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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三礼

《周礼》看来无可疑,我深信之,确有以见其为周公之书也。当漠武帝时未出,令得见之,不知何如?帝以《尚书》为朴学弗好,兒宽为帝授一篇,终弗好也。此似不可解。孙襄。

冢宰之官,以其规模言之,则总理五官,遥制四海也,以其总领言之,则调燮王身,肃清宫闱也;以其职事言之,则司食货、制入出尽之矣。或曰:“教,司徒职也。‘八统’亲亲、敬故之类,舆‘九雨’师、儒之文,若疑于教焉,何也?”曰:“司徒之敷教也,亲奉教法,而颁行之日,讨斯民而谆谕之,故以教命官也。冢宰所掌,皆所以治在上者之事,不曰辅导天子,则曰综核百官。事皆揽其大纲,而未尝有所专主,故不可以一职名焉。此其所以异也。锺伦。

司空所以居五官之末者,家君子之论审矣。盖三代以后,水土事平,度地居民,经画颇易。若夫百工备用之职,于礼乐兵刑诸官,轻重异次,故曰:“殷、周之损益可知也。”锺伦。

小宰职具八法,据注,尚少官常、官刑。家君子谓:“官刑即小宰职末,令于百官府,所谓‘国有大刑’。官常即小宰职首,官府之六叙,盖尊卑以叙,乃官府之常法也。治官府以大体为先,有官属,所以优大官而集众事也,故首之。治官府,以明察为要,有官职,所以使六属条其类,而百执事得其理也,故次之。属固,所以举邦治矣。有一属所不能举者,则必会他属而举之,故继以官联。职固,所以辨邦治矣。然六职之中,有尊卑错综,又必以其序而听之,故继以官常。此四者,正治官府之法也。官成,治民事也;官法,治朝仪之事也。民事为切,故先官成,次官法。比二者,皆官府治事之法也。官刑、官计,皆所以督课其成功,故终焉。刑以纠其不称职者,计以断其或称或否。官刑逐时行之,官计则待岁终而断之,故计又后于刑也。”锺伦。

“驭”者,上操其权,以制其下也。“驭其神”者,厘正祀典,无僭举也。凡治民者,皆曰吏。“禄位以驭其士”,谓未出仕者贤,则进而禄位之,如乡有宾兴之礼是也。祭祀、法则、废置、禄位,皆施于在上者。赋贡、礼俗、刑赏、田役,皆施于百姓者。先治神而后治人,故祭祀为先,法则次之,此二者辨等威之事。吏已出仕者,士未仕者,故次废置,次禄位,此二者定功罪之事。赋贡,下之所以供上;礼俗,上之所以化下,先理财而后施教也;刑赏,所以威民;田役,所以用民。其平日畏威而远罪,故一旦有事而可用也。八则所条,已备君民规模者;都鄙有立国之义也。锺伦。

八柄所列,实不过爵禄生杀四者,故首言爵,次言禄。予者,非常之禄也;置者,不次之爵也;生者,可杀而犹生之也;夺者,去其禄也;废者,去其爵也。诛以施小过,杀以致大罪。举一而可。此内史所以变诛言杀,互文见义也。锺伦。

八统所谓“上行之下效之”者,如上进贤斯,下兴于贤;上使能斯,下进于能;上保庸斯,下勉于功。此其义也。“达吏”、“礼宾”,家君子谓:“吏亦庸也,宾亦贵也。”天下之治,亲亲、贤贤、贵贵而已。三者之中,亲亲为重,故先之。“进贤”、“使能”,贤贤也;“尊贵”,贵贵也。“敬故”是“亲亲”之推也;“保庸”、“达吏”是贤贤之推也;“礼宾”是贵贵之推也。达此三治者于天下之民,此谓“上行下效之”也,此谓“诏王驭万民”也。锺伦。

农者,民之本业,故为先。园圃、虞衡、薮牧,地利之所生也;百工、商贾、嫔妇,人功之所成也;次及臣妾,微者也;最后闲民,无常职者也。或曰:“司徒颁十二职,此举其九,何也?”“意主于颁赋法也,出赋者唯有此九等民也。”锺伦。

嫔贡,未织之物,必经妇功而后成者;服贡,织成之物,中衣服之用者;器贡,成器可用者;币贡,疑是充筐篚而未必中服用者;货贡,可当财布之用者;斿贡,轻微可当玩好之用者。祀贡为先,嫔贡、器贡、币贡、材贡,皆用物也,故次之。货贡,异物也,故又次之。服贡,王私用之物也,故又次之。斿贡、物贡,非切用且微物也,故又次之。锺伦。

牧言地,长言贵,互文也。师、儒皆乡学之师。《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四曰联师儒”。《注》曰:“师儒,乡里教以道艺者。”《疏》曰: “致仕贤者,使教于乡里”,谓之师儒。据此,则师儒非“师氏”、“保氏”。然彼师儒连言,此离而二之,或大夫致仕者为师,或士致仕者为儒,亦一说也。故《大传》曰:“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师曰贤,儒曰道,亦互文也。至涣者:天下之民,先王所以协比联属,而不使之离异者,教养而已。牧、长,君也;师、儒,师也;宗法,亲也;此教之属也。主与吏,道民以利者也;友与薮,使民各得以安其利也;比养之属也。牧、主,联合有土,其所系者不止一国之民,故曰: “以地得民。”“以贵得民”者,天子畿外,其贵得伸,故内公卿大夫出封,皆加一等,以示贵也。都鄙之主不言贵,侯国之长言贵,以此矣。“以利得民”者,都鄙之主,民则理居,地则井授,是以死徒不出乡,地著而重本,乐其乐,利其利也。锺伦。

《注疏》释“始和”,谓始调和典、法、则已下之事,又谓建子之月始和而布之,建寅之月乃县而观之。愚意布之与县非有异时,且据《凌人》十二月斩冰,是夏十二月,冰坚而斩之。若周十二月,乃建亥之月,非可斩冰。十二月既是夏十二月,则正月自是夏正月,安得以正月系之于周,十二月系之于夏?岂有正月建子,十二月建丑者乎?“始和”者,阳气开动和熙之始。“布治”,即县治象,施典、法、则是也。治象之法,凡太宰所掌者也。此治象之法,非专施于万民,其县而使万民观之,浃日而后敛之者,欲令传布相闻,自近及远。牧、长、殷、辅之属,皆所以奉行典、法、则而布之者,故施典、施则、施法,即是将牧、长、殷、辅之属,更申饬之,建、立、陈、设等义勿泥可也。上文由官府都鄙而及邦国,此文由邦国都鄙而及官府,或先近而后远,所以尊内;或先远而后近,重有国也。锺伦。

凡治谓施典、施则、施法之类,六典、八法、八则、八成、宾礼,各有条目,见于《周礼》者,或但举其大纲。如“禄位,以驭其土”,必有都鄙取士之法;“赋贡,以驭共用”,必有都鄙财赋之法;“田役,以驭其众”,必备都鄙出师之法。他事皆然。在当时,必载之成书,太宰藏之,若颁施于邦国都鄙之等,则依此书所载,考而行之,故曰:“以典待邦国之治”云云。上文无宾客事,惟“八统”有“礼宾”之条,其文不详。此言“以礼待宾客之治”者,祭祀、宾客、丧纪皆大事,故行人之官,虽隶于司寇,而冢宰犹必关与之也。锺伦。

或曰:“《小宰》陈列八法,其序异于《冢宰》,何也?”曰:“冢宰之治官府,义主于邦治者也;小宰之治官府,义止于官府者也。主于邦治,则以设官分职为大;主于官府,则以叙次尊卑为体,故其叙不同也。”“官法之后于官计何也?”曰:“计所以考定功罪,官成以上,皆所当计也。法也者,先时以令于百官,当其事则训其法,百官废法,则有常刑,不待稽察功过之日而始断之,故离而后之也。”“终之以官刑何也?”曰:“经文凡有数可纪者,皆在于前,官刑无数可纪,且其辞曰:‘修乃职,考乃法,待乃事’,是不过取上文诸法而申亻敬之。亦如《冢宰》先次六典,以至九两,正月以下,则所以颁施前法者。此《周官》立言之例也。”锺伦。

邦国、都鄙官府之治有能否,小宰考察之以告冢宰,冢宰以诏王废置。均财者,均其所入,谓贡赋有恒经。节用者,节其所出,谓式法有定制。小宰稽其籍以诏冢宰,量入为出,制国用。锺伦。

《小宰》“六叙”,家君子谓:“即‘八法’中‘官常’是也。以其官之尊卑,秩次有常,是之谓‘官常’。‘进’,如‘呼昭穆而进之’之进。‘进其治’者,进而授之以所治之职。谓施法于官府之时,六者皆先尊后卑,所谓叙也。次位列者于朝,颁治职者亦当于朝类也。事以服勤,食以报功类也。会定功罪,情弊曲直亦类也。”锺伦。

从,谓供其使令,听其教戒。官各有长,总言之治。官以太宰为长,又分之。食官以膳夫为长,推此义可见。锺伦。

司空主兴事任力,使土不旷,民不游,则百物以生。典,王者所操;职,当官所掌。故典言官府,而职不言官府,以其皆官府之事也。“平邦国”,谓执典、法、则以权衡中外;“均万民”,谓均其赋贡。其馀言邦国、万民,虽文异而义同。“政典”言“均万民”,而“政职”言“正万民”。均,犹齐也;正,犹整也,整齐一也。“节财用”,“怀宾客”以下,典不言而职言之者,典举其义,故其文括;职举其辨,故其事详。锺伦。

听,谓听其治,或有狱讼,则亦听之。“听禄位以礼命”,谓兴贤能之治,万民中有德行道艺者,进而礼命之。若欲授禄制爵,则以礼命之书考之。锺伦。

仁心为质之谓善,材力可任之谓能,畏威勤事之谓敬,刚直不挠之谓正,道守成式之谓法,审察精详之谓辨。敬舆正,皆善之类也;法与辨,亦能之属也。锺伦。

宫刑,此宫中之宫刑也,以其在王宫故,但表县之。锺伦。

当官所守谓之职,国家所定谓之法,此统“六属”之“官”、“刑”也。此一节,家君子以为“八法”中“官刑”之事。锺伦。

《大府》节,家君子谓:“‘九功’者,畿内九职之民所贡,闾师所掌者也。内诸侯亦应各以九职所出为贡,皆所谓‘九功’也。但其贡甚轻且微。盖王几千里,自农田、关市、山泽、杂税,兵车、牛马、征役之外,复有此数,以其轻微,故《冢宰》不载,而于《大府》载之。稽其所入,亦但以充府库而已,国之经费不借此也。”锺伦。

家君子曰:“邦都之赋,以待祭祀;邦中之赋,以待宾客;山泽之赋,以待丧纪;关市之赋,以待膳服,皆赋之最多者也。邦县之赋,以待币帛;家削之赋,以待匪颁;邦甸之赋,以待工事,皆赋之次多者也。四郊之赋,以待稍秣;币馀之赋,以待赐予,皆赋之差少者也。盖邦中以外,其地渐远渐大,自甸、稍、县、都以内,其赋渐近渐轻。至于关市、山泽、币馀,皆逐末趋利者,故又增重赋焉。然王城之内,人民聚集,故赋虽轻而得亦多。先王之世,专利有禁,故斥币虽赋重,而得亦少。其所待不同以此也。历观《周官》之职,凡祭祀、宾客、丧纪诸大事,自邦中以至郊野,莫敢不供。然则某赋以待某事者,计其所出,约略足以供之耳。读《周礼》者宜善观之。”锺伦。

《大司徒》“土会”节,家君子曰:“山林积草,故其物毛;川泽积水,故其物鳞;邱陵多树,故其物羽;贲衍多石,故其物介;原隰积土,故其物赢。毛肖草之茎,鳞肖水之文,羽肖木之叶,介肖石之体,赢肖土之形。各感其气而成其类。盖毛物生于山林者,金生于土也;鳞物生于川泽者,木生于水也;羽物生于邱陵者,火生于木也;介物生于贲衍者,水生于金也;裸物生于原隰者,原隰备燥湿高下,土寄旺于四行也。‘皂物’、‘聂物’,刚之属也;‘膏物’、‘荚物’,柔之属也;‘丛物’,和气之属也。亦各感其气而生也。‘毛而方’者,得金土之气;‘黑而津’者,得水木之气;‘专而长’者,得木火之气;‘晰而瘠’ 者,得金水之气;‘丰肉而痹’者,得土之气也。盖五地应乎五行,而民物之生不离五行之化,形体既异,性情亦殊。先王因物以施教,盖由乎此矣。”锺伦。

“土宜”节,家君子曰:“五地者,经也;十二土者,纬也。十二土各有五地焉,故以土宜之法辨之。任土事者,即稼穑树艺之事也,以其事重,必察其物而知其种,故又特言之。”锺伦。

“土均”节,家君子曰:“均,平也。土地有肥硗之异,而贡赋有多寡之殊,所以均之也。”锺伦。

“土圭”节,家君子曰:“此所谓地中及东西南北之偏,就九州以内言之耳。如今南方多暑,北方多寒,近海处多风,近山处多阴,故惟中州气候为得其正。而其日景,则夏至之日,与上圭齐,故取以为准。是日景以上中而定,非上中因日景而得也。经云:‘正日景以求地中’者,求之为言,犹标识之义耳。‘景短多暑’,谓景短时多暑也;‘景长多寒’,言景长时多寒也;‘景夕多风’,言景夕时多风也;‘景朝多阴’,言景朝时多阴也。景短谓夏,景长谓冬,景夕谓午后,景朝谓午前。”锺伦。

“卿大夫之职”节,家君子曰:“五物即射中之事。和,内忘正也;容,外体直也;主皮,中也;和容,其节比于乐也;兴舞,其进退揖让比于礼也。《大司乐》‘王大射’,则‘诏诸侯以弓矢舞’,注谓:‘舞者,执弓挟矢,进退揖让之仪。’”锺伦。

“舞师”节,家君子曰:“鼓人隶于司徒者,司徒掌徒役,凡师田行役,鼓用为多,舞师不隶于宗伯者此。四祀当是民间之祭,舆师乐所掌不同。社稷即上州社,山川、四方,盖亦各于其地。旱叹,恐亦民自祈祷。若天子‘大雩帝,用盛乐’,岂特‘皇舞’而已也?”锺伦。

“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如以为田税,则惟近郊正合中制,远郊、甸、稍、县、都多者,乃至十三,断非周初取民之制可知。故《郑注》以为口赋,而朱子以为并杂税而算之也。考《冢宰》“九赋”,邦中、四郊、甸、稍、县、都之外,尚有山泽、开市、币馀之赋,而此不言之,则朱子听谓并杂税通数者,确矣。盖《冢宰》“九赋”,分田赋、杂税言之也。“载师”远近郊、甸、稍、县、都之征,合田税、杂税言之也。近郊无杂税,故止于十一。郑氏口赋之说,恐非三代之制也。但《禹贡》冀州王畿无贡,而《周官》“九贡”、“九赋”之外,尚有“九功”之文,则畿内九职之民又皆有贡。其职之所出,为不可晓。然意其贡,当亦甚少,故不属于天官。自记。

“载师”节,家君子曰:“里布乃布帛之布,盖不毛则出布,不耕则出粟,无职则出征。征者,力役之征。皆各以其类。”锺伦。

“闾师”节,家君子曰:“闾师所掌贡,即九功之贡也。盖自国中及四郊六乡之地,闾师所贡,其馀则食采之君贡之舆?”锺伦。

“泉府”节,家君子曰:“‘凡国之财用龋躩’,谓当需布者,非国用尽取具于泉府也。”锺伦。乡吏主教,遂吏主耕,互见也。自记。

“大师乐”节,家君子曰:“周兼立四代之学,举成均为尊也。其法则乐德、乐语、乐舞之类。立师教之抬,而祀之于学,所谓释菜于先师也。”锺伦。

“大合乐”,乃肄习于学之事,其用则格鬼神,动民物,乐之效也。律以为声之和,声以为音之节,故其立文之序如此。自“鬼神示”以及“动物”,其序则自尊而卑,自近而远也。锺伦。

“分乐”节,家君子曰:“上言祭、享、祀三事,而比乃有六乐者,盖有祀日月星辰不系于天,祭岳渎山川不系于地,特祭宫分享群庙之时然。其曰祀、曰祭、曰享,则仍蒙上文、其实三事而已。四望,日月星辰也。黄锺,阳辰之始,而大吕合之,天主大始,故以祀天也。应锺,阴辰之终,而太簇合之,地居成物,故以祭地也。姑洗,阳辰之终,而南吕合之,四望次于天,故以祀四望也。函锺,阴辰之始,而蕤宾合之,山川次于地,故以祭山川也。夷则西方,而小吕合之。夹锺东方,而无射合之。人事始于卯,终于申,故以享先妣、先祖也。天主奏,地主歌,妣反主奏,祖反主歌者,周尊姜原,故以妣为先。每二律歌奏,则别为二调。然通谓之一乐者,所用同也。凡此二律者,特以之起调毕曲耳。其间五声,盖各以其律,从而为八音之节,故曰:‘文之以五声,播之以八音。’”锺伦。

变犹更也,乐成则更奏,故一成亦为一变。此条通论为乐感召之理,以起下六变、八变、九变之端也。羽物轻清,得气之先;其次则裸物,为其近于人也;其次则鳞,次毛,次介,以动静之性为别也。川泽之窍大,山林之气疏,其次邱陵,次贲衍,次土示,以气之通塞为序也。象物聚而成,象不可常者,六变而致 “象物,及天神”,故下云乐六变,则天神“可得而礼”也。由此而八变以兴地示,九变以来人鬼,不究言之者,省文也。注以此为大蜡之乐。特因经文及于百物,故缘以起义。不知蜡祭则吹豳颂、击土鼓,乃龠章氏掌之,非大司乐之事。且据《注》,四方之蜡各用其律,是四乐也,反蒙六乐之文,何哉?锺伦。

“圜锺为宫”数节,家君子曰:“上六乐者,用以祭、享、祀,各有二焉,此则合二者而一之。盖阳生而郊天配以日月星辰,阴生而祭地配以岳渎山川,大事于太庙,配以群后之时也。所用之律,与前文同,但错互黄锺、圜锺之文,又误小吕为南吕耳。其云某律为宫者,即本律为之;其云某律为角、为征、为羽者,非本律为之,乃谓本律之角、之征、之羽也。且若圜丘之乐,宫固黄锺也;黄锺之角,则姑洗也;太簇之征,则南吕也;姑洗之羽,则大吕也。方丘、宗庙莫不皆然。盖合天神四圣之乐,以奏于圜丘;合地示山川之乐,以奏于方泽;合先妣先祖之乐,以奏于太庙也。无商者,祭祀吉礼,商,杀伐之声,故去之。人鬼之乐,卯与戌合,当用无射,而复用南吕者,戌为干,维金气之盛,故亦去之,而用卯街焉。盖去商者,去其调也;去无射者,去其律之调也。至于调中之声律,则虽商与无射,未尝不用也。其必月黄锺、林锺、圜锺为宫者,天气始于子,终于辰;地气始于未,终于亥;人事始于卯,终于申,故以三始者为宫也。义既有取,气亦相应。冬至祀天,自当用黄锺,冬至之律。夏至祭地,午为阳律,取未与午合,自当用林锺为宫。宗庙之祭,以春为首,自当用圜锺,春分之律。夫阳始于子而终巳,阴始于午而终亥,人统始于寅。今日阳终于辰,阴始于未,人始于卯者,盖阳终于巳,而巳为阴律,阴始于午,而午为阳律。惟子、寅、辰为阳中之阳,是阳终于辰也,故以子、辰之合祀天神、四望;惟未、酉、亥为阴中之阴,是阴始于未也,故以亥、未之合祭地示、山川。寅虽人统,然人之六辰固欲兼天地而用之,自卯至申,各用阴畅之半,故曰人始于卯。其用六代之舞,亦与前异者,在天则统以天神之舞,在地则统以地示之舞!在人则以古乐为尊,故用《大韶》焉。音有八,而仅举鼗、鼓、管、琴、瑟者,堂上举琴、瑟,堂下举管与鼗、鼓,为诸声之纲也。其三乐之变数多寡不同者,天动而地静,动者速,静者迟;天地伸而人鬼屈,伸者易求,屈者难致也。上六变者,五土之示皆已毕至,而此谓‘乐八变,地示乃出’者,前所致是山川之类,经别地示于山川,故八变而出也。注家以此为大祭降神之乐,以上大合乐为大祭行礼时乐。不知合乐者,惟肄习于学宫为多,若用之宾祭,盖无考焉。《春秋》吴季子观六代之乐,亦陈而观之耳。且别以一乐降神,又合乐以祭,其说亦有所不通也。又按乐所歌奏,必有其文,如《礼记》‘升歌清庙,下而管象’,以舞《大武》,及此经‘《九德》之歌’、‘《九韶》之舞’是也。《神示》乐章当亦有之,盖经偶不及之耳。”锺伦。

“凡乐事”节,家君子曰:“祭祀用乐,说见前文,但正学之外,复有此《三夏》以赞出入也。乐之诸工,各有所属,而国子六舞,乃大司乐所教,故特言之。”锺伦。

不入牲则不奏《昭夏》,但王出入、宾出入,奏《王夏》、《肆夏》而已。其宿县展声命舞,亦舆祭祀同也。凡五礼用乐,惟祭祀飨燕为盛。其乐有升歌,有笙管,有间歌,有合乐,各有乐章,以歆鬼神,以娱宾客。而又奏《九夏》,以出入于有司彻而歌《雍》,及乎《燕乐》、《缦乐》,莫不陈而观之。他若大射、大食、大献之属,各随其事用乐而已,则不若祭享之备也。锺伦。

“日月食”节,家君子曰:“去乐者,去之不作。弛县者,释下其器弛县盖久矣。”锺伦。

“凡建国”节,家君子曰:“圜,诸侯之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则司乐因而禁之。”锺伦。

“乐师”节,家君子曰:“宗庙之舞,干羽并备,何尝专用人舞?盖舞器有此六者,其用之各以其宜,不必分事与地。舞师所称,盖谓民间民乐,故器不得备。其施于国则否。”锺伦。

“教乐”节,家君子曰:“此所教者,自王以下,非止国子乐仪。凡行趋、登车、周旋、拜跪及射,其节应乎乐者皆是。”锺伦。

《商书》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周官》大胥兼序宫中之事,意深矣。锺伦。

锺磐十六者,盖十二正律并四清声耳。乐惟五声得以为调,十二律旋相为宫,而自夷则以下少声,自夹锺以下少二声,自无射以下少三声,自仲吕以下少四声,故复为四清声,以具商、角、征、羽之调。此锺磐所以有十六也。二变不为调,故不登于县。疏以八风释之,恐非其旨。锺伦。

自大司乐、乐师及大胥、小胥,皆以教为职,而凡乐之政令纲纪属焉。自大师以下,则无舆国学之政,所司者器数声音一节之事,所教者其属而已。锺伦。

凡乐之歌奏,皆瞽者为之,择其贤智者为大师、小师而统率之。锺伦。

大师“教六诗”节,家君子曰:“言《风》即继以赋、比、兴,而后及《雅颂》者,《诗》以《风》为首,有《风》则有三者矣。”锺伦。

考之《仪礼》“升歌三终”。“笙入三终”,无所谓管者。盖管重于笙,重则以管,轻则以笙也。故“升歌三终”,“笙入三终”,乡饮酒及燕用之。至四方之宾客,则“升歌《鹿鸣》,下管新宫”,故曰管重于笙。天子则“升歌《清庙》,下而管象”。祭祀之乐也,《肆夏》繁遏,渠所以飨元侯也,所管未闻。锺伦。

瞽蒙不言“掌凡乐事”者,瞽蒙所习者,虽无事常肄焉,故举其业而已,用在其中也。锺伦。

“氐了”节,家君子曰:“此所谓𫷷者,谓瞽蒙所掌者。又此职既掌颂磬、笙磬,复掌大师之县,则锺磬之属亦必氐了𫷷之。故锺师、磬师不言𫷷器,其馀笙师𫷷竽笙,已下镈师𫷷晋鼓,龠师、司干典庸器,各以其职。𫷷作大旅,惟于氐了、笙师言之者,见例而已。”锺伦。

《虞书》“笙镛以间”,“颂”或作“镛”,谓歌与笙间作也。颂磬、笙磬,此编县也。其云:“掌大师之县一”,总言凡县皆掌之也。云:“宾射奏其锺鼓,”及“凿恺献”,此则特县者。又歌吹,大抵皆瞽蒙之事,故瞽蒙人数亦多。而其职有埙、箫、管之属,笙师所教者此也,特文详略异耳。然则小师既教之矣,而笙师复教之,何也?盖管笙器多,瞽蒙人众,大师、小师特为之审其音,通其理,设笙师以佐之,不亦宜乎?锺伦。

大师所掌者歌,锺师所掌者奏,然则四节者,盖歌而锺鼓以奏之也。氐了所奏锺鼓,其役于锺师者舆?锺伦。

“凡军之夜三鼜”者,行鼜也,故曰“守鼜’以别之。锺伦。

“韎师”节,家君子曰:“旄人、鞮鞻氏并掌四夷之乐,此乃特别东夷者,其乐盖优舆?”锺伦。

“旄人”节,家君子曰:“此所掌者,夷舞,鞮鞻氏所掌,其器与声。”锤伦。

“龠章”节,家君子曰:“此大司乐所掌,国所举用之乐,与鼓人、舞师所掌民间助祭者不同。迎寒暑则先击鼓,祈年则先吹龠者,土鼓,上古之乐也;《豳龠》,豳人之乐也;寒暑,天气尊也,别于人物,故所用不同。豳,诸侯之国,以其为受命之基,故不可夷于列国,而特以龠章氏掌之。其用之必于田事,不忘本也。然则不陈之庙中,何也?曰,王者功成作乐,《豳》非王者之乐也,故不得典《韶》、《夏》、《》、《武》陈之也。《燕乐》、《夷乐》其陈之何也?所以一风俗,示无外也。于豳不敢混而陈之,所以尊祖宗也。”锺伦。

“司干”节,家君子曰:“郑盖欲别司兵舆司戈盾,故于彼言干成而不言戈。又欲别司兵与司干,故于此言羽龠而不言干戚耳。疏解恐非其意。”锺伦。

“太卜掌三梦”节,家君子曰:“此与前三兆、三易分为三家者异,故下直云:‘其经运十,其别九十’,不言皆也。‘致梦’有以致之,画所思为,夜则成梦是也;‘奇梦’亦恩为所致,而诡异不测。卫介谓:‘梦有想有因。“致梦”、“奇梦”之谓也。’咸,感也;陟,升也。精神感而上通,与鬼神合其吉凶,以其无心焉,故曰咸也。及其占之,则以其时,日月星辰之运,如占梦所云也。”锺伦。

开占书而以占者,占人之事。卜师所掌,在于作龟,所谓“开龟”者,盖作龟也。“四兆”者,凿龟之四方,郑氏云:“春灼后左,夏灼前左,秋灼前右,冬灼后右”是也。方功、义弓之义未闻。锺伦。

“太卜”节,家君子曰:“‘氐高’者,仰视高处,盖高者神明所在,故‘作龟’、‘命龟’皆‘氐高’。今之术者犹然。古者迁国行师,必以龟从,‘贞龟’者,正龟位而以行也。祭飨有陈宝玉之事,而龟其一。《传》曰:‘龟为前列,先知也’。‘大旅陈龟”,义盖如此二者,非用以卜。注以轻重别之,可疑。丧事与祭祀同,后言之者,凡丧事多后之。”锺伦。

“占人”节,家君子曰:“言‘占龟’,蓍亦在其中矣。‘以八筮占八颂’者,以八命而占龟也;‘以八卦占筮之八故’者,以八命而占蓍也。各互其文,其实一也。”锺伦。

君大夫以下,虽以次而占,然占其吉凶,则亦占人之事。锺伦。

“筮人”节,家君子曰:“八事巳尽之矣,又有‘九筮’,何与?按《世本》‘巫’咸作‘筮’,由此推之,“九筮’其九家之法与?”锺伦。

“占梦”节,家君子曰:“此‘天地之会’、‘阴阳之气’,皆察之于日月星辰而见者也”。锺伦。

思,当为觉。梦中忽有所知寤者,忽有所见正梦、噩梦者,“咸陟”之类也;“觉梦”、“寤梦”者,“奇梦”之类也;“喜梦”、“惧梦”者,“致梦”之类也。锺伦。

“氐祲掌安宅”节,家君子曰:“降者,神之所下有吉有凶,安民之居而序神之所下,则可以使民避凶就吉矣。”锺伦。

先生见巫为人祈福,曰:“古之道也,祀天飨帝,有祝、有司之守。交于鬼以巫,以阴气接者也。女为巫,男为觋。”孙襄。以上《周礼》。

《仪礼》中惟有士大夫之礼,天子诸侯惟觐礼、聘礼,至于天子诸侯之冠昏、丧祭,总不存矣。

问:“士大夫家有舞如何?”曰:“祖宗既无功德可歌可象,则随其歌而用之耳。《仪礼》皆士大大所用,天子诸侯所用之礼乐,俱不传。汉、唐以后,皆以士大夫之乐增损之,用于天子诸侯耳。以《大武》六成合之《益稷》,则知虞廷之《韶》盖至四节:‘搏拊琴瑟以咏’,升歌也;‘下管鼗鼓’,笙入也;‘笙镛以间,’间歌也;‘合止敔’,合乐也。‘《箫韶》九成’,亦终以舞。季札观周乐,见舞《韶箾》者,箾即《箫》舞者所执之物。”

古乐有四节,元人曲四出尚有古意。盖乐贵人声,次人气。初起升歌三终,堂上鼓瑟,而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不杂众音。既毕,然后笙入三终,堂下笙《南陔》、《白华》、《华黍》。既毕,然后间歌三终,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邱》;歌《南山有台》,笙《由仪》。既毕,乃合乐三终。《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𬞟》,盖歌《关雎》、《葛覃》、《卷耳》,即笙《关雎》、《葛覃》、《卷耳》也;歌《鹊巢》、《采蘩》、《采𬞟》,即笙《鹊巢》、《采蘩》、《采𬞟》也。所谓“《关雎》之乱”也。

问:“乐始堂上之歌,不知金声之后即歌乎?”曰:“朱子谓:‘先击镈锺以宣其声,俊其既阕而后,击特磬以收其韵。’此说却无据。虽或出于《注疏》,考之于经,殊不合。盖观‘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及‘既和且平,依我磬声’,反似磬在先。盖堂上堂下,皆用锺磬节之,如今曲中之用板。与歌相应者,曰颂又曰镛锺、颂磬;与笙相应者,曰笙锺、笙磬也。至乐之舞,经无明文在何时,大约在合乐之时。如《大武》‘始而北出’,一人‘总干而山立’, ‘夹振驷伐’,但作此象,不知此为何人。旁或歌‘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之章,则人知其为武王大正于商,俟天休命也。‘再成而灭商’,一人‘发扬蹈厉’,又不知为何人。旁或歌‘维兹尚父,时维鹰扬’之章,则人知为太公也。‘三成而南’,所谓‘济河而西,马归之华山之阳,牛放之桃林之野’,使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四成而南国是疆’,所谓‘列爵惟五,分土维三’也。‘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分陕而治也。’‘六成复缀以崇天子’,所谓‘垂拱而天下治’ 也。由此推之,则《韶》之九成,想见舜之功德,征庸、在位、齐政、巡守、命官、殛罪、封山、浚川诸事,遂至九成也。”

嫂叔有服,《仪礼》中固自有之。先儒何以不检点及此,而相沿无服之说,行之至今?此不可解者。以上《仪礼》。

或问:“孔子待康子礼谦,于其馈药,拜而受之。”曰:“古者席地而坐,终日百拜俯首而已。如今之百拜,则筋力竭矣。孔子未至委顿则不寝。坐之礼,屈两膝向后,而身偻坐于其上,即今之跪。危坐者,虽跪而停身不偻。长跪,则坐稍远,而伸一足侧身以就之也。前席,则移席使前,而安坐不动。故长跪视前席为卑逊。”问:“古人未有椅棹,故席地。”曰:“今满洲家犹用之,然满洲之盘坐,僧家之趺坐,两足相交,即原壤之夷礼中之所谓箕也。”问:“‘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是起立。”曰:“然。‘子夏历然而起,负墙而立。’”孙襄。

《王制》一篇,先儒谓多举历代之典,盖不尽周制也。然其本末次第,井有条贯,则非苟然编次者。盖首言封建、井田、爵禄之制,乃王道之本也。次言巡狩、朝觐、班锡、田猎之制,王者所以治诸侯也。次及冢宰、司空、司徒、乐正、司马、司寇、市官之职,而以告成受质终焉,王者所以理庶官也。然后及于养老、恤穷之典,使天下无不得其所者,则又所以逮万民也。庶官理于内,诸侯顺于外,万民得所于下,而王道备矣。然必自封建、井田始,故二事不还,则三代终不可得而复也。自记。

“爵人”、“刑人”及“不畜刑人”两条,旧说以为商制。以周制爵人于庙,有爵者刑于甸师氏;及墨守门,劓守关,宫守内,刖者守囿,髡者守积也。自记。

《礼运》记帝王礼乐之因革,及阴阳造化流通之理,疑出于子游门人所记。自记。

“礼器”“器”字有二义:一是毕礼者成德器之美,一是行礼者明用器之制。自记。《大传》一篇,论祖宗仁亲之大义。自记。

“宵雅肄三”,童子初人学时,即使习《鹿鸣》、《四牡》、《皇皇者华》,言将异日为官,宾于王家而效忠勤也。

古乐疑多声音,乐舞之节,而无辞句可读诵记识,故秦火后无传。《乐记》一篇,乃河间献王所纂述,不过明其义耳。至器数之详,不可考矣。自记。

《乐记》自“魏文侯”以上,略分为八段。自“凡音之起”至“而出治道也”为第一段,自“凡音者”至“德者得也”为第二段。此二段言乐之生于人心而关乎政治也。自“乐之隆”至“则礼行矣”为第三段,言先王作乐,感人心之效。自“大乐与天地同和”至“故圣人曰礼乐云”为第四段,又推其制作之原,极其神化之妙,其精微所存,有不在区区器数声容之间者矣。自“昔者舜作五弦之琴”至“善则行象德矣”为五段,申乐之关乎政也。自“夫豢豕为酒”至“可以观德矣” 为六段,申乐之生乎人心,而感通之效也。自“德者性之端也”至“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为第七段,又以申其制作之精,神化之盛,诚不在气数声容之间也。盖统乐之本末而论之,则生于人心者,远足以感乎人心;成乎风俗者,远足以变乎风俗;本于天地者,远足以通乎天地。是以终篇反复推明,而大旨不过如此而已。自 “君子曰”至“礼乐可谓盛矣”为一段,本在子贡问乐之上,今按当依《史记》附于七段之后,盖乐之总论也。“魏文侯”一节,所以言声,“宾牟贾”一节,所以言舞,“子贡”一节,所谓“《诗》言志,歌永言”,则又声容之本也。戴氏之编,自《学》、《庸》外,未有若是之精神者也。留心礼乐者,其可不致思焉?自记。

礼乐率神,从天居,鬼从地,天地鬼神祇是一套事。但天地显而鬼神微,天地示不易之理,鬼神妙不测之机耳。自记。

按《祭法》曰:“王立七庙”,而以文、武不迁之庙为二祧,以足其数,则其实五庙而已,与三昭、三穆,并太祖之庙为七之文异。坛𫮃之主藏于祧,而祭于坛𫮃,犹之可也。直谓有祷乃祭,则大袷升,毁庙何为乎?宗庙之制,先儒讲之甚详,未有举坛𫮃为言者。周公三坛同𫮃,非此义也。又按五祀之文,散见经傅者非一,此言七祀、五祀、三祀、二祀、一祀之说,殊为可疑。《曲礼》“大夫祭五祀”,注言殷礼;《王制》注谓:“有地之大夫”,皆未可详也。又庶殇全不祭,恐亦非礼。自记。

《孔子闲居篇》引汤之诗,以明无私之德,则三代皆可知矣。“天有四时”以下,即天地之无私也。“清明在躬”,圣人之无私,合于天地也,故能受命而兴,举文、武,而三代亦可知矣。故总之曰:“三代之王,必先其令闻也。”惟篇首“五至”、“三无”等语,不类圣人之言。自记。

《坊记》盖记者杂引孔子之格言,而结以己意。凡引《易》、《诗》为证,亦多记者之辞。不然不应夫子之言,而证体若是共颊同也。《缁衣》亦然,中间言语,亦有后人夹入者。

《儒行》所列条目凡十有七,多重复其辞理,且语气夸张,大不类圣人对君气象。盖多出于后懦附益之辞。自记。以上《礼记》。

春秋

《春秋胡傅》,动引《左傅》,有此事经何以不书?便搜讨一缘故,此大不然。夫子当初,止因鲁史之旧,当时赴告有便书,无便不书,夫子岂得增减?祇是定义例而已。故知以《左氏传》为鲁之《春秋》原本,夫子因而作之者,非也。《左氏传》盖注《春秋》,而附益以所闻者。

《春秋》一书,游、夏不能赞一辞。后世大儒,如程朱皆不能理会到画一处,真是难看。胡康侯转不如啖助、赵匡等粗粗的讲,倒有着处。啖、赵等又不如《三傅》为有来历,祇是《三傅》又不能使是非有定处。

《春秋》正月者,四时原不改,祇是改正朔,以新人之耳目而已。如寅时人方起,不成子时半夜,黑洞洞的即教人起。亦不像万物发生于春,若十一月为春,则水冷草枯,冷冰冰的而谓之发生,可乎?夫子此书即有微意,便见时之春夏秋冬,不因王制而改天之序也。若是尊王,何不书王春正月乎?《豳风》凡夏时,皆书月,周时,便书日。“一之日”、“二之日”;“四月莠葽,五月鸣蜩”,固自有缘故。其实以此为岁首,亦不是。《尧典》劈头从“钦若昊天”、“敬授人时”,自然毕竟以兴作人事起头为岁首方妥。夫子云:“行夏之时”、“祖述尧舜”,删《书》断自唐、虞,固知孔子比周公又较妥当。

“夏时周月”之说,非之者辄引《泰誓》为据,胡文定援证自多。“大会孟津”,推长历者,以为十一月二十八日之事,惟“十有三年春”,或作“十有一年”,正使此篇不误,亦不能以寡敌聚。盖春夏秋冬、仁礼义智、木火金水、东南西北、晓午昏暮,各有定位,今以周之建子为春,则将迎春于东郊乎?迎春于北郊乎?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响明而治,周之明堂将欹侧尖斜,而易其向巽方乎?秦书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固不改时矣。岂武王、周公反智出嬴氏之下耶?然则孔子何以乱之?寓“行夏之时”之意也。天有阳而无阴,有赏而无罚,则时阙焉而不书。程门之说,以为孔子以天自处。朱子自分此生不敢议此书,则固以俟之来世乎?孙襄。

《左传》左氏,自是子夏门徒。即史迁亦止言左丘,未尝言左丘明也。

读《春秋》也无难,以朱子《纲目》书法比照,则得之矣。固知善言《春秋》者,不言《春秋》也。孙襄。

“有年”、“大有年”,自古难得。《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止桓、宣书二次。程伊川谓为讥也,岂有二百四十二年止两次“有年”者?盖谓弑君之贼而何以亦有年乎?此论恐未确。若以此为贬讥,则书饥为褒美乎?圣人贵民命,责难得,故谨书之。明道先生和平,伊川说经,合下便有汉儒不知道,安能通经见解。正心诚意之学,汉儒果不知也,至于说经,岂无是处?合众人之是,皆所以明经也,岂可轻忽扫弃?

隐公十一年,“滕侯、薛侯来朝”,次年,桓公二年,即书“滕子”。杜预以为周天子贬之为子。伊川言滕后属楚,故贬称子。无论滕侯封于先王,夫子不得贬之,且荆楚后数十年始见于经,岂有以子孙之从夷,而豫贬其祖父之理?况考《春秋经》从楚者陈、蔡诸国,滕从未服事楚国,伊川之言未确。胡康侯知伊川之论不确,因改一论,以为桓公乃弑君之贼,而滕子首来朝,《春秋》恶之,故贬称子,以示罚。夫桓公身为篡弑,绝无诛讥,而来朝小国,遂贬其爵,已属不伦。且即如此说,来朝者贬之,终《春秋》皆称“滕子”,此又何说?岂有弑君之贼,世世子孙称公,而来朝之人,世世子孙皆从贬罚?《春秋》如此用刑,尚为圣人之书乎?朱子不信两说,以为当时诸侯有自贬以轻赋者,故子产以邦本爵争供赋。此说亦不确。齐桓创伯,列国始有会盟征伐之事,此时尚相隔许多年。滕此时并未有索赋之苦,何遽自眨?况隐公十一年滕、薛来朝,尚晓晓争长,方自崛强,岂肯于一年间即自贬称子?断无此事。仔细思之,惟杜预注是。伊川以为东周,焉能贬诸侯?东周若能贬诸侯,则《春秋》可以不作。夫吴、楚借称王,齐、晋诸不法,天子不能问,而能贬者,惟滕、薛、杞之小国。楚子观兵于周疆,且使人劳之,此王政之所以不行,而《春秋》之所以不可不作也。薛贬为伯,杞贬为子,滕贬为子,无足怪者。况当时周虽微弱,体貌尚存,齐垣必待命之为伯,而后敢会诸侯。王人虽微,尚叙于诸侯之上,不特当时然也。数百年后,晋武公赂周以宝器,而得封;赵、韩、魏分晋,尚必禀命焉。故司马《通鉴》尚云:“初命韩虔、赵籍、魏斯为诸侯。”岂有以东迁不久,而即不能以威命及小国乎?惟不敢问大国,而威只行于小国。如门祚衰薄之家,纪纲之仆尾大不掉,惟汲爨下役朝笞而暮榜之,适足以启轻侮。看书不熟,又不深思,遂凭臆见说经,如胡康候之《传》,其谬妄者多矣!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日卒。《春秋》于某国某君死,皆以原爵书卒,惟鲁称公,至葬,皆称某公,从时号。诸家纷纷不可通,不知即是眼前道理。其曰某国、某号、某名卒者,因其讣而记之于我史册中。彼不为政,我为政,则据其原爵而书之,不必因其僣而僣之,且示不喜之意,曰卒者彼哉彼哉。至于葬,则我国遣人会葬,往来之礼,以彼为主,非王非伯,岂有人人国行礼,而对其臣子贬其君父之理?此即日用常行庸近之所必然,人却以深求而失之。况葬既书公,而卒书本爵,互相印证,僣窃昭然,所谓“微而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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