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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收录于:《唐宋八大家文钞

卷六•记

馆驿使壁记

凡万国之会,四夷之来,天下之道途毕出于邦畿之内。奉贡输赋,修职于王都者,入于近关,则皆重足错毂,以听有司之命。征令赐予,布政于下国者,出于甸服,而后按行成列,以就诸侯之馆。故馆驿之制,于千里之内尤重。

自万年至于渭南,其驿六,其蔽曰华州,其关曰潼关。自华而北界于栎阳,其驿六,其蔽曰同州,其关曰蒲津。自灞而南至于蓝田,其驿六,其蔽曰商州,其关曰武关。自长安至于盩厔,其驿十有一,其蔽曰洋州,其关曰华阳。自武功而西至于好畤,其驿三,其蔽曰凤翔府,其关曰陇关。自渭而北至于华原,其驿九,其蔽曰坊州。自咸阳而西至于奉天,其驿六,其蔽曰邠州。由四海之内,总而合之,以至于关;由关之内,束而会之,以至于王都。华人夷人往复而授馆者,旁午而至,传吏奉符而阅其数,县吏执牍而书其物。告至告去之役,不绝于道,寓望迎劳之礼,无旷于日。而春秋朝陵之邑,皆有传馆。其饮饫饩馈,咸出于丰给;缮完筑复,必归于整顿。列其田租,布其货利,权其入而用其积,于是有出纳奇赢之数,勾会考校之政。

大历十四年,始命御史为之使,俾考其成,以质于尚书。季月之晦,必合其簿书,以视其等列,而校其信宿,必称其制。有不当者,反之于官。尸其事者有劳焉,则复于天子而优升之。劳大者增其官,其次者降其调之数,又其次犹异其考绩。官有不职,则以告而罪之,故月受俸二万于太府。史五人,承符者二人,皆有食焉。

先是假废官之印而用之,贞元十九年,南阳韩泰告于上,始铸使印而正其名。然其嗣当斯职,未尝有记之者。追而求之,盖数岁而往则失之矣。今余为之记,遂以韩氏为首。且曰修其职,故首之也。

岭南节度飨军堂记

唐制,岭南为五府,府部州以十数。其大小之戎,号令之用,则听于节度使焉。其外大海多蛮夷,由流求、诃陵,西抵大夏、康居,环水而国以百数,则统于押蕃舶使焉。内之幅员万里,以执秩拱稽,时听教命外之羁属数万里,以译言贽宝,岁帅贡职。合二使之重,以治于广州,故宾军之事,宜无与校大。且宾有牲牢饔饩,嘉乐好礼,以同远合疏;军有犒馈宴飨,劳旋勤归,以群力一心。于是治也,闬闳阶序,不可与他邦类,必厚栋大梁。夷庭高门,然后可以上充于揖让,下周于步武。

今御史大夫扶风公廉广州,且专二使,增德以来远人,申威以修戎政。大飨宴合乐,从其丰盈。先是为堂于治城西北陬,其位,公北向,宾众南向,奏部伎于其西,视泉池于其东。隅奥庳侧,庭庑下陋,日未及晡,则赫炎当目,汗眩更起,而礼莫克终。故凡大宴飨、大宾旅,则寓于外垒,仪形不称。公于是始斥其制,为堂南面,横八楹,从十楹,飨之宴位,化为东序,西又如之。其外更衣之次,膳食之宇,列观以游目,偶亭以展声,弥望极顾,莫究其往。泉池之旧,增浚益植,以暇以息,如在林壑。问工焉取,则师舆是供;问役焉取,则蛮隶是征;问材焉取,则隙宇是迁。或益其阙,伐山浮海,农贾拱手,张目视具。

乃十月甲子克成,公命飨于新堂。幢牙茸纛,金节析羽,旆旗旞,咸饰于下。鼓以鼖晋,金以铎铙。公与监军使,肃上宾,延郡僚,将校士吏,咸次于位。卉裳罽衣,胡夷蜑蛮,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铏鼎体节,燔炮胾炙,羽鳞狸互之物,沉泛醍盎之齐,均饫于卒士。兴王之舞,服夷之伎,揳击吹鼓之音,飞腾幻怪之容,寰观于远迩。礼成乐遍,以叙而贺,且曰:“是邦临护之大,五人合之,非是堂之制不可以备物,非公之德不可以容众。旷于往初,肇自今兹,大和有人,以观远方,古之戎政,其曷用加此!”

华元,名大夫也,杀羊而御者不及;霍去病,良将军也,馀肉而士有饥色。犹克称能,以垂到今。矧兹具美,其道不废,愿访于金石,以永示后祀。遂相与来告,且乞辞。某让不获,乃刻于兹石云。

兴州江运记

御史大夫严公,牧于梁五年。嗣天子举周、汉进律增秩之典,以亲诸侯。谓公有功德理行,就加礼部尚书。是年四月,使中谒者来锡公命。宾僚吏属,将校卒士,黧老童孺,填溢公门,舞跃欢呼,愿建碑纪德,垂亿万祀。公固不许,而相与怨咨,遑遑如不饮食。于是西鄙之人,密以公刊山导江之事,愿刻岩石。曰:

维梁之西,其蔽曰某山,其守曰兴州。兴州之西为戎居,岁备亭障,实以精卒。以道之险隘,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公患之曰:“吾尝为兴州,凡其土人之故,吾能知之。自长举北至于青泥山,又西抵于成州,过栗亭川,逾宝井堡,崖谷峻隘,十里百折,负重而上,若蹈利刃。盛秋水潦,穷冬雨雪,深泥积水,相辅为害。颠踣腾藉,血流栈道。糗粮刍槁,填谷委山;马牛群畜,相藉物故。餫夫毕力,守卒延颈,嗷嗷之声,其可哀也。若是者,绵三百里而馀。自长举之西,可以导江而下,二百里而至,昔之人莫得知也。吾受命于君而育斯人,其可已乎?”乃出军府之币,以备器用,即山僦功。由是转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酰,摧其坚刚,化为灰烬。畚锸之下,易甚朽壤,乃辟乃垦,乃宣乃理。随山之曲直以休人力,顺地之高下以杀湍悍。厥功既成,咸如其素。于是决去壅土,疏导江涛,万夫呼抃,莫不如志。雷腾云奔,百里一瞬,既会既远,澹为安流。烝徒讴歌,枕卧而至,戍人无虞,专力待寇。

惟我公之功,畴可侔也!而无以酬德,致其大愿,又不可得命。矧公之始来,属当恶岁,府庾甚虚,器备甚殚,饥馑昏札,死徙充路。赖公节用爱人,克安而生,老穷有养,幼乳以遂,不问不使,咸得其志。公命鼓铸,库有利兵;公命屯田,师有馀粮;选徒练旅,有众孔武;平刑议狱,有众不黩;增石为防,膏我稻粱;岁无凶灾,家有积仓;传馆是饰,旅忘其归;杠梁以成,人不履危。若是者,皆以戎隙帅士而为之,不出四方之力,而百役已就。且我西鄙之职官,故不能具举。惟公和恒直方,廉毅信让,敦尚儒学,揖损贵位,率忠与仁,以厚其诚。其有可以安利于人者,行之坚勇,不俟终日,其兴功济物宜如此其大也。

昔之为国者,惟水事为重。故有障大泽,勤其官而受封国者矣。西门遗利,史起兴叹。白圭壑邻,孟子不与。公能夷险休劳,以惠万代,其功烈尤章章焉不可盖也。是用假辞谒工,勒而存之,用永宪于后祀。

全义县复北门记

贤者之兴,而愚者之废,废而复之为是,循而习之为非。恒人犹且知之,不足乎列也。然而复其事必由乎贤者,推是类以从于政,其事可少哉?

贤莫大于成功,愚莫大于吝且诬。桂之中岭而邑者曰全义,卫公城之,南越以平。卢遵为全义,视其城,塞北门,凿他雉以出。问之,其门人曰:“馀百年矣。或曰:‘巫言是不利于令,故塞之。’或曰:‘以宾旅之多,有惧竭其饩馈者,欲回其途,故塞之。’”遵曰:“是非吝且诬欤?贤者之作,思利乎人。反是,罪也。馀其复之。”

询于群吏,吏叶厥谋;上于大府,大府以俞;邑人便焉,欢舞里闾。居者思正其家,行者乐出其途。由是道以废邪,用贤弃愚,推以革物,宜民之苏。若是而不列,殆非孔子徒也。为之记云。

永州新堂记

将为穹谷甚岩渊池于郊邑之中,则必辇山石,沟涧壑,凌绝险阻,疲极人力,乃可以有为也。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状,咸无得焉。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难,今于是乎在。

永州实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环山为城。有石焉,翳于奥草;有泉焉,伏于土涂。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茂树恶木,嘉葩毒卉,乱杂而争植,号为秽墟。韦公之来既逾月,理甚无事,望其地,且异之。始命芟其芜,行其涂,积之丘如,蠲之浏如。既焚既酾,奇势迭出,清浊辨质,美恶异位。视其植,则清秀敷舒;视其蓄,则溶漾纡馀。怪石森然,周于四隅,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窍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栋宇,以为观游。凡其物类,无不合形辅势,效伎于堂庑之下。外之连山高原,林麓之崖,间厕隐显。迩延野绿,远混天碧,咸会于谯门之外。

已乃延客入观,继以宴娱。或赞且贺,曰:“见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得胜,岂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释恶而取美,岂不欲除残而佑仁?公之蠲浊而流清,岂不欲废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远,岂不欲家抚而户晓?夫然,则是堂也,岂独草木土石水泉之适欤?山原林麓之观欤?将使继公之理者,视其细,知其大也。”宗元请志诸石,措诸屋漏,以为二千石楷法。

零陵郡复乳穴记

石锺乳,饵之最良者也。楚、越之山多产焉,于连于韶者,独名于世。连之人告尽焉者五载矣,以贡,则买诸他部。今刺史崔公至,逾月,穴人来以乳复告。邦人悦是祥也,杂然谣曰:“之熙熙,崔公之来。公化所彻,土石蒙烈。以为不信,起视乳穴。”穴人笑之曰:“是恶知所谓祥耶?向吾以刺史之贪戾嗜利,徒吾役而不吾货也,吾是以病而绐焉。今吾刺史令明而志洁,先赖而后力,欺诬屏息,信顺休洽,吾以是诚告焉。且夫乳穴必在深山穷林,冰雪之所储,豺虎之所庐。由而入者,触昏雾,捍龙蛇。束火以知其物,縻绳以志其返。其勤若是,出又不得吾直,吾用是安得不以尽告?今而乃诚,吾告故也。何祥之为!”

吾闻之曰:“谣者之祥也,乃其所谓怪者也;笑者之非祥也,乃其所谓真祥者也。君子之祥也,以政不以怪,诚乎物而信乎道,人乐用命,熙熙然以效其有。斯其为政也,而独非祥也欤!”

零陵三亭记

邑之有观游,或者以为非政,是大不然。夫气烦则虑乱,视壅则志滞。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宁平夷,恒若有馀,然后理达而事成。

零陵县东有山麓,泉出石中,沮洳污涂,群畜食焉,墙藩以蔽之,为县者积数十人,莫知发视。河东薛存义,以吏能闻荆、楚间,潭部举之,假湘源令。会零陵政厖赋扰,民讼于牧,推能济弊,来莅兹邑。遁逃复还,愁痛笑歌,逋租匿役,期月辨理。宿蠹藏奸,披露首服。民既卒税,相与欢归道途,迎贺里闾。门不施胥吏之席,耳不闻鼛鼓之召。鸡豚糗醑,得及宗族。州牧尚焉,旁邑仿焉。然而未尝以剧自挠,山水鸟鱼之乐,澹然自若也。乃发墙藩,驱群畜,决疏沮洳,搜剔山麓,万石如林,积坳为池。爰有嘉木美卉,垂水藂峰,珑珑萧条,清风自生,翠烟自留,不植而遂。鱼乐广闲,鸟慕静深,别孕巢穴,沉浮啸萃,不畜而富。伐木坠江,流于邑门。陶土以埴,亦在署侧。人无劳力,工得以利。乃作三亭,陟降晦明,高者冠山巅,下者俯清池。更衣膳饔,列置备具,宾以燕好,旅以馆舍。高明游息之道,具于是邑,由薛为首。

在昔裨谌谋野而获,宓子弹琴而理。乱虑滞志,无所容入。则夫观游者,果为政之具欤?薛之志,其果出于是欤?及其弊也,则以玩替政,以荒去理。使继是者咸有薛之志,则邑民之福,其可既乎?余爱其始,而欲久其道,乃撰其事以书于石。薛拜手曰:“吾志也。”遂刻之。

道州毁鼻亭神记

鼻亭神,象祠也。不知何自始立,因而勿除,完而恒新,相传且千岁。

元和九年,河东薛公由刑部郎中刺道州,除秽革邪,敷和于下。州之罢人,去乱即治,变呻为谣,若痿而起,若朦而了,腾踊相视,欢爱克顺。既底于理,公乃考民风,披地图,得是祠。骇曰:“象之道,以为子则傲,以为弟则贼,君有鼻而天子之吏实理,以恶德而专世祀,殆非化吾人之意哉!”命亟去之。于是撤其屋,墟其地,沉其主于江。公又惧楚俗之尚鬼而难谕也,乃遍告于人曰:“吾闻‘鬼神不歆非类’,又曰‘淫祀无福’。凡天子命刺史于下,非以专土疆、督货贿而已也。盖将教孝悌,去奇邪,俾斯人敦忠睦友,祗肃信让,以顺于道。吾之斥是祠,以明教也。苟离于正,虽千载之违,吾得而更之,况今兹乎?苟有不善,虽异代之鬼,吾得而攘之,况斯人乎?”州民既谕,相与歌曰:“我有耇老,公燠其肌。我有病癃,公起其羸。髫童之嚚,公实智之。鳏孤孔艰,公实遂之。孰尊恶德?远矣自古。孰羡淫昏?俾我斯瞽。千岁之冥,公辟其户。我子洎孙,延世有慕。”

宗元时谪永州,迩公之邦。闻其歌诗,以为古道罕用,赖公而存,斥一祠而二教兴焉。明罚行于鬼神,恺悌达于蛮夷,不唯禁淫祀、黜非类而已。愿为记以刻山石,俾知教之首。

潭州杨中丞作东池戴氏堂记

弘农公刺潭三年,因东泉为池,环之九里。丘陵林麓距其涯,坘岛渚洲交其中。其岸之突而出者,水萦之若玦焉。池之胜于是为最。公曰:“是非离世乐道者不宜有此。”卒授宾客之选者,谯国戴氏曰简。为堂而居之。堂成而胜益奇,望之若连舻縻舰,与波上下。就之颠倒万物,辽廓眇忽。树之松柏杉槠,被之菱芡芙蕖,郁然而阴,粲然而荣。凡观望浮游之美,专于戴氏矣。

戴氏尝以文行,累为连率所宾礼,贡之泽宫,而志不愿仕。与人交,取其退让,受诸侯之宠,不以自大,其离世欤?好孔氏书,旁及《庄》、《文》,莫不总统。以至虚为极,得受益之道,其乐道欤?贤者之举也必以类。当弘农公之选,而专兹地之胜,岂易而得哉!地虽胜,得人焉而居之,则山若增而高,水若辟而广,堂不待饰而已奂矣。戴氏以泉池为宅居,以云物为朋徒,摅幽发粹,日与之娱,则行宜益高,文宜益峻,道宜益懋,交相赞者也。既硕其内,又扬于时,吾惧其离世之志不果矣。

君子谓弘农公刺潭得其政,为东池得其胜,授之得其人,岂非动而时中者欤!于戴氏堂也,见公之德,不可以不记。

桂州裴中丞作訾家洲亭记

大凡以观游名于代者,不过视于一方,其或傍达左右,则以为特异。至若不骛远,不陵危,环山洄江,四出如一,夸奇竞秀,咸不相让,遍行天下者,唯是得之。

桂州多灵山,发地峭坚,林立四野。署之左曰漓水,水之中曰訾氏之洲。凡峤南之山川,达于海上,于是毕出,而古今莫能知。元和十二年,御史中丞裴公来莅兹邦,都督二十七州诸军州事。盗遁奸革,德惠敷施,期年政成,而富且庶。当天子平淮夷,定河朔,告于诸侯,公既施庆于下,乃合僚吏,登兹以嬉。观望悠长,悼前之遗。于是厚货居氓,移于闲壤,伐恶木,刜奥草,前指后画,心舒目行。忽然若飘浮上腾,以临云气,万山面内,重江束隘,联岚含辉,旋视具宜,常所未睹,倏然互见,以为飞舞奔走,与游者偕来。乃经工化材,考极相方。南为燕亭,延宇垂阿,步檐更衣,周若一舍。北有崇轩,以临千里。左浮飞阁,右列闲馆。比舟为梁,与波升降。苞漓山,涵龙宫,昔之所大,蓄在亭内。日出扶桑,云飞苍梧,海霞岛雾,来助游物。其隙则抗月槛于回溪,出风榭于篁中。昼极其美,又益以夜。列星下布,颢气回合,邃然万变,若与安期、羡门接于物外。则凡名观游于天下者,有不屈伏退让以推高是亭者乎?

既成以燕,欢极而贺。咸曰:昔之遗胜概者,必于深山穷谷,人罕能至,而好事者后得以为己功,未有直治城,挟阛阓,车舆步骑,朝过夕视,讫千百年,莫或异顾,一旦得之,遂出于他邦,虽博物辩口,莫能举其上者。然则人之心目,其果有辽绝特殊而不可至者耶?盖非桂山之灵,不足以瑰观;非是洲之旷,不足以极视;非公之鉴,不能以独得。噫!造物者之设是久矣,而尽之于今,余其可以无藉乎!

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

冬十月,作新亭于马退山之阳。因高丘之阻以面势,无欂栌节棁之华。不斫椽,不剪茨,不列墙,以白云为藩篱,碧山为屏风,昭其俭也。

是山崒然起于莽苍之中,驰奔云矗,亘数十百里,尾蟠荒陬,首注大溪,诸山来朝,势若星拱,苍翠诡状,绮绾绣错。盖天锺秀于是,不限于遐裔也。然以壤接荒服,俗参夷徼,周王之马迹不至,谢公之屐齿不及,岩径萧条,登探者以为叹。

岁在辛卯,我仲兄以方牧之命,试于是邦。夫其德及故信孚,信孚故人和,人和故政多暇。由是尝徘徊此山,以寄胜概。乃塈乃涂,作我攸宇,于是不崇朝而木工告成。每风止雨收,烟霞澄鲜,辄角巾鹿裘,率昆弟友生冠者五六人,步山椒而登焉。于是手挥丝桐,目送还云,西山爽气,在我襟袖,八极万类,揽不盈掌。

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是亭也,僻介闽岭,佳境罕到,不书所作,使盛迹郁堙,是贻林涧之愧。故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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