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068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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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上
问:“‘乾坤’,古无此二字。作易者特立此以明道,如何?”曰:“作易时未有文字。是有此理,伏羲始发出。”〈可学。以下总论乾坤。〉
乾坤只是卦名。干只是个健,坤只是个顺。纯是阳,所以健;纯是阴,所以顺。至健者惟天,至顺者惟地。所以后来取象,干便为天,坤便为地。渊
乾坤阴阳,以位相对而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言,干尊坤卑,阳尊阴卑,不可并也。以一家言之,父母固皆尊,母终不可以并乎父。兼一家亦只容有一个尊长,不容并,所谓“尊无二上”也。僩
易中只是阴阳,乾坤是阴阳之纯粹者。然就一年论之,乾卦气当四月,坤卦气当十月,不可便道四月十月生底人便都是好人,这个又错杂不可知。〈渊。方子录云:“以卦气言之,四月是纯阳,十月是纯阴,然又恁地执定不得。”〉
江德功言“干是定理,坤是顺理”,近是。乡
论乾坤,必先干而后坤,然又常以静者为主。故复卦一阳来复,乃自静来。端蒙
方其有阳,怎知道有阴?方有乾卦,怎知更有坤卦在后?渊
物物有乾坤之象,虽至微至隐纤毫之物,亦无有无者。子细推之,皆可见。僩
问黄先之易说,因曰:“伊川好意思固不尽在解经上。然就解经上,亦自有极好意思。如说‘干’字,便云:‘乾,健也,健而无息之谓“干”。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弗违”是也。分而言之,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干”。’”〈贺孙。以下易传语。〉
问:“‘干者天地之性情’,是天之道否?”曰:“性情,是天爱健,地爱顺处。”又问“天,专言之则道也”。曰:“所谓‘天命之谓性’,此是说道;所谓‘天之苍苍’,此是形体;所谓‘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此是谓帝。以此理付之,便有主宰意。”又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此是说形体。”又问:“今之郊祀,何故有许多帝?”曰:“而今煞添差了天帝,共成十个帝了。且如汉时祀太乙,便即是帝。〈池本云:“问:‘今郊祀也祀太乙。’曰:‘而今都重了。’”〉而今又别祀太乙,‘一国三公’尚不可,况天而有十帝乎!周礼中说‘上帝’,是总说帝:说‘五帝’,是五方之帝;说‘昊天上帝’,只是说天之象。郑氏以为北极,看来非也。北极只是星,如太微是帝之庭,紫微是帝之居。紫微便有太子后妃许多星,帝庭便有宰相执法许多星,又有天市,亦有帝座处,便有权衡称斗星。”夔孙
或问:“‘以主宰谓之帝’,孰为主宰?”曰:“自有主宰。盖天是个至刚至阳之物,自然如此运转不息。所以如此,必有为之主宰者。这样处要人自见得,非语言所能尽〈僩录作“到”。〉也。”因举庄子“孰纲维是,孰主张是”十数句,曰:“他也见得这道理,如圭峰禅师说‘知’字样。”〈卓。僩同〉
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者,有屈伸往来之迹。如寒来暑往,日往月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鬼神之功用,此皆可见也。忽然而来,忽然而往,方如此又如彼,使人不可测知,鬼神之妙用也。”僩
庄仲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是有一个渐次形迹。神则忽然如此,忽然不如此,无一个踪由。要之,亦不离于鬼神,只是无迹可见。”文蔚
“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鬼神如阴阳屈伸,往来消长,有癞迹可见者。“以妙用谓之神”,是忽然如此,皆不可测。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忽然在这里,忽然在那里。
“以功用谓之鬼神”,此以气之屈伸往来言也;“以妙用谓之神”,此言忽然如此,又忽然不如此者。鬼是一定底,神是变而不可知底。端蒙
功用是有迹底,妙用是无迹底。妙用是其所以然者。义刚
叔器问“功用谓之鬼神,妙用谓之神”。曰:“功用兼精粗而言,是说造化。妙用以其精者言,其妙不可测。天地是体,鬼神是用。鬼神是阴阳二气往来屈伸。天地间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生底是神,死底是鬼。以四时言之,春夏便为神,秋冬便为鬼。又如昼夜,昼便是神,夜便是鬼。〈淳录云:“所以鬼夜出。”〉以人言之,语为神,默为鬼;动为神,静为鬼。以气息言之,呼为神,吸为鬼。‘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如鬼神之露光处是昭明,其气蒸上处是焄蒿,使人精神竦动处〈淳录作“闪处”。〉是凄怆。如武帝致李夫人,‘其风肃然’是也。〈淳录云:“问:‘鬼夜出如何?’曰:‘间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属阴,妖鸟阴类,亦多夜鸣。’”〉又问:“草木土石有魄而无魂否?”曰:〈淳录云:“此不可以魂魄论。”〉“易言‘精气为物’。若以精气言,则是有精气者,方有魂魄。但出底气便是魂,精便是魄。譬如烧香,烧得出来底汁子便是魄,那成烟后香底便是魂。〈淳录云:“浆便是魄,烟便是魂。”〉魂者,魄之光焰;魄者,魂之根蒂。”安卿问:“体与魂有分别,如耳目是体,聪明便是魄。”曰:“是。魂者气之神,魄者体之神。淮南子注谓:‘魂,阳神也;魄,阴神也。’此语说得好。”安卿问“心之精爽,是谓魂魄”。曰:“只是此意。”又问:“‘人生始化曰魄’,如何是始化?”曰:“是胎中初略略成形时。”又问“哉生魄”。曰:“是月十六日初生那黑处。扬子言:‘月未望而生魄于西,既望则终魄于东。’他错说了。后来四子费尽气力去解,转不分明。温公又于正文改一字解,也说不出。”〈义刚。淳录同〉
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只是往来屈伸,功用只是论发见者。所谓‘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妙处即是神。其发见而见于功用者谓之鬼神,至于不测者则谓之神。如‘鬼神者,造化之迹’,‘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二说皆妙。所谓‘造化之迹’者,就人言之,亦造化之迹也。其生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便是鬼神,所谓‘二气良能’者。鬼神只是以阴阳言。又分言之,则鬼是阴,神是阳。大率往为阴,来为阳;屈为阴,伸为阳。无一物无往来屈伸之义,便皆鬼神著见者也。”又问:“‘齐明盛服,以承祭祀’,却如何?”曰:“亦只是此往来屈伸之气。古人到祭祀处,便是招呼得来。如天地山川先祖,皆不可以形求,却是以此诚意求之,其气便聚。”又问:“祖先已死,以何而求?”曰:“其气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气承接其气,才致精神以求之,便来格,便有来底道理。古人于祭祀处极重,直是要求得之。商人求诸阳,便先作乐,发散在此之阳气以求之;周人求诸阴,便焚燎郁鬯,以阴静去求之。”徐元震问中庸“体物而不可遗”。曰:“所谓‘体物不可遗’者,盖此理于人初不相离,万物皆体之,究其极只是阴阳造化而已。故太极图言‘大哉易乎’,只以阴阳刚柔仁义,及言‘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而止。人之生死,亦只是阴阳二气屈伸往来耳。”㽦
符兄问“以性情言之谓之干”。曰:“是他天一个性情如此。火之性情则是个热,水之性情则是个寒,天之性情则是一个健。健,故不息。惟健乃能不息,其理是自然如此。使天有一时息,则地须落下去,人都坠死。缘他运转周流,无一时息,故局得这地在中间。今只于地信得他是断然不息。”〈盖卿。方子录云:“天惟健,故不息;不可把不息做健。”下同〉
问:“‘干者,天之性情,健而无息之谓干。’何以合性情言之?”曰:“‘性情’二字常相参在此。情便是性之发,非性何以有情?健而不息,非性何以能此?”僩
“干者天之性情”,指理而言也。谓之“性情”,该体用动静而言也。端蒙
问“干者天之性情”。曰:“此是以干之刚健取义,健而不息,便是天之性情。此性如人之气质。健之体,便是天之性;健之用,便是天之情。‘静也专’,便是性;‘动也直’,便是情。”㽦
问“干者天之性情”。曰:“此只是论其性体之健,静专是性,动直是情。大抵乾健,虽静时亦专,到动时便行之以直;坤主顺,只是翕辟。谓如一个刚健底人,虽在此静坐,亦专一而有个作用底意思,只待去作用;到得动时,其直可知。若一柔顺人坐时便只恁地静坐收敛,全无个营为底意思;其动也,只是辟而已。”又问:“如此,则干虽静时,亦有动意否?”曰:“然。”㽦
问:“‘乾坤,天地之性情。’性是性,情是情,何故兼言之?”曰:“‘乾,健也’,动静皆健;‘坤,顺也’,动静皆顺。静是性,动是情。”淳
乾坤是性情,天地是皮壳,其实只是一个道理。阴阳自一气言之,只是个物。若作两个物看,则如日月,如男女,又是两个物事。〈学蒙。方子录云:“天地,形而下者。天地,乾坤之皮壳;乾坤,天地之性情。”〉
问:“以‘干’字为伏羲之文,‘元享利贞’为文王之文,固是。不知‘履虎尾’、‘同人于野亨’之类又何如?”曰:“此恐是少了字,或是就上字立辞,皆不可考。有罗田宰吴仁杰云:‘恐都剩了字。’如‘乾坤’之类,皆剩了。”问:“若‘乾坤’,则犹可言;‘屯蒙’之类,若无卦名,不知其为何卦。”曰:“他说卦画,便是名了,恐只是欠了字底是。”〈干。以下乾卦〉
“元亨利贞”,在这里都具了。杨宗范却说“‘元亨’属阳,‘利贞’属阴”,此却不是。干之利贞,是阳中之阴;坤之元亨,是阴中之阳。干后三画是阴,坤前三画是阳。渊
文王本说“元亨利贞”为大亨利正,夫子以为四德。梅长初生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物生为元,长为亨,成而未全为利,成熟为贞。节
致道问“元亨利贞”。曰:“元是未通底,亨、利是收未成底,贞是已成底。譬如春夏秋冬,冬夏便是阴阳极处,其间春秋便是过接处。”恪
干之四德,元,譬之则人之首也;手足之运动,则有亨底意思;利则配之胸脏;贞则元气之所藏也。又曰:“以五脏配之尤明白,且如肝属木,木便是元;心属火,火便是亨;肺属金,金便是利;肾属水,水便是贞。”道夫
“元亨利贞”,譬诸谷可见,谷之生,萌芽是元,苖是亨,穟是利,成实是贞。谷之实又复能生,循环无穷。德明
“元亨利贞”,理也;有这四段,气也。有这四段,理便在气中,两个不曾相离。若是说时,则有那未涉于气底四德,要就气上看也得。所以伊川说:“元者,物之始;亨者,物之遂;利者,物之实;贞者,物之成。”这虽是就气上说,然理便在其中。伊川这说话改不得,谓是有气则理便具。所以伊川只恁地说,便可见得物里面便有这理。若要亲切,莫若只就自家身上看,恻隐须有恻隐底根子,羞恶须有羞恶底根子,这便是仁义。仁义礼智,便是元亨利贞。孟子所以只得恁地说,更无说处。仁义礼智,似一个包子,里面合下都具了。一理浑然,非有先后,元亨利贞便是如此,不是说道有元之时,有亨之时。渊
“元亨利贞”无断处,贞了又元。今日子时前,便是昨日亥时。物有夏秋冬生底,是到这里方感得生气,他自有个小小元亨利贞。渊
气无始无终,且从元处说起,元之前又是贞了。如子时是今日,子之前又是昨日之亥,无空阙时。然天地间有个局定底,如四方是也;有个推行底,如四时是也。理都如此。元亨利贞,只就物上看亦分明。所以有此物,便是有此气;所以有此气,便是有此理。故易传只说“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不说气,只说物者,言物则气与理皆在其中。伊川所说四句自动不得,只为“遂”字、“成”字说不尽,故某略添字说尽。高
以天道言之,为“元亨利贞”;以四时言之,为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为仁义礼智;以气候言之,为温凉燥湿;以四方言之,为东西南北。节
温底是元,热底是亨,凉底是利,寒底是贞。节
“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此段只于易“元者善之长”与论语言仁处看。若“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则贞又包四者。“周易一书,只说一个利”,则利又大也。“元者,善之长也”,善之首也。“亨者,嘉之会也”,好底会聚也。义者,宜也,宜即义也;万物各得其所,义之合也。“干事”,事之骨也,犹言体物也。看此一段,须与太极图通看。四德之元安在甚处?剥之为卦在甚处?“乾天也”一段在甚处?方能通成一片。不然,则不贯通。少间看得如此了,犹未是受用处在。贺孙
光祖问“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曰:“元是初发生出来,生后方会通,通后方始向成。利者物之遂,方是六七分,到贞处方是十分成,此偏言也。然发生中已具后许多道理,此专言也。恻隐是仁之端,羞恶是义之端,辞逊是礼之端,是非是智之端。若无恻隐,便都没下许多。到羞恶,也是仁发在羞恶上;到辞逊,也是仁发在辞逊上;到是非,也是仁发在是非上。”问:“这犹金木水火否?”曰:“然。仁是木,礼是火,义是金,智是水。”贺孙
曾兄亦问此。答曰:“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干言:‘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则生意之长,在利则生意之遂,在贞则生意之成。若言仁,便是这意思。仁本生意,乃恻隐之心也。苟伤著这生意,则恻隐之心便发。若羞恶,也是仁去那义上发;若辞逊,也是仁去那礼上发;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发。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义礼智!”卓
“元亨利贞”,其发见有次序。仁义礼智,在里面自有次序,到发见时随感而动,却无次序。渊
周贵卿问:“‘元亨利贞’,以此四者分配四时,却如何云‘干之德也’?”曰:“他当初只是说大亨利于正,不以分配四时。孔子见此四字好后,始分作四件说。孔子之易与文王之易,略自不同。”义刚
问:“道乡谓‘四德之中各具四德’。窃尝思之,谓之‘各具四德’,如康节所谓‘春之春,春之夏,春之秋,春之冬,夏之春,夏之夏,夏之秋,夏之冬’,则可;谓之能迭相统摄,如春可以包夏,夏亦可以包春,则不可也。”先生复令举似道乡之说,曰:“便是他不须得恁地说。”道夫
问:“‘元亨利贞’,干之四德;仁义礼智,人之四德。然亨却是礼,次序却不同,何也?”曰:“此仁礼义智,犹言春夏秋冬也;仁义礼智,犹言春秋夏冬也。”因问李子思易说。曰:“他是胡说。”因问:“或云‘先生许其说乾坤二卦本于诚敬’,果否?”曰:“就他说中,此条稍是。但渠只是以乾卦说‘修辞立其诚’,‘闭邪存其诚’,坤卦说‘敬以直内’,便说是诚敬尔。”铢云:“恐渠亦未曾实识得诚敬。”曰:“固是。且谩说耳。”铢
论干之四德,曰:“贞取以配冬者,以其固也。孟子以‘知斯二者弗去’为‘知之实’。弗去之说,乃贞固之意,彼知亦配冬也。”壮祖
言四德,云:“不有其功,常久而不已者也。”〈不有其功,言化育之无迹处为贞。〉因言:“贞于五常为智。孟子曰:‘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既知,又曰‘弗去’,有两义。又文言训‘正固’,又于四时为冬,冬有始终之义。王氏亦云:‘肾有两:有龟,有蛇,所以朔易亦犹贞也。’又传曰:‘贞,各称其事。’”方
问:“‘乾元亨利贞’,注云:‘见阳之性健而成形之大者为天,故三奇之卦名之曰干而拟之于天也。’窃谓卦辞未见取象之意,其‘成形之大者为天’及‘拟之于天’二句,恐当于大象言之。下文‘天之象皆不易’一句亦然。坤卦放此。”曰:“才设此卦时,便有此象了,故于此豫言之。又后面卦辞亦有兼象说者,故不得不豫言也。”干
或问:“乾卦是圣人之事,坤卦是学者之事,如何?”曰:“也未见得。初九、九二是圣人之德,至九三、九四又却说学者修业、进德事,如何都把做圣人之事得?”学履
或言:“干之六爻,其位虽不同,而其为德则一。”曰:“某未要人看易,这个都难说。如乾卦他爻皆可作自家身上说,惟九二、九五要作自家说不得。两个‘利见大人’,向来人都说不通。九二有什么形影,如何教见大人?某看来易本卜筮之书,占得九二便可见大人,大人不必说人君也。”贺孙
其他爻象,占者当之。惟九二见龙,人当不得,所以只当把爻做主,占者做客,大人即是见龙。又如九三不说龙,亦不可晓。若说龙时,这亦是龙之在那亢旱处。他所以说“君子乾乾夕惕”,只此意。渊
占者当不得见龙、飞龙,则占者为客,利去见那大人。大人即九二、九五之德,见龙、飞龙是也。若郏龙君子,则占者自当之矣。渊
“利见大人”与程传说不同。不是卦爻自相利见,乃是占者利去见大人。也须看自家占底是何人,方说得那所利见之人。渊
问:“程易于九二云:‘利见大德之君。’又言:‘君亦利见大德之臣以成其功,天下亦利见大德之人以被其泽。’于九五云:‘利见在下大德之人。’又言:‘天下固利见大德之君。’两爻互言如此,不审的何所指?”曰:“此当以所占之人之德观之。若己是有九二之德,占得此九二爻,则为利见九五大德之君;若常人无九二之德者占得之,则为只利见此九二之大人耳。己为九五之君,而有九五之德,占得此九五爻,则为利见九二大德之人;若九二之人占得之,则为利见此九五大德之君。各随所占之人,以爻与占者相为主宾也。太祖一日问王昭素曰:‘“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常人何可占得此卦?’昭素曰:‘何害?若臣等占得,则陛下是“飞龙在天”,臣等“利见大人”,是利见陛下也。’此说得最好。”铢曰:“如此看来,易多是假借虚设,故用不穷,人人皆用得也。”曰:“此所谓‘理定既实,事来尚虚。存体应用,稽实待虚’。所以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万事无不可该,无不周遍,此易之用所以不穷也。”铢
问:“九三不言象,何也?”曰:“九三阳刚不中,居下之上,有强力劳苦之象,不可言龙,故特指言‘乾乾惕若’而已,言有乾乾惕厉之象也。”铢
“君子终日乾乾”矣,至夕犹检点而惕然恐惧。盖凡所以如此者,皆所以进德修业耳。铢
窦问:“‘君子终日乾乾’,是法天否?”曰:“才说法天,便添著一件事。君子只是‘终日乾乾’,天之行健不息,往往亦只如此。如言存个天理,不须问如何存他,只是去了人欲,天理自然存。如颜子问仁,夫子告以非礼勿视听言动。除却此四者,更有何物须是仁?”德明
“厉无咎”,是一句。他后面有此例,如“频复,厉无咎”,是也。渊
问:“乾九三,伊川云:‘虽言圣人事,苟不设戒,何以为教?’”〈渊录云:“发得此意极好”。僩录云:“窃意因时而惕,虽圣人亦常有此心。”〉曰:“‘易之为书,广大悉备’,人皆可得而用,初无圣贤之别。伊川有一段云:‘君有君之用,臣有臣之用。’说得好。及到逐卦解释,又却分作圣人之卦,贤人之卦,更有分作守令之卦者。古者又何尝有此!不知是如何。以某观之,无问圣人以至士庶,但当此时便当恁地兢惕。卜得此爻,也当恁地兢惕。”〈砥。僩录云〉
祖道举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是君子进德不懈,不敢须臾宁否?”曰:“程子云:‘在下之人,君德已著。’此语亦是拘了。记得有人问程子,胡安定以九四爻为太子者。程子笑之曰:‘如此,三百八十四爻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了!’此说极是。及到程子解易,却又拘了。要知此是通上下而言,在君有君之用,臣有臣之用,父有父之用,子有子之用,以至事物莫不皆然。若如程子之说,则千百年间只有个舜禹用得也。大抵九三一爻才刚而位危,故须著‘乾乾夕惕若厉’,方可无咎。若九二,则以刚居中位,易处了。故凡刚而处危疑之地,皆当‘乾乾夕惕若厉’,则无咎也。”祖道
渊与天不争多。渊是那空虚无实底之物;跃是那不著地了,两脚跳上去底意思。渊
“或跃在渊”,渊是通处。渊虽下于田,田却是个平地。渊则通上下,一跃即飞在天。㽦
问:“胡安定将乾九四为储君。”曰:“易不可恁地看。易只是古人卜筮之书。如五虽主君位而言,然亦有不可专主君位言者。天下事有那一个道理,自然是有。若只将乾九四为储位说,则古人未立太子者,不成是虚却此一爻!如一爻只主一事,则易三百八十四爻,乃止三百八十四件事。”去伪
问:“程易以干之初九为舜侧微时,九二为舜佃渔时,九三为‘玄德升闻’时,九四为历试时,何以见得?”曰:“此是推说爻象之意,非本指也。读易若通得本指后,便尽说去,尽有道理可言。”“敢问本指?”曰:“易本因卜筮而有象,因象而有占,占辞中便有道理。如筮得干之初九,初阳在下,未可施用,其象为潜龙,其占曰:‘勿用’。凡遇干而得此爻者,当观此象而玩其占,隐晦而勿用可也。它皆仿此,此易之本指也。盖潜龙则勿用,此便是道理。故圣人为彖辞象辞文言,节节推去,无限道理。此程易所以推说得无穷,然非易本义也。先通得易本指后,道理尽无穷,推说不妨。若便以所推说者去解易,则失易之本指矣。”铢
问:“易传乾卦引舜事以证之。当初若逐卦引得这般事来证,大好看。”曰:“便是当时不曾计会得。”久之,曰:“经解说‘洁净精微,易之教也’,不知是谁做,伊川却不以为然。据某看,此语自说得好。盖易之书,诚然是‘洁净精微’。他那句语都是悬空说在这里,都不犯手。如伊川说得都犯手势,引舜来做乾卦,干又那里有个舜来!当初圣人作易,又何尝说干是舜。他只是悬空说在这里,都被人说得来事多,失了他‘洁净精微’之意。易只是说个象是如此,何尝有实事。如春秋便句句是实,如言‘公即位’,便真个有个公即位;如言‘子弑父,臣弑君’,便真个是有此事。易何尝如此,不过只是因画以明象,因数以推数,因这象数,便推个吉凶以示人而已,都无后来许多劳攘说话。”僩
问:“龟山说九五飞龙在天,取‘飞’字为义。‘以天位言之,不可阶而升;以圣学言之,非力行而至。’曰:“此亦未尽。乾卦自是圣人之天德,只时与位,有隐显渐次耳。”德明
凡占得卦爻,要在互分宾主,各据地位而推。如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若揣自己有大人之德,占得此爻,则如圣人作而万物咸睹,作之者在我,而睹之者在彼,我为主而彼为宾也。自己无大人之德,占得此爻,则利见彼之大人,作之者在彼,而睹之者在我,我为宾而彼为主也。僩
用九不用七,且如得纯乾卦皆七数,这却是不变底。它未当得九,未在这爻里面,所以只占上面彖辞,用九盖是说变。渊
“见群龙无首”,王弼伊川皆解不成。他是不见得那用九、用六之说。渊
问:“乾坤独言‘用九、用六’何也?”曰:“此惟欧公说得是。此二卦纯阳纯阴而居诸卦之首,故于此发此一例。凡占法,皆用变爻占。故凡占得阳爻者,皆用九而不用七;〈百九十二阳爻之通例也。〉占得阴爻者,皆用六而不用八。〈百九十二阴爻之通例也。〉盖七为少阳,九为老阳,六为老阴,八为少阴,老变而少不变。凡占用九、用六者,用其变爻占也。〈此揲蓍之法。〉遇干而六爻皆变,则为阴,故有‘群龙无首’之象,即坤‘利牝马之贞’也。言群龙而却无头,刚而能柔,则吉也。遇坤而六爻皆变,则为阳,故有‘利永贞’之象,即干之‘元亨利贞’也。此发凡之言。”因问:“坤体贞静,承天而行,未尝为始,而常代终,故自坤而变阳,故为群龙而无首,有利贞而无元亨,是否?”曰:“坤虽变而为阳,然坤性依旧在。他本是个无头底物,如妇从夫,臣从君,地承天,‘先迷后得,东北丧朋,西南得朋’,皆是无头处也。”〈铢〉
问:“‘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伊川之意似云,用阳刚以为天下先则凶,无首则吉。”曰:“凡说文字,须有情理方是。‘用九’当如欧公说,方有情理。某解易,所以不敢同伊川,便是有这般处。看来当以‘见群龙无首’为句。盖六阳已盛,如群龙然。龙之刚猛在首,故见其无首则吉。大意只是要刚而能柔,自人君以至士庶,皆须如此。若说为天下先,便只是人主方用得,以下便使不得,恐不如此。”又曰:“如欧说,盖为卜筮言,所以须著有‘用九、用六’。若如伊川说,便无此也得。”砺
乾吉在无首,坤利在永贞,这只说二用变卦。“乾吉在无首”,言卦之本体,元是六龙,今变为阴,头面虽变,浑身却只是龙,只一似无头底相似。“坤利在永贞”,不知有何关捩子,这坤却不得见他元亨,只得他永贞。坤之本卦,固自有元亨,变卦却无。渊
“群龙无首”,便是“利牝马”者,为不利牡而却利牝。如“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皆是无头底。渊
伯丰问:“干用九爻辞,如何便是坤‘先迷后得,东北丧朋’之意?”曰:“此只是无首,所以言‘利牝马之贞’,无牡马。”㽦
大凡人文字皆不可忽。欧公文字寻常往往不以经旨取之,至于说“用九、用六”,自来却未曾有人说得如此。他初非理会象数者,而此论最得之。且既有六爻,又添用九、用六,因甚不用七、八?盖九乃老阳,六乃老阴,取变爻也。古人遇干之坤,即以“见群龙无首吉”为占。“见群龙无首”,却是变干为坤,便以坤为占也。遇坤之干,即用“利永贞”为占。坤变为干,即干之“利”也。㽦
问:“天地生物气象,如温厚和粹,即天地生物之仁否?”曰:“这是从生处说来。如所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那‘元’字便是生物之仁,资始是得其气,资生是成其形。到得亨便是他彰著,利便是结聚,贞便是收敛。既无形迹,又须复生。至如夜半子时,此物虽存,犹未动在;到寅卯便生,巳午便著,申酉便结,亥子丑便实,及至寅又生。他这个只管运转,一岁有一岁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时有一时之运。虽一息之微,亦有四个段子,恁地运转。但元只是始初,未至于著,如所谓:‘怵惕恻隐’,存于人心。自恁恻恻地,未至大段发出。”道夫曰:“他所以谓‘满腔子是恻隐之心’,盖以其未散也。”曰:“他这个是事事充满。如恻隐则皆是恻隐,羞恶则皆是羞恶,辞逊、是非则皆是辞逊、是非,初无不充满处。但人为己私所隔,故多空虚处尔。”道夫
“大哉乾元”,是说天道流行。“各正性命”,是说人得这道理做那性命处,却不是正说性。如“天命之谓性”,“孟子道性善”,便是就人身上说性。易之所言,却是说天人相接处。渊
“乾元统天”,盖天只是以形体而言。乾元,即天之所以为天者也。犹言性统形尔。端蒙
问“乾元统天”。曰:“干只是天之性情,不是两个物事。如人之精神,岂可谓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神!”焘
问:“‘乾元统天’,注作:‘健者,能用形者也。’恐说得是否?”曰:“也是。然只是说得乾健,不见得是乾元。盖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则大意主在‘元’字上。”学履
“前辈解经,有只明大义,务欲大指明,而有不贴文义强说者。如程易发明道理大义极精,只于易文义多有强说不通处。”铢因问:“程易说:‘大明天道之终始,则见卦之六位各以时成。’不知是说圣人明之耶?说乾道明之耶?”曰:“此处果是说得鹘突。但遗书有一段明说云:‘人能明天道之终始,则见卦爻六位皆以时成。’此语证之,可见大明者,指人能明之也。”因问:“乾道终始如何?”曰:“乾道终始,即四德也。始则元,终则贞。盖不终则无以为始,不贞则无以为元。六爻之立,由此而立耳。‘以时成’者,言各以其时而成,如潜见飞跃,皆以时耳,然皆四德之流行也。〈初九、九二之半,即所谓“元”;九二之半与九三,即所谓“亨”;九四与九五之半,即所谓“利”;九五之半与上九,即所谓“贞”。〉盖圣人大明乾道之终始,故见六位各以时成,乘此六爻之时以当天运,而四德之所以终而复始,应变而不穷也。”〈铢〉
“大明终始”是就人上说。杨遵道录中言“人能大明乾道之终始”,易传却无“人”字。某谓文字疑似处,须下语剖析教分晓。方子
“乘”字,大概只是譬喻。“御”字,龟山说做御马之“御”,却恐伤于太巧。这段是古人长连地说下去,却不分晓。伊川传说得也不分晓。语录中有一段却分晓,乃是杨遵道所录,云:“人大明天道之终始。”这处下个“人”字,是紧切底字,读书须是看这般处。渊
“时乘六龙以御天”,六龙只是六爻,龙只是譬喻。明此六爻之义,潜见飞跃,以时而动,便是“乘六龙”,便是“御天”。又曰:“圣人便是天,天便是圣人。”砺
“大明终始”,这一段说圣人之元亨。六位六龙,只与譬喻相似。圣人之六位,如隐显、进退、行藏。潜龙时便当隐去,见龙时便是他出来。如孔子为鲁司寇时,便是他大故显了。到那获麟绝笔,便是他亢龙时。这是在下之圣人。然这卦大概是说那圣人得位底。若使圣人在下,亦自有个元亨利贞。如“首出庶物”,不必在上方如此。如孔子出类拔萃,便是“首出万物”;著书立言,泽及后世,便是“万国咸宁”。渊
问:“‘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说干之元;‘云行雨施,品物流行’,是说干之亨;‘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是说圣人之元亨;‘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是说干之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是说圣人之利贞,此本义之言。但程易云‘首出庶物’是‘乾道首出庶物而万汇亨’,‘万国咸宁’是‘君道尊临天位而四海从’,言‘王者体天之道,则“万国咸宁”’。如何?”曰:“恁地说也得,只恐牵强。”铢
“乾道变化”,似是再说“元亨”。“变化”字,且只大概恁地说,不比系辞所说底子细。“各正性命”,他那元亨时虽正了,然未成形质,到这里方成。如那百谷坚实了,方唤做“正性命”。乾道是统说底,四德是说他做出来底。大率天地是那有形了重浊底,乾坤是他性情。其实乾道、天德,互换一般,乾道又言得深些子。天地是形而下者。只是这个道理,天地是个皮壳。渊
乾道便只是天德,不消分别。“乾道变化”是就乾道上说,天德是就他四德上说。渊
问:“何谓‘各正性命’?”曰:“各得其性命之正。”节
问“保合大和,乃利贞”。曰:“天之生物,莫不各有躯壳。如人之有体,果实之有皮核,有个躯壳保合以全之。能保合,则真性常存,生生不穷。如一粒之谷,外面有个壳以裹之。方其发一萌芽之始,是物之元也;及其抽枝长叶,只是物之亨;到得生实欲熟未熟之际,此便是利;及其既实而坚,此便是贞矣。盖乾道变化发生之始,此是元也;各正性命,小以遂其小,大以遂其大,则是亨矣;能保合矣,全其大和之性,则可利贞。”卓
“保合大和”,天地万物皆然。天地便是大底万物,万物便是小底天地。文蔚
问:“‘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恐尽是圣人事。伊川分作乾道、君道,如何?”曰:“‘乾道变化’至‘乃利贞’是天,饶录作“干”。‘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是圣人。”又曰:“‘首出庶物’须是聪明睿知,高出庶物之上,以君天下,方得‘万国咸宁’。礼记云:‘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须聪明睿知皆过于天下之人,方可临得他。”砺
干重卦,上下皆干,不可言两天。昨日行,一天也;今日又行,亦一天也。其实一天,而行健不已,有重天之象,此所以为“天行健”。坤重卦,上下皆坤,不可言两地。地平则不见其顺,必其高下层层,有重地之象,此所以为“地势坤”。〈一作:“所以见地势之坤顺。”〉
天之运转不穷,所以为天行健。季札
厚之问:“健足以形容干否?”曰:“可。伊川曰:‘健而无息谓之干。’盖自人而言,固有一时之健,有一日之健。惟无息,乃天之健。”可学
问“天行健”。曰:“胡安定说得好。其说曰:‘天者,干之形;干者,天之用。天形苍然,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其用则一昼一夜,行九十馀万里,人一呼一吸为一息,一息之间,天行已八十馀里。人一昼一夜有万三千六百馀息,故天行九十馀万里。天之行健可知,故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云。”〈因言:“天之气运转不息,故阁得地在中间。”铢未达。先生曰:“如弄碗珠底,只恁运转不住,故在空中不坠。少有息,则坠矣。”铢〉
问:“卫老疑问中‘天行健’一段,先生批问他云:‘如何见得天之行健?’德明窃谓:‘天以气言之,则一昼一夜周行乎三百六十度之中,以理言之,则“于穆不已”,无间容息,岂不是至健?’”先生曰:“他却不是如此,只管去‘自强不息’上讨。”又说邠老社仓宜避去事,举易之否象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荣以禄。”德明
问:“天运不息,‘君子以自强不息’。”曰:“非是说天运不息,自家去赶逐,也要学他如此不息。只是常存得此心,则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又曰:“天运不息,非特四时为然;虽一日一时,顷刻之间,其运未尝息也。”焘
因说乾健,曰:“而今人只是坐时,便见他健不健了,不待做事而后见也。”又曰:“某人所记,刘元城每与人相见,终坐不甚交谈。欲起,屡留之,然终不交谈。或问之,元城曰:‘人坐久必倾侧,久坐而不倾侧,必贵人也。故观人之坐起,可以知人之贵贱。’某后来见草堂先生说,又不如此。元城极爱说话。观草堂之说与某人所记之语,大抵皆同,多言其平生所履与行己立身之方。是时元城在南京,恣口极谈,无所顾忌。南京四方之冲,东南士大夫往来者无不见之。宾客填门,无不延接。其死之时,去靖康之祸只三四年间耳。元城与了斋死同时。不知二公若留到靖康,当时若用之,何以处也。”僩
易只消认他经中七段。乾坤二卦分外多了一段。认得这个子,向后面底,不大故费解说。渊
致道问“元者善之长”。曰:“‘元亨利贞’,皆善也;而元乃为四者之长,是善端初发见处也。”时举
易言“元者善之长”,说最亲切,无渗漏。仁义礼智莫非善,这个却是善之长。仁是有滋味底物事,说做知觉时,知觉却是无滋味底物事。仁则有所属,如孝弟、慈和、柔爱皆属仁。渊
“元者善之长。”春秋传记穆姜所诵之语,谓“元者体之长”。觉得“体”字较好,是一体之长也。僩
“亨者嘉之会。”亨是万物亨通,到此界分,无一物不美,便是“嘉之会”。㽦
问“亨者嘉之会”。曰:“此处难下语。且以草木言之,发生到夏时,好处都来凑会。嘉只是好处,会是期会也。”又曰:“贞固是固得恰好。如尾生之信,是不贞之固。须固得好,方是贞。”赐
问:“亨者嘉之会”。曰:“春天万物发生,未大故齐。到夏,一时发生都齐旺,许多好物皆萃聚在这里,便是‘嘉之会’。”曰:“在人言之,则如何?”曰:“动容周旋皆中礼,便是‘嘉之会’。‘嘉会足以合礼’,须是嘉其会始得。”淳
“亨者嘉之会。”“嘉会足以合礼。”盖言万物各有好时,然到此亨之时,皆盛大长茂,无不好者,故曰“嘉之会”。会是会集之义也。人之修为,便处处皆要好,不特是只要一处好而已。须是动容周还皆中乎礼,可也。故曰“嘉会”,嘉其所会也。焘
问“亨者嘉之会”。曰:“嘉是美,会是聚,无不尽美处是亨。盖自春至夏,便是万物畅茂,物皆丰盈,咸遂其美。然若只一物如此,他物不如此,又不可以为会。须是合聚来皆如此,方谓之会。如‘嘉会足以合礼’,则自上文体仁而言,谓君子嘉其会。此‘嘉’字说得轻,又不当如前说。此只是嘉其所会。此‘嘉’字,当若‘文之以礼乐’之‘文’字。盖礼乐之文,则‘文’字为重;到得‘文之以礼乐’,便不同。谓如在人,若一言一行之美,亦不足以为会;直是事事皆尽美,方可以为会。都无私意,方可以合礼。”㽦
“利者义之和。”义,疑于不和矣,然处之而各得其所则和。义之和处便是利。
“利者义之和。”义是个有界分断制底物事,疑于不和。然使物各得其分,不相侵越,乃所以为和也。僩
“义之和”,只是中节。盖义有个分至,如“亲其亲,长其长”,则是义之和;如不亲其亲而亲他人之亲,便不是和。砺
义之和处便是利,如君臣父子各得其宜,此便是义之和处,安得谓之不利!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此便是不和,安得谓之利!孔子所以“罕言利”者,盖不欲专以利为言,恐人只管去利上求也。去伪
“利者义之和。”所谓义者,如父之为父,子之为子,君之为君,臣之为臣,各自有义。然行得来如此和者,岂不是利?“利”字与“不利”字对。如云“利有攸往”,“不利有攸往”。南升
施问“利者义之和”。曰:“义之分别,似乎无情;却是要顺,乃和处。盖严肃之气,义也,而万物不得此不生,乃是和。”又曰:“‘亨者嘉之会。’会,聚也。正是夏,万物一齐长时。然上句‘嘉’字重,‘会’字轻;下句‘会’字重,‘嘉’字轻。”可学
利,是那义里面生出来底。凡事处制得合宜,利便随之,所以云“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若只理会利,却是从中间半截做下去,遗了上面一截义底。小人只理会后面半截,君子从头来。植
问:“程子曰:‘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便安否?”曰:“是。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这‘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程子当时此处解得亦未亲切,不似这语却亲切,正好去解‘利者义之和’句。义初似不和,却和。截然而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止其所,却是和。不和生于不义。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砥录云“义则和矣,义则无不利矣。然义,其初截然,近于不和不利,其终则至于各得其宜”云云。〉
“贞者事之干。”伊川说“贞”字,只以为“正”,恐未足以尽贞之义。须是说“正而固”,然亦未推得到知上。看得来合是如此。知是那默运事变底一件物事,所以为事之干。渊
“正”字不能尽“贞”之义,须用连“正固”说,其义方全。“正”字也有“固”字意思,但不分明,终是欠阙。正如孟子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斯”是“正”意,“弗去”是“固”意。贺孙
“易言‘贞’字,程子谓‘正’字尽他未得,有‘贞固’之意。”干问:“又有所谓‘不可贞’者,是如何?”曰:“也是这意思,只是不可以为正而固守之。”干
“体仁”如体物相似。人在那仁里做骨子,故谓之“体仁”。仁是个道理,须著这人,方体得他,做得他骨子。“比而效之”之说,却觉得未是。渊
“体仁”不是将仁来为我之体,我之体便都是仁也。僩
问:“‘体仁’,解云‘以仁为体’,是如何?”曰:“说只得如此,要自见得,盖谓身便是仁也。”学履
问:“伊川解‘体仁’作‘体干之仁’。看来在干为元,在人为仁,只应就人上说仁。又解‘利物和义’,作‘合于义,乃能利物’,亦恐倒说了。此类恐皆未安。”曰:“然。‘君子行此四德’,则体仁是君子之仁也。但前辈之说,不欲辨他不是,只自晓得便了。”学履
“嘉会”者,万物皆发见在里许。〈直卿云:“犹言万物皆相见。”〉处得事事是,故谓之“嘉会”;一事不是,便不谓之“嘉会”。会是礼发见处,意思却在未发见之前。利物,使万物各得其所,乃是义之和处。〈义自然和,不是义外别讨个和。方子〉
“嘉会”虽是有礼后底事,然这意思却在礼之先。嘉其所会时,未说到那礼在;然能如此,则便能合礼。利物时,未说到和义在;然能使物各得其利,则便能和义。“会”字说道是那万物一齐发见处,得他尽嘉会便是。如只一事两事嘉美时,未为嘉会。“会”字,张葆光用“齐”字说,说得几句也好。使物各得其宜,何利如之!如此,便足以和义。这“利”字是好底。如孟子所谓战国时利,是不好底。这个利,如那“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之利。“和”字,也有那老苏所谓“无利,则义有惨杀而不和”之意。盖于物不利,则义未和。渊
问“利物足以和义。”曰:“义断是非,别曲直,近于不和。然是非曲直辨,则便是利,此乃是和处也。”时举
“利物足以和义”。凡说义,各有分别。如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义,自不同,似不和。然而各正其分,各得其理,便是顺利,便是和处。事物莫不皆然。人杰
问“利物足以和义”。曰:“义便有分别。当其分别之时,觉得来不和。及其分别得各得其所,使物物皆利,却是和其义。如天之生物,物物有个分别,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至君得其所以为君,臣得其所以为臣,父得其所以为父,子得其所以为子,各得其利,便是和。若君处臣位,臣处君位,安得和乎!”又问:“觉得于上句字义颠倒。”曰:“惟其利于物者,所以和其义耳。”正淳问:“‘贞固’字,却与上文‘体仁、嘉会、利物’亦似不同。”曰:“亦是比方。便须用两字,方说得尽。”㽦
伊川说“利物足以和义”,觉见他说得糊涂。如何唤做和合于义?四句都说不力。渊
“利物足以和义”,此数句最难看。老苏论此谓惨杀为义,必以利和之。如武王伐纣,义也。若徒义,则不足以得天下之心,必散财发粟,而后可以和其义。若如此说,则义在利之外,分截成两段了!看来义之为义,只是一个宜。其初则甚严,如“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直是有内外之辨;君尊于上,臣恭于下,尊卑大小,截然不可犯,似若不和之甚。然能使之各得其宜,则其和也孰大于是!至于天地万物无不得其所,亦只是利之和尔。此只是就义中便有一个和。既曰“利者义之和”,却说“利物足以和义”,盖不如此,不足以和其义也。“嘉会足以合礼。”嘉,美也;会,是集齐底意思。许多嘉美一时斗凑到此,故谓之会。亨属夏,如春生之物,自是或先或后,或长或短,未能齐整。才到夏,便各各一时茂盛,此所谓“嘉之会”也。嘉其所会,便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就“亨者嘉之会”观之,“嘉”字是实,“会”字是虚。“嘉会足以合礼”,则“嘉”字却轻,“会”字却重。“贞固足以干事”,干如木之干,事如木之枝叶。“贞固”者,正而固守之。贞固在事,是与做个骨子,所以为事之干。欲为事而非此贞固,便植立不起,自然倒了。谟
问文言四德一段。曰:“‘元者善之长’以下四句,说天德之自然。‘君子体仁足以长人’以下四句,说人事之当然。元只是善之长。万物生理皆始于此,众善百行皆统于此,故于时为春,于人为仁。亨是嘉之会。此句自来说者多不明。嘉,美也;会,犹齐也。嘉会,众美之会,犹言齐好也。春天发生万物,未大故齐。到夏时,洪纤高下,各各畅茂。盖春方生育,至此乃无一物不畅茂。其在人,则‘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事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齐到恰好处,所谓动容周旋皆中礼,故于时为夏,于人为礼。周子遂唤作“中”。利者,为义之和。万物至此,各遂其性,事理至此,无不得宜,故于时为秋,于人为义。贞者乃事之干。万物至此,收敛成实,事理至此,无不的正,故于时为冬,于人为智。此天德之自然。其在君子所当从事于此者,则必‘体仁乃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此四句倒用上面四个字,极有力。体者,以仁为体,仁为我之骨,我以之为体。仁皆从我发出,故无物不在所爱,所以能长人。‘嘉会足以合礼’者,言须是美其所会也。欲其所会之美,当美其所会。盖其厚薄亲疏、尊卑小大相接之体,各有节文,无不中节,即所会皆美,所以能合于礼也。‘利物足以和义’者,使物物各得其利,则义无不和。盖义是断制裁割底物,若似不和。然惟义能使事物各得其宜,不相妨害,自无乖戾,而各得其分之和,所以为义之和也。苏氏说‘利者义之和’,却说义惨杀而不和,不可徒义,须著些利则和。如此,则义是一物,利又是一物;义是苦物,恐人嫌,须著些利令甜,此不知义之言也。义中自有利,使人而皆义,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自无不利,非和而何?‘贞固足以干事。’贞,正也,知其正之所在,固守而不去,故足以为事之干。干事,言事之所依以立,盖正而能固,万事依此而立。在人则是智,至灵至明,是是非非,确然不可移易,不可欺瞒,所以能立事也。干,如板筑之有桢干。今人筑墙,必立一木于土中为骨,俗谓之‘夜叉木’,无此则不可筑。横曰桢,直曰干。无是非之心,非知也。知得是是非非之正,紧固确守不可移易,故曰‘知’,周子则谓之‘正’也。”铢
“故曰‘干,元亨利贞’。”他把“干”字当君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