非私利害,不过为宗社他日之虑。公心可否,固无不可,而章牍之间,侵诋多端。如金构,向日筵白,亦岂以赈民,真为第二事耶?李寅烨之疏,有若以构不思赈民,惟以城役为急者然,良可慨也。“
○初,江华留守李思永,请筑石城于甲津,朝议始许,而终不可,役既始而旋罢。思永不自安,再疏乞递。答曰:“情势元非大段,祈免无乃太过?须念事体,从速察职。”
4月13日
○戊子,以吴命峻为副校理。
○正言金普泽、金兴庆启曰:“惟我圣妃之继临壸位,名义甚正,且有戊寅、辛酉故事,则虽以异国之人,必无他议于册封之请,而使臣等,见欺于彼此象舌,敢以奏文所不载之辞,私自应对于通官。设令该部,以朝命招问,亦当推原甲戌奏文之辞,据事理明伦序以答之,而今乃不待该部之有问,信听译辈之躛言,有唱斯答,以至行赂于不当赂之事,可胜痛哉!虽以别单所录观之,序班持示之议奏草本,与通官自怀中出示者,大相不同,则其为彼此象舌之所假托幻弄,灼然明甚,而使臣既不能照察奸情,又不能据理辨斥,盖其罪不止辱命失职而已,国体所关,不可不惩。请奏请正、副使、书状官,并削夺官爵。译舌之凭借异国,欺谩本朝多矣,而今番首译,敢以奏文所无之辞,先自问答于通官,仍又要勒使臣,使毋敢差违于其言,终至出捐重货,有若事难顺成,而赖其周旋,幸得准请者然,论其罪状,万万绝痛。请当该首译,极边定配。”答曰:“不允。”
○持平兪彦明上疏曰:
宰相,人主之股肱,台阁,人主之耳目,不可偏重而偏落也。殿下,于听纳之际,无论事之是非,言出宰相,屈意必从,言出台阁,辄示轻侮,臣窃闷之。以近事验之,领送饥民,是王政之大失着,台阁争之而未蒙采施,毕竟招民怨而损国体。虽有重臣,讼悔之章,何益于已事?北城便否,盈庭之议,互有甲乙,而要之皆为国家计,虽其所趋不同,岂为是沮戏之计哉?右揆之一意筑斯,亶为缓急之备,原任大臣之札论利害,适意见然也,固不失于体国忠君之义,而殿下批之以意外札陈,惜乎,非敬大臣之道也。若其役饥民筑斯城,亦有不然者。所谓凶年兴役,如小小营作,可以救一县一时之急者,岂是为百年倚恃之地,而救千万颔顑之计哉?今也驱尪羸饥病之民于斗米、匹绵之间,赴据石负土之役于高冈峻阪之上,则其不死幸耳。为役则不实,以政则不仁也。今日所急,莫先于赈民,而乃以筑城为第一件事,民死而不救,惟城之为急。民尽刘矣,虽有城,可得以守诸!亦愿更与诸大臣,合谋经营,蓄力待时而举,亟命有司,专意于赈救焉。
疏末,又请诸营门、太仆发卖谷物,移送赈厅,以补赈资。乙亥身布荡减之后,守令虚张没死之数,冒减会付之谷,有勿罪之教,然后始以实告者宜罪之,以惩贪污。答曰:“有怀疏陈,予用嘉之。第赴担石负土之役于高冈峻阪之上,民死不救,惟城为急等语,大失本意。他馀事,令该曹禀处。”后,备局覆奏,发卖事涉细琐,追罪不免失信,宜置之,允之。
○执义兪命弘上疏曰:
近观庙谟,一则赈民,一则筑城。臣谓赈民之无其实,筑城之非其时也。先王之于民,常行不忍人之政,而又必本于不忍人之心。九潦七旱,民无捐瘠者,非但蓄积素具,实由于仁心固结,民有所恃也。今也既无固结之仁心,又乏预备之蓄积,流民之来集仰哺者,亦不思汲汲济活,乃反区区计较于谷物之丰约,民口之多寡。领送之令一出,而民心已散,设赈之举才始,而夏节已届。譬如穷鳞处涸,斗水无及,几何不相率而就尽也?筑城之议,出于阴雨之策,而第有一说焉。昔韩昭候作高门,而以时屈举赢非之。今日之役,比高门又万倍。此宜审量而处之,而草草讲定,断然行之,已乖于作事谋始之义。及其筵奏,疏语纷然更进,而殿下略无难色,反以来龙之说,有所持疑,始令禀处。是殿下以大臣、重臣之言,为不足信,而一地师之言,必可信也,臣恐取舍失宜也。殿下于作事之际,英锐太过,持重不足。日昨军门,既罢旋仍,曾未几何,又有筑城之议,是非纷纭。道舍难成。朝廷举措,若是顚倒,其何能折众议而服众心也?诚能明烛事理,凝定圣志,毋入先言,毋挠群议,执其两端,斟枰裁决,则可以临事沛然矣。伏愿以至诚救民为第一务,而筑城之举,亦勿以众论而少沮,更与诸臣熟讲,待年事稍丰,流民还集而经始焉。
答曰:“疏陈之事,予当留念。”
4月16日
○辛卯,吏曹判书金构上疏,请考例出监赈堂上,以重赈事。遂以金镇龟、闵镇厚,差监赈堂上。
4月17日
○壬辰,黄海道长连县,潮溢几四五里许。
○以李三硕为承旨,李世奭为辅德,金裁为持平,孟万泽为司书。
○谏院申前启,末端两件事〈使臣削夺、首译远配。〉依启。遂窜译官郑忠源于甲山。
○馆学儒生洪启迪等百八十人,上疏曰:
天下之所不容,莫大于侮圣;王法之所当讨,莫先于丑正。前判书朴世堂,以拗戾之性,邪枉之见,挟其恬退之虚名,务其文字之小技,聚徒教授,敢以师道自居,于朱子四书章句集注,多所改易,著为成说,近又撰故相臣李景奭碑文,诬辱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此真可以伏侮圣丑正之罪矣。呜呼!自古圣贤,孰非有功于天下万世,而为吾儒者,必称朱子,何哉?诚以孔、曾、思、孟之道,具在经书,而非朱子,不能明其旨,朱子之功,盖有不下于吾夫子者矣。秦、汉以来,诸儒传经者,支离穿凿,汨乱圣旨,学者贸贸焉莫知所从入。周、程诸贤出,则始克发明其大义,犹未有着为一定之说,及至朱子,于诸经无不表章,而尤用力于四书,会众说而折其衷。其言纯粹精白,平实的确,一字一句,加减不得,可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世堂何人,乃敢强生岐贰,显议得失,或顚倒其先后次第,或变乱其名义伦类,作为一说,名以通说?其意谓朱子之说,有所不通,必如吾之说而后可通。其徒阴相传授,尊奉而论习之,世罕得见全本,而臣等亦尝得于传说。盖以《孟子》《浩然章》,无是馁也之是为道,以《论语》学之为言效也,为受业。《大学》则以《诚意章》为传首章,而谓郑本初非脱误,以正训格,而谓格物本非谓穷理。夫穷理以致知,致知以诚意,即《大学》第一义,而破其头脑,倒其阶级,背道害理,大抵类此。至于《中庸》尤昌言诋之,有曰乱其名义,曰顚倒错乱,曰使人眩瞀,曰前后之言矛盾,曰教人枉用其心,至谓使一书旨意,不白于世。此岂圣贤为后人眷眷之意?其书虽存,与未有同,又自谓非乐为也,不得已也,其言之绝悖无伦,如此。盖欲置朱子于儱侗,而自立于高明之域,岂非斯文之变怪,吾道之乱贼也?然,世堂此事,非其作俑,而有所从来矣。呜呼!天不终眷佑斯文,朱子之后,有陈献章、王守仁辈,异言喧豗,而亦未闻扫去经书章句。不幸鑴贼,闯生于东国,沴气所钟,万恶俱备,乃敢凌轹朱子,厚诬《中庸》,卒之有洪水猛兽之祸。今世堂,寻其前辙,自作反卒于圣门。非毁朱子,既为世堂伎俩,则凡于读朱子之书,尊朱子之道之人,宜其深疾,时烈之横被丑诬,盖亦坐此焉耳。时烈平生所尊信,只在朱子,一言一事,无一不以朱子为法。见贼鑴之诬悖朱子,极力抵排,指以为夷狄、禽兽。时有一种躛言,右鑴甚力,时烈又不得不攻其非,遂成阴阳黑白之分,而世堂即当日右鑴者之流派,则世堂之诬时烈与改朱子注说,相为本末,盖非各项事也。夫时烈之于景奭,初无恩怨,而景奭尝于三田渡文字,盛称其功德,与宋臣孙觌之为金人,作某文相类,故引朱子所记觌事一句语,以讽规之。及时烈之撰孝庙陵志也,致意于《匪风》、《下泉》之诗,景奭又恐触忤彼虏,辄欲删没其记实之语。倘非我显考之善于继述,则孝庙志业,几乎䵝昧,不白于后矣。呜呼!时移年迈,桑海互变,时烈之屈伸不常,而顾瞻一世,耆宿靡馀,世道日下,人心益陷,如世堂者,得行胸臆于今日,奋其怼笔,诬饰妆撰,以售其平生憾恨媢嫉之心。臣等按其所谓碑文,有以为宋某侮老成之人,有不祥之实,有不祥之报,铭曰:“行伪顺非,世有闻人。鸺凤殊性,载怒载嗔。不善者恶,君子何病?”噫嘻!此何言也?时烈之风景奭,遵朱子之遗旨,明《春秋》之大义,则《商书》所谓侮老成,《孟子》所谓不祥,果可拟议于此,而若以贤人、君子之不幸罹祸,诿以不祥之报,则朱子被伪学之目,亦由讥觌而然耶?孔子诛乱政大夫少正卯,数其罪曰:“言伪而辨,顺非而泽。”世堂所引,实出于此。既以时烈为伪为非,则必如景奭然后,可以为真为是耶?丑虏之肆然属国我也,彼乃极意赞颂,时烈则服膺于《春秋》,鞠躬于孝庙,引朱子记事之义,存天下大防之戒,此两事耳。世堂岂真不知耶?抑知之而故为倒置逆施也。噫!叔季以来,圣路榛芜,朱子之言,独为迷涂之指南。吾东方道学之嫡传,亶在时烈,苟非鑴、穆之徒,靡不尊尚,而世堂上蔑朱子,下辱时烈,至于如此,岂非所谓侮圣丑正者哉?寸云至微,而或至于障日;涓流至细,而或至于滔天。是以,君子必防其渐而杜其源。夫朱子之道,长夜之日月也,时烈之贤,横流之砥柱也,而世堂之所干犯,又非寸云涓流之微且细也。若使世堂,或逭惩讨之典,益肆诬悖之言,则臣恐昏蚀之灾,怀襄之祸,终至于障日滔天,而防渐杜源之道,亦无所施,可不惧哉!况世堂,误辱恩遇,名位崇隆,其门徒多搢绅子弟,尤不可使之相率效学,慢侮朱子。至于相臣墓道之文,事体亦重,将刻之金石,传之永久,而其所诬悖至此,如使后之小人,藉世堂以为口实,则其祸不可说。昔李枝茂进论学册子,孝庙即授时烈曰:“此说得无悖于程、朱否?”时烈曰:“朱子之后,义理大明。后此而有着述,皆剩语,又或违于朱子则异说也。”孝庙善之。圣祖之尊先儒斥异说,而以时烈之言,为重者既如彼。顷年朴泰淳之刊行逆筠诗卷,以非李珥诗为珥诗者,以实其诬,圣明赫然命毁其板罪其人。圣明之追尚先贤,申其诬枉者如此。今于玆事,所以卫圣道辨奸诬之责,在殿下者,岂不益重且大乎?伏愿亟命收入世堂所为《四书注说》、李景奭碑文,投之水火,绝其根本,世堂之罪,付之司败,使一世晓然知朱子之言,不可毁,宋时烈之贤,不可诬,侮圣丑正之罪,不可不惩。学术定于一,士趣归于正,以免世道无穷之祸。
答曰:“朴世堂之侮圣丑正,一至于此,则斯文所关,决难置之。令该曹禀处。”礼曹覆启:“朴世堂所著注说及相臣碑文,使世堂及李景奭后孙呈纳,果如儒疏所陈,则依疏辞投之水火,命呈纳后,更禀处之。”景奭孙真养,不肯纳碑文,即被逮后乃呈纳。礼曹取注说及碑文,以馆学疏所条列凭考,惟《大学》诚意一款差爽,碑铭行伪顺非四字讹误,有曰恣伪肆诞。其馀侮圣丑正之语,率皆与儒疏相合。遂付签入启,以备睿览,仍启曰:“册子所录,又多创立新说,与本旨相背。其于《中庸》,直为变易章句,尤无忌惮,宜明辨而严斥之,令儒臣,逐条辨破。相臣碑文,虽与经注有间,其所为言,诬悖至此,亦不可任其留传。待儒臣辨破后,碑文、册子,一时依前所禀处置,惩讨一款,非臣曹所管,惟上裁。”上判曰:“日昨呈纳后更禀之教,非不信馆疏也,其在详审处分之道,自不得不如此矣。今观朴世堂所撰《四书注说》,其凌蔑朱子,背道害理,固非一二,而至于《中庸》,其所以变易章句,恣意诋毁者,有不忍正视,而末乃曰:‘出于不得已,非乐为言之’,无伦至此,而更无馀地也。噫!《春秋》经夏五,胡氏之传曰:‘世或以私意,改易古书者有矣,盍亦视此为鉴可也。’此其义理岂不明白正当乎?噫!继往开来之功,孰有大于朱子,而世堂何敢侮圣,若是其无忌惮耶?至若先正臣宋时烈,以累朝礼遇之大老,寡昧之平日尊信,为如何,而敢于相臣墓道之文,直加诬悖之言,尤可痛心。不可不明辨严斥,以杜无穷之患。朴世堂为先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仍令儒臣,逐段辨破后,碑文、册子,一时投火。”世堂毁经之说,久行于世,而无有见其全篇者,及景奭碑文出,士林益骇愤,遂声罪请讨。其言义严理正,上即赐嘉纳,痛辟诐淫之说,士论莫不为快焉。先是,处士金昌翕,抵书于朴世堂门人,论斥世堂曰:
近闻西溪,〈世堂自号。〉以鲁之闻人,比尤翁。〈宋时烈号尤庵。〉夫尤翁之得罪西溪,未知可数为几,而窃谓有一罪难赦。夫朱子之道,未必尽是,朱子之言,未必尽当,而随时轩轾,亦是衰末事宜,乃尤翁则专昧此道,一意尊信,舍命卫护。尊阁其言,则如尸祝之奉宗祏,见其无礼,则如鹰隼之逐鸟雀,其终始力战。公议屹我砥柱,盖欲回狂澜而东之,以接乎闽中正源,而黑水〈指尹鑴。〉既西,怀襄乎尼山〈指尹拯。〉,灌注乎西溪,则流以派别,方以类聚,无怪乎向背如此也。盖朱子之道,为尤翁平生所执守者,大纲有四:曰距诐淫,以承三圣也;曰崇节义,以尊东周也;曰严惩讨,以扶伦纪也。曰恶鄕愿,以反正经也。四义之行,建天地而悬日星,知我罪我,其惟在此。若西溪怨怒所在,则岂不以其务胜护前之甚,欲突过朱子上头,而遂恶其最所信奉者乎?于是,一反其所为,恶其距诐淫也,则不惮以身为诡经破义之事,恶其崇节义也,则洒濯其腥膻污蔑之迹,恶其严惩讨也,则扶植其护逆自全之徒,恶其恶鄕愿也,则尊奉其同流合污之流。凡世之有可惭之德,难洗之累,古所谓孝子慈孙,亦不能改者,莫不匍匐而归命,愿假其垂绝之怼笔,昜𫓧钺为华衮,点铜铁为金银,纷然玉帛之趋,郁为渊薮之萃。轩相〈李景奭号白轩。〉家事,亦其一也。若夫尤翁之所以处轩相者,则自有说话。论其气节之疲软,则极力揄扬于三田颂功之文,论其意见之污下,则强生崖异于神德祔庙之议。又以其无剌无举,依俙有似乎鄕愿规模,故攻之尤力,不敢假以辞色,此岂尤翁之私意哉?朱子于吕正献父子崇佛事,大发骇叹而曰:“若以前辈之故而不敢议其失,则是孔子不当议藏文仲之不仁不智也。”此等说话,尤翁盖有所受焉耳。尤翁只是一个尤翁,自本至末,其为金为铁,自有定价,而不可易。道有屈伸,时有污隆,而向背扶击之际,纷纷乎改头换面者,不知有多少公伯寮也,昧者旁观,或疑夫于德有贬,而殊不知世人无常,而徐公有常也。《传》曰:“不知其人,视其友。”我孝庙浚哲文明,万物攸睹,而于尤翁,不敢臣焉,而处以师友间曰:“尔惟我甘盘,尔惟我孔明。以沙溪〈金长生号〉之溥博渊懿曁愼斋〈金集愼独斋。〉之精明端确,而皆许以操戈入室,吾道有托;以金声玉色之春老,〈宋浚吉号同春堂。〉归泰山乔岳之巍称。其在朝廷,忠淸如沂川洪公,〈命夏。〉每出入陈告曰:”宋某岂有不可用之言?“沈深如阳坡郑公〈太和。〉,臭味不同,而尝景服曰:”宋某,成道人也。“尤翁一时得誉于上下,如是炜烨。若其齐明盛服,雍容进退于兵壑云霄之间,则四维以之恢张,百僚有所矜惮。阘茸者敛意躁竞,精白者益思砥励。比之山岳凝峙,万目耸瞻;狮子奋迅,百兽脑裂。当时西溪,亦尝比数于乘雁之列,而未闻有不可之言。岂亦心怀不可,而包蓄未厚,逡巡有待夫老成既尽之日耶?中年以后,一言一行,皆可夷考。所坐非他,依然在崇节义、距诐淫、严惩讨、恶鄕愿之论,执之太确,无所挠夺。又不能周旋人情,卖文谀墓,以致群憾猬起,拳踢纷然。于是王伯并用之说,猛起于尼山,而行伪顺非之诋,奋然于西溪。信乎伺时闯发,果自有日,蜿蜿百怪,物态可见,而尤翁则只是一个尤翁而已。
又曰:
天下不可侮者,仲尼;天下不可侵者,朱子。金河西麟厚有诗曰:”宇宙中间有二人,仲尼元气紫阳真。“确哉言乎!自生民以来,固未有如孔子者,而不有朱子发明其极致,则孔子之所以为孔子,孰知其真个明快,而亦何以启佑后人,不迷其门路乎?朱子尝自谓:”义理无穷,人见有限,虚心平气,阙疑而求之,以为玩索之要。剥一膜,又一膜隔焉;解一节,又一节遇焉。沈潜浸灌,𬪩郁咀嚼,融而通之,会其有极。“于是作为训义,正其句读,莫不从其细细斟秤上出来,寻常一字之训,或千百改藁者有之。夫然后义精理确,顚扑不破。虽孔、曾复起,思、孟有灵,不得不点头。要不可以粗浅拘滞之见,容易立说破也。未知西溪力量比此如何,而乃欲一朝突过之乎?程子曰:”世间惟心不公底人,不会读书。“左右亦尝闻素沙碑石之辨乎?其南北之决,即在于走马一往,而既见输矣,犹有馀言曰:”昨在川北之石,何以飞渡川南也?“甚矣,其顺非之坚也!〈世堂尝与其兄,以碑石南北争辨,同往见之,有此云云。其执物多如此。〉彼显然眼中物,犹不难以白为黑。况天下义理综错,有千差万别?圣贤言语,一出一入于详略显微之际者,抑何由会其通而折其衷乎?意者虚明宽广,既非其心胸,胶固执拗,只好做扭捏伎俩,时于儱侗黑影间,粗见一线可通,如蔀窥斗,如盲摸象,则得之若惊,以为奇特。意前人之所未到,而其实则前人初藁时,所委弃久矣,芭蓠间物也。其必欲私自秘藏,以为千金之享者,何哉?始焉自托于千虑一得,以为谦,中焉混归诸互有得失,以为敌,终则曰彼无一得之幸,而我有千虑之全。其诳惑人也,渐次以入,亦复如是。始于肤浅末学,而终至于稍有识见者,亦不知所择而坐为所误耳。呜呼!世祸斩伐之馀,销铄陵夷,士风日渝,骎骎乎人惩党锢之火色,家讳己卯之道学。理欲王伯之辨,则讲论日短,寒暖饥饱之几,则趋避益明。向所谓建天地悬日星者,无赖乎陈编之见。在宇宙间真正一脉,不绝如线,绵绵延延,寖以微绝。于是时也,而倡邪说于其间,驱凡民俊秀者,而相与向僻静处附耳,日夜以洗瘢,索出朱子之垢为事,呜呼!其亦不仁甚矣。
时,世堂之书,稍稍传说,或以为不足攻,或以为不必攻,独昌翕,慨然以世道为忧,与人书,发挥先正之志业,廓辟世堂之诐说,其言痛快,鼓动士林。俄而太学疏果上,世堂之徒,怨昌翕益深。
4月18日
○癸巳,忠淸道合宁县,海溢。
○谏院启曰:“人子服亲之丧,自有先王之礼。二十七月之期尽,然后始乃复常,此不易之定制也。骊州牧使金斗明,曾遭父在母丧,甫经再期,除拜骑省,即投辞疏,掩其心制未毕之实状,有若平常人祈免者然。坏败礼防,诚非细故,而公议不严,废置未几,遽授州牧,斗明不有物议之喧藉,自幸该曹之催促,晏然冒赴。事虽既往,有关风教,不可以曾被薄罚,置而不论。请骊州牧使金斗明,削去仕版。”答曰:“不允。”
○以任舜元、朴权为承旨,韩永祚为司书。
4月19日
○甲午,御昼讲。侍读官吴命峻曰:“臣离违禁闼,四五年所,今幸得瞻耿光,玉色消瘦,讲音低微,臣窃忧之。伏惟圣算已过中年,此正修养之时也。人君万几之中,养静为难,而淸心窒欲,最为救病之第一义。惟愿留意。”上嘉纳之。命峻性谄谀,善于逢迎,出入筵席,侫辞泉涌,其所陈戒,每以玉色消瘦为忧。上以为爱我,大有宠眷。至是又为此言,而手中有所札记。命峻久在外,一不登筵,乌能知天颜之肥瘦,而先自札来耶?事虽微小,可见其肝肺矣。
○以兪集一为都承旨,柳尚载为大司谏。
○右议政申琓,以筑城事,被诸臣侵诋,上札乞免,优批勉谕。其札概言:“危动之言,或挠民心,或指邻啧,使人眩乱讶惑。”于是诸臣言城役不便者,皆不安,疏单纷纭矣。
4月20日
○乙未,御昼讲。
4月21日
○丙申,忠淸道忠州等九邑,地震。
○副校理吴命峻,上疏陈戒,专攻吏曹判书金构。疏曰:
臣闻家齐而国治。今壸仪重新,阴教方宣,至于抚爱春宫,接遇嫔御,亦必如宋宣仁、汉马后,然后宫闱可正,福庆可延。臣敢以修齐之功,冀补《周南》之化也。世子春秋渐富,德器已就,而《小学》一书,入德之初程,宜常置是书于案上,时时得以警发,仍拣信雅敦重之士,恒侍左右,如严光、李泌布衣之交,则补导之功,岂可量哉!君子、小人用舍之几,即国家兴丧之所由判也。臣于乙亥,欲论金构,疏既成而不免遇遁之叹。十馀年来,益验前见之不爽,恨其言之不早进也。构以憸邪之性,挟便侫之态,以逢迎为能事,媚悦为长策。迹其奸谀,日滋月长,请举一二以明之。顷年宪臣刺论,足令构羞死,而犹不悛改。殿下之命进白蜡也,构多数封进,其后登筵,复以些少遗赢追白。此裵延龄号为羡馀,务极奉承之计也。夫府库财谷,有国所重,非构所可妄费,而构捐出许多米谷,厚赂内医女及近千禁旅,以为延誉内间之阶。此阿大夫厚事左右,邪迳沽宠之计也。其炫忠市惠,求媚上下之态,非特向日长宁殿之夸张状闻,龙大旗之出位请造而已。日者流民刷还,是构欲生出新法,炫其才能,终使殿下,失司牧之责,国家受百代之讥,亦不觉其身之获罪于天人,可胜痛哉!不幸穑事大歉,两西、岭东,尤被其害。扶老携幼,咸集于京,而构不思接济,反曰可尽驱而归农,以若干归粮塞责,而驱出流民,散而之西,饿莩载路,赤子弃街。言之于邑。殿下若不播告而示悔尤,罪构而彰其慢,则终无以答上天付畀之重,慰沟壑填死之魂也。且构之判度支也,称以燕市贩贸,多出财货,以付昵狎之商译,取赢殆过千金,仍求彼中物货,以为分利之资。书状官姜履相,归欲弹论,诘问同行人,其言先泄,构潜嘱其弟之为高阳倅者,阴中以事,使不能发口,人莫不侧目。至于赵正纬所论,正纬自谓皆有根据,则构当力请辨核,而惧其败露,含忍掩置,盘桓顾望,亦不忍远去,及其特召,乘机复出,不知世间有羞耻事,此真患得之鄙夫也。至于参议郑澔,欲远斥正纬,前判书洪受瀗,终不屈己而从之,澔因此递职,受瀗亦不安而去。迹其争端所起,构益难安,而秉铨之初,屈前望二人,首引澔,旋拟其代,一以右黜正纬之论,一以报扶自己之功。受瀗由我见挤,而不耻其夺位,使澔受其显报。昔赵高,小人之尤者,尚不敢显斥言鹿者,犹窃阴中,而今构党引澔,显排正纬,使不得接迹于朝,此真小人而无忌惮者也。唐德宗,专任卢杞,致建中之乱;唐太宗,面斥宇文之谀,勉纳魏徵之谏,终致贞观之治。惟圣明,猛省于忠侫之别,必愼于用舍之际焉。
答曰:“爱君之忱,予甚嘉尚。第下款所陈,盖掇拾赵正纬构捏铨长之论,而所以胪列罪状者,无非憸邪之态。虽古之误国大奸,亦何以过此乎?噫!金构本无卢杞之奸,延龄之侫。予岂有所欺国,岂有致乱如建中之虑哉?但构平日尽心奉公,一身利害,不为计较,故又遭此无限狼狈,今日世道,可谓危险也。”命峻以严批,再疏乞递,其言多谄谀乞怜之意,有曰:
批旨春温,向答无碍,深夜起坐,泪随声发。臣累年畎亩,不禁狗马之恋。一言报主,是臣炳炳之悃,而丹忱莫白,上心先疑。毕竟金构误苍生误国事之后,始知臣之以此言,答圣明也。
又曰:
臣以孑孑一身,每受不世之异数。唐之陆贽、宋之唐介,忠款,足以格君,直言,足以悟主,而俱不免流窜。今臣龃龉一言,敢斥柄用之重臣,而得免岭海之行,相安于病母之侧者,只赖殿下如天之德云。
上递之。金构待罪禁府,命勿待罪。构上疏乞伏刑章,优批慰谕。久之,构又上疏,逐条自讼曰:
白蜡事,其时书吏来言,中使以传教,招问白蜡遗在数,对以四十馀斤,则使之尽纳。退考文书,乃六十斤也,当纳几斤乎?臣令只纳告达之数,其后筵中陈误对状。有司之臣,凡有宣索,一从传教,不得加减。各年白蜡内入多少之不齐,不系有司之侫直,以此为延龄,诚未满一哂也。厚赂内医女云者,议药设厅时,厅属积月勤劳。臣以监膳,到厨院,医女十人,乞得食物,臣题给若干米石,历入议药厅,所属下人,又以为请,臣一体题给。未知此辈,果有夤缘延誉之事乎?借一内医女之内字,傅会至此,诚可危怕。禁旅厚赂之说,尤无苗脉。度支与禁旅,元不干涉。且既曰厚赂,则非一二斗米之谓,以每人计之,当为累百石。是将送遗于其家乎?抑将聚会分给于官府乎?若曰本兵时事,则臣于本兵,亦无是事,核其实状,可以立辨。长宁殿事毕役状启,历举形止者,盖以斯殿,非依旧式造成之类,不过文字颇详而已。间架既非宏杰,铺陈又无侈靡,有何夸张之端?御前体旗,非寻常服御之比,军容宜鲜明,而渝弊已甚,臣亦援例请改。如此等事,并归之求媚,可见求罪之甚也。至于流民领送事,臣只欲其还土复业,而众议非之,臣不自是,旋即停止,谓之错料可也。古人有行之者,何谓新法,此非计功之事,何谓炫能?有何饿莩载路之事,而言之张皇如此?欲以陷臣,而自不觉荧惑天听也。贸贩分利云者,丑恶不忍闻。度支财货,出入文帐最明。每于燕行,唐物贸易,前例俱在,价直虽重,皆有定式,遵而行之,不敢挠改,一番查考,斑斑可见。姜履相阴中之说,尤极虚罔。履相到高阳,督立军牢,又滥把驿马,臣弟楺依事目枚报,遂有拿命。苟非至灵之人,何以知履相,将犯科,而预有所图嘱耶?苟有是事,其时履相供避,乘怒啧薄,无所不至,而独无此言,未知命峻,从何得闻耶?白地创出,欲售陷害之计,其惨巧回慝甚矣。春初弹文,虽极危险,空文虚说,无一指摘。或言当击鼓讼冤,而臣既蒙圣明照察,而犹令子弟讼辨,有伤事体,忍而不为,以待公议而已。若其不忍远去之斥,抑塞忸怩,无以自解。臣亦非不知屏身田野,而老母多病,夕照如飞,诚不忍以一身廉隅,不顾老母之养,身居京里,猝被特召,理穷势极,不得不承命。臣于伊时,有臣今死矣之语,荏苒至今,非臣所料。至于郑澔首拟,盖澔无故见罢,公议惜之,而望次先后,异于郞官,既递旋代,近例非一。不料以此,驱于党引显排之科也。洪受瀗以病疏递,元非由臣见挤,则夺位之耻,臣殊不觉也。臣孤根弱植,无与板援,而猜忌既众,积成谗谤,阴相指嗾,换面迭出,日以去臣为事,一言一行,无往非罪,苟使按核,可得虚实。若臣罪状明白,则宜正王法,以励一世,倘命峻所论虚罔,则又宜快惩其奸,以戒陷人也。
答曰:“吴命峻疏中,如白蜡、长宁殿、龙大旗等事,既皆洞悉,而犹且构捏,则其他被诬,亦岂不烛哉?所可痛心者,朝着之宁靖无日,国事判涣,无复可为也。卿其体予至意,安心行公。”命峻行己卑污,急于进取,欲为铨郞,昏夜奔走于时宰之门。及见塞铨荐,即反劾构,欲以掩其随时反复之迹,人益恶其情态。
4月23日
○戊戌,以开政,召政官,皆不进。政院以判书金构、参议郑澔所遭非常,请更招参判赵泰采。泰采诣阙陈疏言:“臣与长官有嫌,终始控辞,今因其引入,乘时冒出,则物议嗤点。将复云何?”命勿辞。泰采遂承命开政,以独政未安例禀。批旨久不下,俄而上下教曰:“吏曹参判赵泰采,不欲与长席并官。所谓世嫌,终涉太过,故大臣陈白于筵席,吏判疏批,亦言其失在佐贰矣。厥后连呈疏单,无意供仕,及至今日,始乃出肃参政,举措未安,已不可言,而其必遂己意,不有朝命甚矣。不可无警责之道。递差。”泰采苍黄退出。上以铨曹空虚,令大臣差出其代。以金镇圭为吏曺参判。
○修撰李坦,自以朴世堂门人,上疏讼冤。略曰:
圣人之道,赖六经而不坠,六经之旨,得朱子而大阐。苟非乱常悖道之人,孰得以侮之哉?诚以义理无穷,易生疑晦。既有所疑,求所以通其说,幸而有一得之见,则私自笔之于书,又古人之已行者。若以探索,归之毁经,札录,谓之侮圣,则是讲讨之工,直可废,穷格之学,无所施矣。程子曰:“解经不同,无害,但其紧要处,不可不同。”且朱子之学,得于伊川,而其注《周易》,多不用伊川之说;蔡沈之学,上承朱子,而其传《尚书》,或不从朱子之说。此岂欲角胜而背驰哉?世堂久处林下,探玩经典,有思则记,有疑则录,既成数编文字,谓之《思辨录》,或谓之《通说》。著述大意,具见于序文。略曰:“宋时程、朱两夫子,兴六经之旨,烂然复明。其统虽一,而其緖千万。虽绝知独识,犹有未极其趣,必待博集众长而后,粗略无所遗,浅迩无所漏。是以,辄忘僭汰,述其蠡测之所得,倘于先儒牖世相民之意,不无尘露之助。”执此论之,谓世堂以毁经侮圣,果有仿佛者乎?先正臣李滉、李彦迪,东方大贤,而滉于《论语》成事不说三句语,改其谚读,彦迪撰定《大学补遗》一本。先正臣金长生,实承二臣之统緖,而其著《经书辨疑》,多所发明。其门人文正公宋时烈序之曰:“先生此书之作,不得已也。”彼数臣,尊信朱子,岂皆在启迪等之下,而甘为天下之罪人也?世堂之有此书,几三十年,搢绅之间,多有闻而知之者,而初未闻历诋之言,亦未有请讨之举。今因相臣碑文,遽生恨怒,喧喧鼓扇。始出于讼彼斥此之计,终驱以毁经侮圣之名,凭借箝勒,肆其丑辱。噫!毁经侮圣之罪,不在于昔年之记疑,反在于今日之撰碑,其心果出于公乎?私乎?大抵碑文中数转语,世堂平日之见,固自如此,临文发言,无少挠避。岂有一毫私意于其间,而其是非得失,自有公议之定矣。世堂恬退之节,淸苦之操,圣明之所尝褒,而今乃摭其私记,欲成罪案。噫!《疑孟》一编,岂非可骇之甚,而未闻火其书罪其人,司马光之贤,无少贬于前。当日世道,抑何恢恢!今世堂所著,未尝有勒成一家之意,而轻以诟骂相加,一曰变怪,一曰乱贼。如是不足,而至欲火其书,又不足而将欲罪其身,此岂今日不可已者耶?
答曰:“未呈纳之前,不宜径先疏辨也。”坦之呈疏也,右副承旨金万埰,以为门徒之径先申暴,事体不当,欲还却,左承旨洪受畴等,力主捧入之论,各上疏论辨。上右万埰,以尔无可嫌,赐批。及上览《思辨录》,下教曰:“李坦称以为师申辨,诬引先正,欲售眩惑之计,殊甚无严。罢职。”世堂门人进士李翼明等十数人,又上疏讼冤,大略与坦疏同,而丑辱先正臣宋时烈尤甚。有曰:
世堂撰出碑文,据事直书。盖世堂之于时烈,本无丝毫嫌憾,而平素笃论,每疑其心术之偏驳,累言于人,非适今日为然。是非当否,自有后世之心公眼明者,非今日口舌所可硬定也。启迪等曲护私尊之地,图售反逞之计,而特不得声罪之欛柄,乃欲托重经传,捏致侮圣之罪案。其心所在,谁则不见?世堂早辞爵禄,高卧林泉,公平贞洁之心,不染于喜愠克伐之私,坚确不拔之志,无累于权力机关之地。古语云:“宁为真士大夫,不为假道学。”世堂可谓真士大夫也。今酷受罔极之诬,将陷不测之之地,愿虚心公听,毋主先入,勿令谗说肆行也。
上特命还出给。按世堂之书,穿凿破碎,语无伦脊,虽使三尺童子见之,亦可觑破,固不足为世道之忧。朝家若以箧笥中物,置而不问则已,太学上讨罪之疏,圣上下辟邪之教,一世之人,莫不知其愚且僭也。坦等虽欲以师生之义,私自掩护,得乎?其疏多借口先正,而先正所撰,果尝有顚倒错乱?其书虽存,与未有同,如世堂所云者乎?可见诐遁之甚矣。
4月24日
○己亥,流星出天江星上,入巽方。
4月26日
○辛丑,掌令朴见善上疏,救吏曹判书金构,请明辨是非,快赐处分,有曰:
吴命峻尝于大臣座,以构有干局,悉心奉公,可以担当国事,亹亹赞扬,而曾未几何,乃有此举,前后毁誉,判若二人。何其与十馀年来,益验前见之说,大相迳庭,而亦不顾众所共知之世嫌耶?
又曰:
郑澔曾塞命峻铨郞,而不念其嫌,恣意横击。
答曰:“疏陈之意固好。”后,右议政申琓上札言:
顷年有岭南量田之议,金构时为户判。吴命峻适来见臣,语及量田曰:“此吾所建议者,无人担当,可叹。闻户判力主此议,可与共事,而恨其有嫌不相见”云。臣以此言于构,旋闻搢绅间,亦有此言。不料今日,至登台章云。
○左参赞李畬,承命制进《光国志庆录》跋文,仍上疏固辞,答曰:“文衡荐望,少无不安,卿勿过嫌,须速上来行公。时,大提学有阙,上命畬荐望,而畬引情势力辞,终不应命。
4月27日
○壬寅,御昼讲。
○持平金裁启曰:“朴世堂诋毁朱子,诡乱经传之罪,已悉于馆儒之疏,该曹之启,所著册子,亦经睿览,诐遁邪淫之迹,莫逃于日月之明,特下削黜之命。圣上卫经辟邪之德,孰不钦诵?第念朱夫子经书笺注,建天地而不悖,俟百世而不惑。苟或反背辞意,别立门户,则实为圣门之叛卒,斯文之乱贼,而世堂乃以顚倒错乱,予不得已等说,诋辱朱子,略无顾忌,人之悖乱,胡至于斯?昔皇朝永乐间,士人朱友季,有所著书,一反洛、闽之旨,皇上见之,大怒曰:‘此,儒之贼也’,押送饶州狱杖之,仍火其书。且万历间,主事袁黄,奉使东来,辨论四书注疏,逐节非毁,未久以左道惑众,遭台劾。皇朝斥邪说、扶世教之功,岂不有辞于万世,而亦非今日之所当法者乎?况丑辱先正臣宋时烈,至比乱政小人,辞语绝悖,有不忍言。此又友季、袁黄之所未有,而世堂兼有之,惩讨之典,止于削黜,则王法不严,邪说肆行,日后之害,必有甚于洪水、猛兽。请朴世堂远窜。朴世当毁经侮圣之罪,彰著无馀,而进士李翼明等,称以为师申辨,肆然投疏,诬引先圣,捏合杜撰,至比世堂于洛、闽大贤、我朝名儒,以为眩乱天听之计,其放肆无忌惮之状,已极痛骇。至于显加丑辱于尊信朱子之大老,以馆学请讨之疏,归之于谗说殄行之科。阿好党私,侮辱淸朝之罪,决难容贷,请进士李翼明定配。”答曰:“不允。”
○武艺别监林后弼,与人斗哄于判府事尹趾善家门前。趾善使人呵禁,后弼凌辱趾善,至呼其姓名。筵臣陈白,请惩其罪,命攸司推治。后,刑曹请严刑,不许。遂配于边地。按国家所以维持纲纪者,以其有上下之分也。今以禁隶而辱大臣,蔑弃名分,莫此为甚,而上犹示庇护之色,罪止编管,彼禁隶之怙恃骄恣,益无所忌惮。其何以正名分,而振纪纲乎?
4月28日
○癸卯,御昼讲。
○司宪府申前启,答曰:“末端两件事,〈朴世堂远窜、李翼明定配。〉依启。
○窜朴世堂于玉果。行司直李寅烨上疏救之曰:
《思辨录》,臣未知论说之如何,而以判付观之,亦难免僭妄之失,而世堂年今七十五矣,重得奇疾,朝暮就木。今若配之荒裔,迫以严程,则必死于道路。特丐其缕喘,俾终于牖下,岂不有光于仁厚之德也?世堂退休林下四十年,高风峻节,绝尘离群,有足以振励衰俗,而徒以箧笥之私记,遽罹岭海之远谪,实非平日所望于圣朝者也。况世堂,俱丧两子,只影孑然,而泰辅之所树立,如彼卓卓?《传》曰:“子文之后,犹将十世宥之。”古者有功于民,则子孙有罪,尚且宽贳,今以泰辅之节,乃不能保其父,则闵恻怜伤,尤如何哉?乞寝成命。
答曰:“世堂侮圣丑正之罪,合施屏裔之典,而以疏辞观之,重得奇疾,将死道路,是宜可念。姑寝窜配之命,而世堂得罪斯文,无复可观,而卿之推许至此,良可异也。”世堂寻卒,年七十五。世堂,少时尝参国舅金佑明家宴席,至于起舞,士论鄙夷之,枳拟铨郞。后虽得拜,公议终不快。世堂疑枳塞之议出于宋时烈,怨恨至深,遂弃官下鄕,仍不造朝。为人诐僻诡戾,有执拗之病。尝注庄周书,闵鼎重斥之曰:“岂可使学异端者,处于经幄?”遂见塞副提学之望。京华子弟,欲学为科举之文者,往而请业,世堂妄以师道自居,擅改经训,私相传授,累年而事始发。世堂临死,又遗戒其子,葬后勿设朝夕上食。论者谓世堂,侮圣毁经乱常败礼,其休退一节,不足以赎其罪云。后其党柄国,谥之曰:“文贞。”
○领议政崔锡鼎,自果川入城,上疏控免,优批勉谕。翌日,即拜命。锡鼎,当辛巳之变,瞻顾祸福,沮遏天讨,重得罪于名义。行遣未几,复蒙收召,不恤廉隅,扬扬冒进,公议大骇。
○吏曹参判金镇圭固辞,许之。镇圭,自以戚臣,不宜处权要,屡疏乞解,有曰:“臣叔父万重,尝解此职,引圣后遗意。此上下所宜体念,而遵奉。臣不忍忘圣后之徽音,背叔父之雅操。仰惟圣明,处戚臣之道,亦不当有前后之异也。”上,优批责勉,又特命推考,镇圭终不拜命,凡五日而九违召。时,宗庙朔祭受香隔宵,而铨曹一空,不得差出祭官。政院禀启,上以一向强迫,非使臣以礼之道,命递之。公议多其有守。
○吏曹参议郑澔免。以吴命峻疏攻也。
○以兪得一为吏曹参判,李健命为吏曹参议。时,得一及尹世纪,有亚铨新通之议,而公议不许。至是,大臣以二人荐望,而得一与大臣有姻嫌,物情愈不平。
4月29日
○甲辰,流星出牛星下,入坤方。
○忠淸道公州等八邑,地震。
○以赵泰采为大司宪,郑澔为副提学,李德成、崔重泰为承旨,擢执义兪命弘为同副承旨,李世奭为执义,李世维为辅德,赵道彬为正言,洪重休为说书。
五月
5月2日
○丙午,太白昼见。其后屡见。
○持平金裁,以李寅烨疏斥及朴世堂远窜还寝事,引避,命勿辞。裁又启曰:“朴世堂肆然奋笔,变乱贤传,一则曰顚倒错乱,一则曰其书虽存,与未有同。又曰:‘使人眩瞀,枉用其心’,其所诋侮,略无顾藉。至于予非乐为,不得已之说,隐然自附于亚圣辟邪之义,此诚前古所无,斯文之大变也。岂可以其恬退之节,老病之故,曲为之恕,而不思诛绝之方乎?今此反汗,非但事体顚倒,终有歉于严惩讨之典。请还收罪人朴世堂远窜还寝之命。”答曰:“勿烦。”栽独停科狱、考官狱酌处还收之启,物议大骇。
○以安垕为承旨,金万埰为庆尚道观察使,朴熙晋为司书。上以犯夜罢政,以致留门,特推政官及承旨。万埰衰迟迂拙,方伯非其任,承乏拟差,公议未允。万埰自知不堪,屡疏力辞,许之。
○正言金普泽上疏曰:
曩日南九万之罪,可胜言哉!殿下甲戌之举措,诚千载一时,而九万不信殿下,不顾大伦,惟一身日后之利害祸福,是揣是度,乃以白首之年,上台之位,首贰圣母,曲护凶逆,致令希贼,偃息覆载,纵其妖妾,以售其前日谋害之馀计。祸变转辗,坤轴崩裂,而妖巫、凶婢之狱,始发于仙驭上宾之后,一国含生,腐心痛骨。幸赖殿下神圣,亲发其事,躬行淑问,则凡百在廷,靡不沫血从事,而独怪夫当日首相崔锡鼎,初欲抹删凶婢之爰辞于结案,继又连上三札,力请毋致穷竟,必欲掩覆沮遏,以殿下光明正大之处分,直归诸黯黮无实之科者,抑何心肠也?其言虽借口于慰安春宫,而此尤有不容其假托者。我殿下止慈之念,固无庸议为,而群生爱戴之情,亦岂下于锡鼎哉?盖国家处义之道,按核凶逆,与保护春宫,并行而俱得,虽使古人复生,无以易此。锡鼎粗习经史,口谈义理,岂真昧于君臣、母子之重,而惟甘心于为妖巫、凶婢地者,盖有所驯致者矣。何则,锡鼎之于九万,即古所谓传法沙门,而曾以收用始复等,凶党建请者也。当圣后登遐之初,始复、重经、凤征等,敢生将心,踯躅窥觊,窃自谓时不可失,则凡其曲护希贼之九万,请用始复之锡鼎,其心亦可知矣。既而圣上处分,雷厉风飞,彝伦将由此而定,九万当日之罪,亦将在所必讨矣。于是锡鼎之经营规画者,只欲使狱事无成,天讨不举,以全九万媚合凶党,而乃敢假托于慰安春宫,其谁欺?欺天乎?当时付处之罚,既不足以泄舆愤伸王章,而况且付处未几,遽令放还,放还之不足,从而收叙之,收叙之不足,又从而重卜,臣未知殿下,何所取于护逆大臣耶?臣有所怀,迄今含默者,或意其追省辜犯,力辞而自处,不再误殿下之国事矣,彼乃不然,自湖而畿,自畿而京,始若盘桓,终焉钻进,扬扬出肃,无所顾畏,更不知王章之不可慢,舆愤之不可犯,而并与其自已廉耻,而亏失靡馀,此于锡鼎,特其薄过耳。呜呼!粤瞻黄扉,珩芾维新,回望明陵,松柏凄凉。圣念若及于此,则必不以臣言为妄,而有以处之矣。
答曰:“顷年之事,大段不韪,而谴罚已行矣,岁又再易矣。今玆重卜,有何不可?尔之疏论,殊涉妄率也。”锡鼎出城外待罪,仍转往幸州,三纳命召,上辄遣史官,传授。锡鼎具短疏又纳命召,命安心领受。锡鼎被谴未久,重入台司,盖上喜其便媚易使,复欲召用,而其于辛巳事,犹不释然也。是以,台疏之上,不加摧折,且无敦勉之教,只令还授命召而已。锡鼎入朝数日,弹劾随发,人以击去目之,然普泽之言,大义严正,区区小嫌,何足论也?
5月3日
○丁未,政院以科狱启才停,请依昨年定夺,科贼为奴当否,议于大臣,命金吾郞问议以来。判府事尹趾善、徐文重议:“此狱曾所未有,勘定新律,非自下所敢擅便,惟上裁。”领府事尹趾完议:“没为官奴,世世长属贱籍,则其所惩治,反甚于一身之诛戮。臣意永作边氓,禁锢子孙,而定其代数,则似不至大拂愤郁之人心。”他大臣皆引私嫌不对。上判付曰:“绝岛为奴,永勿举论于赦典。”未几,台启复发。
○置五津别将。汉江、露梁、杨花渡、三田、临津渡,旧有渡丞,以书吏差遣,至是,兵曹判书李濡言:“国家设置津船,所以备缓急之用,不但为行人过涉而已。近来弊端甚多,津路几于不通。宜设置别将,差遣武士,使之整顿舟楫,检察津涉。”从之。濡遂作为节目。濡初欲以罪人徒配畿内者,隶于别将,听其使唤,议者难之。乃今募得江村人五十名,除役立番,仍为作队。别将辈新起公廨,率其妻子往居之,剥割津人,以为生业,津人不胜其苦。后别将数人,坐事抵罪,皆濡之私人也。濡为之伸讼,请仍其任,一世骇笑。
5月5日
○己酉,济州,牛产犊,一体两头。
○持平兪彦明上疏曰:
朴世堂毁经丑正之罪,殿下既辞而辟之廓如也,斯文幸甚。讨其罪也,则不与之同国,闻其病也,则遂寝其成命,惩砺之方,闷恤之恩,并施而两行,还收之论,无乃太过?至若火其书与碑文,臣以谓不然。正道明,则横议熄,是非公,则躛言绝,不必火其书,然后方合于惩罪之典。此系私家箧笥之藏,而疾之已甚,必火去之为快,则有关后弊。宜并置之,令举世见而知僭妄之罪也。贼科之狱,阅四岁而终不承款。得情论罪,狱体当然。考官之狱,亦宜明核,而僚台之独自并停,决知其有损台体也。正言金普泽之论首揆者,语涉激讦,全不裁量。敢言则有之矣,未知于事体如何也。朝家待大臣,事体自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就事论事,明是非足矣,何须作凌轹蹴踏之言,以自快于心哉?首揆之重卜,已三朔矣,普泽之官谏,亦累月矣。何不于拜相之初,即效裂麻之风,及其受命之后,忿售狙击之手?臣实未晓其意。日昨金构,惨被构劾于儒臣,其所指的,无非吹洗。以大臣札观之,前既推许,后济私憾之状,未免绽露。所谓益信前见,本无芥嫌者,其非白直,灼然可知。构之罪恶,诚如其言,则人人亦必言之,而何其妆撰之说,乃出于有嫌不相见之人耶?臣窃为世道忧叹也。
答曰:“世堂之侮圣丑正,实是斯文之大变,而尔之必欲存其书而传诸后者,此何意思耶?殊甚谬戾也。”他馀所论,并不赐答。彦明不自安,违牌坐罢。正言金普泽引避曰:“首相罪犯,关系伦义,重卜之后,舆愤咸激。臣之为殿下为圣后,欲一陈忠者,素所蓄积,而彼乃不思罪犯之重,不畏舆愤之激,傲然入朝,扬扬出肃。臣于是,遂有所论,或冀救殿下国事之再误,则此果近似于激讦狙击耶?凡台阁所论,当观本事是非,不当论其早晩先后。彦明欲以臣言为是,则恐其见忤首揆,欲以臣言为非,则又恐得罪公议,意在营护大臣,而求说不得,规规然较量于早晩先后之间。假令臣,言于重卜之初,则如彦明者,必以迎击罪臣矣。夫所谓大臣,事体之自别,果为其近君也。今以大臣,而自蔑其君臣、母子之伦,则亦将拘于事体,而不斥其蔑大伦之罪耶?苟以据实直斥,谓之凌踏,则必媕婀回互,顾瞻前后而后,方可免凌踏大臣之罪耶?似此态习,臣实未学,无惑乎见非于彦明也。”持平金裁,亦以朴世堂还收之启,及两启独停,被斥于彦明,引嫌,并退待物论,处置出普泽,递栽。
5月6日
○庚戌,以李世弼为掌令,韩永祚为持平。
○先是,承旨金万埰、判书金镇龟等,以李坦疏,诬引其先祖文元公长生,申暴于辞疏之末。至是,副护军金镇圭,又上疏,就坦及李翼明所引《经书辨疑》,逐条辨破。略曰:
臣祖学道,实承李珥嫡统,而其本则出于朱子,故《辨疑》之书,无非发明朱子之本旨。其视创立新说,反背朱子者,不翅朱紫、苗莠之相悬,而坦等,急于护私,妄为引证,或割裂其文势,或抑勒其意趣,或于其字画之辨讹,而指议之,或于其谚读之正谬,而捃摭之,甚至非臣祖之言,而谓出于臣祖,捏造妆撰,要以蔽天聪而涂众目。此于斯文世道,所关至大,愿下明教,申加辨辟。
答曰:“朴世堂毁经侮圣之罪,彰著难掩,而坦等,托以门徒,肆然为营护之计,相继投疏,诬引先正,欲售其眩惑,而一部《辨疑》,予已省览矣。以先正平日尊信朱子之心,无非出于益阐朱子本旨之意,未尝有一毫近似于世堂之所为者,则坦辈云云,其谁欺乎?今观疏辨,可谓明白痛快也。”
5月7日
○辛亥,备忘记:
噫!义理之不明,未有甚于今日,至于洪景濂,目敞以凶疏而极矣。虽以近日铨注事言之,亦不无一二可言者。当辛巳秋亲鞫命下之期,尹趾仁略不惊动,专事阻搪,惟恐不及。此非微眚薄过之比。久靳牵复,良由是也,而吕必容、李寅烨之相继烦聒于榻前,已非稳当底道理,而收叙未几,旋拟于方伯之望。至于尹德骏,当天讨才行之后,身为谏长,投进一疏,敢以亲鞫之举,显有不满之意。呜乎!非亲鞫则无以得凶逆之状,凶党漏网;天讨少稽,则无以慰在殡之灵,而泄神人之愤。不特资他日邪论之嗃矢而已,而铨曹视若细故,叙命之下,连拟银台之望,少无难色。噫!喉司,职亲地禁,方伯,承流宣化,俱非闲漫之任,而铨注之不察至此,向所谓义理二字,未可念及耶?终不可无警责之道。吏曹当该堂上,并从重推考。
吏曹参议李健命,违召坐罢。
5月9日
○癸丑,平安道渭原郡,雨雹,大如鸭卵。
○特下御酱六瓮、贡藿千斤于赈厅,以补煮粥之资。
○先是,对马岛主,以渡海译官败没,优致赙物。大臣请分给尸亲,副提学金镇圭言:“《春秋》之义,人臣无私交。《礼》曰:‘束脩之问,不出境人。’臣不可与他国人,私相与受。设令信使渰溺,尚不可致赙。况译舌之卑微乎?交邻之道,惟在礼义,今将何所据而许之?宜善辞而却之,以尊国体。”上令庙堂禀处。差倭久留馆中,愿得书契以去。至是,庙堂覆启:“儒臣之言,虽有所执,今此致赙,与无私交之义,似有间焉。且彼以厚意遗之,今若据理不受,则非但远人失望,恐有乖于交邻之道也。”上从其议,命受之,作回答书契,以给差倭。
5月11日
○乙卯,以金宇杭为大司谏,金镇圭为大司成,任胤元为承旨,特陞尹弘离承旨,升崔锡恒开城留守,以权𢜫为献纳,柳凤辉为持平。
5月12日
○丙辰,江界雨雹。
5月13日
○丁巳,御昼讲。
○以洪受瀗为大司宪,韩圣佑为承旨。
5月14日
○戊午,御昼讲。
○以李寅烨为工曹判书,李晩成为校理,李世维为司谏。
○正言朴见善启曰:“科贼奸慝之状,一国之所齐愤,而淹延累岁,径先酌处。台阁之终始争执,盖为王法不可挠,舆情不可拂也,乃者停论,遽出一台官之手,事体顚倒,公议愈激。今若勘律于未承款之前,则奸贼之辈,必不自服,朝家处分,终欠别白。请还收科狱罪人酌处之命,考官狱有酌处之命。此狱肯綮,只是时夏传札于吴道一事。时夏数次刑讯,终不吐实,道一之有罪无罪,有难辨核,则论以狱体,不可以道一之身,故时夏之不服,置于黯昧。凡诸重狱,每以岁月之淹延,狱情之难核,辄加参酌,则罪囚有幸逭之路,王法无可申之日。况此停论,大拂公议,请还收考官狱酌处之命。朴世堂侮圣丑正之罪,当被窜配之典,而旋因一宰臣之言,遽寝成命。居台阁者,宜据法力争,而前持平兪彦明,敢以箧笥私藏不成说之语,肆然为救解之计,又欲并存其书,而传于世者,独何意哉?至于僚台之疏论首揆,所执者义理,所扶者伦彝。任言责者,宜不容异议于其间,而彦明之疏,乃以激讦狙击等语,隐然为阿好大臣之地。不意此等首鼠之论,乃出于淸朝台阁之上也。请前持平兪彦明罢职。”答曰:“不允。”见善再启,始删改首鼠二字。
5月15日
○己未,以李德英为辅德,任堂为弼善,朴弼明为司书。
5月16日
○庚申,东莱府使李野,以边情密启云:“舌官韩后瑗等来告,风闻凡倭之言,自江户有动兵之举,直向长崎岛近处,见馆守倭,潜相盘问,馆倭曰:‘果有此事。今年二月念后,江户关白,使三河妙太守重富等三人,迸于西海道近处,所率几二万馀名,而姑未知指向之处矣。’舌官言:‘西海道所管,不过九州,岂有不知所向之理耶?交邻之道,贵在诚信,君其无隐。’倭微哂曰:‘一岛生灵之保有今日,莫非贵国之恩,一动一静,何敢少隐?但江户之有此举者,或以九州岛主中,有有罪者,欲为革弊之计。且闻今年正月间,唐船十二艘,来泊长崎岛,或者欲探事情,送于其处,中间事实,不详知。此后船便,方可的知。此外无所闻。’狡倭情伪,有不可信,而边情所关,不敢不闻。”上下于庙堂,中外皆骚然。及宾厅次对,上问诸臣曰:“莱府密启,果有何事耶?”右议政申琓曰:“我国人本不能善探敌情。况此事,只凭风传,有难的信,而亦安知不为我忧也?尹就商,尝往返日本,颇识地形,故问之,则以为:‘长崎与一岐岛甚近,中国物货,皆来伯于此,倭人与郑锦结姻,素相往来’云。顷闻江浙,陷于海寇。未知倭人,或与此贼交通也。”兵曹判书李濡曰:“向来有海寇之报,而彼又提起唐船,不无照应之端,甚可忧也。”御营大将尹就商曰:“盖倭法,漏泄国事者斩。今虽有动兵之举,岂肯轻语我人乎?”琓曰:“边上事情,虽难遥度,戎情踈虞,无一可恃。苟有急警,势将瓦解而莫之遏,宁不寒心!凡系海防诸事,宜急先讲究。李濡已承主管海防之命,请令濡,详问沿海形便,改定关防信地,以为不虞之备。”上许之。濡卒无所施为,惟忧叹而已。后数月,莱府复探问以启曰:“馆守倭言:‘汉商无常往来于长崎岛,今春唐船,多持土产,将往江户,欲结邻好。关白闻之,特差三太守出送曰:“汉商愿交,出于尝试,汝等据理严斥,如有所更聒,一并屠戮,以杜日后之渐。”三太守四月十八日,到长崎,诘问交邻之事,汉商言:“浙江守官,知我等年年买卖于长崎,使以交邻之意,告知江户。”三太守以为江户之于浙江,水路辽远,彼此疆界,本不关涉,愿为交邻,事甚殊常,仍欲驱出,则汉商恳乞少留,买卖而去,三太守四月二十七日撤归’云。当初传说极涉虚妄,而概倭俗,毋论事之大小,凡有诘问,必领军而行。以汉商事出来,旋即撤归者,似是实状矣。”于是,骚屑寝息。
5月17日
○辛酉,以李邦彦为说书。
5月18日
○壬戌,领议政崔锡鼎上疏曰:
往者不幸,宫掖有变,凡有人心,孰不惊痛愤切,而惟是春宫,以冲幼之年,遭罔极之变,惊伤震薄,实有无穷之虑。衋念忧恼,举朝同情。臣适忝首相,小器偏量,当局尤迷,思所以保安国本,而计无所出。谬谓王家处变,权度或别,屈法伸恩,古今多有,则骈戮诸妖,以致王讨,法外恩贷,为安储宫,不失为时中之一义,乃以肤学末识,妄论经权,此固臣之罪也。况其举措之顚率,辞语之过差,追思至今,循省多尤。夫临事善处,古人犹难,以臣无状,当变故仓卒之时,议国家难处之事,罪谤之来,固所安受。今日台臣之言,虽未悉当时事状情实,又何可深咎也?至其论臣去就之失,诚有恧缩不安者。臣窃以一行祗肃,少伸微诚,因得面陈衷款,旋即控辞,庶不悖于自处之义。今以蔑廉耻责臣,苟使臣诚信相孚,此言奚为而至?此尤臣之罪也。
答曰:“事在既往,何必追咎?所纳命召,玆又还授,安心勿辞,亦勿待罪。”金普泽引避曰:“大臣以鞫狱时事,自托于时中之义,谓臣不识事状情实。噫!当日事状,天地、神人之所共愤,非臣一人之所独闻。大臣情实,大夫、国人之所共疑,非臣一人之所独言也。所谓屈法伸恩,当论于末梢收杀,不当论于按核之始,而三札沮遏,惟恐鞫案之或成,删抹爰书,不欲逆节之或露。若是汲汲,方可合于时中耶?况圣明为世子之教,昭揭日星,宗社灵长,终必赖此,而保安之策,不信止慈之仁,疑惑之私,煽动危险之俗,使人心汹扰,妖言肆行,驯致姜世龟疏出,而至于上诬圣慈。时中之义,果如是乎?当圣上亲临讯鞫,垂涕而下教也,苟有忠愤衋伤之心者,孰敢容他议于其时乎?臣恐所谓无穷之虑者,实绍述于曩日深长虑,而只出于传法护党之私计也。若其出处进退,自谓不失其义,此有是非之公,且似缌功之察。大臣前后无失,果如其言,则是臣陷于谗构之罪,何敢晏然?请命递职。”答曰:“勿辞。”普泽退待,宪府处置出仕。
○南兵使金重器,以端川烽台军阙直绝火,请枭示境上。庙堂覆启曰:“祖宗朝立法定制,轻重自别。有事变绝火处烽军,罪止杖一百,极边充军,则无事时不举火者,直为枭示,恐涉太过。宜参酌律文,从重决棍,以极边充军,加等论断。该邑守令,自营门决棍。”允之。
5月19日
○癸亥,以赵泰老为执义。
○校理李观命上疏曰:
窃惟圣人九经之义,贾谊堂陛之喩,有国之经礼,人君之龟鉴。苟于其进退用舍之际,不尽其礼,则国体损而君道亏矣。殿下于首揆,收召于罪废之馀,更处以元辅之尊,入朝数日,台章遽发,苍黄屏退,栖遑闷蹙于岐路之间者,今已十数日矣,尚未有明示可否,只使命召,往来于郊坰之外,视鼎轴若虚位,臣窃惑焉。伏见圣旨,以大臣顷日事,为大段不韪。此则圣上不待台言而已有泾渭。未知金瓯重卜,亦何所取也?且将涤瑕荡垢,以全平日之恩也。今朝属耳,未尝复有他罪,虽有人重言,固当开示圣意,以存体貌,不宜如是恝然,一任其惶蹙罔措也。人君之职,莫重于置相,由前而言,则殿下不审于爰立矣;使臣之礼,莫敬于大臣,由后而言,则殿下自废其礼意矣。且近来台阁之上,体例大坏。金栽之独停重论,果拂公议,则处置之时,论劾其人,即反其失,夫谁曰不可,而寂寥数日,追发其事,无乃见事甚迟,而退听于物议欤?兪彦明之论金普泽,始许以敢言,又斥以凌轹狙击,其言之首尾衡决,诚可笑也。然而辱之以首鼠,甚非敬让之风也。向日李寅烨之主管赈事也,前后建请,或自主张,或与相议,同席之间,少无崖异,及夫设施乖当,众责交至,则乃反陈疏盛论,归咎同席,有若局外旁观者然,其自为计则得矣,独不为搢绅之羞耻乎?传曰:“治国而无礼,比如瞽者之无相。”今者上之所以待下,下之所以相待者,俱无节文仪则之可言,其与瞽者之无相,几希矣。惟圣明,先以礼表率乎上,使群工有所观感焉。
答曰:“台启中首鼠之说,诚示稳当。李寅烨之初既同事,末乃归咎,士夫风习,极涉不美。予欲一言于筵席而未果者也。”上于诸臣疏语,或有切中已病者,难于为辞,不一一赐答,观命所陈,待大臣处,批旨全不举论。
5月20日
○甲子,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兵曹判书李濡曰:“昔在孝庙朝,有复仇之志,而至若关系彼中事,无不严密矣。近以儒疏,直以彼虏目之。凡事患生于所忽,如或宣露,恐致生衅。且倭人虽狡诈,既与之交邻,宜待以诚信,而文书中必称狡倭,不无生事之虑。此等事,愿留意而审愼焉。”上纳之。后,濡又请疏章之语涉彼人者,留中,以防宣泄之路,从之。时,都堂录有成命,而久不举行,玉堂诸臣,相继违牌,累日缺直。承旨崔重泰启曰:“都堂录,必欲待首相及大提学备员而后为之,则无异求三年之艾。且闻古例,只云大臣、馆阁、吏曹,同会圈点。今一大臣足矣,提学又无故,宜促令举行。”上不许曰:“以法典观之,不必备员,而但我国素多论议,惟谨守近例,可保无事。完录之后,或有以事非前例为言,则被录人俱无用,不可不虑也。”上仍曰:“违牌之弊,未有甚于近日。虽申饬至屡,尚今纷然矣。”重泰曰:“近来朝廷纪纲风习,月异而岁不同。为名流者,惟以违牌为高致,或拿或罢,终莫能痛革其习。此后如有无端违命者,出补远恶地,则庶有惩戢之望矣。”〈史臣曰:“人臣事君之道,虽以承命为恭,而分义廉隅,亦有时而相轻重,不可以威制也明矣。况黜陟之权,在于人主,非下之所可指导。彼承宣之直请斥补,其亦妄矣。”〉初,济州牧使李衡祥驰启:“本岛五味子,世称绝味,可合御供。以分义不当掩置,先以五斗,呈于厨院。请自明年进献。”司饔院覆禀,上特命勿为封进。至是,礼曹判书金镇龟启言:“享上事体至重,定式之外,不可私自进献。宜加警责。”命从重推考。按人臣而有私献,谄也。衡祥,自托野人献芹之诚,欲效子瑕进桃之计,其情态可恶,宜严辞罪斥。以为人臣炫忠徼宠之戒,问备之罚,乌足以惩之哉?然勿封进之命,有光圣德,亦可以愧其心矣。
○以洪受畴为承旨,金相稷为执义,李彦经为弼善。时,岭南缺方伯而难其代,自莱报之来,中外绎骚。朝议或欲别送巡抚使,大臣以重扰人心为不可,请极择道臣,勿拘资级。吏曹参判兪得一请对,叙罢散数人,以前承旨朴权、前参议李健命、校理李晩成拟入,遂以朴权为庆尚道观察使。
○给节死臣尹集子以征廪米。从筵臣之言也。
○馆学儒生尹阳来等,上疏辨破朴世堂门徒诬引前贤,丑辱先正之状。答曰:“尊贤之诚,斥邪之意,溢于言表,予用嘉纳焉。”
○罢赈民。赈厅提调金昌集启言:“臣出往赈所,饥民三千二百八十名。作朝饭分馈,计道里远近,题给归粮;抄笃病百馀名,定监官仍留救护。顷日内下银千六百两,以米代给,且谕以圣意,莫不感祝而去。”云。设赈凡四十三日而罢。
5月21日
○乙丑,江原道金城县獐项里民田,自二十七日,地忽拆裂,长四十尺,广二十八尺,穴深几五十尺。水潴于下,污浊黝黑。其深无底,以索维石而沈,莫知其所穷。水旁又有苍白石,围立如屏障。道臣以变异闻。
○吏曹判书金构病免。以新遭重劾也。
○以金昌集为吏曹判书,李寅烨为户曹判书。
○县令李厦成等,以其祖景奭,为馆儒洪启迪等所斥,上疏辨暴,侵辱先正臣宋时烈,不遗馀力。政院禀启以入。其疏略曰:
丁丑之事,尚忍言哉!仁祖大王,屈己忍辱,为宗社、生灵,为不得已计。既而虏疑怒转深,乃令竖碑,征文甚急。臣祖以提学制进,而全不铺张,虏益怒,督令改撰。上面谕臣祖曰:“此正存亡所判。他日自强,惟在于予,但当于文字,务中其意。”臣祖自念主辱至此,不暇顾惜一身,隐忍承命。此乃撰文事状也。臣祖提铨衡,时烈以前参奉,有学行名,首加尉荐,致之显路。时烈因以为宗,每入都,布衣草屦,造诣门屏,名位既崇,而敬重尊礼,见于书牍之间,至引周公《九罭》之语以美之。至己亥礼论,臣祖主时王之制,时烈主四种之说,意见始少岐,辛丑,臣祖请宽尹善道栫棘,时烈恚之。后又求托姻好,适不谐,疑其不满于己。戊申先王赐臣祖几杖,时烈为侈恩之文有曰:“公之立朝始终,教书已备,而惟庚寅事,微而不著。是时宗社存亡,决于呼吸,而公独死生以之,不慑不挠,卒以无事。自是,主知益隆,士心益附。”其下复继之以受天之祐,寿而康。其颂美忠节,可谓至矣,而篇末引拟黯黮,殊不可测。先王幸温泉,臣祖上札言:“平昔朝端纳履之色,相继今日,帐殿未闻有奔问之人。此系国纲义理,臣甚忧焉。”时烈未及奔问,得此札,误认指己,陈疏逊谢曰:“如古昔孙从臣之寿而康者,不以知义理振纪纲见称,而时有庸陋之甚者,反为其人所非,则为人鄙笑,为如何哉?”臣祖复陈札曰:“臣断无他意,而不能取信,以致如此,心甚愧怍。”噫!以时烈攻臣祖者,观臣祖待时烈者则,其忿懥之气,雍容之辞,一见可辨。此乃臣祖与时烈交际始终也。今启迪,祖述时烈之论,谓三田文字,与孙觌作某文相类。其时臣祖独在文苑,使臣祖,遽欲自洁其身,终不承命,则取誉于一时亢议之士,固有之,其于事君致身之道,何如也?启迪谓时烈讽规,遵朱子之旨。夫时烈于臣祖撰文之初,不与交驩,则犹可谓处士之高谈,而受其甄拔,亟相慕悦,及夫名位相埒,气势益盛,则憾生于违覆之际,衅起于轧逼之地,渐滋疑贰,遂生媢嫉。顾臣祖名节,无一点污,乃欲索瘢于三十年之前,始则险引古语,闯见于颂美之文,末乃显加丑诋,至发于章奏之间。朱子之与人交,前后相戾,亦有是耶?且张维之撰其文,方持忧服,而句语流播当世,赵希逸起废应命,文既成不用,李植屡撰请成之书。其文之用不用,幸不幸存焉,而其撰则一也。彼三臣,当先受时烈之贬,而时烈于其碑文序稿,或阐明其心事,或待以醇儒。甚至变幻实迹,阴阳其说,异同其议,则独加诋毁于臣祖者,果可谓初无恩怨耶?当时烈丑辱臣祖也,方领袖儒林,言议是非,士类莫敢难,而其疏一出,举世哗然非之。赵世焕访时烈谪所,时烈自言其事曰:“至今悔之”云。使启迪辈,真知尊爱时烈,则当周遮其隐语诋人之本习,表扬其知非悟过之微意,以自解于百年之后,而诪张变幻,眩惑天聪,其诬朱子而误时烈也甚矣。陵志一款,谬盭尤甚。臣祖就时烈所撰证正,至《匪风》、《下泉》,语以虽无,亦可附达,上即令删改。时烈不悦,请全弃其文,复命勿删。今启迪以为:“恐触彼虏,欲删记实之语。”若如其言,则时烈撰进之札,以畏约宛转为言,请勿印出者,何也?若曰《春秋》之义,时烈独知,则臣祖决不可称淸之启,奚发于丙子之前,宽释尹煌,培植金尚宪之请,奚发于丁丑之后,通问中朝之疏,奚进于庚辰之春?况庚寅之变,国危如发,臣祖抗辞自当,趋鼎镬如乐地,则何乃不畏于此,而畏时烈数句闲语耶?启迪谓行成之后,一世气节索然,全昧大一统之义:“时烈眷眷于《春秋》之义,于臣祖气味不合。”言之悖妄,何至于此?噫!《春秋》之说,固时烈所自任,而李曼怯于虏威,忘君负国,虏褒以正直,使之收用。时烈既𬺈龁于臣祖,更通曼显职,又从而左右周旋,奉承于正直之褒者,其亦至矣。春秋大义,固有是耶?启迪又拈出朴世堂所撰碑文中语,反攻横诋。夫阴戾悍猛,搏物不厌,枭之性也;雍容祥和,见吓不顾,凤之德也。引物喩人,随性题品,则枭凤之分,各有所归,所谓孰不善孰君子,亦可推类而见矣。呜呼!生平慕之,后弃之者,古人所深耻也。世之致疑于本原之地者,多为此等事。今日士大夫,鲜不被其喷薄,特讳焉而不发耳。虽事关先故,犹不知怒者,只为急于党附,便忘轻重之倒置也,多见其愚且病也。世堂之文,犹未脱藁,士夫间稍稍传说,右时烈者闻而憾恨。前主簿金昌翕者,作长札,寄世堂门人,其言悖慢凶谲,诟辱臣祖。浮薄之辈,承望风旨,终至诬罔天听,其疏之脉络机关,罔非葫芦于昌翕之书。臣请以昌翕一家之论,证之。文正公金尚宪,于臣祖,奖许特厚,至推以斯文鸿匠,故相臣金寿恒之诔臣祖,首称先生。其辞曰:“受天间气,为国宗臣,羽仪明廷,如凤如麟。”其挽曰:“身名出处两无愆,忠孝文章德业全。”吾东方树大节扶淸议,明鉴识鲜许可者,莫尚于尚宪,而鸿匠之称,在于丁丑之后,则其不以碑文为疵者,可见矣。寿恒,亦岂阿好者,而尊尚赞扬又如此,则昌翕私书所谓气节疲软,意见污下,有似鄕愿规模者,何其一相背也?昌翕傲然自高,视前人若无,创生邪论,一以尊奉时烈为急。其悖伦无状,若至于此,则启迪辈受其頣指者,又何足数哉?乞将臣祖所被诬辱,特赐昭雪,明示好恶。
疏入,上命还出给。〈史臣曰:“景奭之撰碑文,盖不得已也。然观其文字,极意铺张,颂虏功德,称虏意欲,全无迫不得已之意,存于其中,岂不得罪于万世淸议乎?景奭尝有愧负梧溪十丈崖之句,惭悔之心,亦可见矣,而其子孙不肖,不能明其本心,以谢后世,乃欲置之于全然无疵之地。噫!此于景奭,为一生名节之大累,真所谓孝子、慈孙不能改者,虽欲私自庇护得乎?且其丑辱先正,务快口气,敢言与淸议角胜,是无益,适足以彰其惭德,于先正亦何伤焉?可谓愚且妄也。然景奭,亦一时名相也。论者就其事,明是非足矣,又何必举平生而僇辱之,至比于河间淫妇而后快哉!其亦过矣。”〉
5月22日
○丙寅,以金构为工曹判书,李震寿为承旨,李德英为司谏,李㙫为正言。
5月24日
○戊辰,知敦宁府事李堥卒。堥,宗室蓬莱君炯胤之子也。与兄垕,俱有时名。在台阁,著直声,中岁被疾,精神迷罔。遂不得显仕,闲废累年。以老寿增秩而卒。年八十二。
5月25日
○己巳,流星出车府星上,入北方。
○备局诸臣,以次对,来会宾厅,日向夕,无引对命,人皆疑讶。适宪府官违牌,政院请更招入侍,传曰:“宾厅座目单子启下,时无引见之命,则备局堂上退去,例也。今政院至请再招两司,未知其故也。”诸臣遂退出。谨按旧例,备局引对,一月三次,上尝嫌其稀阔,命改定,每五日一次。勤政图理,意甚盛也,第朝廷多故,頉禀居多,有其名而无其实,识者窃叹。今者大臣、诸宰,俱会朝堂,至于日晏,而终不得一对,乌在其改定之意也?《传》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上心豫怠,于此可见矣。惜乎,无以此进戒于上者。
○以赵泰老为辅德。泰老违召坐罢,上问于政院曰:“泰老除职辄违牌,分义未安。果有实病耶?察启。”政院以实病对。
○吏曹判书金昌集,自以亡父遗戒,勿居显要,上疏力辞,且辨破李厦成之疏曰:
厦成猥举臣弟私书,因及臣先世,有不得不辨者。所谓斯文鸿匠,词翰家推重之例语。岂谓其道德名节,粹然无疵,真为儒林之大宗师也?今厦成,掇取一句语,以为左券,遂谓不以碑文为疵者,岂不可笑之甚哉!臣曾祖尚宪,身任天下大义,言论是非,严正不苟。且于碑文,虽未尝明有指斥,而意思所存,有可以一事推知者。臣曾祖尝撰文忠公廷龟碑文,而嘱其家子弟曰:“愼毋使三田碑书写人书之。”夫于写碑者,犹不欲其溷人墓石,况于作文之人,而不以为疵乎?后,李家令景奭,书其碑,臣父兄弟,尝语及而叹曰:“先祖意思如彼,而却令作文人书之,可恨。”臣父平生,未尝轻议前人,而即此一语,所以处景奭者,又可知矣。至若所引挽诔,诚有之矣。然挽诔之文,主于称美,容有与平居尚论,随事讥贬者不同。是以,朱子于陈俊卿、汪应辰,皆有祭文,称美极盛,而至其与刘平甫书则有曰:“陈固无可观,汪亦碌碌。”且先正臣李珥,尝于日记,论闵箕贪财好色,及为祭文,称其持身谨密。此其抑扬与夺之际,固自有权衡矣。今若徒见其奠诔推美之语,谓其尊尚悦服,洽然无间,而欲使后人,无敢容喙于其言行得失,则亦过矣。
答曰:“今玆新命,意非偶然。疏中所陈,予已详知。安心勿辞行公。”
5月26日
○庚午,户曹判书李寅烨免,擢赵泰釆为户曹判书。时,客使将入都,度支专管迎接,而寅烨出往江外,引情势屡辞。庙堂请许递,遂以泰釆代之。命从二品中加望也。泰釆为人俊迈,而素无才具,平居谐笑,近于俳优,人不以公辅期之。素与大臣亲昵,骤被荐擢,自五品而陞八座,仅六年耳。闻者皆曰:“泰釆命达,故官日高矣。”
○以李世维为辅德,郑栻为司书。
○宗亲府启曰:“庚辰备忘记中,王子既已封爵,凡事可以修举者,令该府处之矣。金海、昌原草场,恩津江景浦、肆津浦、金浦伏所室,通津造江,请并属本府收税,以补需用。”许之。时,宫家折受,遍及山海,国力凋弊,民生怨嗷,识者以为折受之弊,终必亡国。
5月28日
○壬申,执义金相稷启曰:“前校理吴命峻,平生行己,率多鄙污。发身之初,谄附时议,首诋铨地,及其从祖道一见败,讨罪方严,则换面改头,一变前论,与道一背驰。当其赴谪也,避往东郊,终不出见。遂以此见塞铨荐,则反怀憾恨,欲寻旧迹,而无以见信。妄揣时机,论劾铨官,欲售倾陷之志,而纤芥无嫌,遇遁益验等说,自不觉其破绽,则到处自明,欲掩前言。其随事回互之态,不可不惩,请罢职不叙。”答曰:“依启。”〈史臣曰:“命峻,行己反复,言议谄谀,直一憸侫不吉人也。论其情态,合刊仕籍,罢职之罚,非其律也。第于疏劾重宰之后,旋即被弹,救之者以为口实,惜乎,此启之不早发也。”〉 ○以柳尚载为大司谏,李世奭为司谏,孟万泽为正言。
5月29日
○癸酉,胡使入京。以天下太平颁赦也。上,幸慕华馆迎之,还宫,接待如例。翌日颁赦。
○以李德英为司谏,李夏源为弼善,金万谨为说书。
5月30日
○甲戌,以崔启翁为掌令,金栽为文学。
六月
6月3日
○丁丑,以李夏源为掌令,徐宗泰为弘文提学。
6月4日
○戊寅,迎接都监言:“北使愿见颁赦名数,请令书示。”上始允之,都承旨兪集一,言其有后弊,遂止。
○时,淫雨连日,分司饔院厅事顚覆,西门守卒一名压死,碎头折腰脚者,至十一人。
○领议政崔锡鼎,又以台避严峻,上疏待罪,上慰谕之。后,右议政申琓,陈白锡鼎本情之无他,上曰:“领相顷年三札,极为怪异,而罚已行矣,岁屡更矣。予之重卜,盖出于涤瑕荡垢之意,而或虑持公议者,有所云云,金普泽之疏果上矣。台阁虽重,言出构捏,则固宜罪之,而此则所执者义理,虽以人主之威,亦不可以摧折。且大臣所遭非常,难安,势也,而予之本意,只以事在既往,不必追咎,故不得痛赐开释,又不可强迫行公。处分之际,实欠明白,不知者,宜以为讶也。”
6月5日
○己卯,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右议政申琓,请敦召李畬、金构、崔奎瑞、李寅烨。构虽不在外,以吴命峻疏引入故也。上曰:“李畬引嫌太过,匪久似当承命。金构、李寅烨,虽新遭狼狈,岂可每以此为嫌?但崔奎瑞事,曾亦下教矣,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奎瑞初无他端,而称以沐浴之行,便作高蹈之士。在京之母,故为将往,咫尺郊畿,偃卧不起。三设议药厅,而一不来参起居。自有君臣以来,安有如奎瑞者乎?”初,西陵都正煜,勒夺温阳民田,道臣启闻拿治,未几蒙宥,复下往侵虐如前。民人不胜其苦,来诉刑曹,刑曺草记请罪,有曰:“宗班虽甚纵恣,何敢若是其无忌?”云。上,付标改宗班二字为渠,只命推考。至是,上谓筵臣曰:“煜固有罪矣,而何可以煜一人之故,混归宗班于纵恣之科乎?草记措语,殊甚未妥矣。”刑曹判书闵镇厚谢曰:“文字不审,臣固有失,而但煜之虐民蔑法,其罪不轻,不可问备而止也。”命拿问,旋以颁赦径释。煜,夏川都正椅之子也。父子稔恶暴虐,为民间之盗跖。
○命平安监司李世载,限秋成仍任。世载为治严明,弹压一道。时,两敕相续,而世载瓜满当递。闵镇厚自西还,奏请仍任,许之。
6月6日
○庚辰,太白昼见。是后屡见。
○上幸馆所,宴北使。
○命叙用临阳君桓、李墩、黄一夏等。以奉使失体,被罪未久,特叙。及册封敕至,命录其劳,墩加嘉义阶,一夏陞通政,桓以资穷,给熟马。且赐臧获、田土有差。
6月7日
○辛巳,以李健命为大司谏,李彦经为弼善。
○吏曹判书金昌集,引先戒固辞。上尝问右议政申琓曰:“吏判每引遗戒,此事何如?”琓曰:“人臣许身于国。虽有父兄之戒,安得坚守己志也?”上曰:“先戒中有常存谦退,避远显要之语,则无怪其辞避,而此不过父兄教子弟之私情。为人臣者,分义至重,身非己有。况君父敦迫至此乎?以此意告祠,出而应命可矣。”昌集陈恳益切,答曰:“筵席下教,不啻勤恳,则先戒虽重,分义不可不念,而一向控免,无意应命,殊非所望于卿者也。须勿固让。”昌集又连章力辞。其疏曰:
人臣辞爵,不一其方。或以疾病,或以情势,间或有无故坚辞,终遂其志者。如近时金万重之辞文衡,虽诿以才分不堪,而公议则不以为然。只以其力量之确,终莫能夺。如臣衅逆无状,不合进据显要,臣之避远,固将不待先训,而既有遗戒,亦宜内自矢心,以无失坠而已,不须遽形于言语、文字,而惟其力量之不足自信,不得不以河洛执手之言,忍于出口,将以是为终身出处之大防也。亦谓斯言一出,同朝之所宜矜恻,而圣慈之所不忍夺情矣,事乃有大谬者,穷蹙逼拶,已到万分地头。于是而不能自立,苟为趋命,则臣之无状,竟成何样人哉?既已不从遗意,徒然屑播其训,是臣于亡父,实有两重欺负,而其为淸朝之累,又有大者。向者告祠之命,殿下所以处臣者,可泣鬼神,而臣之所为,欺负先臣,则实无颜面于焄蒿凄怆之际矣。
答曰:“予意坚定,决难准请。须勿撕捱,速出行公,毋使重务久旷,都政迁就。”
6月8日
○壬午,远接使赵相愚驰启后,敕阻水留凤山。上览其状,下教曰:“都监必须知敕行入京日期而后,可免窘急,而状启中全不举论,踈阔莫甚。赵相愚从重推考。”相愚为人昏阘,当事迂阔,大率类此,摈接,非其任也。
○大司戌金镇圭,以礼曹所定通读节目,入对禀定曰:“节目云每次试讲后试制,而所制之文,以赋、论、表一篇定式。窃见别试初试初场,例以论、赋、表中二篇出题,又于每科,以三体文轮回遍试。此规最周详,今宜遵用。”上许之。镇圭曰:“节目又云,年终合计讲制分数,并满六分者十人,许赴会试,而亦不详其计分之规。盖式年会讲,与会试粗与次上为半分,许其合计,本馆升补,则虽屡得次上,只给半分而已。此规不同,宜有所一定也。”上命该曹禀处。礼曹覆启:“请新定讲制,及升补计划,并依式年会讲、会试例,以合计定式。”从之。
6月9日
○癸未,北使归。上幸慕华馆饯之。宴时,例给从胡酒膳,我人攫夺殆尽,御幕咫尺,人声喧哗,见者莫不骇之。政院请推兵曹禁喧郞,从之。
6月10日
○甲申,岭南大水,漂没百馀户,新宁等四邑,九人震死。
6月11日
○乙酉,册封敕使明揆叙等来。是日,雨势翻盆,向晩始少霁。上幸慕华馆迎敕,引见远接使赵相愚于帐殿。遂还仁政殿,受敕诰及藩封世守柔远恪恭八字,〈胡皇手笔云。〉接见如例。仍颁赦。揆叙,即其国相明珠之子,官翰林学士。淸王宠任之,自求奉使而来。且上表请颁皇帝手笔于朝鲜云。揆叙自负能诗,大有骄傲之色。在途多作诗,示傧使,又求宰相诗甚力,朝廷许之。
○初,大司成金镇圭白上曰:“傩戏时,倾都嗔咽,处处纵观。其中多有士子,至有斗哄蹂躏之患。凡客使往来时,朝士以其职事,不得不相接,而至于儒生,处身自别。朝家以三医司生徒假儒名,代行郊迎,而士子辈不体德意,不顾行检,乃如此,他日立朝,将安用之?请自今儒生观傩戏者,摘发,限三年停举。”上许之。至是,成均馆启:“傩戏出郊时,士子李泰亨等十数人,与无赖,作党横挐,郞厅欲禁之,反被欧打,折其帽角,事甚惊骇。依定式停举,令该曹严核,并其同党科罪。”允之。
6月12日
○丙戌,流星出天中,入北方。
○以金宇杭为大司谏。
6月13日
○丁亥,上将设宴,待北使,辞以困惫。上更以必欲亲临之意,报于馆中。右议政申琓,以冒炎动驾,恐致伤损,上札谏,上不听,遂幸馆所。北使不肯没阶以迎,都监争之不得,请对禀达。都承旨兪集一曰:“主客例为均敌之礼。彼若不肯下阶,则后日饯时,殿下亦不当降阶。若晓之以彼降则此降,今不降则后不降之意,则彼自屈矣。”使通官,依其言争之,北使始屈,没阶迎之。上行八酌,仍及谢手笔之意,上敕言:“译者不分晓,乞以文字书惠。”命注书书给,承旨洪受畴,请并写日昨迎接时说话以示之。有曰:“海隅偏邦,未尝见皇帝笔迹,今于使华之临,蒙此特赐之恩。此前古未有之盛典,亦外服难得之至宝。攀奉宠章,感颂手书之勒挚,饬厉侯度,恍承面命之丁宁。从今左海之穷壤,永囿右文之弘化。”云。受畴之文也。承旨例撰问答说话。受畴在政院,握管苦吟,费思成文,及其建白书给也,颇自矜喜,有若华国者然,不知人之窃笑也。
○延接都监奏上敕言,赍来帝笔作帖者,在途已出示远接使,窃欲一经睿览,愿自上求见云。上引见兪集一于帐殿,问曰:“彼若先发言端则已,似不必自我求见,如何?”集一曰:“圣教允当。笔迹赍来,既不载于文书,彼虽私示傧臣,其在臣子道理,不可以私语告达。宜若不闻,以待彼之所为矣。”上然之。宴时,竟不求见,北使亦不敢言。翌日始招舌官,直请呈进,盖其意在夸矜也。遂盛十帖于函以进,题曰,《渊鉴斋法帖》。上遣洪受畴,措辞致谢,且言不敢擅留之意,首敕曰:“国王欲留则当留,已禀白而来矣。”受畴又以谢语书给,而归奏言:“上敕称,语甚明白,多谢云矣。”集一稍有辨给,素以才能自任,临事仓卒,能出意见,论得失。如争得四拜没阶事,皆其力也。上颇眷倚。特赐引对,有所询问,集一益自负矜炫之意,溢于言色。
6月14日
○戊子,锺城大水,民家沉没百馀户。
6月16日
○庚寅,平安道博川、嘉山,海溢。他道亦状闻。
○领议政崔锡鼎,自幸州,转往仁川,上疏控辞。答曰:“卿之丐免至此,终难强迫。本职今姑免副,安心上来。”
○伴送使赵相愚,以病辞,上许之。时,卿宰或年老有病,或任紧务,无可往者。吏曹启禀,特命以京畿监司尹世纪,加阶差伴送使,又以特旨,除洪受畴为京畿观察使。世纪,人望素浅,受畴,素负谤毁,而猝承宠擢,一日加阶者二人,公议不允。
○以韩圣佑为左承旨,李德成为右承旨,李光佐为兼文学。
6月17日
○辛卯,北使各求绡屏,上敕要宰相制诗赞扬,书于屏,副敕要宰相书古诗。庙堂抄启作诗书写宰臣。既而上敕,自以职是翰林学士,愿与贵国翰林,相对唱和,此外侍郞、学士中能诗者,亦令制述以示。政院言:“奉教以下官,虽称翰林,惟秉笔修史而已,无与于词章,不可创开新规。侍郞、学士,我朝无此官号,宜就知制教中,抄择制示。”从之。被抄诸人,多称托不肯制。上敕救诗文日急,政院屡请推考,久而始制呈。上下教曰:“予观数诗,柳成运诗外,皆有病,宜加点检。”李健命、李观命、权尚游、崔昌大、金栽,竟不应命。上敕又求见东方好诗,命弘文馆,抄送数十首,上敕以李震休、吴泰周笔法甚善,使震休,书李濡等十二人所制诗,具职衔姓名。副敕使吴泰周,书东方古诗十二首以去。上敕出示七言绝句二首,以致谢意。
6月18日
○壬辰,全州地震。
○上下教曰:“关武安王精忠大义,昭如日星。皇明太祖皇帝,肇创寿亭候庙,天下都邑,莫不立祠,崇奉之意,概可想矣。我国崇礼门外,即壬辰游击陈璘所建也。其时我国,出财力以助之,庙成,宣庙亦尝亲幸。予于顷年拜陵时,历入东庙,盖其忠义之气,令人感慨于千载之下。宣庙临幸,予之历见,皆非出于游观之意也。闻南庙安生像。明日举动归路,欲历过。其令礼曹禀处。礼曹请依辛未年例,以举手揖,定仪注,从之。上又曰:”杨经理宣武祠,在于崇礼门内。宣庙亲书再造藩邦四字揭之。我国家赖神宗皇帝之德,得至今日,实有生死肉骨之恩,而天地翻覆,事异今日。昔予于迎敕往来之路,顾瞻遗祠,感慨于中。其别遣官致祭。“校理李观命、李晩成,上札曰:
伏闻明日回銮之路,有历临关庙之教。窃覵殿下旷世相感之意,出寻常万万也。关王之精忠大义,昭揭日星。其洒耻除凶之意,炳然如昨,千载之下,有足兴起。矧今才饯北客,路过遗庙,顾瞻兴嗟,圣念可想,第惟人君一动一静,不可不愼,而礼无前据,率尔行之,远外骤闻,妄相忖度,以为或出于游观之举,则众人之惑,无以解之。且于入庙之际,仪节有碍。顷年举手行揖,出于仓卒权行。今乃不复讲究,仿以行之,未知于礼,果如何?臣愚以谓,宣武祠致祭,亦系盛举,今若一体遣官,奠之芬苾,则礼意事体,两得而不悖矣。
答曰:”今玆历临之教,意非偶然,决不可已也。“
6月19日
○癸巳,上出郊,将饯北使,入幕次,日已亭午,北使不至。久之,军乐声渐近,而传语不来,上怪而问之,北使已近前矣。上大怒,命斩传语军以徇,拿问兵曹郞官。声色震厉,人皆股栗。上急出帐殿以迎之,侍从之臣,亦几不及。遂宴饯而罢,既而下教曰:“人命至重,且是初头犯法,传语军,参酌决棍。此后传语迟滞者,绳以枭示之律。”按传语军之迟滞,诚有罪矣,而枭示则过也。假令其罪当死,人主杀一卒,何至过加声色,而天怒暴发,举措失中?其累圣德也大矣。陪从诸臣,无一人规谏者,良可惜也。然雷霆之怒,不待竟日,终使刑法得当,亦可谓不远而复矣。
○乘舆将发,都承旨兪集一进曰:“历临关庙之教,孰不耸动?玉堂之札,似不识圣意所存,而以义理言之,吉凶不可同礼,歌哭不可并行。何必于今日,行此盛举乎?且天气盛热,请退行。”上不听。遂历过南关王庙,揖而立顾近侍曰:“此是生像,比东庙塑像,大有生气矣。”指西壁隅僧像曰:“此何为以设也?”近侍对曰:“俗称普净长老也。”上颔之。上又曰:“武安精忠大节,万古昭昭,予之所尝深慕,而送敕之后,历入遗庙,瞻揖塑像,旷感尤深,令人怒发冲冠矣。”兪集一曰:“圣上一念尊周,辞旨激切,可以鼓忠臣、义士之气。然此亦近于文具,惟愿益勉修攘之策也。”上曰:“卿言然矣。”集一请禁庙中淫祀,从之。仍命依辛未例,致祭于东庙。
○兵曹判书李濡,以传语军稽滞,上疏请谴,且曰:
抑臣之罪,有大于此者。自前饯敕时,自上动驾郊外,则彼亦定其离发时刻,无敢进退。今者上敕,日高始睡起,以致大驾迟待许久。苟使臣,能如吴会君臣之慷慨,则彼岂骄傲轻侮,若是其甚乎?缘臣等庸驽,贻辱君父,惭愤欲死。
答曰:“卿其勿辞。”
6月20日
○甲午,金星犯太微西垣右执法星。流星出王良星上,入乾方。“
○致祭宣武祠,特用羊豕。
○谏院启曰:“韩原正枢,娶妻于全州,常常来往,募京中无赖,称以己奴,每出必作牌,书宫字于纸末,谓之先文。村民寺僧,奔走供馈,所过无不被害。且其妻同生宋姓人,与之同恶,凡有推奴征债之未售于官门者,辄邀枢,任自推捉,施以酷刑,幽于大柜,困苦暴虐,无所不至,以为推征分利之计。闻村民稍有产业,公然驰往其家,结缚捽曳,责纳赂物,称欲乃已。有一名官,自湖南承召也,目见民间怨苦,通于道臣,俾之征治,又欲论启而未果。枢率无赖五六辈,忽到名官家,怒目奋拳,对面胁辱,显有欧打之形,而其徒犹不敢侵犯,撤其屏篱而去,乘夕又至,呼名叱骂。再到之时,名官适不在,假令见在,其免于欧死也幸矣。噫!白昼都下,唱率无赖,欲以拳踢从事,以逞其议己之怨者,实古今所未有。今日国纲,虽已坏废,奈何令末裔微宗,狂肆而莫之禁乎?名官之家,犹尚如此,外方贱氓,何所支堪?此而置之,国无法矣。请韩原正枢拿问,别样论罪;所带无赖辈,摘发重治;宋姓人,亦令道臣,依法严惩;自今宗班任意下鄕者,申明禁断,以杜作弊之端。”答曰:“依启。”台启中所谓名官,兪彦明也。后,禁府请刑讯枢,上不许,止命徒配。
6月21日
○乙未,流星出阁道星上,入艮方。
○平安道云山,雨雪。
○副提学郑澔,在鄕上疏,辨破李厦成等丑正之状曰:
朴世堂毁经侮圣,世道之大变。圣上因太学之疏,严惩讨之典,而不幸党助之辈,寔繁有徒,或冒据宰枢之列,或潜伏言议之地,诱之以老病,而乞缓投畀之罚,勒之以已甚,而请收投火之命。呜呼!大学屏诸四裔之典,其将以老病而废之乎?韩子火书庐居之义,亦将以已甚而已之乎?由是,是非不明,好恶不严,丑正之说,至于厦成而极矣。昔凶人郑介淸,作排节义论,宣庙投配北边,令词臣,攻辨其文,颁诸道鄕校。圣人辟异端熄邪说之道,当如是也。特命词臣中,有经学者,就世堂所改注说,逐条攻破,颁布八路,亟将诸般邪说,并投水火,以正士习,则如幺麿厦成辈,治之可也,不治亦可也。
答曰:“疏陈之事,已有成命矣。”后,校理李晩成白上曰:“郑澔之疏,为先正辨诬,大意固好,第所谓潜伏言地,即指兪彦明也。彦明,于世堂,实无顾藉之意,而特以语欠别白,至承严批,以此归之党助,大是情外。所谓冒据宰枢,指李寅烨,而此人起自名阀,致位至此。岂可以一事之差失,谓之冒据乎?此等措语,多欠称停矣。”上然之。
○应教权尚游、校理李观命,承命辨破《思辨录》,欲净写以呈,以长官疏中,有特命有经学者辨破之语,俱上疏引嫌,命勿辞写进。尚游等,终不承命。后,澔又上疏言:
前疏所陈,盖以撰辨词火邪说之教,判下已久,尚无举行形止。妄意朝议,或挠于一二党助者已甚之说,终至废阁。所谓亟命有经学者,无心下语而已,非有一毫不满于两臣之意也。尚游等,以党助二字,横自担当,费辞申辨,至曰白地求罪,恶言诟辱,不几于古人所谓变白为黑,指无为有耶?倘如是也,虽圣明在上,而君子之黯黮受诬者,何所直其谩乎?
澔又陈辨不已。按尚游等,经学非其所长,而圣门叛卒,人人可得以讨之,且其所辨破,亦自有理。澔自在洛时,已知辨破之属于两臣,苟有不满之心,直以某也乏经学,不足以辨晢,某也有经学,可以属此役,陈请于上,固无不可,而今乃追论于数月之后,外若泛论,内实有意,而又从而为之辞。尚游等,亦怒其议己,辞气忿懥,语不择发,公议两非之。
6月22日
○丙申,吏曹判书金昌集,丁忧去位。昌集以先戒自守,圣旨隆重,而终不拜命,公议多之。
○忠淸道永同、全罗道谷城,蟊灾,命设酺祭。
6月23日
○丁酉,以李濡为吏曹判书,金镇龟为兵曹判书。濡自少浮沈无名节,士论轻之。晩以才局见用,而为政烦苛,及除东铨,物情未允。镇龟沈深有宰相器度。尝为御营大将,大得军心,至是,武士皆想望焉。镇龟屡被人言,不思敛避,放倒廉隅,惟以承命为恭,人以是讥之。
○以尹世纪为大司宪,崔昌大为副校理,李㙫为文学。
6月25日
○己亥,流星出天弁星上,入北方。
○庆尚观察使朴权陛辞,上引见,勉谕而遣之。
○以闵镇厚为礼曹判书,任胤元为承旨。镇厚判刑曹二十馀朔,剖断如流,听理无私,世称近世刑判,久任而能尽职者,镇厚为最。至是,始移宗伯。
6月27日
○辛丑,时,荒唐船出没海中,海西尤甚。船中人,尽削发,服色或白或黑,去来无常。朝廷,申敕沿边镇浦,瞭望讥捕。所江佥使李晕,掩捕唐船于长渊白翎、小靑等岛,前后被执者五十馀名。使译学问情,且夺其票文以闻。大抵皆山东福、登等州人,以渔采为业。船中所载衣服、器皿外,无兵器云。既而道臣驰启,以唐人拘囚多日,大有弊端,乞令庙堂,从速指挥。备局覆奏:“唐船自移咨禁断之后,绝不现形者,殆数年,而今复如此,此由于彼中海禁之解弛。其时礼部回咨有曰:‘查验船票人数,开明报部,地方官从重致罪。’今宜遣赍咨官,详报事状,使之申禁,而附送其票文,无票文者,令其中解文字之人,列录其姓名、籍贯,以为凭验之地;所捕诸人,并给粮馔放归。此后从外洋过去者,不必一一追捕,重贻军民废农奔走之弊;虽或近陆被执,夺其票文,便即驱逐。请以此回移。”从之。
6月28日
○壬寅,流星出奎星上,入乾方。
○伴送使尹世纪驰启:“上敕至中和府,招舌官,示小纸云,问各处守令,何等人才,作得由何职而陞县令、郡守?考举几年,考一次,或考诗,或考文章?及考中作何职分,中几十人?又问陞擢官员,由何职陞何职,及一二品官进身之由,国中二宰相职名,王城四门何名?那一门依山靠岭,有何景致?武职由何而升用,武举如何,取中即作何职?俱详写来”云。小纸及所对之说,并上闻,请令庙堂,添润以送,有曰:“守令用文、武、荫,由五六品职,出为县令,考绩陞差。科举三年一试,讲四书、五经,试赋、表、策,分甲、乙、丙,取三十三人。初付正字等职,次次升迁。升擢之规,勿论文、武、荫,有才能茂著者,不拘常格进用,至二品之官。国中宰相,三公则称议政,六卿则称判书,亚卿则称参判。王城南有崇礼门,即南山之麓;东有兴仁门,即骆山之麓;北有肃淸门,即白岳之麓;西有敦义门,乃白岳西麓,而别无景致。武职以骑射讲书设科,被选者初付宣传官、部将职,升擢至节度使。调用之法,与文臣略同”云。傧臣所对诸条,初有彰义门外,有泉石之语,庙堂以方有北山筑城之计,客使来往时,或有因此求见之弊,不宜烦泄,删去之。
6月29日
○癸卯,以赵相愚为刑曹判书,李光佐为副校理。
○京畿观察使洪受畴,上疏请得二万石米,以活一道数十日演死之命。下庙堂议,许之。
○擢赞善权尚夏为户曹参判。是日,尚夏辞疏适至,为其师文正公宋时烈,辨破李厦成之诬。略曰:
三田碑文,实非难见之事理。其不厌于公议,虽三尺童子,亦可易知,而今厦成蔽于私情,曲成义理,以为权宜的宜之道,而反以非斥者,为不善,岂不悖谬乎?盖《春秋》大一统,天经地纬,万世不可泯之通谊。苟违于此,中国沦于夷狄,人类入于禽兽,可不惧哉!丙子城下之盟,诚千古之羞也。然孝宗大王,日夜腐心,思雪至耻。虽大业未就而即世,明天理正人心之功,俟百世而不惑。臣师以同德之臣,受世道之托,每欲扶植斯义,不使一世人心,全然陷溺,以无负先王之意。尝曰:“使此道,由我而少伸,虽灭死,万万无悔矣。”夫其平日所存如此,故见人之背于斯义者,必深斥而不少假借。岂有私喜怒于其间哉?厦成之为祖申辨,不翅数千言,而知臣师所论,严截正当,不为抗争,发此恩怨之说,以为疑乱之计,不料人心危恶,至于此极也。且伏闻厦成之言,皆原于朴世堂所撰碑文。若世堂者,朱子之罪人也。朱子,孔子后一人,而犹不尊信,狎侮如彼,则诬辱臣师,无足怪也。愿明示好恶,使斯文世道,终幸焉。
且以疏语有烦,贴黄以进,答曰:“大老之被诬,实是斯文之大变。言念世道,曷胜忧叹?体予思想之意,亟回遐心,幡然就途,以补不逮。”尚夏,养德山樊,为士林领袖。上,屡加宠擢,征召不置,而竟不至。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卷之三十八上〉
秋七月
7月1日
○乙巳,以金万埰、李三硕为承旨,李光佐为献纳。
7月2日
○丙午,关东大水,山崩,人家漂没压埋,殆百户。渰死甚众。
○礼曹以仁显王后再期后,王世子即吉节目,磨链以启,传曰:“噫!父母之丧,二十七月而除,乃古今不易之制,无贵贱一也。今此即吉之文,虽非礼官之臆断,予以为未安也。内丧在先,则十五月而禫,禫后变除,已是压屈之意,何必再期才过,遽用纯吉,自同平常哉?此实非人情之所安,而世子之心,亦复如何?予意以为,仍持心制,至十月而即吉,庶不悖于礼经,而可无憾于人情。问议于大臣及左赞成、户曺参判,亦令儒臣,博考典礼以禀。”弘文馆启:“《杜氏通典》云:‘王俭《古今集记》云:“心制终二十七月”’又称宋孝建二年,诸公主心禫素衣,二十七月,乃除。近世文敬公金集所撰《疑礼问解续编》,有问:‘父在母丧,十一月练,十三月祥,则心丧之服,当除于何时,除于何所耶?或云当依《通典》,哭除于再期之月晦,或云当除于禫月,或云当除于丁日。妄意当二十七月之朔,以吉服入庙参礼而丧毕,飮食处常之节。’在于此时。遇仲月行祀后,当有复寝之礼,未知如何?集曰:‘鄙意,古无变除之节。既曰心本非服也,何变除之有?若除于再期,则心制果尽于再期乎?禫月、丁日,犹之可也,而终不若待吉祭之期,而复常,无事于变除,而自为变除之为当也。’臣等窃惟,圣人缘情制服,有压有伸。内丧在先,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者,明无二尊之义也。禫后心制,以尽三年之期者,达孝子之情也。即《礼》所谓礼杀而情伸者也。盖周而练,再周而祥,禫而纤徙月乐,此固三年之体,而变杀之渐也。压屈之服,虽止十五月,而先王之礼,既有心丧之制,则当待禫纤徙月乐之期,即吉复常,方尽于天理人情矣。王俭之说,孝建之制,皆得此意。至于金集答问之书,尤为精备。虽非论王朝礼制,达丧之义,可通上下。然则心制即吉,当在吉祭之期。王世子心制,若除于再期之日,则是不能恰仿三年之体,而无以尽杀礼伸情之义矣。”礼曹遣郞官,问议于大臣、儒臣,判府事尹趾善议:“既练而祥,既祥而禫,仍从心制,以终三年,即有先朝已行之礼。以情而言,虽无穷已,以礼而论,自有限节。今于再期之后,全无变除之节,犹持心制,则即系创制,有难轻议。今世士夫家父在母丧者,虽再期后,不敢自同恒人,此则私自致其馀哀而已,既非典礼所载,则今乃拟议于王朝仪制,未知其合宜也。”判府事徐文重议:“公家典礼,臣未之详,而以大夫士通丧之制言之,则禫月既已即吉,飮食之节,亦随而变,或有有除命行公者,可以推而上之也。今日王世子之服,特以无禫之故,仍持心制,过初丁之期,以尽其月,则反有重于中月之制,恐非礼家之本意也。”右议政申琓议:“礼官所上仪节,乃据乙亥已行之例。此所谓丧制从先祖者,而第期、禫变除,则古圣人制礼之意,出于随其礼节,有所降杀也。即吉与否,惟在于缘人情之所安而行之也。士大夫父在母丧,虽在再期之后,不敢以无禫而径先服吉,从仕者,诚以礼虽有节,情有所不忍也。父母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可推而上之也,圣教允当。”领府事尹趾完议:“该曹仪注,明有援据,无以议为,第圣上体谅世子情理,欲为变通,则似无不可。士夫家为母心丧之人,再期后虽从吉,而不服华盛之服,必待中月,始乃复常,其在从义之道,不害采用此礼。”判府事崔锡鼎、左赞成尹拯,辞而不对,户曹参判权尚夏议:“伏见下该曹之教,参酌于天理人情者,可谓无所间然,且得见玉堂所考进之说,又可谓不易之论,复何容愚浅之见,犯僭汰之讥哉?伏惟上裁。”上下判付曰:“再期后世子仍持心制,至二十七月而即吉可也。”礼官复言:“即吉时别无卜日行祭之事,来十月朔祭,王世子以黑团领将事,祭后着吉服还宫,似合礼意。”从之。
7月4日
○戊申,全城君混,差宗庙大祭献官,诣阙中,称有脚病,不肯受香,请推催促,混犹偃卧不起。吏曹不得已以他人,改付标,午后,始传香,听闻俱骇。混于推缄,张皇喷詈,言多猥杂。有曰:“近来朝士之凌轹宗班,自为能事,大君、王子请罪之说,至发于筵席”云。政院又请从重推考,从之。混,狂酗骄悖,居家无行检,怙势负宠,多行不义。纵其奴仆,贼虐都民,自逆杭之死,人皆指目混。混素慕杭豪奢,及杭家籍没也,掠夺其财货,自衣杭衣服,识者谓杭不死。
7月5日
○己酉,召对玉堂官。侍讲官权尚游曰:“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历事三朝,处于宾师之位,道学节义,可以师表百世,而不幸世道嬗变,人心陷溺,诬蔑丑辱,至于朴世堂而极矣。世堂《思辨录》,其所诬悖于朱子者,罔有纪极。彼于朱子,无所顾忌如此,则他尚何说哉?至于李厦成等,托以为祖讼辨,掇拾世堂馀论,幻弄诪张,直以媢嫉阴戾等语,直加于既骨之大老。夫己酉一疏,诚有讥贬之意,而故相臣李景奭,于其时,只自逊谢而已,厦成之父若兄,亦无一言辨暴。及今三十年之后,世堂丑正之说出,而始敢设淫辞助攻,以为乘机济私之计。圣明还却其疏,可见痛斥之盛意,而台阁之上,寂然无纠劾之举,臣窃慨然。”上曰:“厦成之疏,恣意丑辱,事之寒心,孰过于此乎?”侍读官李观命曰:“厦成之疏,祖述世堂碑文诬悖之语。盖世堂,惟以丑辱大老为心,故以不干涉之事,作为冒头,观其语势脉络,不成文理。其假托碑文,逞其憯毒之状,灼然可见矣。”上曰:“世堂之意,盖专以丑辱为快矣。”
○谏院以尹就商未出解由,径受禄,论罢其职。右议政申琓上札救之,上答以使之勿罢还仍。〈史臣曰:“就商所坐,关系廉义。台启足令渠羞死,而坐罢未数日,旋仍其任,国体之顚倒甚矣。台阁刺举,事体至严,邦家定式,违越有禁,决不可以将任之重,有所容贷。大臣之札,为将臣地则至矣,其于重台阁严邦式,何如也?且冒受者不止一二,而俱以就商之故,混免谴罚。此事虽微细,纪纲之颓弛,未必不由于此,可胜叹哉!”〉
7月6日
○庚戌,以洪万朝为都承旨,李海朝、李㙫为持平,朴见善为弼善,沈浩为社稷令。浩,世子嫔之父也。痴骏无识,怙势使威。其为金吾郞也,棰杖下吏,殆无虚时,一府不堪其苦。行道辟人,有不即回避者,辄私自拘囚,使从隶,从而索赂,称欲乃已,怨谤溢于闾廛。铨曹以社稷闲署,冀其无弊,移差是职,浩甚愤怨。
○平安观察使李世载驰启:“银店别将李旭,自管饷督惩赃物,已有朝命,而今过累朔,一向观望。其银店虐敛,已近七千金,而又以营库钱四万二千五百两,欺瞒公家,凭公牟利,尽归私用。其势万无惩捧之路,而玩法恣行,至于如此。今若一向缓治,任其所为,则无以服人心而振国纲。请枭示境上,以解民惑,以严国法。”庙堂覆启:“李旭不畏国法之状,诚可痛恶,而银钱受出,既由于营门之分授,定限之内,亦已毕偿,则虽有中间牟利之事,而直施军律,似为太过。赃物毕征间,绝岛定配,勿拣赦前,以为准数督捧之地。请以此回移。”允之。未几,礼曹判书闵镇厚自关西还,白上曰:“臣于西行,详知李旭情状,节节痛惋。枭示之请,实循一道民情。庙堂不欲遽致之死,不害为好生之德,而但当初以征赃后,减死定配勘律,而今乃限毕偿间定配,不但定配之后,征偿无路,如或毕偿,又当蒙放。是因道臣之启请加律,而反减其罪也。朝家政刑,不当如是矣。”上然之,命本道仍囚,毕偿后减死绝岛。定配后,旭自关西逃归,击鼓自讼,命刑曹严刑,押送本道,中外益骇惋。
7月7日
○辛亥,应教权尚游、校理李观命,以郑澔再疏,复及《思辨录》辨破事,引嫌,违牌坐罢,玉堂一空。命开政差阙员,吏曹以备拟无人,即请还叙,复以权尚游、李观命为校理。两人再召,始就职。
○以金栽为文学。
7月8日
○壬子,咸镜道安边等九邑,疠疫大炽。
○以李观命为吏曹佐郞。
○兵曹判书金镇龟辞兼带守御使,许之,以赵泰采代之。右议政申琓所荐也。守御缺帅,朝望有所属,而泰采资浅望轻,越次骤叨,数月之内,担负太重,识者忧之。
7月9日
○癸丑,以崔昌大为修撰,金栽、韩永祚为持平。
○馆学儒生将上疏,为先正臣宋时烈辨李厦成之诬,求疏本于大司成金镇圭,镇圭许之。文既成,要以必专用其文,操切而不肯出,诸生乃别构疏,缮写将呈。镇圭不胜忿恚,即以所撰辨诬文字,先自陈闻,疏中仍力攻泮儒,以国忌留政院。旧例,馆学疏,不拘斋日,登时上彻,镇圭知儒疏继至,恐其先入,使馆人,誊送其疏概,遍示疏厅。诸生俱骇愕,拜辞圣庙而退,泮中一空。同知馆事适有故,只有郞厅、守直,实前古所无之事也。镇圭疏翌日始入,疏曰:
李厦成等,构诬先正,极其无严,此实斯文、世道之变也。凡在章甫之列者,宜即申辨,而泮儒之发疏议,已月馀,执纲者迁延不举,近始求疏本于臣。念臣既忝师儒,不宜越视,遂勉副其求,悉陈受诬顚末。为疏头者,闻辞意之严峻,恐深忤厦成,不惟不用臣文,至有追咎求文者之语,执网亦变初意。臣虽陋劣,既居此职,士子所以见待,异他朝臣,而始则布其诚款,辛勤恳求,终乃计较利害,决意不用,其于体貌,未知如何?然臣何敢自处以师道哉?惟是不自知其不似,被士子之反复如此。且为士子者,不欲直截其辞,乃反屈曲俯仰,外托申辨之名,内济瞻顾之私,士习之偸懦甚矣。任导率之责者,亦难免不职之罪,乞递臣职,以全廉义。抑臣尊慕时烈之诚,固非寻常,拟因儒生之代手,庶暴厦成之情状,今不谐矣。然臣此意,盖非欲掩匿也。玆敢冒陈其所欲为诸生言者,因陈其疏。
上答曰:“大老之被诬,世道之危险,予岂不知哉?须勿过辞,从速察职。”
○上命同知馆事洪受瀗,劝谕诸生,诸生言:“顷者伸辨李翼明之疏也,师长使之姑罢,以待日后,臣等未能屈意遵奉。及厦成疏之发也,闻师长以为:‘当初所争为公,既无憾意,今番疏草,当留意。’臣等果请文矣。凡馆学疏,虽出士林公议,而事实之详悉,必资先辈长者。从前疏本,或出搢绅,而临时用舍,实在士子之主张也。及设疏厅,请得所构,则以为无一字改删,专用其文而后,方可出藁。师席事体虽重,文字或有不合,则不敢添删,恐非重疏事意。臣等别有所草,欲称量参用,不以专用之意答之。有尹浚称名人,袖一疏来曰:‘此骊江李判书畬之文也。’臣等欲参用之,浚曰:‘本主必欲专用,不尔,不必用之。’怒而袖去。臣等意,舍师长之文,而反用他文,亦所未安,终不强索。待师长之道,可谓尽矣。今师长,反谓计其利害,嫌其辞峻。师长既未见臣等之疏,则安知有计较瞻顾之意,师长之文,亦不出,则又安知文辞之严峻,过于臣疏耶?”镇圭复上疏,力攻空馆之举,同知馆事赵泰采启言:“金镇圭初疏,既有非斥诸生之语,诸生不安,其势固然,而转相疑阻,举措失宜,终至空馆而后已。毋论事之是非,以儒生而被斥于师长,则事体所在,不宜容易入斋。严教之后,转益难安,宜有别样变通。”上命被斥外,无故儒生,使之入斋。泰采抄出不参疏儒生,劝令入泮,惟数人入来。令连续招入,六日而始罢。镇圭为先正辨诬,言甚明快,而处事顚倒,公议骇然。旧例,儒生空馆,辄劝入乃已,而镇圭再疏力攻,必欲迫逐,朝家又循其言,竟失待士之道,识者尤叹之。镇圭贞介廉洁,律已甚严,多有人所不及处,而为人胶滞,有自是好胜之癖,故如此。
7月11日
○乙卯,以崔重泰为承旨,朴见善为掌令,金普泽为文学,权尚游为兼弼善。
○吏曺判书李濡启言:“守令每有择送之教,而势有所难行。如都目政,则苟非实职,虽有才能,无由调用。盖初入仕,比昔渐广,始仕之后,辄以次升迁,故参上之窠甚乏,不得推移甄叙也。崔锡鼎尝欲改定陵参奉朔数,为十五朔,又欲以斋郞,变作直长、奉事,而不果行。臣谓宜就京外,稍加变通,减参下数十窠,增参上十馀窠,则似无积滞之患,亦有甄别之道矣。”上许之。遂略改官制,义禁府都事参下五员,三员陞经历;冰库别捡四员,二员陞别提;典设别检三员,二员陞别提;重林、桃源、金井、麒麟察访,并为参上;掌苑、司圃别检各二员,一陞直长,一陞奉事;司饔、社稷参奉各一员,一陞直长,一陞奉事;典狱参奉一员,升奉事。
○初平安观察使李世载状启,发李旭奸赃有欺瞒公家之语,户曹判书赵泰采,即其时道臣也。怒其轧己,上疏引咎,有曰:“使臣处事当理,无可訾摘,则交承契好之间,岂有不相悉之语也?”世载上疏,复胪列李旭牟利,营门见欺之状曰:“关西,财货所聚,驵驓之徒,忘生趋利,自是伎俩,则奸细之欺瞒重臣,恐非但旭一人也。重臣虽以平日任使之情,有所愍然,在臣奉法之道,岂敢顾契好交承之义,原恕死罪乎?旭以一贾竖,玩法恣行,情状绝痛,启请枭示,法例当然。岂欲故为侵轧重臣也哉?近来洛下,訾臣飞语,无所不有。臣若不去,安知无消骨之谤,甚于今日也?”时平安监营私橐累千金,被执中和之说,喧传都下。盖李旭,煽动浮言,谋去世载,故其疏如此。旭,泰采私人也。及旭奸赃事发,人颇疑泰采,周旋于庙堂覆启时,及世载累疏陈辨,轧逼益深,人言愈藉藉矣。
7月12日
○丙辰,宪府启曰:“先正臣宋时烈,荷三朝宾师之礼,为一时士林之宗,道学节义,可以师表百世。不幸世道屡迁,百怪都出,至于李厦成疏而极矣。噫!厦成祖述朴世堂之馀论,诪张阖椑,靡所不有,至以不直阴戾等语,丑辱狼藉。大老己酉疏,显示诋斥之意,而当时其祖,受而巽谢而已,三十馀年之后,乃敢乘机助攻,以济其私。况其枭凤之喩,尤其绝悖。此而置之,将无以示尊贤之义,杜丑正之渐。请前县监李厦成,削去仕版。”答曰:“依启。”
7月14日
○戊午,怀德,雹。
○以李震寿为承旨,李箕洪为执义,金相稷为司谏,李海朝、李𥙿民为正言,尹宪柱为弼善。
7月15日
○己未,䄙嫔朴氏卒。第二王子之母也。命举行礼葬,优给祭需。且命择送棺板一部。既而以棺材之苟充进排,特推归厚署官员,翌日,又拿问,并囚禁署吏。仍下教曰:“虽士夫家板材,急急择取,期于限内入棺。不然,当重治,严明申饬。”上以王子幼稚失母,悲怜之,常置左右,抚视甚至。
7月16日
○庚申,时,亢旱,设祈雨祭。是日得雨,命赏赐祭官有差。
7月17日
○辛酉,四学儒生李沉等,上疏为先正臣宋时烈申辨,答曰:“为大老辨诬之诚,溢于言表,予甚嘉尚焉。”后,时烈门人执义李箕洪、平市令郑纉辉、忠淸道儒生蔡之涵等,俱上疏辨诬,上嘉纳之。
7月18日
○壬戌,为都目政,以李思永为大司谏,李光佐为副校理,李晩成为辅德,洪万朝为江原道观察使,金德基为黄海道观察使,李健命擢为江华留守,李益寿特陞刑曹判书,金宇杭为都承旨,李世奭为司谏,崔昌大为献纳,李观命为兼司书。德基素有干能,勤于职务,而处事苛察,多致怨谤,不廉之声,喧藉道路。迁擢方伯,公议大骇。
7月19日
○癸亥,流星出牵牛星下,入巽方。正言李海朝启曰:“大司成金镇圭,不能表率多士,以兴礼让之风,而代士子构疏,反怒其文之不见用,张皇投疏,极意喷骂。如此举措,未或前闻也。士子之终至空馆,固甚顚错,而镇圭苟欲为大老申辨,则初不必假士子之名,泮疏若有未尽剖破者,则陈章追辨,亦似未晩。必令泮儒,尽用已文。已非公心,而镇圭不见士子之文,士子不见镇圭之疏,则疏语缓峻,彼此难知,谓惮严峻之辞,未免臆逆。设有追咎之言,何足深怒,而径先暴发,沮败疏事?任教胄之责,而反与士子辈,切切争较于言语之间,其坏损事体,骇惑瞻聆,莫此为甚。请大司成金镇圭递差。”答曰:“依启。”镇圭处事怪骇,台启之发,公议快之。
○南海安置罪人柳命贤死。命贤己巳凶人之尤者也。兄弟窃弄权柄,胁持君上,臧贤病国,罪恶滔天,天讨不严,竟保首领,人皆痛惋。
7月20日
○甲子,以李观命为校理。
○传曰:“今秋展谒,初欲行于他陵矣,更思之,世子情理,不可不展谒于明陵,路分为二,不可不虑。将谒昌陵,仍展拜明陵,世子当随驾。分付该曹。”既而又以历展敬陵、翼陵,下教,仍命勿广治道路。
○承旨崔重泰,与同僚金宇杭,有私嫌,以病乞递,上下教曰:“曾前金宇杭,论劾崔商翼。以故重泰之前后为承旨也,不欲与宇杭为僚,必递后已。今虽陈病,意实在此。昔甘宁之杀凌统父也,孙权为之谕解。宇杭之一时弹论,元非仇怨之比,以此控辞,殊极不当。还却其疏。”重泰乍出旋递。
○持平金栽上疏,陈秋事失稔,伏乞预讲给灾之方。且论戚里之害,盖专攻金镇龟兄弟也。其疏曰:
外戚之祸,史不绝书,盖上之所以处之者,不得其道也。夫位高则骄,势成则横,常情之所不免,而司马之职,实掌戎政,师儒之长,表率多士,国之重任,无过于此。而殿下授之而不疑,戚臣受之而不辞,位望太隆,荣耀太偏。势利所在,人必趋附,作羽翼张气焰者,安保其必无,而专擅纵恣之习,将何所不至?履霜之渐,不可不谨,既往之辙,不可不戒。一蹈危机,后悔莫追。与其假之以权柄,而家国同受其败,曷若裁之以法度,而上下并享其利也哉?今臣此言,不害为先事之戒,未必非戚臣药石也。
答曰:“上款所请,未免太早,下款所陈,殊涉谬戾也。”栽疏泛论外戚之祸,大义则好,而事无指的,语极危怖,议者以为,非平允之论。镇龟以戚畹之臣,处权要之地,屡被人言,不知敛退,其子春泽,持身不靖,数犯重狱,人皆以他日祸家目之。虽相好者,亦欲显加诋斥,以存形迹,如栽疏,即其一也。
7月21日
○乙丑,上以备局多故,久阙次对,命来会入对。上曰:“金栽疏,专攻外戚,语极深峻。本兵之长,出仕未久,又将引入,瘝旷可虑,金镇圭亦屡经大司成,而今忽为言,未可晓也。”右议政申琓曰:“镇龟久不拟司马之望,物议称屈,臣果通拟。镇圭近日举措,虽见非公议,名位至此,岂不合国子之望耶?”李海朝曰:“镇圭之任师儒,非今斯今,栽之居台阁,亦有年所,到今论斥,莫晓厥意。镇龟曾前掌兵,重被弹劾,而今又行公,殊失自处之道。以此非之则可矣,而至于羽翼气焰之说,极涉过重。从前以外戚而掌兵权,长国子者,不止一二。不论人之贤否,事之是非,惟以戚畹之故,谓之不合此任者,岂非偏系之甚者乎?然镇龟情势,决难复出,宜槌变通也。”上曰:“变通之说,未知其得宜也。”景福宫卫将郑斯玄,仍任。斯玄善调马,时,济州有所进良马,申琓白,令斯玄,调习于直所。斯玄适瓜满,琓请仍其任,许之。琓之所建白,细锁烦猥,类多如此。后,校理李观命白上曰:“守令仍任,盖多有之,而自古及今,未闻有空阙卫将仍任之举。其所还仍,专为喂马,岂不招四方之骇笑乎?”上曰:“空阙便于喂养,仍任何妨?”
○罗州监牧官金砯犯赃下狱。砯,申琓之庶族也。琓时为太仆提调,除砯牧官,砯自任所,载米数十石,送琓家,且于太仆郞属、吏胥,各有所馈,传说狼藉。琓自发其事,尽令属公,而人言愈喧腾,不可遏。琓白于筵中,复请拿致,从之。后,砯纳供,谓其谷物,即出自私庄,分馈一家者,而以大臣家所送混录,欲为藉重推传之地。禁府启:“砯当初载米,行赂于大臣之门,盖出于慢侮蔑法之意。其罪已难原恕,而严问之下,不以实对,隐然为掩匿之计,尤极痛骇。请刑推得情。”允之。屡加刑,竟不服。
7月22日
○丙寅,上谒太庙。上尝以只行岁首省拜,心有所不安,命以春秋省拜,为永式。至是,涓吉展谒。
7月23日
○丁卯,流星出危星下,入南方。
○以李世弼为掌令,李㙫为文学。
7月24日
○戊辰,御昼讲。
○兵曹判书金镇龟免。镇龟引情势乞罢,上优批不许。既而下教曰:“兵判所遭非常,有难强迫。举动日迫,百事苟艰,姑许递焉。”镇龟屡遭弹论,眷系不退,冒当兵柄,卒速顚沛,识者讥之。然廉约周愼,盖其所长,为司马未一朔,大有能声,武士皆惜其去。
○以尹世纪为兵曹判书,洪受瀗为大司宪。世纪,地望素轻,骤叨重任,人皆骇叹。然其为人质直,不拘小节,犹有大家遗风。出而为政,颇循公道,武士多誉之,物议稍定。
○以李濡兼禁卫营提调。右议政申琓言:“朝家以海防,专委濡,受命已久,多有区画,虽移他职,宜令仍带军门经理事务。”故有是命,公议骇之,濡屡疏辞免,久之,复面恳甚力,上始许之。濡有忧国之诚,身总重务,多所经纪,而才识暗劣,且多狐疑,不能决一事。上若有询问则必曰:“此事臣方区画,徐当作节目启下。”有人陈某事,则又曰:“此亦臣所商度者,徐当禀定。”经年阅时,卒无所施,人皆笑之。
7月25日
○己巳,御昼讲。时,停讲日久,侍讲官李晩成,尝以引接踈阔,陈戒,上嘉纳,至是,连日开筵。
7月26日
○庚午,宪府启曰:“忠州幼学朴东健妻李氏,呈诉本府言:‘东健之弟东弼死,其妻姜氏少无子。才过一年,恣行淫秽,与邻汉得哲为名汉,潜奸,为邻女所发觉,现捉得哲于奸所,邻里老少,聚会目睹。得哲钻壁而逃,䌸送姜女于其同生家,则姜女又逃匿于得哲家。东健搜捕,告官推核,俱个个承款,而今牧使,即姜女族党,故姜女欲为死中求生之计,终乃变辞以为,东健欲夺其田畓,谋杀渠身,䌸男子投房中,构成此狱,遂囚东健,欲施反坐之律。乞拿致京狱,划即辨核’云。士夫家淫狱,系是莫大。姜女承款,果为明白,则本官之必欲反案,事极骇然。请令本道,别定刚明官,详查处决,俾无呼冤之弊。”答曰:“依启.”
7月27日
○辛未,靑阳、大兴地震。
○以郑澔为吏曹参议,申怀为大司成,金相稷为司谏,金兴庆为司书。
○文学李㙫,司书金万谨,上疏言:
王世子年前展谒明陵也,在衰麻中,不得遍诣诸陵。今则心制虽存,服色已变,独于昌、敬两陵,不行祗谒,情礼缺阙。随殿下同行展拜,恐不可已也。
下礼曹议,礼曹言:“大驾先诣昌陵,王世子以其间,行望哭礼于明陵,势不可已,过哭礼后,转诣两陵,非但有窘速之患,亦不无伤损之虑。”遂寝不行。
○先是,李墩以奉使失体被劾,及蒙叙,上疏辞赏典曰:
台启声罪至深,勘律则轻。其所为案,有若无端酬酢者然。此出于悬揣之言,而至于因议奏草本中语,相与责诘之际,其权辞与实对,臣诚愚昧,不省其如之何可也。
文学金普泽,上疏陈辨,违召坐罢,至是,司书金兴庆,又费辞自辨。〈史臣曰:“使臣以国书所不载之事,私相酬酢,大乖事体,纠正之论,乌可已也?普泽,实倡其议,兴庆随参,而兴庆始持疑而勉从之。一种躛言,煽动中外,以为:‘台臣以使价之不明言张氏罪死实状于彼中为罪,以为胁持嫁祸之计。’论启诸臣,俱危怖不自安,墩疏之出,语意益深险,兴庆尤懊悔,至以随参一启,本意无他等语,自明愈力,识者笑之。〉
7月28日
○壬申,移属威凤山城于金堤郡。威凤,初属砺山,道里险远,砺民不堪其苦。道臣以金堤距山城最近,请移属之,庙堂覆启,许之。
7月29日
○癸酉,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吏曹判书李濡曰:“摠戎厅牙兵之在松都者,捧米苦重,不能支堪。朝家稔知此弊,而尚未变通者,以本厅军需之无出处也。臣愚谓三南月课价米万馀石,例自宣惠厅,分送三军门,以备铳丸,军门取赢补用。今若移给摠戎使,与牙兵所纳米,其数相当,而属牙兵于松都,作本府军,则摠戎军需之乏绝,既非可虑,牙兵偏苦之积弊,庶可少纾,松都亦坐得千馀卒,公私俱利,变通之策,无过于此矣。”上命施行。礼曹判书闵镇厚曰:“慈山地方偏小,四境远不过四十里,近或六里。古老传言,燕山乙丑,宦者金季敬,直谏被杀。季敬,慈山人,故燕山革其邑,以其地分属傍近。中庙朝,复置之,而不能尽复故疆,而文籍无征,古今异宜,虽不可一一还属,令道臣,适量变通画给为宜矣。”上从之。镇厚又曰:“慈母山城近处,有德池筒,即管饷屯田,而幅员甚广。监司李世载募军开垦,几至二千石落种,而未开垦者,尚馀百石地。一年收获颇多,大有补于军饷,宜仿屯田例,募民耕作,作队操链,农时则耕耘,临乱则守城。请从今自备局句管,考其农作之勤慢,时加警责,俾之着实。”许之。命立朴犀祠于龟城,以崔景侯、金之伫,合享于慈山崔椿命。初,四臣,皆高丽抗节立功之士也。时,龟城新筑城,闵镇厚自西归,以民情陈白,请许享祠,耸动观瞻,遂有是命。初,济州牧使李衡祥驰启:“名山大川,载于小祀,而汉挐山,独漏于祀典。《五礼仪》纂成,在成化年间,其时本州乍顺乍逆,或因此而见漏也。曾以此事状闻,而见格该曹。乞更令禀处。”礼曹请问议大臣,领议政申琓议:“既知其亏阙,则到今追载,恐无所妨。”判府事徐文重议:“耽罗置郡,始自丽末,国朝因之,至世宗,始分为三邑,则《五礼仪》纂修时,非见漏也明矣。世代夐远,文献无征,屡百年之后,强为义起,降香于远海之外,未知合宜。”领府事尹趾完议:“国典所无,今难创行,而名山阙祀,既涉欠缺。本州事体,与诸道州郡有异,令本州春秋享祀,如诸候祭封内山川无妨。”他大臣不献议。上判下曰:“汉挐山,以海外名山,独不入于祀典,未免欠阙。依领相议施行。”礼曹请遵雉岳、鸡龙等山祭例及祝文式,以正月、二月、七月设行,允之。
八月
8月1日
○朔甲戌,以李德英为司谏,金相稷为弼善,赵泰一为文学。
8月2日
○乙亥,时,陵幸隔宵,雨势翻盆,京畿道臣驰启,赤水漂流,人不通涉。政院请差退拜陵日期,答曰:“二陵既已受香,决不可退行也。”诸承旨又入对力争,上终不许,右议政申琓,亦上札陈,不听。
8月3日
○丙子,上谒四陵,王世子从之。车驾临发,雨势不止,玉堂至欲当舆以谏,而不果。平明抵昌陵,天色始开霁,遂行祭。仍谒敬陵,历翼陵,又行祭于明陵,世子陪祭。礼毕,还昌德宫。是日,赤水弥野,桥梁坼绝,自阿岘以北,植炬皆灭,不辨道路,从行人马,十顚九踣。自昌陵历拜三陵也,诸臣步从,泥泞没膝,不能行。大臣以下,或负人而行,或跨木以渡,班行顚倒,不成模样。问安时,近侍脱靴徒跣,泥色满衣,相顾骇笑。自有行幸以来,所未有也。上性暴急,临事率意,不能从谏,多如此,识者忧之。后,校理李晩成白于讲筵曰:“向日大臣、喉司,请退陵幸,而未蒙允许。受香后退行,虽曰未安,差迟数日,亦何所妨?幸而天晴,车驾得以无事往还,此固万一之幸耳。苟或雨势翻盆,竟日不止,则行危蹈险,尤当如何?虽欲悔之,其可得乎?殿下或以为前者不从群臣之言,而亦无所害,当事独断,每每如此,则岂不有损于圣德也?既往已矣,来者可追,愿留意焉。”上曰:“今者陵幸,盖欲于明陵再期前行之,不可迁就。天下本无理外事,秋雨不必连日。且道路、桥梁之颓溃者,雨后改修,民弊不赀,故决意作行,非欲必立己见也。”承旨金万埰曰:“日后凡事,又或如此,有非从谏愼事之道。儒臣规戒,盖以此也。”上曰:“予亦非以儒臣之言为非也。二陵既受香矣,秋雨可旋霁矣,不果中辍。不然,何必强行乎?陈戒诚至,予当体念焉。”
8月6日
○己卯,命卜相。再次加卜,以李畬拜左议政,金构拜右议政,申琓陞领议政。以闵镇厚为左参赞,徐宗泰为工曹判书,李彦经为弼善,南相夏为文学。畬自少负重名,文学雅操,同朝莫及,而秉铨以后,稍失众望,退归鄕里,无意造朝。至是,大拜,士流倚以为重。构为人刚明有才干,而识量偏小,非公辅器。且多积毁,新遭重劾,而特以宠眷殊众,躐升台阶。
○大司宪洪受瀗上疏请诛金砯、李旭曰:
金砯之载米行赂,实是凌蔑大臣,慢侮朝廷之致。其意盖谓,大臣可以货取,国法可以欺玩,恣行剥割,以为求媚发身之阶。论其情状,万万痛骇。幸赖大臣无隐,既发其奸,又言其数之不赀,则不待更按而固已彰露无馀矣。臣谓以此为断案,登时置辟,则舆愤可雪,国法可伸矣。李旭之残割店民,劫取银钱,其所自供,亦至千万。国家用法,当以三尺为准,而备局以毕偿间,绝岛定配为断,此诚失刑之大者。幸以西来重臣之言,姑无故纵之患,而古人云:“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况凡事久则易变,亦安知玩法之言,不复出,而终不至于幸逭耶?宜命道臣,征赃后,枭首境上,以警奸贼之辈也。
答曰:“金砯自有当律,李旭才已酌处矣。”
8月7日
○庚辰,御昼讲。侍读官李晩成曰:“顷以䄙嫔初丧板材事,命拿该官。第近来板材踊贵,户曹给价,不过三十金。以廉价而得好品,诚亦难矣。且闻䄙嫔之族朴同知称名人,从中操弄,至以银尖子,剌其木理,尖入辄退却。木品虽坚刚,岂有尖子不入之理乎?以此言之,亦非该官之罪也。礼葬,例有主管之人,非外人所可干,而朴姓人凭借作弊,不一其端,市廛不堪其苦,殊甚骇惋。请命查治。”上震怒曰:“礼葬事体,何等重大,而敢为救解该官之言?筵中虽曰不严,何敢若是?何敢若是?”晩成曰:“臣之所言,不过随闻直谏,欲除弊习而已。宁有一毫他意乎?”上拍案曰:“该官必苟充进排而后可乎?尔言非救解该官而何?”侍读官李观命曰:“殿下喜怒暴发,群下屡以此陈戒,而辄复如此。晩成之言,非有他意,而声色震厉,摧折太过,实非平日所望也。”承旨金万埰曰:“礼葬虽重,自有主管者,非他人所可与。查治之请,实附有怀无隐之义。殿下若平心舒究,则岂不嘉尚乎?”上曰:“初丧时看检,胡大罪耶?苟是土夫家礼葬,则虽有凭依作弊者,谁肯一言?礼葬,一也,而形势不同,查治之说,果出公心乎?尔辈所为,予所洞知也。”观命曰:“此事臣亦闻知,特同僚先发之耳。情外之教至此,不亦有歉于包容之量乎?”知经筵李濡,畏缩不敢言,但曰:“该官亦岂无罪乎?”万埰又欲有言,上大声曰:“承旨何敢杂谈?”遂退出,未出阁门,堆案之声,震于殿内。晩成退而上疏请谴,更申未毕之说,有曰:
今臣所陈,何等琐屑,而殿下不少假借,震以雷威,设有事关宫掖,贻累圣德者,莫肯为殿下言之,臣恐日后狐鼠之辈,必将凭依作弊,益无所惮,岂不大可寒心哉?
答曰:“勿辞察职。”
○备忘记:
武臣李万相、假注书洪禹瑞,今日出入之际,不为趋跄,殊甚偃蹇。并罢职。
既而传于政院曰:“归厚官吏拿治命下后,禁府原情启下已久,而刑曹尚无捧招之事,问启。”政院招问刑曹郞以为:“本曹规例,如有官员、下吏,一时就拿之时,必待禁府科断,次第勘罪。该署书员捧招已久,因该官未结末,不得举行矣。”夜深后,又下备忘记曰:
归厚别提宣豪臣,礼葬棺板,初不择送,推考申敕之后,亦不着实举行,及其就理纳供,多般饰辞,以为欺罔之计,而至使儒臣为言,此实曾所未有。诈不以实之律,在所难免,决杖徒配,书员严刑,一体定罪。
政院缴还曰:“臣等因入侍诸臣之言,伏闻天怒震叠,大声以色。窃谓风霆之怒,不待竟日而止矣,曾未移时,有秋曹问启之举,继之有史官、武臣罢职之命。臣等固疑渊衷之激恼,及至更鼓屡下之后,又降严旨,官吏特令杖配。不料包容之量,有此过中之举也。该官固有其罪,而今因讲官一语,不待议谳,特勘其罪,无乃有乖于有司存之义,而终有歉于不迁怒之戒耶?况儒臣处近密之地,有怀必陈,何尝为一微官屑屑分疏,而遽下万万情外之教乎?请加三思,快霁雷威,还收成命,使王府奏谳,务归至当。”答曰:“勿烦。”
8月8日
○辛巳,御昼讲。侍读官李观命曰:“昨者因一微事,天威震叠,臣草草数语,无以匡救,终夜忧叹,彷徨不寐。今日入对,伏听讲读之音,大异平日,殊失圣人和平之气。未知缘何激恼而然耶?夫言路开闭,系国家兴丧,而殿下乐闻软熟之言,厌听谠直之说,少咈圣心,辄加声色,今日言路之崎岖,实无足怪。且圣人喜怒当付之物,可怒在彼,不在于己,何必大声疾色,以示人不广耶?同僚所陈,盖自附于无隐之义,非为一该官地也。䄙嫔之丧,既命礼葬,有司自当尽心奉行,而于殿下,特一姬妾耳。设有狂妄之人,直斥后宫,殿下固无可怒之事。况以姬妾族属,凭借作弊,此等幺麿之辈,治之何难?令有司推问,有罪罪之,无罪赦之而已。岂可径加摧折,辗转激恼耶?昔袁盎,引却愼夫人座,而赐黄金褒之,董宣击杀公主奴,而奖之以强项。殿下于此等微细之事,犹不假借,假令廷臣有为两臣事者,殿下威怒,不但止此,尚何望有褒嘉之美乎?从前进戒于殿下者,尝在喜怒之节,而临事触发,每每如此。先儒曰:‘七情之中,惟怒难制。’又曰:‘就性偏难,克处克去。’惟愿自今留意于本原之地,凡于酬应万几之际,不形喜怒,必察义理,则岂复有顚倒过差,如今日之为乎?”上曰:“昨日晩成之言,果出于公心乎?该官奏谳则有司存,固何与于儒臣,而乃敢为缕缕救解之说?今日筵席,可谓不严矣。凡人家初丧,亲属例为看检。礼葬棺板之点择,亦非科外之征也。曾前位高家礼葬时,凡干丧具,极其苛察,至给长生殿馀件,而犹且点退,其时有何不直取梓宫之语矣。厥后朝廷之上,未闻有一人言之者,独于此丧,沮抑如是者,抑何心哉?王子年今五岁,才免怀而丧母,姑讳其死,而呼母之声,昼夜不绝,情境惨切,有不忍言。予谓初丧棺材及葬山,不可不愼择,以此屡敕护丧中使,盖欲送死无憾,以慰王子他日情怀也。近来士夫家勒夺人墓地,比比有之,而今欲营一空闲无害之地,亦不可得。棺材点择,胡大罪也,而如得奇货,必欲查治?此不过凌蔑王子之致。事虽微细,可知用意之不美也。我国士夫形势最重,凌蔑公族,已成风习。王子虽是无阶,君安敢不及吏曹郞官乎?名流气焰薰天,实难与较矣。袁盎之言,盖欲明嫡庶之分,汉帝褒赏,固其宜也。今世苟有如盎者,子当厚赏,岂直五十金而已哉?尔之引喩大不衬近矣。”上语及王子情境,呜咽不已,又深怒姬妾二字曰:“姬妾姬妾云者,非所当言也。”同经筵兪得一曰:“伏闻天语恳恻,王子情理,实为矜怜。夫棺椁,附身之物,所当精择。殿下为王子送死无憾之心,孰敢容议?儒臣所陈,不过有闻必达而已。如果有意凌蔑,其罪难赦。渠既戴天履地,仰事殿下,则岂有一毫凌蔑之意哉?”上曰:“该官饰诈纳招,情状可恶。自初欲以杖配照律,非激恼而然也。翰林李縡,以晩成之侄,坐政院,敢以活人别提罢职为言。年少名官,安敢讥弄君父若是乎?诚可骇也。”观命,又陈戒,上不答。是日,上,馀怒未霁,诸臣在阁门习讲,震叠之威,已闻于外,莫不相顾失色。晩成知观命将有所言,谓曰:“君无妄言,益致激恼。”观命不从。及入对,触雷霆尽言,言甚劲直,左右为之缩颈。特进官兪集一、承旨尹弘离,皆瑟缩不敢出一言,得一略有所言,而语多可笑,反近于谄𫍲。玆数臣者,比观命,能不颜厚乎?我国谚语,以无罪横罹谓之“中学儒生和奸,活人别提罢职。”昨日史官、武臣罢职,归厚官又特命勘律,人皆谓圣意有所激恼。縡年少轻率,亦于众坐中,有所酬酢,其言流入大内,至承严教。晩成及縡,惶恐违召坐罢。
○以赵相愚为礼曹判书,兪彦明为持平。
○初,护军金镇圭,被持平金栽疏攻,上章力辨,有曰:“暧昧构罪,囫囵为言,直驱人于赤族之科。”至是,栽引避曰:“戚臣之家,从前屡被人言,毌论其言之是否,固宜益加畏谨,而其所自处,殊欠持盈之义。至于近日事,其驾气自恣之渐,诚有大可惧者。国言喧藉,有识忧叹,而臣不敢斥然正呼,略陈先事之戒,庶几上下敕励,得免底悔,而圣明斥以谬戾,大臣、谏臣,相继非斥,而戚臣之疏,讥切尤深,谓臣构罪暧昧。臣之所陈,未必非顶门上一针,而不思却顾深虑,乃反疑怒如此,臣窃惜之。”遂退待物论。
8月9日
○壬午,正言李海朝上疏。略曰:
今之可言者非一,而所深忧者,殿下实德未尽修,朝廷施措,未尽公也。殿下天资英明,圣学深博,而謟言杂进,多听而易惑,善端乍萠,始明而终晦,号令注措,变易靡常,喜怒刑赏,舒惨无常,只以牵架补漏,为至计,虚伪文饰,为深谟,百度废弛,庶事丛脞。岂殿下立志之诚,未笃而然耶?殿下外无驰骋弋猎之娱,内无土木兴作之役,饥岁忧勤,多方赒恤,乃至拾橡捐金,以补赈资,而如伤若保之念,不能恒存于中,约己省用之政,又不表见于外。道殣相望,仓积俱竭,而尚方之制作日巧,织方之组绩不辍。多索白蜡,至发于儒臣之章,远买异锦,又登于谏臣之疏。宫家折受之弊,廷臣相继切谏,殿下一向厌闻,间或勉副其一二,而持难之意,如挽强弩,成命未久,贻弊犹前。殿下既失表率之道,故高髻广眉,上好下甚,华靡成俗,贪饕无惩,尊卑相混,天物日殆。是知殿下节俭之德,有所未尽也。殿下临御已久,群臣之邪正贤愚,莫逃于衡鉴之下,而进退黜陟,不能无偏,求其适意而不求其正,已取其可爱而不取其可畏。或有今日好之则容忍其大何,明日疾之则暴扬其微瑕,非其人之乍贤乍侫,非殿下之或迷或悟。其人之贤不肖,固自若,而惟殿下加膝坠渊,自无常耳。是以人无固志,泮涣离柝,窃恐殿下好恶之心,未得其正也。噫!朝廷者,四方之根本也,而近日体统凌夷,私意横流。若其人才用舍,皆系铨衡,而奔竞躁进之风,长,为官择人之道,丧。宣化、提举之职,或有不顾廉义而干求者,管监、吏胥之役,无不为其私昵而图嘱焉。至于庙堂论荐,虽未必尽拘于常格,而亚铨淸选,或不顾于姻嫌,守御重任,或未叶于物议。新擢隆班,实职未加,而遽授司马之长,才被弹章,兪音已下,而强仍三军之帅。左右推挽,朝夕超迁,轻假公爵,如用私物。如是而可望恢张公道,汇征贤才乎?噫!党论之害,其来久矣。而祸变相仍,局面屡换,朝廷无异逆旅,臣邻有同寄寓,全身远害者,唯思引退,忘公死党者,互相倾夺。异趣舍则有才而抵排,同臭味则有罪而周遮,论其岐议者,诋以伐异,规其同色者,斥以回互。虽心公议正者,发言论事,能免此题目鲜矣。伏愿殿下,建用皇极,克去己私,抑躁竞之风,申关节之禁,深思消融调剂之道,明下忠邪淑慝之分,以之杜私邪而破朋比焉。且伏见备忘记,有归厚署官吏刑杖徒配之命。臣窃以为未当也。彼虽有不谨之事,其罪轻重,当付法府,而不待奏谳,径先定罪,此岂先有司之道也?亦愿还收成命。
答曰:“缕缕进言,亶出忧爱,予用嘉尚。可不留心?第语逼大臣,殊欠和平,未知其稳当。疏末事,不必待议谳也。”时,庙堂注措,多咈物议,海朝能刺举其馀,论列切中时弊,公议多之。
○持平兪彦明,上疏以前事陈辨曰:
臣冥摘世道,动犯时机,吹沙投石,暗排明击。金普泽雄号于前,朴见善牝承于后,又从而有郑澔之疏。大抵一串路脉,专事诟辱,臣处软地,何以堪之?朴世堂,特一索隐者流。虽妄自著述,藏之私箧,其言之悖谬,何足以诬人耳目,为后日之害哉?朱子之言曰:“《熙宁日录》之出真迹,是其徒失计也。”使当时举而焚之,后来传闻异辞,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无溢恶之疑。今之火与不火,得失正类是耳。臣之愚意,实出于此,而辞不别白,致勤严教,而攻臣者群起,抑何故也?至如普泽之疏避,目臣以媕婀小人。夫所谓义理,天下古今公平正大之物也,而普泽谓独知,而自私欲以是箝制一世,莫敢谁何,独不畏傍观者之尽得其肺肝乎?疏中假托慰安等语,有若以春宫情理,无足慰安者然,此何言也?相臣之札,以毌致穷竟为言者,固为大失着,而当初罪黜,责其处义之失当,及今收录,出于涤瑕之大度,而普泽之疏,不前不后,必在于造朝之翌日,务伸凌轹之气,不避狙击之嫌,而犹曰以廉耻待之。夫廉耻,小节,护逆,大罪,而乃以小节责之,望其自处,甄明义理之论,果如是耶?
疏入,递差。彦明以丑言相加,务快其忿,可谓尤人而效之。况其春宫情理,无足慰安等语,胁持至深,此固一番人嫁祸之欛柄。普泽虽可怒,岂忍以此语,发诸口哉?用意不仁矣。
8月10日
○癸未,以黄一夏为承旨,崔昌大为副校理,孟万泽为持平,权𢜫为献纳。
○校理李观命上札曰:
近因李晩成一言,渊衷激恼,辞气非常,处分失中。臣再入经席,目击无前之过举,诚浅言讷,不能匡救,草草敷语,反承严教,退伏直庐,耿耿忧叹。臣未蒙谴斥之前,则一日在职,亦有其责,何敢终分泯默,不望日月之更乎?晩成之言,事虽微细,亦关宫禁,盖近日所罕闻也。殿下于䄙嫔之丧,凡百敛葬之节,另加申敕者,盖闵怜才免怀之王子,俾无馀憾也。第晩成之心,以为礼葬,自有主管者,而此辈夤缘凭借,害及官司,道言喧籍,而独圣上未之察,故欲望究核,使国人,明知其不尽出于上命,以光昭俭之化,此何负于圣明哉?况该司官吏与后宫族属,于晩成,等是闲人,亦何有爱憎之偏乎?前此位高者,虽有择木而贻弊,始非晩成之所闻知,则又何责其吐刚茹柔,而谓之用意不公耶?设使其言,有过于事实者,不过听闻之过,而言一世所忌讳者,本非一身之利,何可认为奇货耶?殿下遽生疑怒,声色震厉,语不暇择,自损肃穆之容,徒肆血气之愤,径夜而怒不释,临筵而气益激,不待廷尉之当,而经勘小吏之罪,何殿下示人不广,乃至于此也?伏况史臣私言,何自而至于黈纩之下哉?此不几于卫巫之益谤乎?今殿下若复寄耳目于掖庭之小竖,则自此群臣将重足而立,救过免罪之不暇,谁复为殿下进言,而谗慝之说,亦因此而渐进,此岂国家之福乎?凡人性偏者,不能自知则已,苟或知之,何患乎难克?殿下尝下教曰,予病多在躁暴。殿下亦自明言,而随事发见,终难克去,无乃善端之发,不能扩充,天理人欲,互相为用耶?自有此事,已数日矣。乙丙淸燕,夜气静寂之时,易直子谅之心,油然泉达,忿懥好胜之私,豁然雾消,不远之复,必无待于七日矣。伏乞圣明,善推前日言病之心,用力于不迁不贰之功,传教之未安者,一并反汗,召还言事之臣,该司官吏,更付有司,原情定罪。
答曰:“已谕于前席矣。决不可挠夺也。”观命,既面对力陈,又上札献忠,其言剀切谠直,人谓近日奏疏中第一。
8月11日
○甲申,平安道云山、龟城,霜降。
○以李光佐为校理。
8月12日
○乙酉,初,校理权尚游等,辨破《思辨录》,书既成,引嫌不肯进。校理李晩成请令在外儒臣,辨破以进,上许之,命礼官,持往右赞成尹拯,不对。户曹参判权尚夏言:“向者李观命,与臣弟尚游,承受此任,有所辨论。臣弟尝示草本,其所辨晢,大抵明白详悉,更无可以添删者。彼二臣,虽自引嫌,其在事体,不可舍已成之书,而更畀他人;在臣之道,亦不可忘越俎之嫌,架叠为说矣。”命更往辨破,竟不承命。
8月13日
○丙戌,上,猝然不豫,胸膈痞塞,急招诸医,阙内汹扰。提调李濡、金宇杭,苍黄入侍,受灸良久,始少定。宇杭私问医官曰:“此何症也?”曰:“疝气也。”上曰:“自数年来,此病已成根柢。初觉微痛,不料转至此境矣。”上,又叹曰:“凡人寝食,各有其时,而予则不然。性度不能宽缓,凡事不欲抛置,文书之出纳者,必数三遍阅,听断无滞。以致午后始食,夜分不寐,火症日炽,以至于此。予非不知病根之所在,而亦无奈何耳。”濡等陈戒,请安心静虑,寝食以时,上不答。药房,遂直宿。
8月14日
○丁亥,仁显王后再期,王世子行祭。
○药房入诊,上曰:“今日是敬宁殿再期,怆悼如新。自内欲行别茶礼,予适未宁,遣世子摄行,缺然甚矣。奠酌礼,择日举行。”
○药房都提调申琓闻上候违豫,来宿阙下,以情势不安,不敢入。提调李濡白其状,上曰:“谏臣所论,侵逼至深,而亚铨虽有姻嫌,庙堂论荐,自异常格,兵判虽未经实职,从前以从二品,直陞大司马者,亦非一二。此则盖未谙前例矣。赵泰采岂是不堪守御使之人耶?尹就商为将,颇得军心。所坐不过薄过,还授前任,亦何所妨?大臣尚不陈疏,可见其惶蹙矣。遣史官,谕以安心行公。”琓上札辞免,仍陈辨洪受瀗、李海朝之疏。略曰:
庙堂之荐,不拘常格,虽至亲姻娅,曾不避嫌。至于亚铨,朝议佥同,臣何可强避乎?守御,固是重任,而以亚卿兼之者,亦有之。况其才器见称,则以方在度支之人,见拟于此,未知其不可也。司马之长,既蒙宠擢,资级相当,循例备拟。为官之道,当问才具之当否。何必苟于实职之经不经耶?朝家之待帅臣,不比他职,施罚而仍授者,亦多前例。且闻其尽心戎务,颇得士心。臣札只陈古事,非敢直请仍任也。金砯事,臣既请罪,今方按问,惟在金吾之议谳,臣固无与。而李旭则臣与诸臣,相议覆启,措语如未厌物情,则言之固可,而语意之深至此,莫晓厥由。臣之乖忤于时议,非特数事。今于两臣之言,实无介介之意,而第疑阻太甚,全不称量,乃于举措问事,至以如用私物等语,加之。噫!是何言也?臣若淟涊蹲冒于首相之任,则实恐贻辱圣朝,乞赐镌免。
答曰:“卿之才德,允合元辅,何用㧑谦至此?台疏过当,予已知之,亦有所开释,则一向引嫌,无已大过?速出视事,以副朝野之望。”
○初,徐宗泰上疏辞冬至使之任,上却其疏,至是,下教曰:“人臣虽有情势之难安,使事有同往役,义不敢辞,而宗泰尝苦辞北道试官,强迫而后始往,今又辞使命,实是前所未有之事。从重推考。”
8月16日
○己丑,以崔启翁为掌令,韩永祚、朴熙晋为持平,任胤元为黄海道观察使,任舜元为承旨。
○正言李海朝,以大臣札引避,而逐条论辨,语意深切。答曰:“今观避辞,讥切大臣,转加一层,良可异也。勿辞。”海朝退待物论,宪府处置出仕。
8月17日
○庚寅,校理李观命,以其老母将往其弟江都任所,而独在直庐,无由往别,上疏申恳,乞得一日之暇。政院以僭猥,不许登彻,观命复疏斥政院。有曰:
爱亲之心,人之所同。彼身居出纳之地者,孰无父母,而宁昧推恕之道乎?缘臣诚孝浅薄,不能见信同朝,此臣罪也。臣出,亦罪也;不出,亦罪也。出而犯僭越之罪,则虽死,其心安,不出而重陷名教之罪,则不但臣无以举颜见士大夫,堂堂盛世,安用不孝之臣乎?乞下司败,勘臣罪律。
仍径出直所。疏入,上不省。政院诸臣,上章陈辨,观命再违召,皆命勿罢,始就职。观命情理虽切,陈疏则僭也。喉司之还却宜也,反詈之辞,全不择发,颇失士夫口业,人皆惜之。
○司谏李德英上疏曰:
日昨儒臣之请查朴姓人作弊者,其意则出于有怀必陈,殿下遽生疑怒,不少假借,大有损于优容之德,至于官吏之特自勘断,尤是过举。因一微事,辞气之不平,举措之失中,乃至于此。殿下又以检阅李縡之失言,至勤严教。年少之人,不谨言语,有此妄发,然省中私戏之言,何为而至于黈纩之下哉?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乃是严宫禁之第一义,而今外言之入,若是其捷,则内言之出,乌得无乎?伏惟圣性明睿,才差便知,必已自悔于事过之后。因此加勉,务尽宽平正大之体幸甚。正言李海朝之疏,尽多剀切之言,而独下段所论,指意非常,致令朝着不靖,臣窃惜之。大臣以人事君,推挽荐进,固其职耳。既许推荐,而从而疑之,不问前例,不究事势,或谓之轻假,或谓之冒嫌,此果平允之论乎?彼数臣者,储望既久,履历既多,循次登进,盖所不已。其可以此而谓推挽之力耶?传曰:“攻其事,毌攻其人;攻其人,毌攻其党。”就事论事,固当如是。谏臣若以为人器不称,则直为举劾,固无不可,而今乃不然,举其事则略略说过,而至若结语,则峻其话头,微露意向,始缓而终紧,由浅而入深。溱合数事,都归一处,末乃以如用私物为言,此臣所未晓也。迹涉喜事,意在敲撼,使大臣、诸宰,皆怀不安,位著殆空,非所期于谏臣者也。夫朝廷之上,礼让为贵,而近日风习渐渝,少有不惬,轻加诟辱。冒居潜伏之语,出于儒臣之疏,阿好首鼠之说,腾诸台臣之启,固已不快矣。前持平兪彦明之疏,又复效尤,以雄号雌承,含沙眩贩等语,极意喷薄,全无相敬底意,此何道理?臣窃不取也。向者宪臣论戚臣之疏,措语虽或失中,若其防微之意,实为药石之论。昨见处置之辞,诿之语不别白,置之落科。大抵处置之规,只观大体,定其立落,而今于大体,置而不论,就其言语之间,儱侗而为之辞,使是非倒置,公议莫伸。如许台体,臣所未见也。
答曰:“上款所陈,已谕予意,而所论李海朝、兪彦明事,极其明白也。”
8月21日
○甲午,领议政申琓上札乞免。有曰:
臣前札,偶有疑阻二字,而台臣避辞,直驱臣于循私蔑公之科,讥嘲蹈藉,无复馀地,臣未知何由致此。臣身虽可辱,独不念朝家体貌乎。
答曰:“日昨李海朝之疏,侵逼大臣,语欠称停,固已不快,而避辞中云云,一节转深,略无顾藉,岂不可骇之甚者乎?噫!朝论携贰,好恶不公,少有不惬,恣意诟辱,此诚末路之痼弊,心常忧叹矣。矧今四件事,宁有一毫私意于其间,而海朝之讥诋至此,其意所在,不难知也。卿若过自引嫌,则不惟有损于事体,国事日益泮涣,尤不可不念也。卿其思君臣之大义,此等喜事之论,勿为介怀,即起视事。”
8月22日
○乙未,雷震延安县鄕校明伦堂柱椽门楣。命设慰安祭。
○以朴见善为掌令,李相周为持平。
8月23日
○丙申,夜,流星出天囷星下,入东方。
○正言李海朝以李德英之疏斥,引避,退待物论。
○校理李观命上札曰:
日者正言李海朝之疏,不负国家耳目之责,而大臣初札,庶几曰犯而不较,实有宽弘之量。若因此益恢善图,导之以勤攻阙失,勉之以同寅协恭,则虽有一时浮说,自可消融妥帖,而循私蔑公之论,忽生于言议之地,斥以喜事,诋以敲撼,满纸张皇,罔非苟且谬戾,而要其归趣,不过力排公议,以自售其迎合取媚之计,而直驱言事之臣于党伐之科,挑起群猜,激成间阻。信如其言,则虽有阙政,而顾瞻缄默,必若卫士之莫敢矫非,然后方可免于讥责乎!目今奉公守职之义衰,喜同逞憾之习成,澟澟有分崩离柝之忧,而乃于其间,构捏虚无,酝酿疑怒,扬波于将倒之际,毁棋于垂败之时者,亦独何心?噫!士夫立心,必先公而忘私。或有触忤当路,不免于祸者,犹且为之,今也假殿下台阁之任,而急于营护,不得其说,则强做此喜事敲撼之目,欲以疑惑圣聪,阴中言者。此而置之,无以重台阁而镇浮议。请司谏李德英罢职。且伏念台阁之上,气象消沮,当一疑事,鲜不狼顾失操。大司谏李思永,当国事乖张之日,岂无一事可言,而徒怀规避之图,莫念分义之严,数日之内,五违召命。其在事体岂容如是?持平李相周之处置李海朝也,欲加显斥,则心知不可,明言是非,则有所不敢,左右牵掣,下语崎岖,称之以语不择发,而亦不得不置之立科,用意可谓劳矣。若此之类,不可不明降诲责,以砺其疲软之习。并乞睿照
答曰:“李海朝疏中所论数件,不过举措间事,而结语至深,不但在于就事论事,灼然可知,而及其引避,满纸张皇,讥侮转加。必如是而后,方可合于勤攻阙失耶?噫!世道日降,朝议溃裂,好恶亦随而不同,一有不惬,辄事攻击,则将使庙堂殆空,朝着无完人,虽欲做国事,谁与为之?思之至此,不觉心寒也。李德英疏语,有何迎合取媚底意,而汲汲斥去,犹恐不及?诲责之请,至及于处置之宪臣,其推波助澜,敲撼大臣之态,昭不可掩矣。噫!处论思之地,恣意党论,略无忌惮,予实痛叹焉。”观命复上疏陈卞曰:
夫党之名,何也?庇庥掩遮,背公营私之称也。今臣札辞,宁有一毫仿佛于此者乎?身居言议之地者,岂真以大臣拟荐,尽叶于舆情,而台臣疏论,实出于排击乎?亦岂不知公诵之论,非一二私好者所可救解,而反为此恐动胁勒之说,疑惑圣听,钳制言者,其害不特为一言一事之失而已。故臣窃效纠劾官邪之义矣。果然敲撼之说,为殿下所深信,疑臣之言,亦出于党论,人之计售矣,而殿下独不念是非有公,自不可诬乎?况党比之人,必利于己,然后为之。今台臣救殿下一二器使之宰枢,取媚于当轴之大臣,见许于华衮之宠褒,上下之眷待极矣。而彼言事之人,众怒群猜,身不自保,假使臣,用意偏护,何利之有哉?
疏入,递差。德英,与赵泰采、尹世纪等,素相亲昵,及台疏之发,欲为营救,而求说不得,游辞眩幻,排击言者,公议骇然。观命上札驳之,其言峻激,上疑其为党论,严旨摧折,识者叹之。或谓观命近日入奏出札,重触天怒,上之斥逐,不但为此事而已。
8月24日
○丁酉,以金澋为承旨,兪得一为大司宪,黄钦为大司谏,金兴庆为正言,宋宅相为司书。
8月25日
○戊戌,李肇为副校理,朴汇登为文学。
8月26日
○己亥,月犯轩辕第二星。
8月27日
○庚子,江原观察使洪万朝陛辞,上引见勉谕。吏曹判书李濡,同时入对言:“关东大饥,赈政尤急。将发遣御史,而宜先令都事,单骑往来,检饬凡百。”许之。
8月29日
○壬寅,擢洪受瀗为判义禁,任堂为掌令,赵道彬为正言,崔昌大为校理,洪重休为说书。
九月
9月1日
○朔甲辰,夜,流星出北落师门星上,入南方天际,状如拳,尾长三四尺许,色赤。
○命政院,凡公事,过初更,切勿捧入,仍为定式。从药房提调李濡之请也。上尝曰:“机务至烦,寝食失时,使予病至此。”群下忧之,有是请。谨按,人君莅天位而治天工,一日万机,不可谓不烦也。然而文王日昃不食,光武夜分乃寝,而不自知其劳且疲。斯二君者,亦未闻由此而成疾也。我主上宵衣旰食,机务不滞,中外莫不钦诵。自近年以来,听断之诚,不克有终,倦勤之意,形于言色,及其一月而屡违豫也,至曰寝食失时,致有斯疾。噫!疾病之来,圣人不免,倦极思逸,常情则然,而苟以文王、光武之心为心,则必不居然出此言也。古人之论治病多矣。洞房、深宫,为寒热之媒,疾威暴怒,伤血气之源。审症下药,不越乎淸心窒欲,而上之所忧,不在于此,下之所奉承者,亦不敢违忤,惟规规焉文书省减之是急,是无益于治病,徒有害于瘝务,其亦不知本也。
○守御使赵泰采免。领议政申琓言:“泰采以兼带重任,将被台论,并与本职而不肯行公。度支秋务方殷,瘝旷可虑。宜许改兼任。”许之,以李濡代为守御使。
○正言金兴庆上疏。略曰:
国家设论思耳目之官,所以辅君德而纠官邪。李晩成之陈其所闻,只使一世,晓然知宫府一体之治,而威怒遽振,何责太严,实有歉于圣人恢弘之量。至若史臣私谈,此固年少妄率之失,而遽有前席之严教。此言何以至于黈纩之下哉?宫禁不严,外言易入。臣之永忧长叹,不但此事而已。向者兪彦明勿火其书之言,盖欲彰其僭窃谬妄之状,亦虑举措之关后弊,可谓切至之论,而至以掇拾馀论,为案者何哉?金镇龟之曾为御将也,谏长疏语,令人危怖在镇龟之道,所宜力辞将任,而惜其无长君之谦恭,无忌之避权,冒突承当于本兵之命,其自处之无忌惮甚矣。金镇圭事,尤可骇惋。士论得伸足矣,何必使贤关多士,惟已之听而后快哉?威难夺者士论,力难制者公议,而假一时师儒之长,乃欲威胜而力服,至以欺诳可骇之举,施之于多士,盖其意以为,吾之地望气势,足以胁制,而莫我敢违,臣恐此长无止,则其害不可言。金栽之疏,虽无指的,不害为先事之戒,处置之置落科,不亦寒心乎?乃者谏臣疏陈,不避大臣重宰,诚有可取,在言责者虽不能自进谠言,惟当扶植其言,而诋排之论,忽发言议之地,其所为说,无非出于公论之外,则儒臣之札,固其职耳。何不平心存量,而直归之于恣意党论之科耶?目今朝论溃裂,位著殆空。惟殿下体皇建有极之义,去一毫疑阻之心,优容言者,慰安大臣,令同寅协恭,共济国事也。考官狱,上下相持,亦已久矣。道一身死,时夏虽承款,其将凭核于谁,而施罪于何人耶?更发已停之论,强事争执,其于事体,何如也?既有愚见,并此附陈。
答曰:“有怀疏陈,未为不可,第其所论,未必尽出于公平也。下款附陈,予意本自如此矣。”
○司谏李德英上疏。略曰:
目今朝论之不协极矣。是非靡定,嫌阻易萠,李海朝之疏出,而闹端起矣。臣之前疏,盖出于镇定之策,岂意人之抑勒,反以迎合为言耶?海朝论数臣处,果以为才具不称耶?罪过可刺耶?若夫姻娅不拘,既有成例,实职未加,初非大段,而度支地望,已逾于守御,则以此驱纳于擅弄王爵之罪,臣所谓喜事敲撼者此也。海朝借一毋攻其党之党字,有若以臣为护党者然,其亦巧诋之甚也。至于李观命之诟辱构捏,自有弹劾以来,未或前闻。其一字一句,无非架凿,而以党论起头,其意深密,此近来陷人之弊习。观命欲加臣罪,无可指的,谓其事关大臣,欲以取媚之目,箝制臣口,极意妆撰。不料人心世道,若是危险也。噫!阴中言者,乃权奸逞憾之事,未知海朝,受臣中伤,罹何罪罟耶?观命以淸朝法从,处公论之地,言议之乖舛,辞气之鄙悖,乃至于此,诚朝廷之羞,世道之忧。如臣一身受辱,有不足论矣。
答曰:“过激之论,危险之说,不须为嫌,尔其勿辞。”德英反詈言者,其言鄙悖,公议愈骇。
○兵曹参知赵泰东,上疏条陈金井山城便宜,下备局。泰东尝为庆尚监司,建议筑金井,浪费财力于无用之地,城堞低卑。事役未完,而夸张驰启,使任事者,滥蒙恩赏,岭人,皆笑之。
○忠淸道扶馀幼学闵镇舆等上疏。略曰:
惟彼扶馀一邑,天启年间,故判中枢府事文敬公臣金集,以遗逸出宰,居官五载,儒化大行,崇祯之初,故领议政文贞公臣李敬舆,以学士卜居,少进多退,鄕里观感。今其殁,并四十馀年,而百里桐鄕,流泽不泯,一区桑柘,故居犹存,即其弦歌杖屦之所。而立祠并享,以寓宗慕之私者,实是远近公共之论,而岂非圣朝念耆德培儒术之道乎?集,尝任临陂,而立祠其地,才蒙赐额之典。今臣等之请,似涉叠设,而伏闻文纯公朴世采以为:“叠设在所当禁,而从祀诸贤及大名贤,宜不可一例禁断”,圣上,特允其言。若金集道德、学问,宜不在禁限,伏乞圣明,亟令攸司,考两臣学问事业之本末,勿以设禁而持疑,亟命建宇而并享,则士林幸甚,斯文幸甚。
命下该曹。
9月3日
○丙午,夜,电光。
○上候平复,药房罢直宿。
○封王子昍为延龄君。昍,䄙嫔朴氏出也。年才五岁时,䄙嫔卒,未葬。上传于政院曰:“王子封爵,或于六岁,或于十馀岁为之,今䄙嫔之丧,既有主祀之人,则虽未长成,不可以儿名书于旁题。且王子差过数月,当为六岁,其令开政封爵。”政院缴奏:“王子方在幼稚之年,不但封爵太早,况丧制在身,葬礼未行,封以爵号,加以冠冕,大有乖于礼法,决不可举行矣。宜令礼官,博考典礼以禀。”答曰:“今玆封爵,出自上命,则未知其未安,而第令礼官考启,亦问于大臣。”俄而又促令问议,礼曹启曰:“先正臣郑逑五服图,有公子服一款,以为诸候妾子,为其母服丧,诸候在则练冠麻衣縓缘,既葬除之。以此言之,王子丧制未除之前,遽议封爵,似有乖于礼法。”领议政申琓议:“尝见汉史,皇子或在襁袱,而立为诸候,且武帝于王夫人之丧,使之立其子闳,为齐王。以此见之,帝王家事,与士庶不同,而抑或礼意未备而然耶?历代国朝,必有可考之礼,而仓卒未可博考,伏愿上裁。”他大臣并不献议。上判下曰:“我朝王子封爵之早晩,无一定之规。以古史及《大明集礼》观之,年幼册封者有之,则政院太早之说,已未可晓,而大抵帝王家事,与匹夫不同。况今事势,亦不可已,反复思惟,终未觉其未安也。依下教举行。”仍命官诰内入,以待后日肃谢。初受禄捧,依旧式颁给。瀛昌君沉,以王子既封爵,上疏让宗亲府有司堂上之任,许之,遂以昍启下。〈史臣曰:“谨按,先王制礼,以为大防,三年通丧,无贵贱一也。我东素称礼义之邦,尤重丧制,而今王子母死未葬,遽命封爵,此于天理、人情,有所不忍。彼才离襁褓者,固已不称于章服,何忍加之在疚中耶?上教若曰:‘出自上命,未知其不可。’噫!礼律至严,风教至重,虽以人主之威,亦安得以蔑弃之?况人君,以礼教治国,不能正己,何以率下?其坏先王之制,败礼义之俗,盖将自今日始,岂不为千万世之讥笑乎?大臣不惟不能匡救,搀引前史,迎合上意,台阁亦不能争执。宗亲堂上还收之请,始发于经岁之后,顾何及于事哉?惜哉。”〉
9月4日
○丁未,以李喜茂为左副承旨,李世奭为执义,李世维为司谏,朴弼明为持平,申銋为判决事,兪集一为咸镜监司,尹志和为平安都事。志和为人庸鄙,无可观,自以见摈时议,意甚怏恨。
○户曹参判权尚夏以县道再疏辞免,答曰:“已谕至意,更何多诰。卿其体予思想,趁此秋凉,幡然造朝,以副士林之望。”
○副修撰任守干上疏曰:
臣闻和气致祥,乖气致灾。殿下以为,今日朝着和欤?不和欤?国事不幸,党祸已痼,得之者骄恣,终召盈溢之祸;失之者抑冤,常怀幽郁之志。近来二气相舛,庶征不若,其咎在此。殿下真以今日所进用,皆君子,所摈斥,皆小人乎?抑并用彼此,倾轧无已,宁纯用一边之人,以求目前之宁静乎?此有大不然者。公道既丧,私意横流,彼我乃相形之始,要津乃必争之地,虽只用数人,终必至于倾夺。目今朝论乖张,戈戟日寻,此已然之验也。噫!三公久作虚位,六卿未能备员,民忧国计,无一人担着背上,颓靡溃裂,更无可为,而殿下不惕然改图,思所以救正乎?人才,国之桢干,养之无素,坏之多端。虽随才铨用,犹不足以了一代之事。近者朝廷用人,惟视色目之同异,不问人器之如何,尚何望天工之能代,庶绩之无隳乎?夫接之以偏私,骨肉亦相猜,囿之以大道,胡越为一家。伏愿克建皇极,上下协心,相与更始,则倾否反泰之休,可见于今矣。臣于《思辨录》辨破事,有所未解者。朴世堂之信谬见排朱子,果如章奏间语,则僭妄之罪难逃,而此不过家人巾衍中私藏耳。识者见之,自可觑破,不必焚之,又不足辨也。夫子之道,犹日月之不得逾也,接舆、庄周之徒,犹或讥讪;孟子,亚圣也,刺孟非孟等书,相继而作,未闻世主焚其书,而先儒亦未尝明辨者,何也?此不足有损于圣道也。今时议独𬺈龁世堂者,无他,盖世堂撰人志铭,峻斥故相臣宋时烈,其徒必欲因以逞忿,以快其意。殿下奈何一一曲从,既令焚之,又令辨之?不如置之,以俟是非之自定。且于王子封爵事,不胜讶惑。此事不必博考典礼。今王子礼有所压,虽不敢毕其私制,其三年为心制则不可夺也。封爵,即吉礼也。王子斩然在疚中,葬礼未行,越绋从事,其于先王制礼,何?受爵之后,不可不谢恩,未知章服,安所取衷乎?若遽尔释服,臣知其不忍,若练服、麻衣而行礼,事体不容如是。此不可以一时权宜,卒卒行之,而大臣不能争执,因为奉行,臣窃惜此举措也。
答曰:“疏陈之事,未知其一一得中,克建皇极之说,大意则好。而下款事,已谕予意矣。”按守干之争封爵,可谓得体,而其论朴世堂事,欲掩其毁经侮圣之罪,直归之𬺈龁逞忿之科,其徒等语,尤极悖慢,其亦无忌惮矣。
○吏曹参议郑澔,以兪彦明、李海朝疏,上章陈辨曰:
彦明之怒臣,只在潜伏二字。盖其假托称停之论,阴济利害之私,情态可鄙,愈掩益彰。既不光明正大,则乌可免潜伏之目也?又引《熙宁日录》之说,以饰其非。噫!误国之害,止于一时,毁经之罪,难逃后世,则朴世堂乱经改注之书,岂《日录》之比哉?朱子感兴诗,其论异端曰:“谁哉继二圣,为我焚其书?”岂朱子乐为已甚之论,不思后弊,而有此诗乎?海朝之疏,罪状向来铨官,至深且紧,循私蔑公之罪,臣实首当。其避辞所谓铨衡之职,本曹未曾通拟者,似指兪得一,而此有委折。曾在初夏,赵泰采,以亚铨,屡辞期递,臣见泰采曰:“代君之望甚乏,奈何?”泰采曰:“既有新通二人,何谓望乏?”二人,即得一及尹世纪。自前冬,有新通议也,臣即问议首席,即今右相金构也。亦以为可行,将备拟。及其庙堂荐拟,适値臣与首席被斥之日,盖用本曹停当之望也。今海朝之言如是,亦未谙其时事状也。
答曰:“尔勿过嫌,上来察职。”
9月5日
○戊申,夜,雷动电光。咸镜道大雷。
○以李寅烨为大司宪,李世弼为掌令,兪得一为吏曹参判,李思永为刑曹参判,金相稷为辅德,朴汇登为弼善,赵泰一为文学。汇登,病聋,尝于书筵,世子俯询文义,而不能对。陈疏辞免,人笑其尸职。
9月6日
○己酉,以孟万泽为持平。
○兵曹判书尹世纪屡疏辞,优批开释,特命牌招。世纪遂承命,耐弹冒据,人皆嗤之。
9月7日
○庚戌,夜雷。领议政申琓再上札辞免,上优批不许,复出而视事。琓以荐拟不公,重被台议,且金砯事发,金吾方讯核,中外莫不指目,而琓凭宠冒出,盘礡不去,公议骇之。
○右议政金构以情势控免,凡八疏,上或遣史官特谕,或命承旨敦勉。至是又陈恳,答曰:“卿之前后上章,辄以曩日所遭,为大不安之资,而第其惨被构诬,予已洞烛,缕缕开示,则一向过嫌,不体我勤恳之意者,殊非所望于辅臣也。矧今艰虞溢目,而首相引入,左揆在野,卿又连章,廊庙空虚,独使予焦忧,是岂与共休戚之义哉?卿毌困我,即起视事,少慰日夕思想之心。”
○初对马岛主新立,为沙器燔造之请,朝廷以劳民动役,难之,不许,修送回答书契,且以书中,自称宰臣,语涉倨慢,责谕之,差倭不肯受去曰:“岛主新袭,多有酬应于江户,未遂此请,必将见拘。”久留馆中,恳请不已,东莱府使李野陈其状,请更令庙堂禀处。至是,庙堂覆启:“朝家既已防塞,而只凭馆守倭之言,旋即听施,有损国体,且关后弊,决不可挠改。差倭若复仍留,则虽是可许之事,终无蒙诺之理,请令驿官,以此意责谕。”差倭始持书契归,居数月,倭人复来恳乞,而犹不去宰臣号。庙堂请勿许其请,待其改书契谢罪,称以家臣而后许之,上从之。又以莱府上送慢书,推考李野。
9月8日
○辛亥,大风雨。辰时,雷。湖南二十九邑,雷,大雨雹,云峰、任实,人有中雹死者。又下雪,积至数寸。
○修撰任守干以母病下鄕。自李观命之忤旨坐罢,独有守干在直,至是,玉堂空虚。遂开政,李光佐复为校理,而在外不来。政院禀旨,命速行都堂录。后又特推玉堂在外人员,促令上来,终无一人至者。时,春坊又缺直,连日开政,而犹未备员。国纲颓废,识者寒心。
○执义李世奭卒。世奭,为人朴愚,屡入言地,遇事不避,人以此多之。尝见罹科狱,旋即解脱,而疑谤犹不已。
○以金相稷为执义,朴台东为正言。
9月9日
○壬子,平安监司李世载瓜满递归,以开城留守崔锡恒代之。世载有方面才,号令严明,一道震慑,边民目之为虎。然识量褊狭,刑杖过酷,人以此病之。
○以李德英为辅德。德英,新被惨劾,冒耻供仕,人皆骇之。
9月10日
○癸丑,夜,流星出天仓星下,入西方天际,状如钵,尾长三四尺许,色赤。
9月11日
○甲寅,以李思永为都承旨,金万埰为兵曹参议,金栽为文学,金兴庆为司书,李溶为黄海兵使,李濡、徐宗泰、赵相愚、赵泰采、尹世纪、李益寿、李墩、兪得一、徐文𥙿、金宇杭,差承文提调。
○京畿监司洪受畴驰启:“外方滞囚,未有甚于近日。请于巡历时,各于其邑,或留一日,与同推官查阅,可以自断者断之,不可擅决者,启禀。”许之。
○咸镜监司黄钦驰启:“近因年凶,久废操链。本道与他路不同,而戎政踈虞。请令兵使,点阅操习,以尽阴雨之备。”许之。
○命关西兼营将及兼守城将、守令交替时,印符面代事,定式。从道臣之言也。
9月12日
○乙卯,黄海监司任胤元陛辞,上引见,勉谕而遣之。
○王世子与师申琓,行相见礼。
9月13日
○丙辰,夜,月入轩辕右角星内。
○上行敬宁殿奠酌礼。礼官,初以八月晦涓吉,因上候违豫,至是退行。
9月14日
○丁巳,左议政李畬,由县道再疏力辞,上遣承旨敦谕。又陈恳甚力,遣史官谕之曰:“卿之宿德、雅望,允叶辅弼之任。今玆枚卜,亦云晩矣。此时扶顚之策,深有望于卿者,则其在同休共戚之义,不宜袖手恝视也决矣。卿毋困我,幡然造朝,勉副如渴之望。”
9月15日
○戊午,夜,月晕回木星、土星。
○上引见大臣、备局诸宰。领议政申琓曰:“即见全罗监司状启,则以为道内各衙门,诸宫家田畓,当初执卜,已极过重,而又当凶岁,元无灾减之规,民皆呼冤,且斗斛最大,差人辈多有滥觞之弊。令该邑守令,打量作结后,被灾处,一一给灾,行用斗斛,亦为较正。其中差人之横滥者,依前日定夺,自本道囚治为请矣。各衙门、诸宫家田畓,同是一国事,则不可使有异同,以致民怨,而差人作挐之弊,亦宜随现重究,使之依此施行何如?”上曰:“依为之。”命停诸道儒生考讲及海西别骁卫、摠戎牙兵上番,明川以南进俸户长,江原道边将取才,减西北月课,岭西公贱、军兵身布三分之二,如乙亥例。以年凶也。初训链大将李基夏以都监军兵夏节衣资,到秋未颁,请贷南汉木三百同,至是,又奏言:“近因饥荒,炮保价布,入裁省中,不得设行中旬,军情缺望。乞得江都木百同,以为施赏之资。”许之。基夏久处训局,滥用财货,又盛治累世石役,帑藏一空,衣资、赏赍之用,辄请借贷,物议哗然。命设厘整厅,以李濡、李寅烨、闵镇厚、尹世纪、兪集一,管其事。初,上命濡,变通良役,久不决。至是,濡奏言:“此,国之大事,非臣一人所可独为。若别为设厅,逐日会议,则数月之内,可以就緖矣。”领议政申琓,亦言其可,上许之。濡仍曰:“朝臣中兪集一、朴权,俱明敏晓世务,臣欲与此二人同事,而权既受任岭臬,集一又将北出,实为可惜。已出者虽难还入,未去者犹可留之。此时北藩,亦难其人,而内外轻重有别,宜赐变通。”上问大臣。琓盛称集一可任以事,上曰:“北门虽重,此事实系八路戎政,为任尤大,宜递其藩任,同议军制。”遂设厅。郞厅,不论文、武、荫择差,凡八员。集一褊量小技,薄有口给,炫鬻寸能,以为进取计,如申琓册子条陈事,皆集一所主张也。庙堂以为,晓达时务,至加推诩,欲差备局堂上,而公议不许,乃为集一,别设一局。集一益自负妄,欲纷更庶事,识者知其必败。
○以李观命为吏曹佐郞。吏曹判书李濡,以都堂录,不可无铨郞,奏请差出,观命以情势难安,不肯供职。
9月16日
○己未,王世子将行永昭殿冬享大祭,侍讲院直为分付礼曹。旧例,世子亲行祭享,承上教而后,下令于春坊,春坊草记启下,该曹始举行。上以讲院之不为启禀,事体未安,特推该官。
○谏院连启,答曰:“勿烦。”
○以李㙫为司书,李光佐为兼司书,金镇圭为刑曹参判。
9月17日
○庚申,日晕两弭。
○禁府以全罗道放未放启本,回启:“沈檀、睦林一等,窜配已久,屡经大霈,前后道臣,连置禀秩,似当有参酌之道,而罪名既重,请上裁。”特命仍配。
9月18日
○辛酉,以任堂为弼善。时,辅德李德英,违牌坐罢,堂又不进,上下严教责之,命还仍德英职,与堂一体推考,更招入直,春坊始备员。
○禁府启:“兪世基龙川府,金戬吉州牧,李时夏兴阳县,并边远充军;洪既济、洪已男放释;李礥、沈益昌还发配所。”以考官狱还收之启,始停也。
○先是,上命刑曹,复核李文兴放火之狱。文兴初以厚赂,说被烧人,以煮药失火,对于县庭。及其再查,津人始陈放火实状,洪州吏以为:“文兴从侄进大同行,怒津人之不舣船,使官奴放火。”文兴亦费辞自明,欲归罪于进大。刑曹请刑推进大,未几进大病死,文兴遂得脱。禁府以文兴,不能禁子弟悖举,照律夺告身。后,闵镇厚白于筵中曰:“臣曾按铜雀冲火之狱。以事理推之,官人虽愚迷,亦知冲火之为重罪,必不听年少衙客之言,行此悖举,而臣意究问进大,自当有端緖之渐露,先请刑推,群议皆以此为咎臣矣。今进大已死,无凭核之路,文兴照勘蒙放。被烧家主,因此囚系,备尝艰苦,文兴则卒无事,江村人,至以为:‘今后虽有手自冲火者,家主必不发告。’人情之咈郁,可知。设令进大真有所犯,文兴坐视不禁,其罪岂止于夺告身乎?宜特命加罪,少慰人心。”上命徒配。此狱,辞说不一,疑晦难明,而文兴移罪于同行子侄,以为免死计,至亲之间,遂成仇怨,人莫不痛惋。
9月19日
○壬戌,日晕两珥。
○上谒永禧殿,行酌献礼。命以三年一省拜定式。时,右议政金构,连章控辞,上遣承旨敦谕,仍与偕来,构犹不肯出。至是,上特命史官,谕构曰:“卿巽辞益切,漠然无造朝之期,言念国事,忧郁殊甚。今予有事真殿,临此斋宫。想予所住,不远伊迩,思卿愈切,不啻饥渴食飮而已。卿其谅哉,即起偕来。待卿之至,方欲回銮,毌孤虚伫之望。”构方侨寓崇礼门外,承命涕泣,来诣斋殿。法驾临发迟留,构至始还宫。构肃谢,即引见,慰勉勤挚,恩宠赫然,中外皆惊。
○承旨李喜茂陈关东失稔尤甚状,请另加赈救,命庙堂施行。
9月20日
○癸亥,中殿破肿,久未完合,药房隔日问安。都提调申琓口传微禀,请令府院君金柱臣入诊,详知证候,许之。
9月21日
○甲子,日晕右珥。
○谢恩使朴弼成、副使徐文𥙿、书状官李彦经,出去。上以弼成仪宾,引见宣酝,诸臣亦与焉。
○以荒唐船申禁事,移咨礼部,付于使行。有曰:
本国西边一带,自五六年来,上国人托以渔采,驾船越海,到处停泊,侵挠闾里,害及民畜。曾烦咨禀,特蒙贵部轸念,回咨内逐一查明,犯人等杖责,地方官罚俸等因,知会当职,奉有德意,遵照施行。自是一年之间,閴然无复往来,海边居民,得以奠安矣,今又不有禁限,恣意越境,迭相出没,殆无虚月。此等既系上国人民,亦不敢一切驱逐,谨令各该地方,量与粮资,随即发回讫,各船人数、姓名、籍贯,一一开坐,票文二度及各人手书所录,并报部外,仍念朝令,非不严明,而愚民罔畏,犯越如旧。长此不息,则不但小邦沿海之民,将不胜侵剥之患,其转惹事端之虑,实有如前岁所陈者。敢望终始垂谅,更加申严,俾勿复踵前习,不胜至恳云。
后,礼部以申禁沿海地方官,回咨。
9月23日
○丙寅,月入轩辕右角星内。
9月24日
○丁卯,以尹宪柱为献纳,金宇杭为礼曹参判,严缉为开城留守,李震休为咸镜道观察使。震休自江陵赴任。
9月25日
○戊辰,上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右议政金构曰:“顷日李海朝、李德英、李观命事,皆出于一时争论,非有分朋角党之迹,而自上或疑其有党,则非实状也。臣请历陈首尾事状,无有一毫隐讳焉。赵泰采语其淸望,则再经亚铨,论其才望,则且经西藩,履历、坐地,有何不可于守御之任,而其时果有一两人当先之论,此不过先后次第争些子也。凡除官拜爵,践历为重。以黄忠熊虎之勇,昭烈以为后将军,而关、张犹不悦。地望先后之论,自昔然矣。尹世纪事,则自前固有以嘉善,直拜兵判者,而必皆历扬淸要之人。庙堂以为,才望与淸望不同。兵、户判,异于吏曹,只当以才局处之云者,固有意见,而其以为履历不足者,亦非异事。此数事,实有人言,俱非海朝白地所做出也。末世人心浇薄,易致哓哓。海朝疏,结语太峻,不似就事论事之体。或疑其有他意,至谓首相所荐用者,将一切扫去,烦动之言,无所不有,此德英之疏所由发也。德英径加以敲撼喜事之目,面目不好。观命骤见而骇之,以为海朝所论,既非白地做出,而德英欲归之于捏造倾轧之科,至于札驳,其措语之过激甚矣。事实不过如此,而德英疏引古语,带得一党字,观命又有党论层生之语,圣批严峻,至有恣意党论之教,此皆空中生出,实无是事也。德英动于浮言,观命疑其偏护,辗转矶激,语不斟量。此数人平日情志相通,岂有乘时倾轧之理哉?圣上若洞烛情实,勿留胸次,同听并观,无少疑阻,则诸臣亦当捐弃细故,偕之荡平之道。圣心苟有所系着,处分或至于过中,则无中生有,转相乖离,必为国家之深患,此臣之忧也。”上然之。构仍言:“玉堂浃月空虚,闭门寥閴,气象萧素。此诚三百年来所未有者。《都堂录》,因吏曹堂、郞有故,完了无期,良可闷也。参判兪得一,则台臣疏语,未免落空,而必欲辞递,实涉太过。佐郞李观命,顷遭严旨,且以铨郞势焰之教,尤惶恐不敢行公矣。”上曰:“顷日下教,不过泛论,非指观命而言。得一引嫌太过,推考,促令出仕,速完堂录。”时,朝议益横溃,显有离柝之渐,构慨然有调剂镇定之志。申琓方在首席,德英于构,为姻亲,而构皆不之拘,直陈事状,欲以去上下疑阻之端。其后被弹诸臣,虽稍存形迹,而犹不至于大分裂者,构之力也,公议多之。构奏事明析,历历可听,上每倾向之。
○右捕盗大将李基夏,以病免,以尹就商代之。
○江华留守李健命驰启,请于大淸、屈串等浦,改造虹门,俾免潦水壅遏,田土沉没之患,令所管军门,及时始役,以慰民望。领议政申琓请从其言,右议政金构曰:“古者江都,四面沮洳,船无可泊处,今则昔之沮洳,变为坚硬,船路周通,处处可泊,未必不由于内作水田之致也。天堑四面,既无可恃,反欲筑城以守,而城郭周遭百数十馀里,以何力增筑,用何卒把守乎?臣谓江都,非可守之地。今虹门改造之役,亦宜审处,毌如文殊之既筑而旋悔也。”上曰:“此不可仓卒议定,令军门,往审改筑。”构常以江都为不足恃,故其言如此。
○命两铨,收用西北人才。初,承旨李喜茂言:“西北武士,闻有收录之命,坌集京师,皆不沾寸禄,穷饿旅邸。宜令调用,以慰其心。”上许之。至是,上谓吏曹判书李濡曰:“顷年关西人杨显望,乍通淸涂,旋被沮塞,此后绝无通淸之人。均是一国人才,而全然抛弃,殊非一视遐迩之意。卿意何如?”濡曰:“天之生才,无间西北。甄拔其尤者,岂无一二可用人耶?当与郞僚,相议通淸,第未知台阁,果无异议也。”上曰:“欲待众议归一,则实无其期,宜断然行之。”又命兵曹,许武士内三厅。后北人吴羽进,得通台选,兵曹亦选授摠府等职,而独宣传官,终不许荐,朝廷亦不能夺。
○辅德李德英、司书李㙫上疏曰:
王世子心制,以来月朔日为限,乃礼官参酌禀定之事,而第考当初弘文馆考启,则《通典》所记,泛言二十七月,而不论即吉之日限。至若文敬公金集答或人之问,以为禫月丁日,犹之可也,终不若待吉祭之期而复常;文元公金长生所定《丧礼备要》,以吉服系于禫祭条。二说虽似差殊,要之同归于二十七月之数,而即吉之必在朔日,终无可据。朔日虽是新朔,而以是日即吉,或未免太遽。此臣等之不能无疑者也。且王世子又有私亲,心制之不满者,若不讲定于未及即吉之前,则恐有未尽之悔也。乞更令博考而处之。
命礼官禀处。礼曹启:“帝王家礼制,其于吉凶变制之节,与大夫士不同,先朝已行之礼是也。吉服之系于禫祭条,载于《丧礼备要》,而人家禫祭,只取丁日,不以初、终、中为拘,则限其月数,不计日数者,盖可见矣,而今以朔日为太遽者,虽无可据之文,礼宜从厚,不无所见。至于私亲心制之不满云者,诚为可疑。《通典》曰:‘凡屈不得服者,皆有心服之礼。’《丧礼备要心丧条云》:‘庶子为父后者,虽不服申心丧。’又曰:‘庶子为父后者,为其母。’此为上下通行之礼。王世子于私亲之丧,方在重丧之中,心制一款,初不讲定,而可据礼文,如上所陈,则再期前即吉,亦非杀礼伸情之义。若于十五日望祭即吉,则可无太遽之嫌,亦无憾于私丧自尽之诚。伏惟上裁。”又命议大臣,领议政申琓议:“日者议定时,以臆见仰对者,只知二十七月之限,不悖礼经,既无禫祭,则惟当计其日数,不必以日字淹速为嫌。而私亲心制一款,自下不敢仰请矣。今宫官之言,意有所在,礼官所引《通典》、《备要》等说,似衬贴于今日之事,则进见及燕居时服色,起居等节目,当有所别,以示杀礼伸情之义,而无可证之例,惟在商确禀定而已。”右议政金构议:“当初所定,只取二十七月之限,则日数浅深,恐不必拘,而既有先正论说,则据而行之,亦无不可。至于私丧一款,为其母申心丧,礼有明文,盖母子之情,无往不申。虽有所压屈,而不敢服私丧,自申,礼所不禁,礼官所论,似为可据。”判府事徐文重议:“今以十月朔即吉,则是心制尽于九月晦,诚有太遽之嫌。以十五日举行,则私丧之制亦尽,似为便宜。”判府事尹趾善,亦以礼官议为宜,上命以十月望祭即吉。
9月26日
○己巳,夜,巽方、坤方,有气如火光。月入太微东垣,左执法星内。
○以金镇龟为左参赞,李世维为执义,金相稷为司谏,李海朝为正言,任埅为弼善,金相元为说书。
○领议政申琓,以僚相筵奏不安,上札辞免,上赐批慰谕曰:“右揆所陈,意在消融,于卿有何不安之端?亟遵前旨,安心视事。”右议政金构,亦上札乞免,复申前说曰:
近来朝象,尽有可忧。以首相体国之纯诚,其欲消融调剂者,未尝不与臣同。今夫年少数辈,转相乖激者,亶由于一时争论不相下之故,非真有分明角立之势也。世路愈隘,论议渐岐,国家所调用,不过若而人,而若于其间,因一时言论之失,处分或差,则朝着之间,遂成畦畛,其流之害,不可胜言。臣意,不在于辨是非,只欲推明事状,欲望圣心,无所系着,使咸囿于荡平之中耳。既欲其消融,而又辨其是非,则恐不免更生枝节,故其所为说,固欠别白,而首相之以此引嫌,岂臣本情哉?
答曰:“筵奏本意,予已知之。须勿引嫌,安心视事。”
9月27日
○庚午,吏曹参判兪得一,以情势力辞三告,特命还却,屡召,皆不进。得一惶恐待命于禁府,命勿待命。又上疏乞解,答曰:“日者台谏,只论姻娅,而殊不知庙堂荐望,元无所拘,则既递复授之后,犹执前见,一向撕捱者,果何所据?予实未晓也。卿其须念分义之至严,即出察职。”
9月28日
○辛未,流星出南河星上,入巽方。
○以李晩成为辅德,洪重休为说书。
9月29日
○壬申,以朴台东为文学。台东不文,尝侍书筵,读至幽州医无闾之地曰:“医即翳字之讹,盖草木蒙翳,四无闾阎之谓”云,一世传笑,比之伏猎侍郞。
○正言李海朝以诸臣侵斥,上疏自辨曰:
李德英末终一疏,语意尤悖。增气于衮褒,激怒于堂札,嘲骂喷薄,全不称量。臣疏所论,虽其被斥之人,亦不必深怒,而德英之从中奋跃,横加拳踢,必欲挤之于党伐之科。此不过眩乱营护之浅计,而圣明既不免深入其说,大臣又请消融调剂,有若真有党论者然,诚莫晓其故也。郑澔疏,以臣论亚铨事,谓之未谙事状。夫赵泰采所谓既有新望二人者,果是完定之议,则澔时任铨,似无不知之理,初何以乏望为言乎?其后澔又议于首席,而庙堂拟荐,亦用本曹已通之望,则向日大臣,何不陈此委折?其时首席,今之右揆,又何不提起于筵奏耶?亚铨新通,非隐微秘讳之事,而举世无闻,而澔独替当,执此为证,何欤?臣意在规警,而反归于敲撼,欲伸公议,而直驱于党比,辞说渐繁,枝节层生,臣之一身,已付齿吻,何敢复玷言地乎?
答曰:“勿辞,从速察职。”
冬十月
10月1日
○朔癸酉,王世子行敬宁殿朔祭。
○户曹判书赵泰采,既递守御使,犹引嫌不出,三告加由,异数也。泰采又屡违召命,上下严教,以廉隅太胜责之,推考更招,始承命。
○宁陵丁字阁告成。重建厅堂上赵相愚以下,赏赐有差。
○四山松虫炽发,命京兆,调坊军拾捕。
○三和人金禹瑞上疏,乞行文武交差法于其邑,下吏曹。吏曹请间以文臣差遣,许之。西北边民,困于武倅贪虐,至愿一见文官而死,故有是请。
10月2日
○甲戌,副校理李肇,在鄕辞职,上却其疏,以馆直空虚,促其来,肇复上疏曰:
朝家方促行堂都录,臣历数曾前被录,而见在者殆十馀人。儒臣之盛,未有如此时,而玉堂乏人,又未有甚于此时。究厥所由,不过以一言之故,非重咈于上旨,即见忤时议。朝逐一人,暮逐一人,逐之不已,经幄重地,至于无人充得。不得已又欲别选他人,似此举措,实涉乖舛。夫数臣之进言者,有怀毕陈,无所忌讳,是皆职责之所当然,而当初谴责,已妨言路。一向厌薄,更不收用,使馆直空虚,至于数月,殿下视之寻常,曾无开释记录之举,惟俟新录之完了。夫如是,则前头虽妙拣人才,以充其位,若责其职任,则不可使之缄口结舌,仗马之先鸣者,又将逐去矣。若此不已,虽今日一录,明日又一录,犹不足于充玆位矣。今殿下召臣不置者,岂使之备员而已?区区迷滞之见,若又妄发,则其将与诸臣同逐矣,若欲含默,则又非所以置官之意。愿赐处分,使臣不至重得罪于明时也。
疏入递差。后,修撰任守干上疏论肇事曰:
肇疏既曰臣亦妄发云尔,则其意将欲献替,而圣明遂令特递。未知所欲论者何事,而殿下恐其发口触忤,先拒其言,逆绝其路,此不但声色之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人臣进言,非为身计,虽诱之使言,尚或有未尽者。况言未出口,已示厌薄之意,谁复为殿下进言乎?臣碌碌备员,喑默取容,羞耻一端,尚有不泯者。乞赐镌斥,毌令独备仗马,受人指笑云。
〈史臣曰:“肇之言似是,而有不韪者。夫人臣进言之道,但当随事直陈,以尽其职。使肇心知其直士之被黜,朝政之可言,则居论思之地,进匡救之说,顾何所惮,亦谁之禁,而直为此尝试恐动之言?若将有所言而不及者,其意何哉?盖肇素喜党论,尝陈疏遭严旨,欲言则恐重触忤于君上,欲不言则又恐见非于私党,乃外为大言,冀其解免。其中则固未必能言也,其不直甚矣。然上之径赐递斥,有妨来谏之路,将使下之人,得以妄窥浅深,可胜惜哉!”〉
10月3日
○乙亥,左议政李畬,进诣江郊,上疏控免,上遣承旨敦谕。居数日始出谢,朝野想望,畬再札辞。未出仕时禄俸,命安心领受,复面陈丙寅定式固辞,许之。
10月5日
○丁丑,赐额先正臣李珥、金长生、金集凤山书院曰,文井;成三问等六臣宁越祠宇曰,彰节;处士金时习鸿山祠宇曰淸逸;洪翼汉等三臣平泽祠宇曰,褒义。从诸儒疏请也。时,书院叠设有禁,礼曹言:“凤山自创建书院以来,文教丕阐,昔者弓马之鄕,今为弦诵之地。不可拘于禁制,以沮作兴之路。”许之。
10月6日
○戊寅,以李㙫为持平,宋正明为司书。
○以李晩成为校理。晩成忤旨之后,久靳收录,至是,上意颇解,自春坊复还玉堂。右议政金构尝白上曰:“李晩成事,臣欲一陈而未果。近者除命继降,实有光于圣德矣。夫以常情言之,见幼稚之失其母,则恻念伤怜,不能自已。顷日圣意,盖亦出于为王子无憾,而晩成乃凭风闻之语,请查无阶之地者,固非矣。第其为人,可大用,为侪流所推重,而性稍踈率,故其言如此,非有他意于其间也。伏闻伊时,天怒震叠,玉音洪厉,至彻于外,实是无前之过举。事虽既往,犹可追戒矣。”左议政李畬曰:“晩成昵侍经幄,岂为一该官而伸救哉?盖因其所闻,或恐贻累圣德,而有所云云也。言者事关宫禁,辄嗫嚅不敢,必十思而后言,亦漏其八九,而圣明于此等微事,如是激恼,岂不大妨于言路耶?臣在田野,得闻此报,心窃忧叹。愿从今加勉,无复有如许过举,幸甚。”上嘉纳之。晩成在鄕上疏,陈情势乞递,命勿辞,从速上来。
10月7日
○己卯,兵曹启:“罗州营将张万里、南原营将李升来,托疾厌进。请依边将厌避律,准期本镇充军。”从之。未几,领议政申琓,为陈其实病旋寝。人谓公法,不能胜私。
10月8日
○庚辰,北方有气如火光。
10月9日
○辛巳,流星出五车星上,入乾方。
10月10日
○壬午,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左议政李畬,首以开圣聪广言路陈戒,上嘉纳之。右议政金构曰:“顷闻药房入诊时下教,及医官所传,近来玉色消瘦,病源不浅。盖公事必尽为酬应而后,方进御膳,多有中气虚乏之时。且于朝臣论议过激处,圣心激恼。虽旋即释然,伊时自觉不平云,臣窃忧悯。凡人筋力,有可及,而处之以怠惰,则其责在我。若其精神之不逮,日力之不足,则末如之何。万机虽烦,顾何至于丙枕之不安,玉体之伤损乎?昔宋臣富弼,奏事拂意,玉色严厉,弼正色曰:‘天子喜怒,固有其节。一时辞气,非天子之怒’,帝为之霁怒。此诚格言也。夫帝王喜怒、刑赏,物各付物,已无所与焉。苟或出于激恼,则非但害于事,亦且害于政。况圣躬疾病之源,未必不由于喜怒之失节,则今日之忧,莫大于此。害事害政,有不暇言,唯愿平心静养,益勉圣德,以尽愼疾之道。”上曰:“陈戒切至,予当留意焉。”
○命劝谕前日空馆儒生。左议政李畬白上曰:“向者金镇圭事,殊甚谬错。夫师生之间,事有可疑,理当质问,无苟从之道。太学儒疏,岂可以师长之文,而不敢变动字句耶?祖宗朝所以扶奖士子者,非他,以其国家元气之所关,他日庙堂、台阁,皆从此出也。空馆虽涉过激,士气不可摧折,而镇圭疏,以无状斥之,至令圣上,有他儒生招入之教。自前空馆时,必使其出者还入,或别遣重臣,劝入乃已,曾未有如向日事。朝家处分,终归失当。事虽既往,深恐圣上,因此而轻视贤关矣。李厦成之疏,关系世变。镇圭本意,不过为先正洞辨其诬无,辗转至此。盖其有固执之病,不自觉举措之骇异矣。”上曰:“镇圭疏,骤看惊骇,有此处分,而予亦追悔。卿言是矣。镇圭病痛,果在于固执务胜矣。”右相金构曰:“为士子者,圣教未劝入之前,势将与圣庙永阻。虽有一二还入者,去就无据。如欲存待士之道,开复入之路,则今虽后时,宜赐勉谕。”上曰:“儒生尚有不入者乎?”同成均赵泰采,以斋任,尚不入泮,对吏曹判书李濡曰:“士子既不待劝谕而入,则踪迹苟简。虽十人中九人,而一不入,犹为不入也。”上使以处分失当之意,开谕劝入。畬素负儒林之望,所建白,深得国家待士之体,士论益重之。
○还授郡守金洵通政阶。洵以捕五虎加资,因台启还收。至是,领议政申琓言:“近来虎患甚炽,而自洵加资还收之后,人皆解体。且闻洵又捕三虎,为民除害甚多。终不可不赏,宜还授,以为激劝之道。”许之。洵,构之叔父,又昵于琓。攘取人功,滥窃恩资,驳正未几,还授如旧,公议骇惋。
○吏曹参判兪得一免。得一引嫌不出,左相李畬言:“使臣之道,当责廉隅,宜许递。”从之。
○罢黄州兼牧,别置牧使。黄州,西路雄邑,而兵使以兼牧使挈眷,又有判官。一邑两官,支供多端,邑力荡残,民不堪其苦。州儒郑世达等,上疏请依安州例,以苏邑弊,道臣又驰启陈民愿,庙堂亦以为可,遂除兵使挈眷,改判官为牧使。
○以申銋为承旨,任堂为掌令。
10月11日
○癸未,关西大雷。
○上御宣政殿,行专经文臣讲。命自今改临讲为背讲,定式。
10月12日
○甲申,夜,月晕回木星。
○司谏金相稷、献纳尹宪柱,停科狱还收启,禁府遂决遣诸囚。宋晟济州,李圣辉罗州智岛,郑顺亿黑山岛,李秀哲康津古今岛,李道征兴阳鹿岛,朴泰晦珍岛,朴弼渭金甲岛,金麟至顺天防踏,吴硕夏大静,洪受禹巨济,闵时俊旌义,并为奴定配。识者叹曰:“科贼生出狱门,国无刑矣。”
10月13日
○乙酉,以金宇杭为吏曹参判,李震殷为判决事。震殷,有文誉,选知制教,一时应制,多出其手,而地望素下,及叨词讼之任,物议颇骇,将欲驳正,震殷引病免。
○以李观命为兼文学。观命上疏曰:
顷日敲撼党论之教,非人臣所敢闻者。罪名未暴,无面可显。且李德英反詈之言,以恶言诟辱,务快其心。夫挟人主耳目之重,以济其私,言合而气方肆矣。今臣龃龉之谈,枝梧其间,则彼之傲视忿狠而折辱之,固其势也。然臣言论,无所取重,人之被劾者,亦无忌惮。若是则虽怀羞就列,人皆轻侮,动辄取辱,何职事之敢图乎?
命勿辞察职。
○庆尚道幼学郭亿龄等上疏曰:
伏以,砺世之道,莫先于尚节义,尚节义,莫大于崇报祀。臣等伏念,景泰年间,进士臣赵旅,遁迹于咸安地,守志以没其鄕。又有所谓伯夷山者。噫!赵旅之节,既无让于孤竹。玆山之名,隔宇宙而相符,遂相与谋于一道之章甫,思所以妥其灵而酹其节。既而又相议曰,在端庙逊位之日,其死而全节者,有若成三问、朴彭年、李垲、河纬地、柳成源、兪应孚六臣,其生而守义者,有若元昊、金时习、李孟尃、成聃寿、南孝温曁赵旅六人。彼成、朴等六臣,葬连其垅,享同其庙,则此六人,亦当视其例而并祀之,朝家新有建祠之禁,亦不敢径情而擅行,玆敢裹足而仰恳焉。念此六人之事迹顚末,详载于故掌令臣尹舜举所撰《鲁陵志》中,顷年庄陵复位之日,圣明亦尝命而赐览矣。此六人特立之操,孤高之节,固可与成、朴诸臣,可伯仲,而不可以死生而殊其报也。伏况端宗大王,追复宝位,成、朴诸臣,配食庙庭,而独使同节之人,不得受享,则其于报施之道,何如也?且成、朴诸臣,本非同鄕,而其中朴彭年,乃大丘人也,为之建祠,一体同祀。今此赵旅,咸安人也。即其地而建数间之庙,而并享六人者,固非新创之规,而况其所谓伯夷,名符异代,壁立千仞,将与六人之节,并峙而长存,则此地之不可不设赵旅之祠,此祠之不可不并六人之享者,固已审矣。伏愿殿下,毌拘条令,特赐兪音,使明时盛典,无所欠缺,而烈士英灵,有所依归,岂不美哉!
命下该曹。
10月14日
○丙戌,平安道,恶虎横行,囕死人甚众。
10月15日
○丁亥,夜,月入毕星。
○王世子行敬宁殿望祭,仍即吉。
○判府事尹趾善上札陈所带军器寺荡竭之状,请三南月课鸟铳、火药、铅丸等物价,得与诸军门,一体分授,取赢补用,庙堂覆启,铅丸价米,已属常平,不可挠改,其馀依疏辞施行,许之。
10月16日
○戊子,命给宿卫军士襦衣。以日寒也。
10月17日
○己丑,谢恩使朴弼成,行到宣川病剧,同行使臣驰启,上许递其任,以砺山君枋代之,促令发行,令承文院,以中路易价,使事稽滞之由,移咨礼部。
10月18日
○庚寅,上有病。以感寒也。
○以洪璛为承旨,权𢢝为掌令,宋昌为右参赞,兪得一为大司成。
○以孟万泽为江原道监赈御史。以岭西凶荒尤甚也。
○工曹参判柳之发上疏,以冬雷陈戒,且言:
岭西饥民,流散殆尽。虽有绣衣监赈之命,千里运谷,不免后时。宜速发各司、军门所储钱绵,遣使称以巡抚,先往诸邑,军民能持弓放炮者,并聚官门,试艺赏给,宣布德意,使将散者安顿,既散者还集,然后始议移粟救活之策。
答曰:“陈戒之诚,深用嘉尚,而御史之称以巡抚,反复思惟,不若称监赈之为便也。”
10月19日
○辛卯,为都堂录。朴弼明、权以镇、李宜显、南就明、赵泰一、李㙫、金兴庆、柳凤辉、李晩坚、赵道彬、李海朝十一人,与选。
10月20日
○壬辰,知事李玄锡卒。玄锡,恬静自守,上褒以不喜党论。且有文名,尝修《皇明全史》,书未成而卒。
10月21日
○癸巳,以兪彦明、朴台东为正言,李海朝为副校理,赵泰一、李㙫为修撰,赵道彬为副修撰,朴熙晋为持平,闵镇厚为判尹。
○以任守干为校理。时,玉堂久空,惟守干一人在直而已。后,左议政李畬,白于筵中曰:“向日守干之论朴世堂事,与李坦疏无异。坦则犹可诿以为师申辨,而守干,身居公论之地,敢发营救之言,诚可骇也。夫世堂《思辨录》,概出于意思误入,而终归于诋毁朱子。若以巾衍中物,置而不问则已,既已腾诸章疏,至登睿览,则为儒臣者,安敢救解耶?且其碑文,丑辱先正,实是世道之变,公论之所共诛,而守干,乃以其徒,逞愤为言,有若以向日讨罪,非出于一国公论者然,其亦放肆之甚,而厥后仍置经幄,朝廷是非,可谓不明矣。”承旨崔重泰曰:“守干曲护非毁朱子之人,是左经也。为左经之论,而晏然以儒臣自居,良可寒心。”上曰:“守干疏语,果骇然矣。”
○掌令崔启翁,以冬雷之变,上疏陈戒。略曰:
殿下春秋鼎盛,而近来玉色消瘦,殊异昔日之敷腴。疾病之来,人所难免,而不能愼而致之者,实多有之。圣人在色之戒,殿下之所必愼,而圣躬违豫,不一不再,诚不能无惑于此。如有一毫不自愼者,则无怪乎肌肤之日损,衰谢之自至也。朱子以收拾身心,保惜精神,为劝人主之第一义。至哉斯言!愿以为法焉。近来天灾、时变,不一其端,将亡之祸,可谓棘矣。然未有若朋党、奢侈二祸之酷也。殿下非不欲去朋党,而偏私未去,是非无定,不免以身为主,而随时左右;非不欲去奢侈,而宫中高髻,有增无损,以启四方效则,而蔑义恣行。正己而物正,古有明训。愿以前所陈者为戒,以淸正己正物之源也。近来大经委地,百隶怠官,咸怀苟禄容身之计,莫念奉公效忠之义。至于注拟之际,奔竞成风,一官有阙,嘱书百至,铨官操笔,茫不知所书,惟视势力之厚薄,莫问人才之当否,惟货其吉者,亦行于其间,银阃帅、钱守令之说,喧誊于道路。甚至库直、胥吏之有觖,大臣、重臣,请托纷纭,外方监官、别将差遣之类,莫不如是。噫嘻!大臣、重臣之职,岂端使然哉?公卿如是,则大夫、士以下,又何说焉?愿以臣疏,下询朝臣,臣言如其不妄,克加董正,一洗旧习,与一国更始焉。民生休戚,系守令,守令治否,系监司,近来诸道殿最,下考绝鲜,上课居多。守令之宜上者多,居下者鲜,则民岂有愁怨之理乎?可想监司之多不得人矣。且御史之廉问也,抵法者率皆无势之人,御史之不得其人,亦可知矣。且廉谨而不阿者,或终于一官,多老于下位,贪污而善事者,雄州、巨邑,唯其所愿,民生之重困,实由于此。愿择刚正有风力者,充监司、御史,务循至公,凡守令、阃帅,以廉谨名,居上与褒启者,书之一秩,不次用之;以贪污居下被劾者,亦书一秩,有赦勿荡涤,永不拟于外任,甚者烹其人,则廉耻之俗,可兴,民物之困,可休矣。殿下有纳谏之量,而无用谏之实,凡于逊逆之言,不无从违之偏。外示从说之色,内无改绎之意,亦或有雷霆震叠之时,无吁咈从容之气,朝臣以谏为戒,此岂圣世之事哉?愿以汤、文为师,从事于从谏不咈之道,以至于不谏亦入之域,则国之不治,非所忧矣。臣得见邸报,有科狱罪人为奴之命。五年濡滞之狱,一朝而折之,至于配所,厥罪唯均,而乃取三居之义,何哉?惟彼罪犯,前古所未闻,法律所未论也。有口皆曰可杀,而国典宽大,迄今生全。绝岛为奴,可谓末减,而观其配所,显有区别,或定绝域,或定近地,或父子而同一境,容私之迹,有不可掩。愿责禁府堂上怀私枉法之状,并逐远岛、绝域,与一国同弃焉。
答曰:“缕缕进言,出于忧爱之诚,予甚嘉尚。可不留心,而罪人之分配诸岛,未知其必出于怀私也。”
10月22日
○甲午,宪府启曰:“科狱罪人罪状,固无异同,而禁府分配,乃有区别,或以远岛,或以近岛,显有徇私之迹。请该堂,从重推考,并配罪人于绝岛、绝域,以警人心,以防后弊。”三启乃允。掌令崔启翁,既疏陈其事,继而论启。
○以韩永祚为文学。
10月23日
○乙未,夜,月犯太微西垣第三星。
10月24日
○丙申,月入太微右执法星。
○以赵道彬为修撰,李晩坚为副修撰,权世恒为司书。
10月26日
○戊戌,左议政李畬、右议政金构,以宪臣疏中钱守令、银阃师之语,俱怀不安,上札申暴,乞将台疏,明核正法,毌置之黯黮污蔑之中。盖以其曾经铨任也。答曰:“台疏云云,大不近理。以此引嫌,决知其过矣。安心勿辞,即起视事。”领议政申琓继上札,上以已谕予意,答之。掌令崔启翁,以大臣札批引嫌,退待物论,处置出仕。
10月27日
○己亥,宪府启曰:“日者泮儒之有疏举也,士人尹浚取金镇圭疏草,伪作他人抵李判书书札,而裹其纸外面,书以骊州李判书所送,巧为取信之资,藏名藉重,必欲全用其文。疏儒不为曲从,则又交构于师生两间,终使贤关,大起不靖之端,此岂士子所忍为之行也?举世喧传,莫不骇愤。此而置之,名为士子,恣行奸细之习者,将无所顾忌。请尹浚,令攸司,囚禁科罪。”答曰:“依启。”
10月28日
○庚子,冬至使徐宗泰、副使赵泰东、书状官金栽,出去。
○左议政李畬上札曰:
臣于筵中,亦尝陈尹浚事之可骇,而至于械治,则窃以为过也。浚固诞妄无当,而其心则为先正辨诬而已。国家待章甫自别,黉舍之间,虽有非违,轻则斋儒自相规警,重则学官可以施罚,未尝辄加以桎梏,如闾巷贱庶之为也。今浚,亦章甫之一,而其事则公共之论也,其心则尊儒贤也。有罪,付之学官,以耻其心足矣。治以驵侩奸欺之律,不亦过乎?自有泮事以来,彼此相激,浮言互动。按核之际,如或辞连诸生,交相援引,则将不知几人就绁,伤损大体,尤当如何?浚以节义之后,其父兄,尝服事先正。浚之此举,原其情可哀,不足怒也。此或由臣言而致之,则臣不敢自安。乞加财量,以存大体。
答曰:“尹浚之事,极可骇异。一番囚治,在所不已。卿其安心焉。”
10月29日
○辛丑,夜,流星出五诸星下,入坤方。
○大司宪李寅烨,在镇川,上疏辞职,答曰:“一时过当之批,不必深嫌。须勿固辞,上来行公。”先是,右议政金构为寅烨,伸白于筵中曰:“向日筑城设赈,均是国事,可否相争,何害之有?寅烨疏语,虽不能无失,而儒臣之斥,圣批之严,断非其本情也。寅烨为人,虽似迟钝,而留心世务,且荐被宠擢,感激图报,日夕孜孜,尽其心力。当今担当国事者,亦罕其比。弃之可惜,宜有开释之举矣。”上纳之。至是,优批开谕。
十一月
11月1日
○朔壬寅,以李万龄为辅德,朴泰昌为弼善。
○副校理李海朝,上疏复论亚铨通拟事曰:
玆事本微细,言亦支离,而大臣反斥臣之不明言,臣安得默然?盖铨曹新通,虽或停当,既未拟望,作一空言。况闻郑澔为二人,周旋新通,而僚意不合,竟未完定。澔疏出之后,闻右揆或称元无停当,或谓澔果来问二人,而或许或不许,且使徐议为之。多有亲闻,而传之者,设如下款徐议云者,岂有如许糢糊停当?且其札,不言停当委折。停当二字,是岂戛戛难下之言,而终始靳惜耶?澔疏曰:“首席以为可,右揆则以为或许或不许。”两言迳庭,乃如此,而札中所谓可知非虚者,终未莹彻,岂能令人领悟也?噫!此固至微琐之事,而犹且左右牵掣,含糊鹘突,乃以藏头隐迹,诟辱台臣,何不以此责己,而反责于人耶?臣虽巽懦,屈挠于当路之威势,以无为有,以非为是,不忍为此态也?
答曰:“终始务胜,侵逼大臣,一至于此,良可异也。”右议政金构上札引咎,优批开谕。又面恳于筵中曰:“李海朝之疏,践踏凌侮,无复馀地。大臣之职,统率百僚,有罪则窜殛可也,以言语凌辱则不可。坐臣之故,庙堂体貌日卑,宜早赐斥退。盖前冬洪受瀗为吏判,郑澔为二人新通之议,而未及停当。臣代其任,澔又来问,臣言:‘一人当备拟,而二人太多。’一人即兪得一也。澔又言二人,不至太多,臣以临时停当,答之。澔平生项直,虽铨注通塞之际,全不婉转,遂谓之停当。盖此事若谓停当则犹未也,若谓不许则亦过矣。臣顾惜事体,初不欲细陈,而海朝疑之太甚,指斥不已,臣不得不毕言之。”上曰:“海朝必欲角胜,太涉支离。于卿何至不安?安心行公。”
11月2日
○癸卯,夜,电光。京畿、江原、平安等道,大雨雷电。肃川,地震,淸川、大同两江,水溢。
○以朴弼明为副修撰,金致龙为弼善。
11月3日
○甲辰,黄海道延安,海溢丈馀。
○刑曹启:“士人尹浚原情,迟晩照律,而浚设有骇举,当初事端,既系儒疏,不可自本曹勘罪。宜令礼曹,参酌施罚。”许之,遂停举。
○判尹闵镇厚,由县道上疏,辞筹司之任曰:
曩者殿下,深轸民生之苦,有变通良役之命。臣忝句管之任,窃以今日病源,亶由军门太多,仰对前席,殿下遽命罢禁营。此实大警动大振作之举。不日而异议忽生,成命反汗,举措顚倒,远迩骇叹,使中外臣民,皆得以窥殿下之浅深。使臣初不发言,则自无此事,追思愧栗,无面目复立朝端。况何可周旋宥密之地乎?方议筑北城也,臣有愚见,入奏讲筵,殿下责之以书生迂阔。臣自幸本色,莫逃圣鉴之下。今臣不量而入,苟充于位,凡于机务之间,难相违覆,默无一言,则殿下所以荣宠臣者,岂欲其如此哉?如或迷滞之见,不能矫揉迂阔之谈,冲口辄发,枝梧庙谟,沮挠大计,终至获罪君相而后已,贻害国事,尤如何也?
命勿过辞,上来行公。镇厚遂拜命。
○吏曹判书李濡,以宪臣疏中银阃帅、钱守令之语,引嫌连章乞解曰:
贪浊弄权之臣,前后何限,而至于此等名目,未或前闻。臣若诿台官之泛论,而无所嫌,幸圣恩之宽假,而不知惧,扬扬复出,则必益其指点嗤笑,圣明,亦未必尽烛人言之虚实,则以臣为何状人耶?
答曰:“银钱之说,万不近理。予岂以此,疑铨官?卿亦不宜过自引嫌,须体此意,安心行公。”兵曹判书尹世纪亦再疏控辞,上以已谕予意于东铨疏批答之,并命牌招,濡等即承命。
○掌令崔启翁上疏曰:
臣之日昨疏论,盖出道路传播,而今日廷臣,若无愧于伯夷之淸,则岂有可耻之言也?此臣所以略附相警之义,岂敢举满朝卿宰,欧之于污蔑之中耶?人之言曰:“攻君父之失,易,言贵臣之过,难。”臣之戒殿下者,极其僭猥,而不惟不罪,反赐优奖,语涉公卿,则厉其声色,欲纳诸造言之科,人言果不虚矣。臣恐自此,无人矫大夫之非也。至于西铨,秉铨属耳,元无可嫌。东铨则素以靖恭,见称于人,而引嫌大过,有若以臣言,直为今日而发者,臣尤不胜未安,难冒之势益决矣。呜呼!我朝以仁厚立国,赃法不严。升平之时,犹之可也,当此叔季,不可无更张之道。殿下曾下教曰:“烹阿之法,岂独行于齐国乎?”臣击节而叹曰:“大哉,王言!国其庶几。”试看今日,阿大夫何限,而未显者姑舍勿论,如向来李祥辉、禹济博等罪,固当烹,而定配而止,贪侫之徒,无所忌惮,以致如金砯者,接迹而起,白日贿赂于大臣之门。是不独无大臣,乃无国法也。寻常匹夫,尚不可诱之以利,曾谓大臣,可以利诱而钓爵位乎?闻禁府讯砯,诘其公物与私物,臣以为误矣。使砯以财诱愚氓,以赌民田,则可问其物之公私,今乃诱大臣,以财欲赌爵位,物之公私,非所当问也。向使阿大夫,以私物事左右,则为威王者,不之烹耶?砯不有国法,轻视大臣,公然行赂,略无顾忌,贻辱大臣甚矣,为耻国家大矣。愿殿下,以威王为法,亟烹砯,以慰大臣之心,仍为定式,以息贪风。
答曰:“金砯之事,虽极可恶,直用烹阿之典,似乎过矣。勿辞察职。”启翁,南原人。新自下土来,有怀必陈,其言多戆直可取,而性甚踈率,事多可笑。始以银钱喧腾为言,若将随闻举劾,而旋为两铨分疏,又从而誉其人,至曰不胜未安,曾未有如许台体也。人皆讥之。
11月4日
○乙巳,以郑澔为副提学。澔上疏复与李海朝争辨曰:
海朝以不避姻嫌,为庙堂大罪目,而臣在远地,未谙机括,遽发本曹通拟之说,姻嫌一款,自归轻歇,故海朝愤其论之见撄,恚其计之莫售,转辗谣诼,侵淫至此。似此伎俩,恐非淸朝美习,亦非吉祥善事也。
又曰:
伏见崔启翁疏,盛言两铨不公之罪。启翁苟知某人受赂而除职,某人行赂而得官,则所当直斥其人,而今乃集千古贪黩之迹,成一篇汨董之说,上以起圣明之疑,下以惹视听之惑,纷纭疏避,无一归宿,此何台体?自闻此言,一倍惊怖,不可以已递铨任而晏然云。
答曰:“务胜之论,不必相较,不近理之说,何至引嫌?勿辞上来察职。”自大臣筵奏之后,澔疏亚铨停当之说,归于虚地,而澔犹复自是,丑詈相加,争辨不止,公议非之。
11月5日
○丙午,引见大臣、备局诸宰。领议政申琓曰:“平安兵使柳星彩,以龟城筑城事驰启,而此城,乃贼路要冲,留意于修筑者久矣。权询,今筑五百馀步,通计徐瑱、韩根等所筑,一千一百二十三步,门楼亦甚完固云。而至于调丁助役,烦挠可虑,使道臣,分属近邑,随便了当。龟民劳苦,不可无慰悦之举,或除收米,或减身役,则为好。”左议政李畬曰:“此城修筑,当初臣亦参闻矣。本不欲广役民丁,闻权询有干,故使之料理修筑,而邑小城大,至今未就。若分属傍邑,则听闻益烦,独当巨役,民力难支。今宜特减他役,以纾民怨,而莫如久任权询,使之了当。”右议政金构曰:“此城事,初欲其不烦听闻,而渐至张大,至请调丁于近邑,岂无烦挠之端乎?”吏曹判书李濡曰:“今此筑城,在所不已,而一邑之力,势难完毕。收米及各样身役,全属本府,又自监营顾助,而或以他邑管饷耗谷划给,则庶可成就矣。”上曰:“不可付之生手。权询虽云瓜满,使之久任了当,而本府收米及民役,并为减除,监、兵营亦为顾助为宜。以此分付。”时,北道守令、边将,坐犯禁采参,系狱受讯,经年不决。校理李晩成,尝白于筵中曰:“滞囚之弊,近日为甚。设令其罪罔赦,宜速处断,如有可生之道,亦宜亟加究决,俾无抱枉之叹。臣坐违召,屡入王狱,目见参狱罪人,累岁在囚,几至瘐死。不敢生出狱门,惟愿遄死,无使妻孥荡家产,养狱同归死亡云。其罪虽可死,其情则戚矣。曾有金吾堂上及其时道臣,同入禀处之命,而迄今因循。宜申饬该府,从速勘罪。”上纳之。是日,上特命判义禁洪受瀗、都承旨李思永,偕备局诸臣入对。以思永,曾任咸镜监司,备知狱情,先问之,思永对曰:“今坐此狱,在囚者四人,而愼之逸,三水官属。七人越境,七日而还,两人中丸有痕,不敢自隐。之逸虽自谓无教诱之迹,安得免罪乎?洪时纪,本镇土卒,虽不与三水人同谋,而犯越之状,亦已彰露。赵卫汉不参长岭之会,姑无现发之端。江界参商辈,十馀駄地税木,各给一疋事,鱼面诿于三水,三水诿于鱼面,其间事状,虽不可知,至于貂皮换银,土卒皆首实,有不可掩。柳渭,本镇一卒,犯越事,土兵吐实,而馀人皆不服,其罪姑未现著矣。”左议政李畬曰:“臣曾以判金吾,按此狱。盖玆事,初出于洪时纪、愼之逸不相好之致。之逸于时纪所管堡,点阅如法,馀皆弛禁,时纪憾恨,以书发告兵营,而其实则二人,俱有所犯,土卒无不通知。时纪之罪,亦因其仇嫉者多,狼藉发露,一体讯问,而时纪既为告者,他边将所犯,宜先盘问,故更推时纪,则又变前说,归言根于已死之土卒,核实无路。盖当初取服者,俱变辞,渠亦不敢服矣。赵、柳两囚,罪未彰著,诚如思永之言也。坐此狱者,不止四人。北路土卒,囚系者多至十数,此辈无论有罪,无罪,累年在绁,饥饿困苦,妻子呼号,景象愁惨。北路荐饥之灾,安知不由于此等怨郁之气也?宜即勘处。”诸大臣皆请参酌贷死,判义禁洪受瀗曰:“臣,有司之臣,不敢傅酌处之议矣。”左参赞金镇龟曰:“臣待罪金吾时,有此狱酌处之命。臣适往问故相臣李世白之病,语及此事,世白以为:‘狱情难核,酌处似然,而但犯越死罪,而辄施宽典,则边禁渐弛,后弊难防’云。此言是矣。”上即勘断曰:“洪时纪、愼之逸,减死,绝岛定配,赵卫汉极边定配,柳渭边远定配。”思永曰:“始服而中变者,十馀人,亦不可无罪矣。命一体减死定配。”初,咸镜道臣驰启:“咸兴府囚采参军二十馀名,四年滞狱,尽成鬼形。勘决无期,饥饿将死。乞还囚于所居邑,许令妻子养狱,以待京囚之处断。”许之,至是,始决遣,而多有死者。〈史臣曰:“采参之禁,所以愼边衅也。夫常人之情,惟利所在,舍命必趋。律以应死,犹有犯者,待之以不死,其弊如何?如李相国之言,可谓深识远虑也。此狱关系不轻,而有司不即勘正,至于四载,使酌处之论,得以行乎?其间竟无一人伏法者,国家设法禁焉用哉?彼小民干连者,亦或有枉罹而死。其愁怨幽郁之气,足以感伤天和,甚可矜也。有司滞狱之罪,又何可胜言哉?”〉 ○出补副修撰朴弼明,为固城县令,旋寝。初,玉堂,新录才完,数人始就直,修撰赵泰一上疏,有堂录遗珠之语被录诸臣,皆不自安,相继引嫌,违牌者纷然,玉堂复一空矣。弼明亦屡违召禁推,至是,上下教曰:“近来纪纲解弛,臣僚不识分义,牌不进之弊,已成痼习。曾前被新录者,一疏辞免,旋即出肃,而今则必数三违牌,此亦前所未有也。朴弼明曾除春坊、台阁,辄事违慢,今又如此,全不识分义、事体之为未安,不可不警责。固城为文臣窠,盖为其弹压,而瘴疠之地,人皆厌避。每以文臣疲残者,差遣,殊非定制之意。其以弼明除授。”大臣齐言其责罚太过,请赐参酌,上沈吟久之,始令还寝,弼明等,始惶恐就职。上,又叹曰:“近因玉堂、春坊之阙直,政院辄请变通开政。今日差阙员,则明日又违牌,初牌命只推,则再召又不进,一月开政,殆过二十日,便同儿戏。安有如许事体乎?”吏曹判书李濡,请严防禁直径出之弊,别立科条,命自今径出者,拿推夺告身。上教至严,而诸臣违慢者,犹相续,纪纲解弛,识者寒心。
○逮治弼善任埅。埅以灵光郡守,承召,道臣陈其治绩,请仍任,朝廷不许。埅在郡未及发,兵使李硕宽巡到本郡,埅以既递其职,凡诸迎候之事,一不举行。硕宽推治郡吏,埅发怒治兵营人。硕宽欲入处客舍东轩,埅自以近侍,当处东轩,驱逐之。硕宽,移关列邑,数埅罪,且以见轻下官,待罪境上,具由驰闻。庙堂请推硕宽,罢埅职,上曰:“兵使,一道大将,而埅以武臣之故,凌驾至此,举措怪骇,拿推硕宽待罪,殊失事体,推考。”道臣又驰启,陈硕宽、埅胥失状,兵曹覆奏,请罢硕宽职,复命勿罢,埅竟坐夺告身。埅迂阔不识事体,处事骇异。硕宽欲张大其事,谓埅将击己,以兵自卫,一道莫不传笑。
11月6日
○丁未,洪受瀗为工曹判书,金德基为承旨,金相稷为执义,李世维为司谏,李光佐为献纳,柳泰明、南就明为持平,权以镇为正言。
○以安东府使李善溥为忠淸监司,白川郡守李圣肇为掌令,既而仍任。左议政李畬言:“安东以被灾之邑,承数递之后,迎送有弊,宜仍其任。”吏曹判书李濡曰:“善溥虽曾有酒失,而居官有治绩。臣果备拟灾邑,迎送不暇念及矣。”上问:“酒病何如?”曰:“近颇节飮矣。”大司成兪得一曰:“方伯之任甚重。如其人之不合则已,何可顾一邑递易之弊乎?”判尹闵镇厚继言:“白川亦以数递成弊邑”,命并仍任。时人,讥其失事体。
○前辅德权𢜫,由县道上疏,附陈册子,名曰《国朝名臣奏议辑录》。采摭文正公赵光祖、文成公李珥遗集十八条,附以己见以上曰:
汉魏相请以贾、董所奏,一切施行。况光祖、珥学问纯正,才识超迈,其时近其事切,无非可戒。古语曰:“药虽出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此非臣臆见,即两贤臣之緖馀。至于得贤相择将帅两款,尤为救时之急务。愿赐睿览。“其一曰勤圣学,二曰养世子,三曰谨天戒,四曰绝玩好,五曰抑奢侈,六曰严宫闱,七曰杜谗说,八曰辨邪正,九曰得贤相,十曰开言路,十一曰推诚信,十二曰破朋党,十三曰戒戚畹,十四曰正士习,十五曰恤民隐,十六曰严赃法,十七曰愼几微,十八曰择将帅。”其得贤相有曰:“国朝命相之多,莫如当宁,而可以镇国家安宗社者,有几人耶?”近来由铨地遭弹者,弹墨未干,辄膺大官,仍成谬例,有若不易之典,乌在其愼简之意也?异日太史书之于策曰:“耐弹拜相,自圣朝始,岂不贻讥于后世乎?”其择将帅有曰:“窃覵近日择将之规,不审其韬略、才局,惟以贿赂多寡,情意亲踈为用舍,至于边将,尤不择差。”平居无事,尚或可也,风尘一起,列郡瓦解,当此之时,虽悔曷追?
答曰:“省览尔疏,继观册子,深嘉忧爱之诚。可不体念,而第得贤相一条中添附己意者,显有侵侮大臣,汲汲逐去之计,其所用意,既极不美。至于择将之规,贿赂用舍等语,显有构捏之意,尤可骇异也”,仍命留中。𢜫兄弟四人登第,皆出入侍从,人以为荣忭。以己巳榜自废,杜门饬躬,一世高其志操。𢜫恬静不乐仕进,又不喜党论。其册子所论数千言,切中时病,微讽直陈,深思远虑,以献其忧国之忠,而上过加摧折,盖疑其有击去大臣之意,且债帅之说,与宪臣疏相符,故上尤以挟杂疑之,然皆非其本情也。近日朝臣章奏,皆出党论,无一言及于忧国计者,独𢜫能言之,而亦不采纳,惜哉!
11月8日
○己酉,右议政金构以权𢜫册子,引嫌乞免,札曰:
有国托重,惟在于相。此而不择,将何所愼?如臣庸驽,积衅多谤,而拔之九死之中,加之百僚之上,夙夜兢蹙。若𢜫所论,正说臣心内事。公论既发,敢怀盘桓?且贿赂用舍等语,又与向日台疏,相表里,尤不胜危懔。
答曰:“权𢜫之扶植危险之论,必欲敲撼大臣之状,透露难掩,其轻朝廷甚矣。此等挟杂之说,以卿之量,何足介怀?须体至意,即起视事,以副如渴之望。”构遂以病呈告,遣承旨敦谕。
11月9日
○庚戌,左议政李畬亦以权𢜫论斥,上札曰:
择相,国之所重,近来拜相,类以铨衡为履历。居铨而能称职,则虽有一时弹论,亦在其言之当否而已,宜不以此尽拘,而若臣者,冒当铨地,愆咎层生。使臣能有分毫称塞,可以厌服人心,则宜不至此。臣每于攻臣之言,但自愧讼,不敢尤人。今臣拜相属耳,而𢜫慨念时艰,以言献忠如此。臣何得磐礴仍蹲也?至于贿赂用舍,即向日台疏一意也。朝廷犹不至于大溷浊,苟有此事,臣虽疲驽,亦当明目张胆,核正其罪。惜乎!前后言者,何不直斥其人,但为此混诋之言,令举朝蒙污,而莫能辨也?此莫非朝廷不尊,人心不服,谓今日在位之臣,容可以为此也。苟求其故,亦由于任相不愼。如臣无似,宜先斥退,愼简大僚,以明黜陟,以立纪纲。不当但斥言者,以妨来谏之路也。
答曰:“权𢜫册子中侵诋大臣,不遗馀力,岂非可骇之甚者乎?年少浮薄之论,未满一哂,须体至意,即起视事,毌孤如渴之望。”
11月10日
○辛亥,领议政申琓以病呈告,上遣承旨敦谕。琓上札陈情势乞解,答曰:“权𢜫册子中恣意侵侮,实在于右揆与卿,必欲使大臣,不安其位。自古喜事辈之用意,每每如此,宁不痛心?以卿弘量,何足介怀,而遽上辞单,引嫌太过,心甚愕然,无以为谕。亟断来章,幡然造朝,毌孤至望。”
11月11日
○壬子,流星出五车星上,入艮方,又出阁道星上,入西方。
○召对玉堂官。
○时,启覆卜日将行,而大臣俱引入,上特遣史官,谕左议政李畬曰:“三公备位,方以为喜,因权𢜫册子,一时引入,诚极不幸矣。册子中语,专攻领、右相而已,于卿少无侵及之事,则卿之并为引嫌,岂非太过乎?鼎席一空,国事可虑。卿须即起视事,毌令再明启覆退行,勉为入参,用副予望。”畬先已再札陈恳,且有附奏曰:“伏见咸镜监司李震休状启,以南路军兵停操,陈请今年被灾诸道,皆令停操,以除挠民之弊。北关诘戎虽重,亦宜并许停止,而庙堂方空,未即覆奏。恐当特下指挥,勿令军期稽滞。伏闻昨者,以科狱罪人,不为改配,有判义禁洪受瀗推考之命。近来君命不严,违牌成习,诚可寒心。然使臣之道,礼义为重。循私蔑公之斥,虽曰过当,当之者岂得安心,仍任其事乎?在外堂上,若命变通出代,使之趁速改配,则庶几公私两得其当也。”上又优批开谕,所陈事,并令施行,畬遂施行。
○王世子临书筵,以孔、孟游诸候而不事周室,设难以问,宾客赵相愚,退而推演其义,作文以进。
11月12日
○癸丑,以崔重奉、金弘桢为承旨,朴弼明为副校理,金兴庆为副修撰。
○辅德李万龄,上疏盛论时弊,其言谎乱无要领。疏末言睦来善老病将死,其子林一,方在谪。乞许给由来见,答曰:“今玆疏陈,未知其一一中窾,而盖出于忧爱之诚,可不留心?第其藏头下语,侵斥者多。和平之道,果若是乎?给由之请,殊甚无严矣。”
11月13日
○甲寅,上初覆死囚凡八人。
11月15日
○丙辰,地下月食。
○禁府改配科狱罪人,并处济州、黑山两岛。
11月16日
○丁巳,月入东井星。
○褒赠咸安故进士赵旅,旌其闾。旅,端宗朝人,禅代之日,登本郡明伦堂,与诸生,揖辞而归,终身自废。有寓怀一诗,行于世曰:“回头举目江山暮,地阔天高思渺茫。羲、轩远矣悲何极,华、勋不见心自伤。”岭南儒上疏,请追褒,命与金时习,一体施行。
○命以直提举元昊,合享元天锡之祠,旌学士权节之门。从诸儒疏请也。
11月17日
○戊午,司谏李世维启曰:“中外窃发之患,未有甚于近日。无赖凶徒,多匿辇下,日暮则啸聚于大岘,肆行杀掠。臣昨伏见大岘路傍,有乱斫一人,流血淋漓,赤体弃置者。臣惊惨怛,尽久而未已者,不但为此死人也。古人以草窃之不禁,为亡国之第一件事。况杀越人命于都城数里之地,若是狼藉,而不能禁,尚可谓有国乎哉?京师如此,外方可知。设置捕厅,将安用之?大将之抛弃职务,即此可见,不可无惩治之道。请当该捕盗大将及从事官,并罢职不叙。”答曰:“姑先从重推考。”
11月18日
○己未,上,数月不御经筵,中外忧叹,至是,始开讲。知经筵闵镇厚曰:“臣待罪礼曹时,见各邑报状,则或以为鄕校祭器,有改造之命,物力何以办出?或以为两庑若行三酌礼,则爵亦当加备。臣详问厥由,则顷者户曹,以书院用三酌,则圣庑单酌为未安,请加二酌。金镇圭为大司成时,改造圣庙簠簋,仍请外方鄕校,并令改造,故各官之论报如是,而闻其物力凋弊,簠簋猝难改造。两庑单酌,自是礼典,亦不得遽尔添加,姑从前例,而户曹则加给饭酒米云。大概簠簋,决难一时改造。其中或有改造处,则报户曹,加得饭米,其未及改造者,姑令仍用前器,而饭米亦依旧例会减似宜。至于两庑之设单酌,盖与圣殿有隆杀之别,岂必依书院之规,猝改邦典,加设三酌耶?此则一从《五礼仪》,仍设单酌,恐不可已也。”上曰:“一从前例事分付。”
○上以延礽君将冠,命礼曹,考旧例。礼曹言:“《大明集礼》,有太子冠、亲王冠礼,而我朝《五礼仪》,只有王世子冠仪,大君、王子阙焉,无前例现出处矣。”命禀定节目,礼曹请使春秋馆考本馆所藏实录,政院考日记,俱不得。更令史馆禀处,监春秋李畬启曰:“今当更考江都史阁,而此与《大典》礼不同,未必载录。实录考出,事体亦重。宜令该曹考《五礼仪》、《中朝会典》等书,参互酌定。”传曰:“启辞正合予意,依为之。”〈史臣曰:“金柜之藏,至严且秘。苟非国家仪文、法式之不得不考者,不宜容易翻阅也明矣。夫王子,人臣也。为人臣三加之节目,考国朝秘藏之史乘,大乖事体,且关后弊。礼官建请,乌可以逃其责哉?史馆一启,可谓得体,而犹不若初不考见之为得也。惜哉!”〉
11月19日
○庚申,世子嫔,冠。
○校理朴弼明、修撰李㙫上札曰:
天人相感之理,捷于影响。以善感之则和气应,以不善感之则乖气应。曩者雷变,发于闭藏之月,岂殿下所以感之者,有所未尽耶?尝见殿下,每当遇灾之日,广求直言,法从之班,亦必交口进言,而今也则未之闻矣。夫言路通塞,治乱系焉。以殿下之明,岂不知此,而尚有歉于翕受敷施之美。朝臣章奏,不惬圣意,则不惟不纳,或有以言获罪者,识者忧叹。向者李晩成之筵奏,李观命之疏,不过各陈所见,而遽示厌薄之意,吴命峻触忤大臣,而一斥不复,李肇之言,切中时病,而无端许递,前后言者,次第去位,久靳恩点。处近密者,尚且如此,况踈贱之臣,谁肯进逆耳之言,犯雷霆之威哉?至于台阁论议,自有公私听言之道,当观其心之公私,不当以其沮攻大臣,而一概斥之也。近来居铨地,被重劾者,相继枚卜,故权𢜫之疏,有所云云,而日昨大臣,以𢜫不论弹章是非,泛斥被弹拜相,理有所不通。此言然矣,然𢜫,若以弹章为非,则必不举论,其意可知矣。夫以踈逖之小官,敢论柄用之大臣,不顾利害,慷慨进言,非忠直之士,不能也。今乃不察其言之公私,辄以构诬斥之,臣窃惜之。况今朝廷之上,公道日丧,而私意太胜,请托肆行,而名器混淆。崔启翁之疏,只缘鄕僻,言涉黩污,而未必不为今日之药石。李海朝之疏,虽有踈率之病,亦出于忧时进言之诚,而并归弁髦,亦臣所慨然者也。且李台佐顷年陈章,窃附于随事无隐,至被行遣。旋命赐环,而尚靳恩叙,永弃明时。乞许牵复,以恢言路。往者姜世龟之疏,语多谬妄。身居鄕里,未详朝家处分,自托于忧爱春宫,终至于引喩失宜,原其本情,容有可恕。且其平生冰蘗之操,有足可称,而窜死穷荒,丹书未改,施罚之道,或似过重。宜追复旧爵,以示愍恤之意。李命世,出位论事,语虽谬错,只由仓卒之间,辞不达意,台论即其情外,而不及陈暴,径勘迸裔之律,屡经大霈,未蒙原释,参以情罪,殊涉枉冤。亦愿疏宥,以懋包荒之德也。
答曰:“今玆陈戒,出于忧爱之诚,可不留意?至于权𢜫事,显有抑扬之意,未知其稳当,而李台佐、姜世龟牵复追复之请,殊涉妄率。李命世,负犯甚重,窜配之典,于渠亦幸,而枉冤之说,疏宥之请,出于公论之地,良可寒心也。”
11月20日
○辛酉,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判尹闵镇厚曰:“‘法文,废疾者流以下收赎,笃疾者,虽叛逆杀人,必取上裁。’所谓废疾,即一肢不用,笃疾,即二肢不用者也。宣川充军罪人赵大寿病状,世所共知,曾于赐酌时落觞,圣明亦俯烛矣。今闻全身不遂。是不特一肢不用,则其为笃疾无疑。在圣明盖帷之义,宜有矜恕也。”上曰:“大寿负犯至重,而笃疾之人,逆狱亦不缘坐,其令放归田里。”大寿有病母,大臣尝白,使之来见。及母死,又许奔丧,未及还配,遂得全释。后,校理李晩成、李观命,力请还收曰:“大寿罪名至重,而以病蒙宥,臣恐科狱渐弛,亦将次第放释也。朝家惩励之意,顾安在哉?”上曰:“儒臣之言然矣,而既已参酌,亦何妨也?”公议莫不痛惋。承旨崔重泰曰:“向日宪臣银钱之说,权𢜫册子贿赂之言,相继而至。今日朝廷,若谓之公道大行则未也,亦岂至公然卖爵,如昏朝时耶?古者亦有侫臣谁也,曰张禹之说。此事果有之,则举实核正,以严惩讨。苟非然者,亦何可囫囵为辞,以溷朝廷也?他日史氏书之曰:‘银阃帅、钱守令’云云,则将谓朝廷何,谓殿下何?虽不可核其言根,以坏事体,决不宜置之疑信之间,以招四方之惑也。”上曰:“两臣之言,大抵一般。末世人心不淑,虽有怪愕不近理之言,岂可笔之于章奏,有若真有是事哉?启翁初疏,似有指的,而避辞归之风闻,尤可异也。”
11月21日
○壬戌,以李喜茂为大司谏,孟万泽为掌令,尹宪柱为辅德,洪璛为忠淸道观察使。璛,地望素轻,物情未允。
○司谏李世维上疏曰:
顷者虩虩之雷,震声于纯阴之月,而喉司阙陈戒之启,大臣无引咎之章,臣恐并与虚文而失之。近来圣志勤励,似不如初,亦恐殿下之志怠也。噫!春秋婉晩,万几劳顿,以常情窥之,宜或倦怠,而在圣人自强之道,宁有是哉?武王八十作箴铭,卫武公九十作懿戒。今殿下,视武王、武公之年,则方少壮也。伏愿奋励振作,以答天意。夫国之治乱,惟在贤能之用舍,而今之贼公道而厄贤路,其弊有三。门阀之尚一也,朋比之习二也,循名蔑实之害三也。家世显赫之人,不问才之有无,淸要极选,视若已有,草莽踈远之踪,不问行能之高下,郞署、州县,为其极职。天之降才,本不限于门地,而国家名器,今直为形势家之私有。臣谓此法不革,则终无择贤求才之日也。标榜党伐之习,固是亡国之弊。不幸近岁,局面屡换,今又于一边之中,又举一半而用之。况一时向用者,岂尽君子,废弃者,岂尽小人?遇时则无盐可为西施,失时则骐骥不如驽骀。臣谓此习不去,则终无公正用人之时也。询事考绩,上古所以取人,而今也不考实地,但以家世、言论而取人,高谈世务,而经济之望洽然,讽咏陈编,而文学之誉蔚然。信此而甄擢之,果能任国家而办治平乎?然则询事考绩之法不讲,而谓可以恢公道得贤才,臣未之信也。今日生民之戚,可忍言哉?汨于良役之应一也,迫于饥馑之苦二也,困于贪残之政三也。彼一户累役,被邻族之侵者,倾家破产,散而之四,言之惨矣。句管诸臣,皆极一时之选,谁不欲尽心变通,而或被军门之牵制,或虑闲杂之怨毒,悠泛玩愒,必无实效。愿加申饬,使民蒙惠焉。臣于鄕闾,目见扶老携幼,乞贷道路者,不可胜数,问之皆岭峡之民也。闻朝家将送监赈御史。虽即设赈,恐无民可赈。宜令稍稔诸邑,急发仓粟,赈其流民到境者,境内有饿莩,罪其守令,使流民,免为沟壑之骨焉。生民休戚,系于守令,而病民之政,贪污为甚。一佩外符,贫者猝富。且善事形势之途,以为媒爵之蹊,駄载络绎于朱门,贿赂公行于白日,而治赃之法,废弛已久,其何以戢一世之滥猾乎?今后阃帅、守令之以贪污见坐,以善事见告者,绳以重律,永刊仕籍,则贪饕之习,庶可少惩也。呜乎啸聚窃发,未有甚于近日。山峡之间,行旅断绝,都城咫尺,杀越狼藉。况恶虎作害,前古所无。是何圣明之世,有此害民之多也?诸路阃帅之储养兵力,以待外寇,今强贼、猛兽之害民,有甚于外寇。臣谓治盗捉虎之责,专委各道兵使,随其优劣,以定黜陟,则可以除民患害矣。
答曰:“缕缕进言,亶出忧爱,予甚嘉尚。可不体念?可以议处事,令庙堂禀处。”后,庙堂覆奏:“贪污善事,永刊仕籍,曾有定式;境有饿莩,罪其守令,亦已知会;捕贼捉虎之使兵使专管,固是朝家法制。依疏辞更为申饬。”允之。
11月22日
○癸亥,巳时,太白见于未地,是后屡见。夜,月入太微西垣内,流星出轸星下,入巽方。
○以黄钦、韩圣佑、李震寿为承旨,朴权为吏曺参议,李海朝为献纳,赵泰一为修撰。
11月23日
○甲子,流星出参星下,入巽方。庆尚道军威县,雷,天色如火光。
○以李观命为修撰,郑栻为正言。
○左议政李畬以谏臣疏,上札引咎,优批勉谕。
11月25日
○丙寅,雷雹。忠淸道淸州等八邑,雷电雹,虹霓亘天。黄海道延安、长渊、全罗道南原、任实、镇安,雷。
○御昼讲。侍读官李晩成曰:“王世子春秋鼎盛,学问日就。此时劝讲之任,不可不愼简,而近因乏人,宫官,朝除夕迁。如是而可望熏陶之益乎?经学之士,虽不易得,若择稍娴经史者,久任责成,则其所裨益,必不浅鲜。宜令该曹,就议于师傅,抄选以启,使被选一二人,长侍胄筵,以责其效。”上善之,命吏曹举行。时,春坊多不择人。李观命尝与朴台东,同入书筵,退而语人曰:“匹夫教子,尚择良师。何可使如台东不文者,苟充于讲列乎?”遂有抄选之议,铨曹以拘格难行,事竟寝。特进官李世载,新自西藩递归,奏言:“黄州城处于要害,城堞颓圮,宜令修缮”,命申敕兵使。世载又言:“江边边将,衣资甚乏,自吾老梁至干川二十二堡尤甚。令监、兵营,各给春秋衣资,仍为定式。”命兵曹禀处。
○壶平副守橒,与其第柽,往住板桥酒幕,索酒征钱,肆行暴虐,为沸水烂肤之刑,居民逃散。宗簿寺请其罪,命拿治,夺告身。
11月26日
○丁卯,御昼讲。知经筵李濡曰:“臣方承命厘正书役。外人或以查正冒属,充定军额为言,颇致绎骚。此不知臣本意也。至于摠戎牙兵、鹰师、烽军等事,既已变通,故民皆颂祝。此则已试之验,今当次第讲磨,革去积弊,则国家之受福,生民之蒙利,实无异于中兴功业。不但大有光于圣德,臣等亦有报效之路,而但浮议煽动,恐为沮败之归。惟望坚定上心,勿复挠改也。”特进官兪集一曰:“此事完了,虽不可以时月期,而将来事功,虽比之中兴,亦不过矣。”上曰:“予岂挠于浮议哉?凡事缓急,各有次第。卿等宜尽心讲究,俾有实效。”濡等妄欲纷更旧制,事未就緖,先自矜负,中外莫不骇笑。
○时,近郊虎患炽发,三军门发炮手捕虎。庙堂言:“武士李廷芳最勇,敢以善捕虎名。请募西北人为一队,令廷芳领之。”从之。
11月27日
○戊辰,初,修撰赵泰一,上疏辞职,以堂录遗珠为嫌。政院却其疏,泰一违召罢免。大臣尝于筵中,斥其喜事,上曰:“泰一,虽欲起闹,完录之后,宁有续续加减之理乎?”至是,泰一复为修撰,上疏曰:
抡选之规,虽务精而病博,取人宜以公而无偏。今番新录,毌论本馆与都堂,不能脱洒于色目,殊不念彼此人才多寡悬殊,使淸朝简拔之举,反作沮排异己之资。而至于捐弃不收者,又多触忤巨室,见嫉时议之士,此岂中正和平置怨后私之道乎?臣之前疏,窃附此义,非敢有喜事起闹之意,续续加减之望,而既承严教,又被大臣之非斥,且使同僚,皆怀不安。此由臣徒知有怀必陈之义,全昧成事勿说之戒也。且政府西壁,例参堂录,朝议以左参赞金镇龟,新被惨劾,必不冒进,至于变通在外之四宰,差出其代,而不欲区别,混请牌招,镇龟公然穾出,淟涊预会。从他笑骂,不知羞耻者,此固本来伎俩,而举措之骇怪,去就之无据,未有如今番者也。搢绅代羞,吏胥窃詈。若非无忌惮之小人,必是患得失之鄙夫。此所谓不可与事君者。况待其人之可否,为一身之荣落?此心愧赧,奚啻蒙不洁而挞于市也?此臣难冒之端也。
答曰:“顷日辞疏中,只闻有遗珠之语,今玆云云,一节转深,语欠和平,迹涉喜事,至于侵斥重臣,略无顾忌,予未知其稳当也。勿辞察职。”修撰李观命,自以曾参馆录圈点,上疏对辨曰:
党论之弊,至今日痼矣。然搢绅之稍有知识者,虽于侪流燕私之间,羞称道之,岂意淸朝经幄之士,乃以彼此色目之言,肆然达之于黈纩之下哉?所谓彼所谓此,未知其何指,而有才则取,之彼之此,又何足分也?设有一世人才,自是公朝俊髦,孰肯甘心附丽,为其私党,而今乃急于援引,盛道其多才,引喩亵俚,辞气粗厉,何其言之不择至此耶?
上优批答之。〈史臣曰:“泰一之言,何其无严之甚也?名器,国之公物,进退取舍,自有公议,不可容一人偏私之见,而泰一,溺于朋比之习,肆其狠毒之性,怒其一二私党之漏于馆录,乃敢分彼此竞多寡,屑屑于君父之前,必欲沮败新录,汲引私党,以自足于其心而后已,其亦无严之甚也。金镇龟之耐弹供职,非直今日,固不足责以廉隅,然他人出处,何与于己,而凭借凌辱,务快其口气者,何哉?观其疏语,若将自画,不复以馆职自居,而及夫上宠之优渥也,席势趋荣,扬扬冒出,于斯时也,独无颜厚之叹不洁之耻乎?若泰一,真可谓无忌惮,患得失者矣。”〉 ○以李㙫、赵道彬为副校理,李观命为吏曹佐郞。
○以长湍府使朴泰淳为庆尚道观察使,既而仍任。泰淳,行己贱污,为世所弃,又诬辱儒贤,得罪士林,猝膺雄藩,物情大骇。左议政李畬言:“顷日李善溥,已令仍任。长湍亦是灾邑,宜无异同。”上命仍任。按方伯之职,至重,要在得人。苟其人之可也,何可以一州迎送之弊,递一路按廉之任乎?其失体甚矣。盖闻淸风府使李喜朝,才赴官,与善溥有亲嫌当递。大臣所陈,实为喜朝地。泰淳升迁,未厌公议,大臣亦不快,而不欲斥言,俱以灾邑递易为辞,尤非告君以实之道也。惜哉!
○以朴弼明为北评事兼监赈御史。时,北关饥甚,朝议将送监赈御史,而北评事李东彦,未及瓜限,以母病径归。庙堂奏以东彦,兼御史,促令还任,户曹判书赵泰采上疏言:“东彦素有敢言之称,不宜久出于外。何可以春夏赈政,责之于瓜熟临递之人耶?”上不从。至是,大臣陈白请递,以弼明代之。
○判尹闵镇厚,以请释赵大寿被斥于儒臣,上疏引咎,且及厘正厅事曰:
殿下之特置诸堂上者,岂非欲随事商议,有所可否也哉?今也不然,添鹰师供上之价,罢松都摠戎之兵,而臣不得与闻焉。创厘正设厅之制,差郞官有阙之代,而臣不得与知焉。臣之不足有无于其间,固所自取,首席方以中兴功业自期,而其不能兼听众谋,而反有自用之病如此,臣窃为国事深忧也。乞行罢免,以存事体。
答曰:“儒臣所陈,不必过嫌。而疏末事,既非出于轻侮,而辞气之间,大欠和平,予实未晓也。”李濡上疏自咎,答曰:“意外讥斥,不必深嫌。安心勿辞。”初,濡与大臣议,欲别立厅号,盖为兪集一同事也。镇厚以为不可,及镇厚在鄕,濡独请设厅。镇厚尝于公座,斥其非,至是,复上疏。于是两人俱引入,备局并请牌招。始承命后,上面谕镇厚曰:“向者疏批,已示未安之意矣,同席之间,反加讥嘲,殊无共济国事之义。不宜若是。”镇厚逊谢。
11月30日
○辛未,流星出娄星上,入西方。
○宣庙王子义安君家,迎谥,上赐宴,遣中使宣酝。命朝臣,一一进参,毌令埋没。中使夜深后留门复命,政院请推考,上不许。
十二月
12月1日
○朔壬申,以金兴庆为修撰,崔昌大为副修撰,尹弘离为承旨。时玉堂累日缺直,翌日复开政。李观命自铨郞,又移修撰。
○命还给柳星枢、柳汉明、朴星锡、南至熏等职牒。星枢等,坐问遗希载,削去仕版,左议政李畬言:“星枢、星锡,有才可用,不可永弃。宜渐次收录”,故有是命,公议骇惋。关西文官金益九,尝为旌义县监,或劝以问遗希载,益九曰:“希载,国贼,不可共戴一天。吾以遐裔微踪,官至太守,于分亦足矣。岂忍私馈国贼,以徼后日之利哉?”在官三年,终不一问。及问遗事发,前后邑宰,皆抵罪,独益九免焉,闻者叹曰:“益九之言,足令星枢辈愧死。”郑澔在铨曹,闻其贤,欲收用,则益九已卒矣。人惜之。
12月3日
○甲戌,上三覆死囚。杀人及伪造印信罪人五名,并以死论。高阳人柳䤴,坐笞杀婢夫当死,上曰:“婢夫打杀,律无贷死之文,则徐磐石一时酌处之教,不当每每援引,而第与打杀凡人者,容或有间,傅之生议,未必为失刑之归也。”武学金渭昌,坐手刃其妻,当死,自谓有狂易之疾。上曰:“杀人者死,三尺至严,不可以狂易,有所容贷,而第观狱情,参以人情,则多产子女,积年同居之妻,必无用意斫杀之理。狂易之说,似非虚妄也。”私奴武明及其母贞海,与邻居女相哄,以杖打死之,母子俱被系,受刑久之,武明自服当死。上曰:“武明承款,则云以藁索结缚,持杖打背,尸帐实因,则以结缚悬录,实因承款,未免相左。此已未审,而武明与其母,同受累次刑讯,毕竟杀人之罪,渠自当之者,不无欲活其母之意。今此狱情,终涉难明,合有参酌之道也。”三人并命减死定配。李命父莫龙,尝为前县监孙志所杖,未久病死。志初坐杀人被逮,究核得脱。命即志之奴而许赎者也。以其父死于志手,常怀复仇之心。后十三年,志适往尚州。命与弟加音伊,白日登山呼曰,吾将复仇,直走志寓所,志惶怯奔避,其从人春奉,拔敛遮击。命先剌春奉杀之,加音伊追志乱斫之。兄弟俱即逃匿,过一朔始诣官自首言:“父死之后,日夜腐心,思一报仇,只以其弟年幼,欲待其长成,并力图之,隐忍至今,今志愿毕矣。愿一死,家有老母,区处而后始来现”云,县官及道臣,皆义之,欲缓其狱。志子击鼓讼冤,遂移命等于京狱。究治问孰杀春奉,孰杀孙志,兄弟争死不肯明言。屡受刑,始各自服,囚系待复,加音伊先病死。命议律当死。上询诸臣,右尹李世载,即其时道臣也。力主傅生之论。刑曹判书李益寿盛称命至孝,决不可杀。判府事徐文重曰:“当初莫龙被杀,未能成狱,则国家不可许之以复仇。况杀孙志,犹可谓复仇,春奉,即不干之人,无端见杀。又不许其偿命,则于春奉,实为冤甚。命之贷死,恐无所据也。”兵曹判书尹世纪曰:“不杀春奉,则势不可杀志。此是一串事,不可分而二之。今若杀命,则《春秋》许复仇之义安在哉?”校理李晩成曰:“命若即日诣官请死,则复仇之举,可谓明白,而逃避三十日,始乃来现,迹甚可疑。况枉杀他人,在法应死者乎?”修撰李观命曰:“春奉虽从志,而非其奴也。万无冒死遮护之理。命之杀,必出于灭口之计也。”上曰:“加音伊若不死,则或可活之,而命则枉杀从人,在法难赦矣。”礼曹参判兪集一曰:“父死十年之后,砺刃复仇,视死如归。凡人断指犹谓之孝,况此事乎?如命至孝,古今罕有。何忍杀之,以伤孝理乎?”诸臣救命者甚多。左议政李畬亦曰:“舜时,以五刑弼五教,其不专用法,可知也。惟在参量情法而处之。”上沈吟久,下教曰:“律虽应死,情则可恕。特为减死定配。”李畬曰:“顷日玉堂久空,实是三百年来所未有之事。新录才完,又因赵泰一之疏,别生闹端,臣窃慨然。都堂录之规,三公与诸堂上,合坐圈点,计圈完录,而抡选之道,务精不务多。泰一所欲选者,未知几人,而怒其见漏,至以彼此多寡为言。近来党习虽痼,章奏间如此之言,曾所未见。岂不肆然乎?被选之人,既无疵议,则虽有见漏者,此何足有损,而强作嫌端,必欲溃败新录而后已?其喜事不靖甚矣。此习若长,朝着将无宁日。宜斥补远邑,以示严防之意。且被录诸臣,举怀不安,过自引嫌,朝家岂可以一人之言,弃已完之录乎?愿加申饬,俾勿纷辞避也。”承旨李震寿曰:“泰一远补,恐有妨于言路也。”上曰:“泰一所引李郃事,大不衬合,可谓喜事之人也。若使此论得行,虽逐月新录,必无行公之人,良可寒心。”仍命申饬被录人,勿复引嫌。兵曹判书尹世纪曰:“前后承传中人,半作鬼录,国家之失信多矣。宜行会八道,有承传未及除职而死者,一一查闻,各授相当职帖,以为慰悦之道。”李畬曰:“如礼曹所录孝友行义,亦多未收用而死者。宜一体施行。”上许之。大司谏李喜茂启曰:“臣闻顷日铁原路边,有大贼,终日屯聚,往来行人,拘留劫夺,北路谪客,亦入其中,及其日暮,始乃散去。自是,挟物货者,不敢作行,殆至于商旅断绝。凶岁多盗,其势固然,而此非流丐、草窃之流,实是啸聚成群之剧贼,白日恣行之习,甚于明火杀掠之变,将来之忧,不可胜言。讨捕使郑来祥,既有不能登时剿捕之失,为先推考,仍以汲汲伺捕之意,严敕两捕厅及诸道监、兵使。”上曰:“依启。”又启曰:“全罗兵使李硕宽,与前弼善任埅相较,彼此均有其失,而埅之失较重,故朝家既拿问夺职。而硕宽巡到灵光,埅既移京职,则待遇之道,自当有别,而因其迎候之不谨,移关傍邑,数埅之罪,至称狂言妄说,凌踏之习,亦云太甚。且方遍巡列邑,曾无一处留驻之事,而以境上待罪驰启,告君之辞,未免爽实。显有张大惊动之意,其在事体,不可置而不论。请全罗兵使李硕宽,罢职。”上曰:“请罢,未知其可矣。不允。”初,渡海驿官尸亲等,阑入倭馆,打伤倭人,上命查核,分首从科罪。至是,刑曹判书李益寿奏曰:“边关之事,一以严截为主。今若不问情理之如何,直以阑入科罪,则自有应施之律,若以事出于至情痛迫,容有可恕,则参酌勘罪,似为合宜。乞询于大臣。”李畬曰:“东莱事目,只有我人因开市潜入倭房者,论以一罪,则我人阑入,何独不然?此辈若为报父兄之仇,或救父兄之死,不计死生,如赴阵杀敌之为,则固为可恕,不然而慢忽法禁,恣意入门,至于打伤异国之人,则便是作乱也。边上法纲,自此荡然,臣谓尸亲中打伤倭人者,必断以一罪而后,可严其防矣。”徐文重曰:“既无阑入之禁,而直施潜入之律,则事不明正矣。”上命打伤倭人者二人,边地定配,其馀拟次律。畬请自今阑入者,以一罪论断事定式,上许之。
○命给故相臣洪命夏、闵鼎重、朴世采妻及中殿外祖母故县令赵景昌妻月廪。从大臣、筵臣之言也。
12月4日
○乙亥,流星出太微东垣下,入南方。
○遣承旨,摘奸典狱,放轻囚。以大寒也。
○执义金相稷上疏曰:
顷者玉堂,札请开言路,而并及姜世龟、李命世事,日昨筵中,承宣因赵泰一事,又以言路为辞。夫言路通塞,系国存亡,而不问其言,一并归之于言事之列,则或恐有妨于言路也。夫世龟之疏,语极危怖,非人臣所忍发诸口者。若谓之出于老妄,则容有可恕,而命世以出位之人,语犯坤圣。当初窜配,盖出参酌,而称以冤枉,有若以直言见斥者然,其事体之未安,义理之伤损,为如何哉?若乃堂录,使泰一,历指其人,明言抄选之不公,则或不害于就事。论事而今乃分别彼此,较量多寡,语甚俚亵,亦涉沮戏,则承宣之谓之言路,未知其得当也。伏愿务广圣聪,以开不讳之门,至于悖理之言,极加痛斥,喜事之谈,亦宜裁抑也。臣于前日任守干之疏,有所慨然,欲一陈而未果,大臣陈白,犹有未尽者。惟我东方,行朱子之道,诵朱子之书。若有一种抵排之言,出于其间,则所当峻辞直斥,以明僭妄而已。何可以媢嫉先正,而并与其侮朱子之罪,而曲加宽恕,敢以逞忿快意,为言耶?如使此言得行,则从今以往,虽复有侮圣之人,无有非之者。世道之忧,岂浅鲜哉?且于厘正堂上陈疏之事,臣窃忧叹。我国良役,实为痼弊,设厅变通,意非偶然。末梢收效,虽未知如何,而聚席未几,闹端先起,甚非平日所望于重臣也。前春赈民之时,相较之言,忽起僚席,厘正之日,又复如此,岂所以同寅协恭,共济国事之义耶?亦愿另加戒敕焉。
答曰:“疏陈得宜。予用嘉之。”
○遣监赈御史孟万泽,赈民于岭西。
12月7日
○戊寅,召对玉堂官,讲《东国通鉴》,至高丽安市城事,上叹曰:“高丽,一小国耳,以善守城名,能抗隋、唐百万之师。我国地方,比高丽倍之,山川险阻,古今一也,而丙子之乱,虏兵如入无人之地,竟有下城之辱。言念及此,不觉痛心。”上又曰:“故相臣李景奭三田碑文,予未曾一见,顷者李履成疏出后,使人取都监誊本见之,其文极意赞扬。虽不得已而应命,何乃褒美至此耶?措语未安处甚多矣。”侍读官李晩成曰:“其时事势苍黄,承命制进,固所不已,而其所为言,全无斟量,安得免淸议之诛责乎?故相臣张维,一时应制,而以郑伯牵羊为喩,其微意,可见矣。”上曰:“予亦非以应制为不可也。制述之体,不可一概论,遣辞之间,岂无斟量底道理,而颂美至此?宋时烈之讥斥,固也。厦成辈,因此憾恨,丑辱先正,罔有纪极,良可骇惋。见碑文而后,方知讥斥之不为过矣。”晩成曰:“厦成诬辱儒贤,实系斯文之变。自上洞烛而痛斥之,世道幸甚。”上临筵感慨,明示是非,闻者莫不激昻。
○赦甲山犯禁人李卯白等。甲山饥甚,卯白等男女四人,结幕于长山岭,摘柏子为生,偶于路旁得人参,采得十茎,置于怀中,为人所发告。南兵使以闻,备局以其情可矜,请宽其律,命首犯者严刑放送,馀皆全释。北民自我境禁采之后,生理断绝,疲于点阅,不得为农,怨咨日深,散亡相续。
12月10日
○辛巳,夜,月晕回木星。
○庆尚道大丘,地震。
12月11日
○壬午,全罗监司闵镇远驰启,请以宫家所属波市坪渔税,补用于赈资,自监营备送其价于宫家,户曹请许之,上不许。中外莫不窃叹。
12月12日
○癸未,庆尚道庆州、靑松、淸道、真宝、新宁,地震如雷。
○宪府启曰:“西路饥荒之惨,比上年无异。各邑虽有新分减半收捧之令,而所谓稍实、之次之邑,则久远还上,限年折半,并令征捧。守令怯于决杖之科,面任迫于刑推之令,隳突民间,系绁载路。一年所分,尚患难捧,而新旧粜籴,一时并督,侵族侵邻,十室九空。民情大扰,气象愁惨。请关西各邑还上,勿论稍实、之次,今年条外,久远还上,一并停止。岁抄签丁,军政之急务,而朝家为虑民间之骚扰,尤甚灾邑,既令停止,至于稍实、之次邑,则虽有分等之差,其为失稔,大抵同然,而今年阙额,使之签补,愁怨之声,罔有纪极,孑遗之民,无以保存。请两西稍实、之次邑军兵逃故,依尤甚邑例停止,以慰民情。”答曰:“令庙堂禀处。”时,台官有自西邑递来者,故有此启。后,庙堂覆奏:“今冬月垂尽,虽欲减捧,无及于事,但使朝令数改。岁抄停止,虽为目前姑息之惠,实增日后邻族之弊。”事竟寝。
○领议政申琓、右议政金构,二十八度呈辞,命承旨敦谕,仍与偕来。琓等上札辞,优批不许。
12月13日
○甲申,召对玉堂官。
12月14日
○乙酉,命给薄衣军士襦衣。以日寒也。
○以李观命为吏曹佐郞。
12月15日
○丙戌,济州大饥,命赈恤厅分定谷八千石于两南沿海各邑,以统、水营船只载运以赈之。
○上命行延礽君冠礼于瑶华堂。宾以正二品,赞以从二品差出,视世子冠礼,减一等。礼曹撰定节目,而以事无前例,依仿世子冠礼,有所差等,而犹多僭逼,物议大骇。判府事徐文重于公坐,盛言其节目乖宜,处所失当,礼曹判书赵相愚,遂上疏引咎,请询大臣,命问于大臣,添删节目。礼曹参议申銋,亦以大臣非斥,上疏有曰:
凡以君命将事,则如赐宴、赐谥、吉凶诸事,该官亲自进排,则今此诸各司进排,盖所以敬君命也。处所出于圣教,既不行于私第,则定于别堂,亦似无妨。
答曰:“宗伯疏,泛称节目乖宜,未知为某事矣,今以尔疏观之,似指进排事也。该官躬亲进排者,不但敬君命,所以存事体。此不过流来常规,元非害于事理,则原任大臣之独于此非斥者,抑何意耶?予实未晓也。”既而,礼曹以节目,就议大臣,徐文重议:“亲王冠礼,详载《集礼会典》,而《五礼仪》则阙焉。该曹既无誊录之可据,则事是创行。所宜详量礼法,明白定式,而行礼处所,定于瑶华堂,臣以为未安也。盖成人之礼,始于三加,故有冠于东序、序外之别,醴于户西。冠所之不同,所以严名分而明等威也。王世子冠礼,亦且行于东宫,则今独不行于私第,而行于大内别堂,岂非失次之大者乎?厨院设醴,尚方陈服,一依王世子冠礼之仪,虽曰差等,安得无混遍之嫌也?该官之亲自进排,自是小节,何足言也?臣既承未安之教,悚蹙之不暇,而今承问议,略陈浅见。”左议政李畬议:“《皇朝会典》,皇太子冠礼,行于奉天殿,亲王冠礼,洪武定行于王邸,成化更定于奉天门前东庑。今王子冠礼,行于大内别堂,臣愚以为未安也。以洪武所定观之,私第固为其所。虽以成化更定者言之,宜不在于大内则明矣。设醴陈服,该曹既改其节目,今无可论,该官之亲自进排,自其任耳,此则未见其为嫌也。且考《大明集礼》,皇太子冠,则三公一人为宾,太常卿为赞,亲王冠则礼部太常官为宾、赞云,太常官之非卿,则决矣。而所谓礼部官,亦非必尚书也。赞,本宾之从者,所谓太常官,无乃博士之属耶?若然则今之以恶卿为赞,亦似过重。既有所疑,敢此并陈。”他大臣病不献议。传曰:“冠礼处所,定于瑶华堂之后,不无疑讶,取考《会典》,则大内别堂,有所未安,方欲参酌变通矣。大臣之意亦如此,处所定于通化门内东月廊,宾以从二品,赞以从三品差出。”礼曹又略改节目以启,遂行冠礼。时人以文重为得体。
12月16日
○丁亥,以鱼史徽为承旨,朴见善为掌令,金兴庆为副修撰,李世最为司书,李济为庆尚道观察使。
12月17日
○戊子,庆尚道晋州等八邑地震。
○赵泰一黜为咸从县令。大臣尝言泰一,喜事不靖,宜加惩励,上然之,至是,特命出补。同副承旨金弘桢欲缴还之,同僚俱不从。弘桢独启曰:“泰一,职在论思之地,自附无隐之义。日昨陈疏,不过有怀毕陈而已,断无沮戏新录之意,而遽加疑怒,至下特补之教,实有歉于优容之量。请命还收。”答曰:“勿烦。”
○全罗监司闵镇远,发万顷县令崔宇泰贪赃以闻,禁府请更令查核。查状之来,奸赃尤狼藉。禁府启,宇泰是贪污之特甚者,请刑推得情,允之。累次竟不服。
12月19日
○庚寅,月入太微西垣内。
○以沈枰为都承旨,金兴庆为修撰,以吴羽进为掌令。羽进,安边人。上尝以西北文臣通淸,面敕铨官,至是,始许淸涂。
○司宪府启曰:“今日茶时,唐津士民三百馀名呈状,观其状辞,孟串一面,周回三十馀里,民人及士夫田土,六百馀结,民户几至七百。且多有士夫坟山,三百馀年世传之地,加平韩㰒为名者,称以祖先淸原尉赐牌田畓,斥卖宫家,率宫差来到,劫掠侵渔,罔有纪极,民人齐诉。官家考见量案,㰒用奸之迹,败露无馀。论报巡营,将欲囚治,㰒乘夜逃走,来告太仆曰:‘孟串,乃牧场,《舆地胜览》,亦以古有牧场载录。’太仆信其言,行关摘奸,还作牧场,数百年世葬世居世耕之地,将作刍牧之所,极天冤痛云。朝家每以轸恤民隐为务,虽是以牧场见在者,陈废既久,则尚有许民耕食之举。况此孟串,虽有古牧场三字,《胜览》之成,在于三百馀年之前,而亦云古有,其陈废之久,可知矣。到今遽属太仆,使近千士民,见夺其居处耕食之地,流离失所。当此视民如伤之日,岂可强夺祖宗朝许民之地,厚招众民之怨乎?请令本道,别定详明官行查,果如状辞,则仍许民人,俾无自太仆更侵之弊。”答曰:“令太仆禀处。”
12月20日
○辛卯,以赵泰耇为吏曹参议,朴权仍任庆尚道观察使。时,上将行亲政,而权在岭营,未及来,铨曹不得备员。上命递权,以泰耇代之,大臣,仍言权有治绩,宜仍其任,许之。
12月21日
○壬辰,上亲政。面谕政官曰:“守令系生民之休戚,凶岁主赈,其任益重,要在得人而任之。昔唐帝题名殿柱。今予亲政之日,尤宜惕念愼择也。”又曰:“赃吏河海云、李文海、尹以宽、崔益望等,负犯至重,而予之不从台启,特以赦宥之后,不必更罪也。然或调用如旧,则人将无所惩畏,更勿备拟于守宰之望。”复命收用西北人。
○以尹宪柱为司谏,南就明为修撰,洪禹瑞为说书。
○正言郑栻入对启曰:“平坏囚人李旭用事,西关奸赃狼藉。当初道臣之直请枭示,诚为得体,庙堂之终始曲护,傅之生议者,实非常情之所及,中外疑惑,不可胜言。幸因重臣之筵奏,方令本道,囚禁刑讯,而第以利害言之,旭之入己之物,如或尽征,则毕竟生死,虽似无甚关重,以刑政大体言之,坏法长奸,莫此为甚。盖此辈之恣为奸利,无所忌惮者,事成则暴得大利,事败则只纳其赃,终无必死之理。今若不即断以重律,迁延时月,则正中其奸计,而国法终无所施矣。赃物之征与不征,特是细事,而刑章一挠,则将至于国不为国。其在惩砺之道,不可不划即勘断。请平壤囚人李旭,亟命枭示境上,没入家赀,以振国纲,以快人心。”上曰:“不允。”又启曰:“户曹判书赵泰采,曾按关西也,纵猾贪污之事,非止一二。虽以李旭事观之,市井驵侩之徒,昵狎亲信,曲听其言,蠹败官货,剥割店民,已失士夫检身之道。及至道臣状闻之后,旭之奸赃狼藉,罪状彰露,泰采又从而周旋弥缝,惟恐按治之尽法。情节可疑,人心转惑,则在泰采之道,惟当改心易虑,弥自澡雪,而军门近千之谷,减价发卖于守御除拜之初。毕竟区处,未知如何,而受任甫耳,幻弄至此,其到底手滑之状,诚极骇然。度支重任,决不可仍畀,请户曹判书赵泰采,罢职不叙。”上曰:“赵泰采,任使既久,予岂不知其为人,而乃如是张皇耶?勿烦。”又启曰:“前判书李頣命,曾任江都也,称以贸得赈谷,发本府所储待变银二万两,付诸亲信人,息利取用,及其递归之时,二万两之代,只以米二千石,别录留库,每石折价钱十五两,而其数犹不满本银之半价。而前后留守,举皆曲承其旨,必欲充报,抄出富民,分给生息者,于今六七年矣。散敛之际,一岛富户,偏被其害,怨讟彻天,呼吁无地。頣命苟欲设赈,则本府谷物,不为不多,驰启贷赈,自有前规,而贷出待变银货,已是别样圈套。既贷之后,料理存本,亦甚不难,而二万银钱,去处不明,二千米石,视本零星。江都银货,乃待变紧需,而頣命于一朝,容易下手,用之无疑,终至于欺瞒朝家,流毒岛民。其滥猾不法之罪,固无所逃,而前后留守之牵情掩置,私自粜籴之状,亦极骇然。若不及今变通,一任其年年取息,则一岛之民,将不能保存。请令庙堂核处,仍命有司勘罪。”上曰:“此事元非私用,曾发于筵中,予亦知之矣。頣命决非不法欺瞒之臣,而以此为言,予未知其稳当也。勿烦。”頣命自少有公辅之望,中罹祸衅,窜谪岭海。及上向用,丁忧去位,至是,丧制垂毕,人皆想望。栻欲乘机逆击,捃摭误事之失,勤归不法之科,人恶其用意不正。
12月22日
○癸巳,亲政。以李裕民为持平,李德英为辅德,吕必重为文学。上以王子将就傅,命极择师傅,以成晩征为王子师傅。晩微,岭南望士也。亲政既罢,上留诸臣宣酝,两铨堂、郞、承旨、史官、尚瑞院官员,俱与焉。诸臣皆沈醉,多有失仪者。兵曹参判李光迪,面陈时事危虞之端,请筑北城,仍流涕,上慰奖曰:“老臣忧国之诚,予甚嘉叹。可不留心?”夜分乃罢。
12月25日
○丙申,引见大臣、备局诸宰。上遣史官,谕领议政申琓曰:“有面谕事,卿其入来。”琓,承命入对。上慰勉备至曰:“向者朴弼明等札中,引裵延龄事,与吴命峻疏,旨意相合,已有侵轧右相之意,而权𢜫册子,又以卿及右相所遭,谓非出于构陷,其阴诋显斥,必欲逐去之状,昭不可掩。卿若以此,一向引入,则岂不有伤于国体乎?”琓,辞谢。上又曰:“日昨郑栻,因李旭事,惨劾赵泰采。此犹不足,又添以守御事,可谓惟意所欲。李頣命事,朝家业已洞知,而栻,反驱于不法之科,盖其意惟以构陷为事。今日劾一人,明日劾一人,朝着殆无宁日,世道可谓危险也。”左议政李畬曰:“以不能择人,罪泰采,以理财不善,责頣命,则固当甘心,而乃以人所共知之事,恣意构捏,岂非为人求罪者乎?”上慨叹久之。领议政申琓曰:“即见咸镜监司李震休状启,则以为:‘取考丙丁誊录,则出谷私赈之类,朝家特许除职,而厥后终不施赏,未免失信,到今虽募私赈,应募者必少。今年则别样开谕,随其谷之多少,或除相当职,或论重赏。请预颁事目,明示朝家不复失信之意。且请遗弃儿收养救活之人,亦依丁丑例,自赈恤厅,成送立案,使之永作奴婢,或为收养,或为雇工矣。北道僻远,色谷之道甚难,数百石之谷,足当三南数千石,而犹未蒙赏,岂不称冤乎?’今则别为事目,使晓知朝家之意,而至于除职之赏,则虽难遍及,择其一道中最多活民者,特为除职,以为耸动激劝之地。其次则随其赈民多少,次次论赏,而遗弃收养者,亦今道臣,抄报赈厅,使之成送立案,则道路流丐之类,庶免顚壑之患。”上曰:“北路异于他道,所达诚是。并依施为可。”李畬曰:“财力耗竭,为今日第一弊。必须躬行节俭,自宫禁始。今王子吉礼不远,克去浮费,是臣之望也。顷日湖南所谓波市坪事,殿下不许。此事盖为除民弊,而补赈资于本官,亦无所损,而犹且靳许,他尚何论?臣窃慨然。且近者公事出入,较前淹迟,褒贬开拆,亦至犯夜,亦可见圣心之渐怠也。九重深邃,圣德之得失,谁复窥测,而其应之见于外者,捷于影响,可不惧哉?惟愿随事存省焉。”上嘉纳之。执义金相稷启曰:“关节,实为近来痼弊。朝家申敕,非止一再,而纪纲解弛,人不畏法。搢绅之上,私嘱狼藉,列邑之间,请托纷纭,大小差除,多由于此,词讼立落,亦出于斯,人心之愤郁,穷民之疾怨,莫此为甚。请严饬京外,一切痛禁,如有复踵前习者,摘发科罪。”上曰:“依启。”
○以李祯翊为掌令,李世最为正言,李观命为修撰。
○持平李裕民上疏曰:
近来淫朋险陂之类,昼夜所经营者,专在于摇撼朝廷,沮败国事,使任事之臣,不得一日安位,未暇一事做措,民忧国计,自抵于无可奈何之域,是必亡之征也。顷年李世瑾,怀憾于久枳台望,以必将甘心等说,公肆威喝,及入台省,果逞宿憾。前正言郑栻之事,亦类于是。常以一入言地,将欲快愤,唱说无忌,有口皆传。赵泰采之在铨也,心恶其浮薄不靖,经年搪塞,不拟台望矣,果乘入台之初,又袭世瑾之套,驳泰采之启,乃发于其手。李頣命贷金赈谷,本为赈民,初与赈厅,直相换易银货。时在赈厅米谷,全在江都,去来文书,俱在彼此,而彼乃急于构捏,直驱于不法之科。此其意无他,伺衅揣摩,欲售其敲撼之术,或毒加锋刃于向用之臣,逞其私憾,或迎施构陷于在疚之人,逆绝前路,其心所在,不难知也。
答曰:“谏院两启之专出构诬,业已洞烛也。”
○掌令朴见善上疏,以赵泰耇之除铨职,李㙫等之拟馆职,盛斥铨曹。有曰:“蔑弃名义,不顾公议,顾瞻利害,终必覆国。”政院以疏中有误字还给,使之改呈,疏未到,适召牌先出,见善违牌坐罢。泰耇尝为忠淸监司,以中道付处罪人南九万、柳尚运,置之禀秩,见善以此谓之得罪名义,故为已甚之论,欲逐去铨地,公议皆骇。政院还给,盖其嫌其乖激,欲为劝止云。
12月26日
○丁酉,流星出狼星下,入西方。
○献纳尹宪柱启曰:“平壤囚人李旭之欺瞒营门,剥割店民之罪,已悉于道臣状闻,固当即施显戮,以慰西民,而迄今延拖,略施栲问,失刑已极,征捧无期,事之骇然,莫此为甚。其在惩砺之道,不可不明示典刑。请平壤囚人李旭,枭示境上。前判书李頣命,曾任江都也,赈米与惠厅相换之数,及其后一次改色之事,曾发于筵中,今无可论,而构陷之言,至发于台启,虚张其数,谓之逐年粜籴,疑惑人心,其在事体,不可不明核。江都价银出给之数,惠厅价米划给之数,分给富民,逐年生息与否,请令庙堂,明核禀处。”答曰:“不允。”初,司谏尹宪柱之处置郑栻也,大司谏李喜茂引避曰:“凡台阁之规,两员俱请牌招,则必相会停当,联名论启,一员苟有故不得行相会礼,则一员独自处置,例也。今同僚不问相会与否于臣,而独自汲汲论启。臣忝居首席,不能有无于其间,同僚处事,未知得失如何,而见轻至此,何可仍冒?”宪柱亦引避曰:“臣承牌诣台,问于院吏曰:‘长僚今当承牌,必待其入来处置乎?’答以城上所,虽与长官,同时诣台,连启与处置,城上所当之,至于会礼,欲行则行之,不欲行则不行,不必迟待云,故臣果独自处置矣。长僚若熟谙台例,必欲联名,则何不以相会之意,先通于牌招之初,而乃以见轻为辞耶?臣亦不可晏然,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俱退待物论。执义金相稷处置,并出仕。至是,喜茂上疏曰:
伏见司谏尹宪柱避辞,先为与下吏问答之语,末复以臣之不请会礼为言。夫相会之规,为下位者,必先请行。况臣方承牌诣台,与宪柱相接,在于顷刻,何暇先请其相会乎?概闻伊日下吏,先以会礼,禀告宪柱,答以有故不行,及其引避,巧为下吏所不言之言,白地妆撰,欺罔天听,良可骇也。其意盖恐处置之际,或有崖异,及臣未到,汲汲论启,乃以孟浪之言,文饰其过,此不但坠落台体而已,其方寸之不正,可推以知也。如此之人,决不可仍置台阁,伏愿特治宪柱欺君蔑法之罪。
答曰:“人主之所恶,莫甚于欺罔;人臣之负犯,亦莫大于欺罔也。宪柱托以有故,不行会礼,而乃敢巧饰辞说,肆然欺罔,极可痛心。玆事元非重大,而犹尚如此,其心术可推而知。将焉用哉?削去仕版,以严惩砺。”政院缴启曰:“大凡台阁事体,相会之礼,长席主之,而下僚欲有所论,则先使下吏,探问其相会与否,例也。伊日宪柱,径先传启,诚有体例间所失,而至于避辞中,与下吏问答之说,喜茂疏以为白地妆撰,彼此所执,俱凭院吏之口。其间事实,果未知如何,而径断以欺罔之罪,重加以削版之律,恐欠平恕之道。请加裁量,还寝成命。”答曰:“人臣之欺罔君父,非语言薄过之比,而必欲救解,良可异也。勿烦。”宪柱意在营护,手脚忙乱,取证下吏,语甚诐遁。然直断以欺君罔上,则过矣,削版,非其律也。
○右议政金构上札固辞,答曰:“卿之引入,殆浃五旬。缺然思想,曷可云喩?卿之改图,予日望之,而情志不孚,造朝无期,每一览札,抑郁殊甚。向所谓使予成疾,诚非过语。卿其体谅,即起偕来,勉副如渴之望。”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卷之三十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