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榕村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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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礼

问:“周家制度,是周公手定,孔手却说文王之文,何也?”曰:“想是文王已有成模,所以说“倬彼云汉,为章于天”;“丕显哉,文王谟”。周公守其家学而修之耳。故孔子接文王,周公算在见知里。

《周礼》一书,幸而存,必有发用之时。汉武帝直谓是战国黩乱不经之书,其后尊信《周礼》数人皆败事,所以人益不信。北魏文帝、周武帝、唐太宗略仿佛行之,如均田、府兵之类,皆有其意。文中子之子福时,记唐太宗欲行《周礼》,魏郑公曰:“非君不能污,顾巨无素业耳。”此未必确。纵不精熟,如考起来。何至全无头绪?欲洽天下,断非此书不可。

大学“大”应读为太;小学“小”应读为少,周礼“小宗伯”、“小司马”之类,人皆知读为少,却不知读“大宗伯”、“大司马”等为太。“冢宰”一称“太宰”,以冢即太也,甚且有称为“大冢宰”者,益可笑。

《周礼》在朝效天,如妃嫔、世妇、御妻,公卿、大夫、元士,皆用三九;在野法地,如井、牧、邱、甸,皆用八四。至国中象人,如比、闾、州、党,军、伍、师、旅,皆用伍。

胡五峰以《周礼》为刘歆伪作,说太宰岂有管米盐醯酱主事之理。不知男女饮食,自外言之,即治国平天下之要;自内言之,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之要。日用间更有何事?

天者,君也;官犹司也,冢宰所司者,君之事,故曰“天官”。宰者,调和膳羞之名;冢,大也。君德者,万化之本;而饮食尽道者,又君德之本也。冢宰掌王饮食男女之事,使皆有节度,此体信之道,其为宰也大矣。君正而推以均四海,不过用水、火、金、木,饮食必时,合男女、颁爵位,必当年德,而万物自育,天地自位。是调和膳羞,其事至小而实大,其义至近而实远,以此名官,非喻也,深哉!知孔子“无间于”禹之心,即得用公立冢宰之意。光坡。

某意卷龙它冕、鷩冕、毳冕,亦当如今补子之类,未必全衣绘之。又烯冕,或即葛为之。大裘,即黑羔裘也,止可冬至祭天时著,若五月大社,如何著此?郑康成云:“糸希冕著祀社稷”。《注疏》以糸希即《虞书》糸希、绸之糸希,言“绸粉米于衣也”,未知是否。

地者,民也;司徒所司者,民之事,故曰“地官”。徒,众也,即民也。司徒掌义民之食,扰民之性,所谓尽制度品节之详,极裁成辅相之道也。光坡

至德以为道本,道即艺也;是存心以为致知之本。敏德以为行本,敏即敦敏、勤敏之敏,在知上说,是格致以为诚正修齐之本。孝德以知逆恶,是修己以为治人之本。逆恶,注谓指在己者,非是。盖知人之逆恶,由家以及国与天下也。知仁圣义中和,中,未发之性也;和,中节之情也。四德皆在其中矣。故后言中和,不复细举仁义等项。小学先言德行,而后及艺者,如“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所谓文,不过是习其器数耳。大学先艺而后德行者,如博文约礼、文行忠信。所谓艺,则穷理格物之事也。

“土圭”之法一段,郑注恐理之不可通。夏至日道,入赤道北二十四度,北距嵩高弧背九度馀。夏至日道,下直衡岳,晷无影。从嵩高至衡岳,夏至日道圜天之弧背,以弧矢术求弦,得衡岳脱地中弦径,约九度馀。从阳城至衡岳,地平鸟道,相去约二千五百里。夫止二千五百里,而一则尺五寸,一则无影。是百六十馀里,景已差一寸矣。则郑注所云千里而差一寸,恐未然也。又郑注谓景短者,中表之南,千里景短一寸;景长者,中表之北,千里景长一寸。如此,则日下无景,当在极南,万五千里之外,而衡岳之远阳城,不能万五千里昭昭矣。又言景夕者,东表日映,中表景乃中;景朝者,西表日未中,而中表景已中。如此,则极东之地,日出方及三五寻丈,日景已中;极西之地,日入未及三五寻丈,日景方中。若果地体方平,四际弥天,则信如所云矣。不然鸡子里黄之喻,地在天中,不过成形之大耳。弹丸浮寄。四际距天至远,四际距天之远若一也,则去日安能有远近之殊乎?虽日之出也,极东先见,及其人也,极西先昏,然随其处,各有晓午昏暮。安知日东者,不以吾为景朝乎?日西者,不以吾为景夕乎?且北尺有五寸,东西直北一带中,日景皆如是也。何以定其为东西之中乎?吾谓日南则景短多暑,谓从此中表而南之地,则当景短之时,盛暑不然。若今广州夏时,炎赫倍于他州。盖景短即夏至,非短于尺有五寸之谓也。日北则景长多寒者,谓从此中表而北之地,则当景长之时,隆寒不堪。若今塞外冬时,凛栗亦倍。盖景长即冬至,非长于尺有五寸之谓也。日东则景夕多风者,谓从此中表而东之地,则景夕之时多风。盖东地多水,多水则多风。若吾州,午后即海风扬也。风起于夕,故以景夕言之。日西则景朝多阴者,谓从此中表而西之地,则景朝之时多阴。盖西地多山,多山则云气盛。若柳子厚所谓“庸、蜀之南,恒两少日”是也。阴霾于朝,故以景朝言之。如此,则寒暑阴风,偏而不和,是未得其所求。天地之所合者,地中与天中气合也。合则四时交,而无多暑、多寒之患;合则风雨会,而;无多风;合则阴阳和,而无多阴。何以定之?以念寒暑阴风于五土,而知惟此为不偏也。然特就中国九州,而奠其四方之中耳。若论大地之中,当在南戴赤道下之国,则未知其何如也。然则冲和所会,无水早昆虫之灾,无凶饥妖孽之疾,兆民之聚,含生之类,莫不阜安,是乃王者之都也。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者,非谓必日景尺有五寸,乃为地中,是言地中之处,其景尺有五寸。盖用以为标识也。光坡。

郑康成谓,立八尺之表,惟洛阳、阳城,影一尺五寸,每千里差一寸。阳城之北以渐而长,南以渐而短,短至广州一万五千里,则表影全无矣。今考洛阳出北极二十三度有奇,广州出极三十五度,以成数要之,只差十一度。以今所制营造尺量之,每二百里差一度,止得二千二百里。即以古尺二百五十里差一度算之,亦止得二千七百五十里。安得一万五千里耶?

陈君举好巧说,谓《孟子》与《周礼》所谎百里与五百里,用方算,可以约略扭合;祇是《周礼》说王畿千里中,容得公侯之国多少,此数必不能扭合。奈何?建都四面必不能匀,朱子辩永嘉之说是矣。但《禹贡》分明说甸、侯、绥、要、荒,禹都冀州,北面亦不能有如许地。此事只好活动说,若必要说得的确,恐反伤鉴。

九章二:象也,数也。量法,象也;算法,数也。方田、少广、商功、勾股,量法也;粟布、差分、均输、盈肭、方程、算法也。六书二:形成,声也。指事,丨在一上为上,丨在一下为下之类;象形,全图中有奇为日,半缺中有偶为月之类;会意,人言为信,止戈为武之类。三者皆形也。谐声,如水可为河,水工为江之类;转注,如长本长短之长,转为长幼之长;恶本善恶之恶,转为好恶之恶;长本长于吾,恶则自可恶之类;假借,如必乃弓带之谓,因必然声同,遂取为必然之用,本非此字,而借为此字。三者皆声也。

乡遂兵多,隐然有强本之意。圣人作事,多少意思都包在内。

乡遂车制,盖一族出一两为一乘。其三卒,则卒长为甲士,馀为步卒。其一卒,则似为辎重之车也。自记。

朱子疑《周礼》中“以国服为息”一条,以为“比能几何?,而云“凡国之财用龋躩焉””。此错会了经书之指。“龋躩”莫重看,即“此能几何”之意也,不过是国之财用亦有取于此耳。

友言:“荆公保甲,非如今之五家相保而已。盖五家出一甲兵也,所以不能行尤甚,均输亦断不可行。如青苗法,令程朱诸君子行之,有何不可?曰:“天下事大概如此,不得其人,未有不弊之法。如《周官》一书,但立王几千里一州之法,他入州置之不问,正是此意。那时王畿之地,有周、召、毕、芮盈于朝宁,恁甚详密之法,无不可行。至外诸侯,若强之行,有必不能者,但立一榜样于此,有能彷而行者,天子未尝不嘉与之。不然亦止五年之间,察其土地人民,风俗贞淫,在位贤否而已。这是圣人识大体处,若使九州尽如《周官》,虽圣人有所不能。”

春者,其气则天地温厚之气,其时则阴阳适均之时,中和之极也。宗伯掌礼以教民中,掌乐以教民和,故曰“春官”。光坡。

郊祀大地,圣人说得如见,“维天其右之”,竟似天来享,《周礼大司乐》,“一变而致羽物及川泽之示,再变而致赢物及山林之示,三变而致鳞物及丘陵之示,四变而致毛物及坟衍之示,五变而致介物及上示,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七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八变,“则地示皆出,可得而礼矣”。九变,“则人鬼可得而礼矣”。道理至此,就到尽头处了。问:“人鬼何以居后?”曰:“天神地示,是现成的。鬼者,归也,既去了,又要追转来,岂不难致?天神地示,如目见形、耳闻声;致人鬼,如记念过的书,已往的事,自有难易。”

问:“以天神、地祇、人鬼三祀所用四声,谓即上分祀六乐,深得大乐必易之理,可谓神合。然不用商,明见于经,若无射,分祀奏之,于此去之,未有它孜。窃意宗庙之“大簇为征”,似复上文“天神”之讹也,请并改“大簇为园锺,”何如?”曰:“比说殊有理。”光坡。

龟,象也;笨,数也。求象于兆,求数于变,其法不同。体有百二,卦有六四,其道亦异。盖卜书之亡久矣,学者因莫之见,遂谓卜笨皆出于《易》,而援《易系》卜筮、蓍龟之官以证之。考之《春秋内外传》,先秦古书所举卜筮之繇,其系于筮者,皆今《周易》文也。卜繇别为言语,绝无双句与《易》相似者,岂可溷乎,愚则以为,卜书,五行也;筮书,阴阳也。《洪范》曰:“卜五,占用二。”此卜筮之大要也。《春秋傅晋》卜救郑,“遇水适火”,而史赵辈皆举五行克胜之义占之。卜之略例,于此可见。光坡。

“三梦”,旧注亦分三代,其说无据。且下直云“其经运十,其别九十”,不言“皆”,异于前文。则知

梦“一法,“致梦”者,有以致之也,如昼所思为,夜则成梦,是“致梦”也。“觭”,杜读为奇,“奇梦”亦思为所致,而诡异不测,乐广谓梦有想有因。,“致梦”、“角奇梦”之谓也。咸,感也,陟,升也,精神感而上通,与鬼神合其吉凶,以其无心焉,故谓之咸也。此三者,足以尽梦之变矣。光坡。

《世说》乐广说梦,曰想,曰因。想,即日之所为;因,虽非日之所为,而有所因,不必正像其事,而因此变幻而成。仍应补其一,曰兆。盖有全无所因,而吉凶祸福之先见者。《周礼》“三梦”正如此。“致梦”,即想也;“奇梦”,即因也;偏倚不正,因其类而有旁曲变幻之状也,曰“咸陟”。咸,感也;陟,通也。精神上通,而其端先见,即兆也。其后“六梦”,亦当解归此三类。“正”与“噩”,“咸陟”之类也;“思”与“寤”,“奇梦”之类也;“喜”与“惧”, “致梦”之类也。如镜然,有正面照见者,有侧旁照见者,有我不见,而门外之形影镜已照见者。

“卜师掌开龟之四兆”,旧注:“开出其占书”,而以占者,下占人之事也。卜师所掌,在于作龟,而不在于占龟。所谓“开龟”者,盖若凿龟之义云耳;“四兆”者,凿龟之四方。上篇郑氏云:“春灼后左,夏灼前左,秋灼前右,冬灼后右。”以正此四兆者,为得其实。光坡。

“扬火以作龟,致其墨”。墨者,墨其将灼之处,而灼之以致其兆也。《书》曰“惟洛食”,盖食墨之谓。卜有龟焦者,有不食墨者,皆不待兆成而知其凶也。夫墨,水也;灿契,火也。火过而阳则焦矣,水过而阴则不食矣。光坡。

龟卜之法不传,今以《周官》、《书经注疏》凑合想之,粗可言者。大概龟之体,犹筮之卦;龟之兆,犹筮之爻;龟之颂,犹筮之词。卦有六,卜仅三:一五,二廿五,三一百廿五,五,五行也,廿五,五五也;一百甘五,五其廿五也。内除三同,如水水又水,火火又火之类,则去五行之纯者,只得一百廿也。其颂千有二百者,如“火珠林”法,每一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日起,故有一千二百也。此某臆度之说。龟灼视其纹与其烟,纹曲者水,直者火,左斜者木,右斜者金,横者土;烟之蒙者为木,直上者为火,交互者为水,断绩者为金,成片者为土。荆乃灼龟之木,“爱契我龟”,契应从锲,竟是铁钻,用明火,未开视卜词,而即以为“袭吉”者。盖方灼而龟即火起,谓之焦;龟版上有墨涂之,墨干谓之食墨,若不干,钻火而灭,谓之不食墨。皆阴阳不合,大凶也,即不卜。若三卜,总无焦、不食墨之状,即谓之“袭吉”。夫《易》论奇偶阴阳,卜论五行生克。至京房,则以卜搀入生肖筮,而以甲乙等日占之,以青龙为木,白虎为金,朱雀为火,玄武为木,而以勾陈媵蛇为土,以合六画。是谓“火珠林”。则古法淆乱矣。古人最重筮,所谓“筮短龟长”者,筮分阴阳,尚浑沦些,至卜分五行,则细微极矣。然五行一阴阳也,未可遽分优劣。龟卜至汉文帝时尚用之,其后遂不见用,亦由孔子赞《周易》后,而龟遂拙。

古者占梦,必参以天地、阴阳,谓人感天地、阴阳之气,于是乎有动于机,而形于梦。夫天地之会,阴阳之气,变化于四时,不可睹也,故察之乎日月星辰,而象见矣。如《春秋传》所载趟简子事。又《史记》宋元王梦一丈夫,延颈而长头,衣玄绣之衣而乘辎车,曰:“我为江使于河,而幕绸当吾路。豫且得我,我不能去。王有德义,故来告诉”召博士卫平问之,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而视月之光,观斗所指,定日处乡。四维已定,八卦相望。视其吉凶,介虫先见。乃对元王曰:“今时壬子,宿在牵牛。河水大会,鬼神相谋。汉正南北,江河固期,南风亲至,江使先来。白云拥汉,万物尽恶。斗柄指日,使者当囚。玄服辎车,其名为龟。王急使人问而求之。”此皆以日月星辰梦之法也。噩,谓所梦可惊愕。此六梦者,“致梦”、“奇妻”、“咸陟”皆有焉。问王之梦而献其吉者,则区者在所修剩斨知。光坡。

《周礼》“墓人”,为墓祭之尸,恐是祭土神,非祭墓中之人。自记。

“屋诛”者,所谓“纤割于甸人”也,盖公族不刑之于市耳。谓是“门诛”,大非。

《尚书》“伯禹作司空”,而后契为司徒,是唐虞之官也。《王制》司空度地居民,而后司徒修礼明教,是夏殷之官也。《洪范》四曰司空,五曰司徒,殷官又其著者。帝王皆首司空,而周公独后之何?盖典《易》以《艮》成终、成始义合也。是故冢宰掌天,司徒掌地,兼总条贯,是二宫者,包乎上下。其外春夏秋冬,各司一事。宗伯以礼乐教,而实由司空之富邦国,生万民,而后教化行。则自冬而春,贞下起元之义也。礼以节之,乐以和之,政以行之,刑以防之,极其效,不过欲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黎民不饥不寒,矜寡孤独废疾者有养而已。则春生、夏长、秋收以至冬藏之义也。以此为终,而实王道之始;以此为始,而要其成何以加兹?深哉!周公之意,岂有异于尧、舜、禹、汤之心乎!光坡。

《考工记》文字最妙,岂刘欲所能到?人不信《周礼》,遂将此书推与刘歆。近如阎百诗、黄黎洲辈,并将《周礼》亦推与刘歆。卑《周礼》失其平,不觉尊刘故过其分矣。

古者做车,有舆人,有轮人,各端其事。轮最重。古轮最圆,外边皆圆脊,行地不滞。今不圆而外廓,著地之木皆乎方,又用铋,皆咀晤不平,故不稳贴。古一车四马,然既云“脱骏”,则三马亦可;又“良马五之”,则五马亦可。

西洋人不可谓之奇技淫巧,盖皆有用之物,如仪器、佩胧、自鸣锺之类。《易经》自庖掺没,神农作,神农没,尧舜作。张大其诃,却说及作舟车、耒耜、杵臼、弧矢之类,可见工之利用极大。《周官》一本《考工记》,今说车,《辅人》一篇尤要紧。定九先生云:“《中庸》说“九经”,必言“来百工”,而车尤难工。车中唯轮最妙,其行地者无多而轻利。”以上《周礼》。

周乐是四节:一、升歌三终,堂上人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用琴瑟和之,无他声;二、笙人三终,堂下笙《南陔》、《白华》、《华黍》,亦无他声;三、间歌三终,堂上歌《鱼丽》毕,堂下笙《由庚》,又堂上歌《嘉鱼》毕,堂下笙《崇丘》,又堂上歌《有台》毕,堂下笙《由仪》;四、合乐三终,堂上歌《关雎》、《葛覃》、《卷耳》,堂下笙《鹊巢》、《采蘩》、《采𬞟》众乐器齐作,舞亦在此时,而荣终矣。《书》“忧击鸣球”一节,恰是如此。 “以咏”是升歌,“下管”是笙入,合乐,箫,乃舞者所执,与削同。问:“王方麓《尚书日记》,亦如此说。”曰:“正赖此心此理之同。某节分《原道》,以为独见,张长史与某同;解《离骚》“求女”为求贤,以为独见,而方灵与某同。”

问:“古乐舞在何时?”曰:“其在合乐时乎。”问:“合乐时,《鹊巢》、《采蘩》、《采𬞟》皆有词,亦可入笙耶?曰:“可。但看如今之琴,无词者固多,然有词者何尝不可弹?”问:“作乐时用律否?”曰:“不用。律以制乐器者,所谓“王府则有”也。“律和声”,亦是推本言之。如制锺,要中黄锺之律,即取黄锺之管以念其声。十二律皆然。”问:“八音要合十二律,每音皆有十二器乎?抑一音一器,即可备十二律之声乎?”曰:“革木二者,如何合十二律?惟锺磬备十二律之声,故乐以金石为宗。丝即一器中可备十二律,竹匏一器中亦略备,土便不能,革木不过用以节之止之耳。”问:“堂上升歌,固用金石矣,不知亦用鼓否?曰:“用。如今之唱曲板也,如何不用?”问:“升敞之替者是几人?”曰:“二人。”

升歌、笙入、间歌、合乐,四节皆三终,是卿大夫乐。不知天手、诸侯如何?祇是以《鹿鸣》、《四牡》、《皇华》;《文王》、《大明》、《绵》;《清庙》、《维天》、《维清》,皆三诗观之,恐亦三终也。大都卿大夫笙入用笙,天子、诸侯则用管。故《诗》曰“唠晔管声”,《书》曰“下管毙鼓”,而《享礼》曰“下管象舞”,《燕礼》曰“下管新宫”也。升歌,只行人声琴瑟,以锺磬节之,而他音皆止;笙入,只有笙音,以锺磐节之,而他音亦止。天子、诸侯于笙人时用管,至间歌、合乐,则仍用笙,不用管。

问:“升歌、笙人、间歌,都有《诗》章名目,至合乐时舞,不知所舞何《诗》?”曰:“经无明文。既云合乐,《关唯》、《葛覃》、《卷耳》、《鹊巢》、《采𬞟》、《采蘩》想舞亦应舞此。”

伯叔自期而下,便至小功,无大功。朱子以为开元礼之误,非也。丧以期断,父斩衰三年,祖期年,皆加降之服,惟祖加降为期。故同祖之伯叔亦期,若同曾祖之伯杈,则本服原止宜五月。自祖至高祖,皆直上。直上者,皆齐衰,但月数不同,不得称为缌功。伯叔皆旁列。旁列者,依大功、小功、缌麻而为服。平常人服十五升布,次而缌麻,次而小功,次而大功,次而齐、斩。八十缕为一升,以经言也。

古人衣服,吉凶不分颜色,而分粗细。缌麻与锡衰,与常服一样,皆十五升。锡衰、缌麻,练麻沤洗也而不练布。常人所用,未织布之先练麻,既织布之后又练布,总欲其熟而白也。

北首、南首,死者称首不称面。若称面,是脚对人,故不可也。自记。

揖,即肃拜,《春秋传》“敢肃使者”。自记。以上《仪复》。

圣人说“疑思问”,如何《礼记》又说“疑事毋质”?盖谓必不能知之事,如四海之外,存而不论者耳。举之以质,足有意穷人也。“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歌醢,主人辞以赛”。若主人如是为辞,岂不是羞客?意此二句,是解上文,恐主人愧不能亨及窭也。古人文字简“辞”字是解作“避”字。

子夏、子游以文学称,其为文简练琢磨,调法俱备。子夏《仪礼传》,高似公、谷,有力量,公、毁皆其门人。子游文虽不可考,以子夏度之,亦可想见。又《檀弓》篇中,多有推尊子游处,以为乎游之徒,理或然也。《檀弓》文有姿致,子夏比之,又觉简质而劲。此便是南北文字分派之始。

古人尚左,兵事、丧事始尚右。“东向西响,以南方为上”;“南向北响,以西方为上”。此二句难说。古人先祭于室,则拜者西响,自以南方为上。及祭于堂,则拜者北响,自以西方为上。皆尚左也。东响、南响,并无比行礼之处。或者太祖在室,东响矣,而行礼者西响,则以南方为上;太祖在堂,南响矣,“是言军事应尚左,而楚人仍尚左也。夫子有姊之丧,拱而尚右,可见丧事亦尚右。”朱子谓申生当辨而走。申生所处,虽未必合于中庸,但不害其为孝子。此不须论。

曾子易箦,此本小事,不过人送一席,等间铺着,有人说此是大夫之席,曾子即易之。临死如此,可见圣贤学问精密。如平时有人说,自然亦如此。朱子所谓“不欲为已甚,而甩勉以受其赐,至死生之际则不可异”者,乃因问者支离,朱子随所问必辨到是处耳。看书似此类,不必多著语言。

《王制》当是殷制,故其通篇次叙,恰与《洪范》“八政”相符。想禹当年锡洛叙畴之后,一切规模制度,都从此出,所以《禹贡》中山川田赋,数皆用九。殷人承之,因于夏礼所谓“赞禹旧服”者也。则夏制疑亦仿此。直至文王演《易》,画出《后天图》,来,其后周家六官,遂从天地四时起义,非复“八政”四司空、五司徒,六司寇之序矣。然寅、师二者,《洪范》次于后,而《王制》居前。《王制》所以定立国规模,非《洪范》立教垂训之比。宾、师乃国事之尤大者,故先之。清植。

每尝以为古人四术之教,比之今人经史之学,工夫较省。今恩之不然。礼乐二者,条件正多。“不学操缦,不能安弦”,先要将正乐学会了,又要将九夷、八蛮、琵琶、箜篌之类,无所不学,然后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先要将正诗学会了,又要将秦、楚、赵、代之歌、民谣、巷讴,无所不晓,然后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要先将正礼学过,又要将一言一动、狠亲琐碎节目主详,无所不习,然后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学固要志道、据德、依仁,能是矣,又要游艺,如此条目节次,终身固有不能尽者。所谓安者,不曾经过,未免疑惑。如人走路,已知正道,若不将旁路吱径皆曾走过,有人言从某路走,又比大路好些,心里未免疑惑。唯走过了,才知他或险僻,或迂曲,不若正路之坦易。如在道上赶贼,正路赶不上,就知道他定从那一条小路上去了。不然不知也。

日星从天而属阳,四时,日星所经也;山川从地而属阴,五行,山川所主也。然五行之气,实上播乎四时之间,如雷风、云雨、霜露之感遇聚散,无非山川所辚。五行之精,地所载之神气。然皆应天之时,与之同流,故天虽有春夏秋冬之四时,而所以化生万物者,亦不离乎风雨霜露而已。夫五行播于四时,是天地阴阴之和合也,和合故月生焉。阴精阳气会于太虚而成象,生之谓也。古今说者,皆谓月在天星日之下,而居地之上,其去地也最近。是月在天地之中,而所以调和斟酌乎阴阳者,故曰“月以为量”也。其盈也三五,以受阳之施;其阙也三五,以毓阴之孕。光坡。

“天秉阳”一段,是圣人极至之论。朱予以“和而后月生”句为疑,谓难道阴阳不和,月便不生?然考《尧典》四仲,亦祇说日星不说月,后面才说“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便是将月另说。历法至近来西洋人愈讲得精密,但他只讲得历法,不知历理。如何得天地以为本,四时以为柄,日星以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几句说得精。“月”字亦不与“日星”同说。此皆圣贤实实知道,故如此的确说出。《洪范》“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蔡传》皆作比喻言。其实此数句,班孟坚说得好,班云:“日为寒温,月为风雨,人事变于下,天道应于上。”故云:“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星有好风、好雨,亦有好燠、好寒者。“日永星火”,非燠乎?“日短星昴”,非寒乎?下文冬夏,即燠寒也。《蔡傅》以四“有”字相配,而以“月之从星”二句另说,故差。班孟坚以星好风、好雨另说,而以下文两“则”字相配,便明白的确。寒温皆日主之,风雨从地起,故月主之。但看潮汐全应月;蛤蚌之类,皆以月之盈亏为肥瘦;海中飓风起,定在六月十二,却不应节气。祇是孟坚尚不细腻,“有冬有夏”,如何嵌一“月”字在内。盖寒燠虽因日之远近,而月亦有分。月去人最近,如冰轮在头顶上,故日北陆则杀其暑,南陆则益其寒。所以不单言日行。至风雨,则全是月主之。问:““人事变于下,天道应于上”,二句何所指?”曰:“此本言庶征也。日月之行,经历星之好寒者,则为冬;倘当寒而燠,是必人事之变。日月之行,经历星之好燠者,则为夏;倘当燠而寒,又必人事之变。月从星之好风者,当风而不风,与不当风而风;从星之好雨者,当雨而不雨,与不当雨而雨,亦皆人事之变。上言雨阳寒燠风,此言冬即寒,夏即燠,风雨即上风雨。不言阳者,不风雨则皆阳,不必说也。月在天地阴阳之间,所以说“和而后月生”。说他在天,他去地极近,全管地下的事;说他在地,他又与日星为类,而名三光。说他是阳,他却体质全是魄;说他是阴,他却受日之光,亦能久照。“三五而盈”,从阳也;“三五而阙”,从阴也。”问:“如何是“月以为量”?”曰:““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以此为度量,日大暑热,他以冷气节宜之;夜至幽,他受阳光照临之,亦为之剂量也。”问:“如何是“鬼神以为徒”?”曰:“如《易》中水火山泽雷风,皆是天之材料,各有职掌。然使各各不相照顾,岂复成天地?惟中间有帝为之主宰,便都联成一个。所以水火相济,山泽通气,屈伸往来,变化流行,皆鬼神也。如国家六曹,各有经管,总是替人主辨事。如耳目鼻口手足,都是人之材料,然有心在,众皆禀令,便联成一个。去此便不成物事,故曰“鬼神以为徒”。”

“天秉阳”一段极精。以阳属天,日星从之;阴属地,曰“窍于山川”,则风雨从之。故十里不同雨,百里不同雷,千里不同风,地之为也。金木水火土,虽皆从地,然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故曰“播于四时。”“问:““和而后月生”,不似先有日星而后有月乎?曰:“却不可如此说,特语势自然如此耳。”

《乐记》“人生而静”一段,真是千圣传心之要典,与虞廷十六字同。“人心”、“道心”四字,浑含精微;“天理”、“人欲”四字,刻画透露。自记。

七情,不如言喜怒哀乐分属四时整齐。细思之,亦有理。喜木,怒金,爱火,恶水,各配一行。土有两:欲在季夏,惧在季冬;水亦有两:恶与哀也。自记。

惟不忍其忽然而散也,故祭之明日有绎。今人甫祭毕而诚意怠散,不知比理故也。自记。

自汉以来,相沿说诸侯不得祭始祖,大夫不得祭高祖。至程子毅然反之,以为:“此古礼之散失也,圣人却不如此。走兽知母而不知父,飞鸟知父母而不知祖,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此也。丧祭一也,服制五服,而祭不得及四代,于情理不顺。所谓“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者,庙数不同耳。自大夫以下,合并祖考之位,于三庙、二庙、一庙而祭之,非一主占一庙,而不及祖曾、高及始祖也。其等级隆杀,以庙制品物分尊卑贵贱耳。卑贱亦人也,独禁之不得亲其祖,此岂所以令民德归厚之道?”此语大有识见。所以司马温公称其有制礼乐之才,不诬也。朱手亦如此说,若谓大夫便无太祖,《诗经》何以有“南仲太祖”之称!朱子先依程子行礼,后复心歉,又止祭四代。然细思程子之说可从。若庶民之家,即茅屋祭其始祖,固自无害于礼法也。

深衣之制,上衣下连裳,邪幅杀缝,盖省裳也。古时衣短不掩裳,故朝衣与裳相接处,有芾以蔽而不联之。朱子曰:“祭服谓黻,朝服谓鞲”。至明武宗时,蔡虚齐为江右提学,朝宁王。他官毕著芾,虚齐独不芾,曰:“不可与朝天子同也。”芾,即黻与鞲也。古人内著衷衣甚长,外裳、外黼、外朝衣甚知短,显芾与裳也。

“上己”非“上已”。或谓近代有称地支者,不知上丁、上辛、上己,皆是天干取柔日。惟为天干,故一月之内,各有上中下。若地支,则上中下间有不备者矣。《礼记》陈浩注,不如郑康成远甚。郑是将全部书读熟,前后有照应。陈注后忘前,前忘后,都相碍。《礼记注疏》最好。以上《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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