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柳州文钞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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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记

游黄溪记

北之晋,西适豳,东极吴,南至楚、越之交,其间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数,永最善。环永之治百里,北至于浯溪,西至于湘之源,南至于泷泉,东至于黄溪东屯,其间乐山水而村者以百数,黄溪最善。黄溪距州治七十里,由东屯南行六百步,至黄神祠。祠之上两山墙立。如丹碧之叶骈植。与山升降。其缺者为崖峭岩窟。水之中皆小石。平布黄神之上。揭水八十步。至初潭,最奇丽,殆不可状。其略若剖大瓮,侧立千尽,溪水积焉。黛蓄膏渟,来若白虹,沈沈无声,有鱼数百尾,方来会石下。南去又行百步,至第二潭。石皆巍然,临峻流,若颏领龂腭。其下大石杂列,可坐饮食。有鸟赤首乌翼,大如鹄,方东向立。自是又南数里,地皆一状,树益状,石益瘦,水鸣皆锵然。又南一里,至大冥之川,山舒水缓,有土田。始黄神为人时,居其地。

传者曰:“黄神王姓,莽之世也。莽既死,神更号黄氏,逃来,择其深峭者潜焉。”始莽尝曰,“余黄虞之后也”,故号其女曰“黄皇室主”。黄与王声相迩,而又有本,其所以传言者益验。神既居是,民咸安焉。以为有道,死乃俎豆之,为立祠。后稍徙近乎民,今祠在山阴溪水上。元和八年五朋十六日,既归为记,以启后之好游者。

始得西山宴游记

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惴。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谿,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游。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𪣻为类,悠悠科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首始,故为之文以志。是岁,元和四年也。

钴𬭁潭记

钴𬭁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巅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予乐而如其言。则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

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钴𬭁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𬭁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予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澧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价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甚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倏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袁家渴记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𬭁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支流者为“渴”。音若“衣褐”之“褐”,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舟行若穷,忽又无际。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楩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翏轕水石。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谿谷,摇飏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也,出而传于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记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渠之广,或咫尽,或倍尺,其长可十许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逾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鲜环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倏鱼。又北曲行纡馀,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酾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元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逾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筵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箭,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龙鳞之石,均荫其上。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意之日,与石渠同。

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由百家濑上而来者,先石涧,后石渠。涧之可穷者,皆出石城村东南,其间可乐者数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道狭不可穷也。

小石城山记

自西山道口径北,逾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坞,有若门焉。穷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环之可上,望甚远,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其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设也。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者。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倘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柳州东亭记

出州南谯门,左行二十六步,有弃地在道南。南值江,西际垂杨传置,东曰东馆。其内草木猥奥,有崖谷,倾亚缺圮。豕得以为囿,蛇得以为薮,人莫能居。

至是始命披刜蠲疏,树以竹箭松柽桂桧柏杉。易为堂亭,峭为杠梁。下上徊翔,前出两翼。凭空拒江,江化为湖。众山横环,尞阔瀴湾。当邑居之剧,而忘乎人间,斯亦奇矣。乃取馆之北宇,右辟之以为夕室;取传置之东宇,左辟之以为朝室;又北辟之以为阴室;作屋于北牖下以为阳室;作斯亭于中以为中室。朝室以夕居之,夕室以朝居之,中室日中而居之,阴室以违温风焉,阳室以违凄风焉。若无寒暑也,则朝夕复其号。

既成,作石于中室,书以告后之人,庶勿坏。元和十二年九月某日,柳宗元记。

永州崔中丞万石亭记

御史中丞清河男崔公,来莅永州。闲日,登城北墉,临于荒野藂翳之隙,见怪石特出,度其下必有殊胜。步自西门,以求其墟。伐竹披奥,欹仄以入。绵谷跨溪,皆大石林立,涣若奔云,错若置棋,怒者虎斗,企者鸟厉。抉其穴则鼻口相呀,搜其根则蹄股交峙,环行卒愕,疑若搏噬。于是刳辟朽壤,翦焚榛秽,决浍沟,导伏流,散为疏林,洄为清池。寥廓泓渟,若造物者始判清浊,效奇于兹地,非人力也。乃立游亭,以宅厥中。直亭之西,石若掖分,可以眺望。其上青壁斗绝,沉于渊源,莫究其极。自下而望,则合乎攒峦,与山无穷。

明日,州邑耋老,杂然而至,曰:“吾侪生是州,艺是野,眉厖齿鲵。未尝知此。岂天坠地出,设兹神物,以彰我公之德欤?”既贺而请名。公曰:“是石之数,不可知也。以其多,而命之曰万石亭。”耋老又言曰:“懿夫公之名亭也,岂专状物而已哉!公尝六为二千石,既盈其数。然而有道之士,咸恨公之嘉绩未洽于人。敢颂休声,祝于明神。汉之三公,秩号万石,我公之德,宜受兹锡。汉有礼臣,惟万石君。我公之化,始于闺门。道合于古,祐之自天。野夫献辞,公寿万年。”

宗元尝以笺奏隶尚书,敢专笔削,以附零陵故事。时元和十年正月五日记。

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

古之州治,在浔水南山石间。今徙在水北,直平四十里,南北东西皆水汇。

北有双山,夹道崭然,曰背石山。有支川,东流入于浔水。浔水因是北而东,尽大壁下。其壁曰龙壁。其下多秀石,可砚。

南绝水,有山无麓,广百寻,高五丈,下上若一,曰甑山。山之南,皆大山,多奇。又南且西,曰驾鹤山,壮耸环立,古州治负焉。有泉在坎下,恒盈而不流。南有山,正方而崇,类屏者,曰屏山,其西曰四姥山,皆独立不倚。北流浔水濑下。

又西曰仙弈之山。山之西可上。其上有穴,穴有屏,有室,有宇。其宇下有流石成形,如肺肝,如茄房,或积于下,如人,如禽,如器物,甚众。东西九十尽,南北少半。东登入小穴,常有四尽,则廓然甚大。无穷,正黑。烛之,高仅见其宇,皆流石怪状。由屏南室中入小穴,倍常而上,始黑,已而大明,为上室。由上室而上,有穴,北出之,乃临大野,飞鸟皆视其背。其始登者,得石枰于上,黑肌而赤脉,十有八道,可弈,故以云。其山多柽,多槠,多筼筜之竹,多橐吾。其鸟,多秭归。

石鱼之山,全石,无大草森,山小而高,其形如立鱼,犹多秭归。西有穴,类仙弈。入其穴,东出,其西北灵泉在东趾下,有麓环之。泉大类毂雷鸣,西奔二十尽,有洄,在石涧,因伏无所见,多绿青之鱼,及石鲫,多倏。

雷山,两崖皆东西,雷水出焉,蓄崖中曰雷塘,能出云气,作雷雨,变见有光。祷用俎鱼、豆彘、脩形、糈馀、阴酒,虔则应。在立鱼南,其间多美山,无名而深。峨山在野中,无麓,峨水出焉,东流入于浔水。

永州龙兴寺东丘记

游之适,大率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其地之凌阻峭,出幽郁,寥廓悠长,则于旷宜;抵丘垤,伏灌莽,迫遽回合,则于奥宜。因其旷,虽增以崇台延阁,回环日星,临瞰风雨,不可病其敞也;因其奥,虽增以茂树丛石,穹若洞谷,蓊若林麓,不可病其邃也。

今所谓东丘者,奥之宜者也。其始龛之外弃地,余得而合焉,以属于堂之北陲。凡坳洼坻岸之状,无废其故。屏以密竹,联以曲梁。桂桧松杉楩柟之植,几三百本,嘉卉美石,又经纬之。俯入绿缛,幽荫荟蔚。步武错迕,不知所出。温风不烁,清气自至。水亭狭室,曲有奥趣,然而至焉者,往往以邃为病。

噫!龙兴,永之佳寺也。登高殿可以望南极,辟大门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旷也。而于是小丘,又将披而攘之。则吾所谓游有二者,无乃阙焉而丧其地之宜乎?丘之幽幽,可以处休。丘之窅窅,可以观妙。溽暑顿去,兹丘之下。大和不迁,兹丘之巅。奥乎兹丘,孰从我游?余无召公之德,惧翦伐之及也,故书以祈后君子。

永州龙兴寺息壤记

永州龙兴寺东北陬有堂,堂之地隆然负砖甓而起者,广四步,高一尺五寸。始之为堂也,夷之而又高,凡持锸者尽死。永州居楚越间,其人鬼且禨。由是寺之人皆神之,人莫敢夷。

《史记•天官书》及《汉•志》有地长之占,而亡其说。甘茂盟息壤,盖其地有是类也。昔之异书,有记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湮洪水,帝乃令祝融杀鲧于羽郊,其言不经见。今是土也,夷之者不幸而死,岂帝之所爱耶?南方多疫,劳者先死,则彼持锸者,其死于劳且疫也,土乌能神?

余恐学者之至于斯,征是言,而唯异书之信,故记于堂上。

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

法华寺居永州,地最高。有僧曰觉照,照居寺西庑下。庑之外有大竹数万,又其外山形下绝。然而薪蒸筱簜,蒙杂拥蔽,吾意伐而除之,必将有见焉。照谓余曰:“是其下有陂池芙蕖,申以湘水之流,众山之会,果去是,其见远矣。”遂命仆人持刀斧,群而剪焉。丛莽下颓,万类皆出,旷焉茫焉,天为之益高,地为之加辟,丘陵山谷之峻,江湖池泽之大,咸若有而增广之者。夫其地之奇,必以遗乎后,不可旷也。余时谪为州司马,官外乎常员,而心得无事。乃取官之禄秩,以为其亭,其高且广,盖方丈者二焉。

或异照之居于斯,而不蚤为是也。余谓昔之上人者,不起宴坐,足以观于空色之实,而游乎物之终始。其照也愈寂,其觉也愈有。然则向之碍之者为果碍耶?今之辟之者为果辟耶?彼所谓觉而照者,吾讵知其不由是道也?岂若吾族之挈挈于通塞有无之方以自狭耶?或曰:然则宜书之。乃书于石。

永州龙兴寺修净土院记

中州之西数万里,有国曰身毒,释迦牟尼如来示现之地。彼佛言曰:“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曰极乐,佛号无量寿如来,其国无有三恶八难,众宝以为饰;其人无有十缠九恼,群圣以为友。有能诚心大愿,归心是土者,苟念力具足,则往生彼国,然后出三界之外。其于佛道无退转者,其言无所欺也。”晋时庐山远法师,作《念佛三昧咏》,大劝于时。其后天台𫖮大师著《释净土十疑论》,弘宣其教。周密微妙,迷者咸赖焉,盖其留异迹而去者甚众。

永州龙兴寺,前刺史李承至及僧法林,置净土堂于寺之东偏,常奉斯事。逮今馀二十年,廉隅毁顿,图像崩坠。会巽上人居其宇下,始复理焉。上人者,修最上乘,解第一义。无体空折色之迹,而造乎真源,通假有借无之名,而入于实相。境与智合,事与理并。故虽往生之因,亦相用不舍。誓葺兹宇,以开后学。有信士图为佛像,法相甚具焉。今刺史冯公作大门以表其位,馀遂周延四阿,环以廊庑,缋二大士之像,缯盖幢幡,以成就之。呜呼!有能求无生之生者,知舟筏之存乎是。遂以《天台十疑论》书于墙宇,使观者起信焉。

永州铁炉步志

江之浒,凡舟可縻而上下者曰步。永州北郭有步,曰铁炉步。余乘舟来,居九年,往来求其所以为铁炉者无有。问之人,曰:“盖尝有锻者居,其人去而炉毁者不知年矣,独有其号冒而存。”

余曰:“嘻!世固有事去名存而冒焉若是耶?”步之人曰:“子何独怪是?今世有负其姓而立于天下者,曰:‘吾门大,他不我敌也。’问其位与德,曰:‘久矣其先也’。然而彼犹曰‘我大’,世亦曰‘某氏大’。其冒于号有以异于兹步者乎?向使有闻兹步之号,而不足釜锜、钱镈、刀𫓧者,怀价而来,能有得其欲乎?则求位与德于彼,其不可得亦犹是也。位存焉而德无有,犹不足大其门,然世且乐为之下。子胡不怪彼而独怪于是?大者桀冒禹,纣冒汤,幽、厉冒文、武,以傲天下。由不知推其本而姑大其故号,以至于败,为世笑僇,斯可以甚惧。若求兹步之实,而不得釜锜、钱镈、刀𫓧者,则去而之他,又何害乎?子之惊于是,末矣。”

余以为古有太史,观民风,采民言。若是者,则有得矣。嘉其言可采,书以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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