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1470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四百七十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四百七十卷目录
大理府部艺文二
修建五华书院记 明黄琮
大理山川记 蔡绍科
游鸡足山记 谢东山
游温泉记 杨师孔
花甸记 李元阳
清溪三潭记 前人
石门山记 前人
九顶山记 前人
西洱海志 前人
黑水辨 前人
三塔崇圣寺重器可宝记 前人
游鸡足山记 前人
白崖毕钵罗窟志 前人
重修崇圣寺记 吴鹏
翠松般若二庵记 冯时可
奏罢屏石疏 薛宗鲁
大理府部艺文三〈诗词〉
大理分司 明林俊
仙乐台 孟霦
点苍山 童轩
玉局寺 董难
写韵楼歌 吴懋
九鼎山歌 王士性
点苍山歌 前人
青华洞歌 吴自肃
游水目山 前人
游罗汉寺 施昱
崇圣寺 杨士云
游玉局寺 李自强
水目寺 闫应云
梁王山吊古 朱克瀛
大理怀古 前人
龙首关 王明嗣
玉局寺 杨慎
宿邓川驿 彭纲
感通寺 李元阳
渡兰沧江〈以上诗〉 前人
人月圆〈泛大理海子 以上词〉 明杨慎
大理府部纪事
大理府部杂录
职方典第一千四百七十卷
大理府部艺文二
《修建五华书院记》明·黄琮
黄子,以己酉之夏督学于滇。至则闻所谓“五华书院” 者,以试事方棘日,朴遫两迤间不及一诣。比冬,始往 观焉。遥岑面拱,翠泽胸罗,真不减白鹿、衡麓之胜。而 颓梁落栋,鞠为茂草,令人徘徊叹息。入之会时有道 署之役,弗克并举。越明年庚戌秋,迺檄云南府委官 鸠度,因其旧修之制弗协者更之。已以丙舍不足,辛 亥,复相左右町畽及城隍之馀地益之,迄壬子春,莫 告成。为屋百七十有二,修者半,创者半,于是五华之 上,宫墙翼翼,而山川之胜,亦若为改观矣。黄子曰:“昔 读橐驼氏言,深以促耕督织为病。然古者田畯田正 职主劝相,而循良之吏,多循行阡陌,止舍乡亭,至榆 薤葱韭鸡彘之细,各为课籍,何也?傥”亦民饥己饥、民 事己事,有不忍坐视至此。欤夫学士之田也,有庠序 以联之、有科举以劝之,而又为书院以课督之,与催 耕促织何异?顾海内自白鹿、衡麓等四书院外,在在 有之,宁独不以为病,实以为利?至于滇,则余又以为 亟焉。滇故百濮之馀也,自汉元和中有神马白鸟之 瑞,始开文学之风。其后乱于唐,弃于宋,湮于胜国,存 者能几?至有明而始建诸学校,至今上而始增科举 之额。滇之于学,其亦地之瓯脱、田之菑亩也,其耕当 倍力,故所谓劳来而辅翼之者,当倍且笃也。车书内 向,皇风远翔,二百馀年于兹矣。而蟊贼溃讧,寇攘窃 据,无时无之,兴师问罪,扑而旋起者,何以故?岂非教 道衰而彝伦斁,爱人易,使者少,而犯上作乱之萌,无 自销欤,则庠序之外,复于书院课督之,夫亦世道人 心之虑,有不得不然者。或曰:“科举兴而士为辞章之 学,今将以辞章课之,则亦利达之媒已耳,于世道何 裨焉?”噫结绳远而文契繁,图书呈而爻象著,宾兴起 而为今日之科举,风会之流,有自来矣。且安见今之 科举,而不为昔之宾兴耶?夫口诵格言,力探秘义,得 于心而笔之辞,此孰非古三物中六艺之学?而古人 兼习其事,今人直抉其精,其于入道之门,似尤简径。 若乃六德六行,虽先王教人本旨,要令从六艺中寻求服习涵濡而自得之,实非课程可及。何也?教之可 得而指,学之可得而循者,皆文也。子曰:“博学于文,约 之以礼。”圣人之望于人者约礼。顾所日与从事者,何 尝脱然离文?故文之于学,宇宙之日月灯光也。文斯 辨,辨而后不可欺,不可欺而后可责以不自欺。不自 欺则诚,诚之至,圣之至也。学之事尽矣。余安见夫今 之科举,不为昔之宾兴也者?顾诚与欺为何如耳?惟 诸生审处焉。是役也,经始协谋,藉云南太守彭君宪 范之力,盖有文翁遗意。而料材课工,则广南卫知事 李枝阳、镇沅府经历徐可迪、分理书院事云南府学 训导贺继芳,皆有功兴作者,例宜并书。
《大理山川记》蔡绍科
大理山川,著西滇名,余暇登郡楼,凭栏一望,则见苍 山西峙,白云横带,洱水东流,晴波杨缁,且联络汪洋, 各不啻百馀里,而城郭宫室、衣冠财货、阛阓田畴,夹 于中央。此外要害有两关,变幻有十景,奇观胜概,不 可殚述,隐然天生图画于南中,似非安排所能及者。 佳哉山水也!使移置吴越闽楚之间,将必与诸名郡 抗衡矣。因命匠氏绘图锓梓,与海内君子共览之,俾 灵区胜境,不致埋没于一隅,而长价取重,自今日始 云。
《游鸡足山记》谢东山
予少时,则闻滇中有金马、碧鸡、鸡足诸名山,为西南 壮观。金马、碧鸡乃汉人之所望祭,而鸡足则释迦佛 弟子迦叶之所藏修也。然金马在昆明池上,凡至滇 者近得之指顾间,惟“鸡足僻在一隅,非有事迤西不 得游,又山距大理百馀里,非甚闲暇亦不得往。”予始 至滇中,适有诏催征取矿甚急,于是履任甫阅月,即 行部迤西。及予至大理,而故人户部主政野庭罗君 亦自姚安至。居数日,野庭笑谓予曰:“待公相携为《鸡 足游》久矣,敢请卜日以行。”予曰:“诺。”且约宪副东川张 君同往。东川以足疾辞,而予犹有诗戏促之。已而问 左右所从往,曰:“繇海则径,游陆则迂。”予曰:“登山而不 观海,非胜游也。”乃命有司戒舟楫。十月十六日,偕野 庭早发,出郭六里至海神祠。祠前有阁曰“浩然”,指挥 某具食阁上。维时天风拂拂,高浪汹涌拍堤,一小舟 摇曳浪间,低昂数尺许,令人股栗。移时风止,水波顿 息,万顷澄渟,顷刻变异如此,若有司之者,人固莫能 测也。乃揖野庭登舟。舟颇巨而朴坚,彩幔蒲帆皆具, 旌旗鼓吹各一舟,从者行厨各一舟,翼巨舟而行。少 焉,海气上腾,旭日东升,霞绮练光,绚烂夺目。昔人《泛 海诗》云:“兹游奇绝冠平生。”今日近之矣。野庭因问洱 海所繇名,予曰:“因水形如月抱珥,故名。”宋人云:“闻道 牂江空抱珥”,是误以洱海为牂牁江也。舟行约二十 里,抵东岸,地名橹摆,居民数百家。登岸行二里许,日 将夕,乃止一官舍。明日,发《橹摆》山,行二十馀里,至下 仓。两崖对峙,石势穹窿,如欲堕状。傍有小间,藤蔓覆 之,惟闻水声潺潺。行一里许,路险且狭,舍舆而马,舍 马而步。稍平乃坐舆。道旁多矮屋,跨涧上者则水硙 也。又数十步,夹涧皆平田。循涧行一里,有村人家夹 道居,如市廛。又行二十馀里,至白接桥。又三里至白 石崖,崖畔有庵曰“白石。”又二里至洗心桥,又一里至 沙址村,时已薄暮,又二里入山,前后持炬火穿林薄 间。予睡顿舆中,忽闻水声从空中泻下,如毂雷鸣,问 左右,曰:“此瀑布泉也。”叹息不及,白日看玩,以为恨。已 而复睡,顿如前。然则土人所称此中蹬盘者九湾转 者十八,半从梦中度矣。醒后过白水庵,又一里至石 钟寺,乃止宿焉。明日,寺僧曰:“东下二里许有大龙潭, 每潭中龙吟,必有老僧入灭者。”予与野庭步往观之, 潭在岩前,幅𢄙百馀步,潭边浅草茸茸,水平布草间, 仅寸许,仿佛若葑田。予试践之,浮浮欲陷下,僧急止。 予曰:“昔有道人见潭畔有异草,前往取之,急水涌高 数尺,道人”几不免。予曰:“是真有物潜伏,不可犯耶?”行 二里,至龙华寺。夹道皆古木,木杪有丝,飘萧下垂,如 绿发,长数尺许,土人谓之“树衣”,登山者多取而佩之。 又三里,至云海庵。又一里,至龙祥寺。又二里,至海会 庵。又一里,至玉皇阁。州吏具午饭阁下,饭毕,行又五 里,至迦叶殿。土人及寺僧皆称袈裟殿,以其声相近 而讹也。殿西数十步,有盘陀石,上可坐十数人。东有 杨真人洞,洞在岩畔,陡绝不可至。出殿后东行一里 许,穿深谷而止。缓步支离,行二三里,凡数憩,而后至 兜率庵。又二里,至铜佛殿。佛乃近岁所增修,庄严甚 丽。予与野庭共饭罢,予拟宿殿前之东龛,野庭拟宿 殿后之观音阁,相去一矢许。时天未暝,乃同步殿西 之高堂,凭栏送目,指点西岩幽绝处。已乃登观音阁, 视野庭止所。复踞阁前虎石,俯瞰悬崖,啸咏久之而 散。明日,出殿后一里许,为猢狲梯,石芒龃龃伛,偻视 石罅,落手投足,始得进步。如此二三里,至普光殿,则 山之绝顶也。绝顶有塔,四望见是山之形,前出三支, 后出一支,诚若鸡足四趾然。西望点苍,隐约与是山 高等,而点苍实高,盖彼积雪而此无之,是其证也。西北望见一山,纯白色,状如屏风,高际天,横亘数十里。 予指谓僧曰:“此岂非雪山耶?”僧曰:“此山去此将千里, 在丽江境内,山纯石而石色纯白,非雪山也。”然据《古 滇志》,丽江西北有玉龙山,一名雪山,雪贯四时,玉立 万仞,千里望之,若在咫尺,与松潘诸山相接,岂予所 谓雪山者固是而僧未之知耶?还下,土主殿一僧,洛 阳人。留食,所具馒头、鸡�松仁、蒸栗,皆佳品。予谓野 庭曰:“此伊蒲馔也。”一饱乃行。遵山之后趾,行二里,至 虎跳洞。又一里,至舍身崖。又一里,繇西崖穿石峡而 下,岩畔有仙人石,棋枰三十二子亦具。峡径多流石 历落拥足下步,攲侧不能自持。又一里,至礼佛台。至 此,上下皆绝壁,横通一径。予与野庭各手一筇杖,侧 足而行,下临大壑。纡徐数十里,曰桃花箐,望之若平 芜。又一里许,至漕溪庵,惟老屋二间,三僧居之。中有 佛像,右禅榻,左炉灶。予与野庭并坐榻上,一僧取漕 溪水煮茶,一僧立榻畔说因缘。茶罢,行一里,至八功 德水。又一里,至华首门,则迦叶安禅处也。盖石壁深 八丈馀,高十馀丈,广如高之数。又其上石出二丈许, 如飞檐,故谓之“门。”正中有佛像,左有磨崖字刻二处, 远不可辨。问之,乃石玉溪、王卓峰二公所留题云。又 一矢许,还至铜佛殿,直下玉皇阁,乃折而西行十馀 里,至三角坊桃花溪,乃遵山足右趾而行,又十里,至 传衣寺。释氏书称释迦佛。一日拈起一花示迦叶,迦 叶微笑,遂授以正法眼藏,而并传衣钵使传焉。此寺 之所由名也。又十里至福圆寺,视他寺为宏丽。又三 十里至宾川,至则大雨如注,移时乃止。野庭笑谓予 曰:“此雨可谓知时矣。假令当前二日,宁不败兴耶?”予 笑曰:“昔衡云开海市,见韩、苏二子遽侈其说以夸人。 以今观之,汎海而风乍息,出山而雨始来,事固有偶 然者,不足为异也。”明日至下关,“又明日至大理。”予惟 昔释迦佛生周昭王之世,迦叶为大弟子,是时滇中 为西域之境,未与中国通也,故迦叶得占鸡足为道 场,及二十八传而至达摩,持迦叶所传衣钵入中国, 六传至于卢能,则唐之中叶也。而其时南诏尚建号 称王,与中国抗天下虽知有鸡足之名,然以限隔之 故,剩欲游而不可得。方今华彝一统,南诏为衣冠文 物之区,国家财赋之府,四方游鸡足者接踵而至。吾 辈守官于此,令行禁止,事少掣肘之患,而身无鞅掌 之劳,又得暇日相与振衣蹑屐,穷极幽遐之境,斯不 亦大幸耶?是游也,野庭在山中,已屡促予记,及还大 理中,谿亦以为言。予诺之,而因循累月未就也。今岁 五月,东巡曲靖,卧病经旬,病起无事,乃取山中所札 记,次第书之。诸不在《札记》者,多出于记忆,不无挂漏 错迕。今将录一纸,先寄中谿为正,俟改定之后,录寄 野庭,庶不忘一时同游之好也云尔。
《温泉游记》杨师孔
至人韵士,往往以山水为性命,山不险不奇,水不深 不幽,每至违性情,毁形骸,弗顾也。若夫具深险之胜, 而又全幽奇之德,惟滇阳城温泉,名满海内,束发时 思欲啜流扬波久矣。读用修先生暨先辈题咏,积往 古温汤旧事,点缀兹池,不过一盆二盎耳。岁天启乙 丑,直指朱白翁具山川明眼,季秋二十一日行旌按 部兹土,不佞孔代分守庖例,迟节泉上,机缘奇甚。是 日宵征达杨城,直指饯送礼成,仅宿碧鸡关。二十二 辰方抵杨城。郊迎后,即求订“泉游”之约,期以翌日。是 日午刻,同阃帅高子启自螳螂川登舟,谢大函方伯 以车马小憩。州守编渔船,障以布幄,酒铛茶灶备具, 致颇不恶。放舟而北,曲曲山青,湾湾水活,渐入渐邃, 不啻剡溪雪浪中神已飞越矣。日晡望,山峦耸翠,峰 岩环抱,不脱溪流,疑入无缝,而委婉却有情,固滔滔 无碍柔橹。梧柳森映,遥见断云孤碧,一水横玉,似可 攀可蹑,又似可入者。询舟子云:“岩洞奇绝,政堪游。”余 欣然舍舟,从松阴禾亩间,徒步入岩。小浅滓淖不能 入。既则或门、或屏,或榭、或轩,或堂广,或廊,或壶天,或 弱流,或花岩,或秘石,或元窍,或翠幕,或紫丝障,或灵 光龛,态度奇幻,不能名状。粗与高帅足所至酬一觞, 期以来日探讨。“洞之奇,甲天下者不少,非泉洞分奇, 即寒温失正,未有虚明洞朗,如阿房椒石,院院相比。 又如响屧长廊,转转可步,而一水流春,禾田映户。想 上古”赏鉴真仙,构先天能手,将溪湾最趣处,断水残 山会萃为一家,亦大奇绝也。洞尽,展一坪转入岩壑 深处,即温泉矣。一望瑞霭团结,氤氤氲氲,数家茅屋, 映带紫翠明霞,徘徊于上,若不忍去。入门望洋,心胆 俱热,大咤前人之未标其奇也。噫嘻!泉从碧玉屿中, 如初沸鼎炉,滚滚涌出,一镜铺银,纤埃俱彻,明砂净 砾,粒粒可数,中涵碧岛如玉,瑰玮光洁,与水色斗奇, 目闪闪不能定。是夜醉中同高阃帅解衣汨没,如婴 儿入父母暖怀,又如带酒入初薰绣被。屈伸偃仰,无 不随意取足,不意人间世有此极乐国也。大凡游人 带酸寒俗气至此俱开,暴戾血性至此俱化,尘垢秽 浊至此俱净,人我迹相至“此俱浑,尘情客念,至此俱消。盖造化具此大炉冶,一经锻炼,自换凡胎,恨天外 遐陬,为神仙久,私机缘浅,尘染重者,轻易未能一至 耳。”二十三日辰,谢太函亦至,同泛小《舠迟》,直指千岩 之初洞天设具遵旌因岩发笑,昔闻山岳动,今则岩 壑开矣。历壑探奇,穷幽极险,为门为屏者布以旌麾, 为榭为轩“者,浮以大白;为堂为广者,畅以笙歌。为壶 天、为弱水者,杂以火树。为秘室、为元窍、为翠幕者,畅 以鸣琴。不但众山皆响,亦且寒谷春回。薄暮,侍旌节 入温柔乡。”是晚燕于碧玉泉之北堂,入夜移尊泉槛, 和气春烟,水光玉色,雅怀高韵,浑为一气。啜泉而饮, 洗盏更酌,命两婴童拍《径尺板》,次第传觞,如飞“仙太 乙,傲睨群杰,不知酒味为泉,亦不知泉色是酒。生平 泉游,当以此为第一,可以偿万里茧足。”东方渐白,余 就宿村居小楼,山深岚重,僵卧几不能寐。推衾猛起, 命童子扶掖,直走泉上。箕踞片晌,融融五体俱和,即 池掬水盥嗽毕,走圣水三潮赴,直指曹溪廿四香积, 约夕阳登。途宿禄脿,二十五抵禄丰,别直指于响水 公署,舍熙和天界,就风尘眉目,一步一回首也。兹境 也,毕竟是神仙窟宅,诸洞天为堂奥泉源丹鼎泉流 为仙液,螳川为门户,曹溪虎丘为别业。泉外奇石如 林,温流如海,山花老树,琪草珠岩,尚有秘而未显者, 以俟后之赏心人。若夫宇内温泉旧迹,称香比色,较 味怜清,特此泉之一班,自有昔人纪之,不复赘。
《花甸记》李元阳
花甸在点苍山西北深谿中,距郡城七十里。予怀兹 甸尚矣,人事积阻,衮衮岁华。一日,杨子寿过予,道花 甸之胜。予因考野史,益得其详,复子寿曰:“君但先往, 是日治暑雨之具。”庚申,肩舆出郭,北行十馀里。时首 夏,海色山光,殊觉健人,乃舍舆策马,以恣眺望。又十 馀里,则吾弟元和与某某辈,施施尾马而来,日欲晡 投山下圣元寺,炊则杨参军春江已载酒寺楼,遂相 与月下啸歌,联榻而宿。辛酉,访何美中之庐,何发醅 留客,遂成一醉。予偕春江山行十里,入万花溪,异卉 秀葩,名不可辨。又五里,至风吼门,皆缘翠微而行。夷 则骑,攲则舆,险则徒步。至元武祠,春江先登,曰:“此山 如龟,此水如蛇。”盍少坐以息仆夫,涧风洒衣,顿觉凉 冷,乃起行五六里,折而北,豁然夷旷,平甸二十里,净 绿如拭。至此则骑者扬鞭而骋,弧者擢矢而射,步者 跃舞,倦者啸歌,如起尘世而登云天,人各朗然自异。 甸之东西皆连冈,西冈层叠如云梯,东冈壁立如挂 榜,万木阴森,千里苍翠,奇花异萼,缀秀垂璎。广甸之 中,水竹区别,游人来“往,度竹穿花,既过一区,复见一 奥;既度一奥,又见广原。旷而奥,奥而旷,如此者四五, 乃达白鹿冈下。冈以白国道人隆祐禧得名,世传禧 在此冈修炼,骑白鹿仙去,即其地也。冈东里许,两山 如壁,中夹一川,袤十馀里,广近百十武耳。其间杂花 秀木,丰茸葳蕤,石色苍然,窈窕修迥若门,其北谷遂 与人”境隔绝矣。按《野史》谓“此中古有四村,曰黄熊窝, 曰狼香,曰杉树,曰乳牛墩”,当是避世高蹈者居之。在 晋时为吐蕃略地,遂无居人。北行里许,至铜屏山,山 下有南诏潭,水如澄墨,其深莫测。岸有蒲草,软厚可 坐。方解鞍树阴,见子寿与一道士挈壶浆来,仆夫吹 笳与樵歌牧笛,遥应互答,诸人击节相快。顷之,潭阴 云起,一众愀然,乃向白鹿冈下诛茅围火而卧。壬戌, 登冈顶,指东西冈而问焉。其西冈之名,曰“望海”,曰“香 柏岭,曰石鼓岩,曰分水岭”,其东冈之迹,曰“罗汉堂,曰 礼拜石,曰石鼓寺,曰醮斗坛,曰伏猿岩,曰宝光石,曰 洞箫岩,曰祈年石”,皆在指顾之下。予不能遍历,乃分 遣从游二三子往观其概,遥见一骑如飞而来,出没 竹树间,心颇异之。比至,为张斗携饼饵饷予也。予曰: “远至二十里,鸟飞亦数歇,马不涩蹄,一瞬而至。乱山 之顶,有此平野,信奇甸乎?”斗曰:“信哉!不缘我翁,何由 见此?诚平生一大快事也。”相与坐冈顶,有怀。雪屏赵 中丞、云川高少参、阳川高太仆,同约不果来。顷之,分 遣者亦至,各陈说所见,无非奇胜。而分水岭则观音 大士輂巨石酾水西注凤羽乡,灌田百馀顷,改无益 就有益,诚神功也。饭罢,别子寿,马上作《花甸行》寄之。 将出甸,诸人倚马回望白鹿,不胜恋恋。出溪至弘圭, 稍坐,观洱水万顷澄波。少焉,月出东山之上。客有歌 曰:“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予叠而和之。 乘月下阪,渡溪,与春江别,投张氏庄宿焉。癸亥过遗 教寺,村老携酒杉苑,拾松球煮樽。壁间读古碑,字有 铁画,盖法书也。僧曰:“夜来塔放光,今日客至,愿留题。” 因书壁而去。
《清溪三潭记》前人
溪在点苍山马龙峰之南。正德庚辰,予尝游焉。嘉靖 辛丑,郡守杨公卭崃、祠部许公玉林招予复至溪上。 丙辰,又同郡马公元冈、贰守任公积斋深穷其源。源 出山下石间,涌沸为潭,深丈许,明莹不可藏针。小石 布底,累累如卵如珠,青绿白黑,丽于宝玉,错如霞绮。 才有坠叶,到潭面,鸟随㘅去。潭三面石厓,其净如拭纤尘不住。观玩久之,乃侧上左崖石罅中,避雨而坐, 俯瞰潭水,更互传杯,不觉尽醉。右崖有“禹穴”二字,杨 公所刻。出潭东行,见石上流泉渐靡成渠,最滑不可 著足,有轻蹑者辄失脚落。中潭深二丈许,以水明见 底,人多狎易之,不知其叵测也。下潭水光深青色,中 潭水光鸦碧色,上潭水光鹦绿色,水石相因,水光愈 浮,石色愈丽。予每一至溪上,縠纹璧影印,心染神。出 溪虽涉尘事,而幽光在目,累月不能忘。缘溪而出,水 之所经,因地赋形,圆者如镜,曲者如初月,各有姿态, 皆可亭以赏其趣。马、任二公尝建濯缨亭,今废矣。此 溪四时不竭,灌润千亩,人称为“德溪”云。
《石门山记》前人
石门山在点苍山之背。嘉靖甲寅春首,予约雪屏赵 中丞史城、杨江津,遵洱河,历大桥出,宿漾鼻村舍。翌 午,至金牛屯,饭。当孔道,有石如牛,村因得名。“骑向石 门,乱石荆榛。且行至则两壁墙立,青苍万仞,有若门 焉。予窥其中,万松参天,高岩蔽日,阴森窈窕,深十馀 里。窄处如铁硖,广处如桃源。两岸石苔,不可著足。南 崖峻削,石色苍然。北崖亦斗绝”,然石上负土,松�之 际,可亭可庐。流泉穿石,往往成渠。静𪐝有顷,但闻水 声淙淙,如鸣琴佩玉。林际鸟语,素昔未闻,令人起绝 粒之思。东望一峰尖削,积雪未消,正临壑上。时日亭 午,苍翠之中,植一玉笋,与壑中水石相为照耀。忽有 惊飙从空飞坠,声如鍧雷,凛乎不可留。从者扶挽而 出,有野老来告曰:“壑底无人行,须从高处俯瞰,则壑 中景物不能遁藏矣。”予三人乃折东北,缘陂坂而升 数里,至一寺,汲泉瀹茗,少憩。又东一里所,有大石四 面如削,村人构亭其上,今毁矣。又东南升三里,至仙 真阁。阁之南有石洞,洞前石槛可凭,则见向之石门 在其西。下视数千尺壑底水石,或洼如盎,或方如槽, 黛蓄膏渟,不可名状。微风度壑,如“怒涛击撞,乃知向 之雷鍧处,风水然也。”二公曰:“使此景在淮阳吴越之 间,当涂金碧以饰之,寸土之价,可值千万,而弃于荒 莽,诚可惜哉。”因坐洞中,赋诗小酌。二道士献盘蔌,不 知其名。尝之,甘食尽,再索予曰:“山居自有美食,奚必 炙乎?”二公曰:“然。闻此山有名石岩,侵晓骑行三十里, 遥见一物如白莲”,杰出翠微中,僮仆皆讙哗,骑者加 策,舆者努挽。至则有佛宫,倚岩而构,以地理计之,当 在点苍悉达场之背。四望空阔,心目豁然,便有御长 风凌倒景之意。雪屏曰:“昔者观于大壑则思守独,乃 今观于绵渺则思远游,二者将何取衷哉?”史城曰:“昔 所见者奥,故思深;今所见者旷,故志大。势使然也。”予 曰:“境变则体殊,情生则智隔,皆有乖于圣人之常者 也。得圣人之常者安,安而能迁,奥旷游守,非一非异 矣,愧虽解而未造也。”二公皆首肯,遂下山,由捷路行 至绳桥,为汉求蒟酱之路。至湍溪,为唐御史唐九征 立铜柱之地,今失其处矣。比入漾濞,已昏黄,李濞川 邀至其宅。夜酌甚欢,又秉炬行八九里,宿尹氏村舍。 明日早发,途次见急湍怪石,辄停舆坐玩。至温泉,思 解衣浴。时日已㘅,山中止。薄暮,复至中丞宅,留饮乃 别。
《九顶山记》前人
余约雪屏赵中丞,以初春出游鸡足。余初夜宿赵之 飞来寺,明日,中丞遂从赵州东山迤逦而行,迳路崎 仄,舍舆策马,就山家午炊,暮止梁王山际。晓登九顶 寺,岩壁结构,如蜂房鹊窠。及登之,则皆宏敞巨丽,下 临幽绝。篝灯对酒,各成一诗。夜卧,闻路石下壑有声 如泡,启窗则曙色晴岚,掩映松杉,可喜可愕之事,不 可枚数。乃援梯升古佛洞燃灯阁,僧澄碧者进面羹, 食而甘之。碧曰:“构阁铸像,为力甚劳。惧后人不守。”又 买田四亩,在山下,计十六丘,乞惠片石勒之。余曰:“诺。” 余既游鸡足,明年为嘉靖癸亥,碧始来访余,因书其 故以贻之。
《西洱海志》前人
叶榆水,一名西洱河,出浪穹县罢谷山下,数处涌起 如珠树,世传墨水伏流别派也。自太和县西北来,汇 于县东,为巨津,形如月生,五日绕县西南,由石穴中 出,盘回点苍山后,是为濞水,与漾水合,又会兰沧江 而入南海。兰沧,即墨水也。《水经》曰:“罢谷山,洱水出焉。” 又曰:“益州叶榆河出其县北界。”《注》曰:“县故滇叶榆之” 国也。县西北有鸟吊山,每岁八九月,众鸟千百为群, 集于山下。呜呼啁唽!俗言凤凰死于此山,故众鸟来 吊。今在点苍山之西北,吊鸟群集如期,益信《水经》之 不诬也。左思《蜀都赋》曰:“诸葛亮之平南中也,战于是 水之南。”即此水也。水有三岛,一在青颠山之南,二在 罗筌山之南。南岛上有石刻朱文,字如古篆。父老云: “世传是大士观音买地券,今莫辨也。”《通纪》曰:“邪龙既 为大士所除,其种类尚潜于东山海窟,恶风白浪,时 覆舟航。有神僧就东崖创罗筌寺,厌之,诵经其中。一 夜忽闻大震动声,僧喝之,见百十童子造曰:‘师在此 坏我屋宅,吾属不安,请师别迁’。僧厉声曰:‘是法住法位,有何不可’?遂失童”子所在。明日,寺下漂死蟒百馀, 自是安流以济,僧随迁化。榆水西北岸,各有水神祠, 神状牛首人身,或虎头鸡喙,皆大石自地涌出,实非 人工也。《山海经》曰:“西荒之山有神,兽面人身。”其说盖 与此合。东岸有分水崖,俨如斧划,渔人谓自崖下分 水为两戒,南为河,北为海,咸淡不类,河鱼不入海,海 鱼不入河,鱼游至此则返。鱼族颇多,视他水所出较 美。冬鲫甲于诸郡。魏武帝《四时食制》曰:“滇地鲫鱼至 冬极美。”盖谓池之在滇者,美鲫也。海首有石穴,八九 月产油鱼,人谓水咸故肥。河尾产细鳞鱼,皆鱼族之 至美。而河海咸淡,亦颇征焉。八月望夜,河海正中,有 珊瑚树出水面,渔人往往见之,世传海龙献宝,《内典》 云:“珊瑚撑月。”此世外事,不可以臆见度其有无也。冬 月海风,水面起火,高数丈,莫知其故。《易象》曰:“泽中有 火。”《海赋》云:“阴火潜然。”岂其事与?水中有三岛,曰金梭, 曰赤文,曰玉几。水涯有四洲,曰青莎鼻,曰大贯淜,曰 鸳鸯,曰马帘九曲,曰莲花,曰大鹳,曰蟠虮,曰凤翼,曰 萝莳,曰牛角,曰波。�曰:高、岩皆可田可庐,而大鹳洲 则随水升沉,如世称鹦鹉洲然。水东石壁上刻云:“此 水可当兵十万,昔人空有客三千。”不知昉于何时,出 何人手。其诸禽、鲤、鳞介、莼茭、蠡、蛤之产,民生之资;榆 水之于西服,为利溥哉!
《黑水辨》前人
《禹贡》“黑水,西河唯雍州;华阳黑水,唯梁州。”又曰:“禹导 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传论纷纷,或谓其源出某 山,流迳某地;或谓其跨河而南流;或谓其世远而湮 涸;或谓三危在今丽江;或谓窜三苗,不应复在南彝 之地。此皆出于臆度,不足为据。愚之所据,知有经文 而已。夫黑水之源固不可穷,而入南海之水则可数 也。夫陇蜀无入南海之水,唯今滇之兰沧江、潞江二 水,皆由吐蕃西北来,盖与雍州相连,但不知果出张 掖地否?水势并汹涌,皆入南海,是岂所谓黑水者乎? 然潞江西南趋,蜿蜒缅中,内外皆彝,其于梁州之境 若不相属,唯兰沧由西北迤逦向东南,徘徊云南郡 县之界,至交阯入海,今水内皆为汉人,水外即为彝 缅,则禹之所导于分别梁州界者,惟兰沧江足以当 之。孟津之会曰髳人、濮人。以今考之,皆在兰沧江内, 则兰沧江为黑水无疑。《地理志》谓:“南中山曰昆弥,水 曰洛。”《山海经》曰:“洱水西流入于洛。”故兰沧江又名洛 水。《元史》:至元八年,大理劝农官张立道使交阯,并黑 水,跨云南,以至其国。则兰沧江之为黑水益明矣。若 三危山即不在丽江,当亦不远。古今山川之名,因革 不可纪极。夫不可移者,山川之迹也;随时异称者,山 川之名也。不据不可移之迹,而据易变之名,亦末矣。 大都为传论者未尝知三省地形,但谓陇在蜀之北, 蜀在滇之东北,而《禹贡》言黑水为梁、雍二州之界,又 入南海,故不得不疑其跨河。曾不知陇、蜀、滇三省鼎 足而立,陇则西南斜长入蜀滇则西北斜长近陇蜀 则尖长入滇陇之间正如三足幡。然黑水之源正在 幡头。故雍以黑水为西界,对西河而言也;梁以黑水 为南界,对华阳而言也。盖各举两端,若曰西河在雍 东,黑水在雍西,华山在梁北,黑水在梁南云尔。故曰 梁州可移。而华阳黑水之梁不可移也。今能因澜沧 江入南海之流而穷其源。则所谓黑水者可知已。
《三塔崇圣寺重器可宝记》前人
崇圣为寺,其来久远,不可诉诘。盖自周阿育王封其 第三子于苍洱之国,是时已建伽蓝,崇圣是已。以《史 记》考之,叶榆为东天竺,苍洱其地也。然则时未入汉 而先有伽蓝,不足怪也。寺之重器有五:一曰三塔,二 曰鸿钟,三曰雨铜观音像,四曰证道歌佛都匾,五曰 三圣金像。中塔高入云表,寰中无匹。旁二塔如翼内 向,顶有铁铸,记云:“大唐贞观,尉迟敬德造。”皇明正德 己亥五月六日,地大震,城郭人庐尽圮,中塔拆裂如 破竹,旬日复合,宛然无璺。微神力,曷克臻此?寺楼鸿 钟,其状如幢,制作精好,声闻百里。自禁钟而下,此为 第一。南诏建极十三年铸,盖唐懿宗咸通元年也。雨 铜观音像,高二丈六尺。唐初有僧拟募铜铸像,是夜 天雨,铜像成,铜尽无欠无馀。《证道歌》二碑,“佛都”二大 字,为寺僧圆护手书,其用笔与赵孟𫖯同一三昧,为 世所珍。世传护右手自肘至腕,洞彻如水晶,然则笔 之精妙,殆非偶然。三圣金像在极乐殿,并高丈一尺。 嘉靖间铸,时盛夏赤日,冶人无措,忽阴云如盖,独覆 铸所,像成而云散,众“咸异之。”夫此五物在寺多历年 所,累经变故而独得无恙,非鬼神呵护之力乎?窃见 兹土,山则九叠翠屏,水则万顷碧练,其融结环抱,即 天下奇胜之地,无与为比。寺居山水中央,延庚挹辛, 导夕阳而引秋月。殿榭台池,松筠卉木,可息可游者, 不可枚数,而独以五为计者,以五者虽出于人为,而 非人之智巧所能到,亦非人力所能存者。夫有此山 水而无此伽蓝,有此伽蓝而无此重器,不名全胜。乃 今俱得而观之,自谓深幸。故镌之贞珉,冀后来具正赏者共宝惜焉。时嘉靖庚申冬月。
《游鸡足山记》前人
叶榆水东陆行八十里,至白石庵。见一山耸出,平顶 南向,馀三方各有山一枝,盖一顶而三足,故名鸡足。 由白石庵至河子孔,过福缘寺,不由洗心桥,以路迂 也。福缘一名“接待。”由此上传衣寺,谓此山乃佛大弟 子饮光,迦叶守佛衣以俟弥勒补位。山顶故有迦叶 石门洞天,因以“传衣”名寺。此寺世有高僧,天机创于 前,《海慧》葺于后,故巨丽不衰也。先君与僧彻空建庵, 名“净云院”,院傍庵所结构,皆清幽观玩。久之就宿,与 瞽僧劫空夜话,觉从游者众,有妨静赏,屏去大半。由 传衣西南经万松庵少憩,西至华严寺,主僧真圆有 戒德,其徒皆率教,一山所不及也。与谈久之。由此北 行里许,至龙祥寺。又西南行,直趋放光寺。约四里,皆 由冈脊行。磵谷舂淙,岩壁在望。逢人皆云:“此路甚有 眼界,如由右路,则低陷,无此景物矣。”乃知此有二路, 贵在人择取耳。至放光寺,为常年放光之地,上直迦 叶石门。以风水向背言之,此为胸臆之穴。馀诸庵院, 皆在山之肩臂矣。旧为灌莽所据。嘉靖丙午,余与婿 吴阶州懋来游,从大顶下瞰见之。因谋于山僧圆惺, 以田金与之,阅十年乃落成。余弟元春、元期、元和,各 铸一铜像奉安焉。惺有信力勤俭,种植之利,足以垂 远矣。余三度来游,皆在冬春,不见光相,此来正当六 月,诣岩殿致祷。俄顷,见《兜罗锦》云,缅平一白,宛如玉 地,有大圆光,倚立玉地之上,外晕七重,每重五色,环 中虚明如镜。凝观者各见自身现于镜中,毛发可数。 举手动足,影亦如之。众人同上,唯见己身,不见旁人。 僧云:“摄身光也。”有顷,光没风起,壑中云气散尽,林峦 改色,鲜妍夺目。复出一光,如大虹霓。然。虹霓半缺不 圆,此光圆莹,如水晶映物。僧谓此光乃佛现也,极难 得遇。须臾乃收。同游有老者云:“昨见平云上现二银 船,樯柁皆具,往来江村沙浦之中,如人掉之,但不见 人,然则光怪非一状也。”寺西北六十里有化麓等七 寺,皆大梵刹,游人罕至。余昔岁曾游,今仿佛在目,不 能再往,遂登袈裟殿。此殿有伽蓝神,甚灵。余初年来 游,只单骑入山,僧多不识。是夜此殿钟不扣,自鸣三 声,僧起视之,重门皆闭,不见人,谓其徒曰:“土主报钟, 必有异也。”曙色初升,余至寺门,僧迎见,顾其徒曰:“钟 鸣以此也。”余询之,信然。殿北岩龛,为杨黼仙人修行 处。又西上兜率庵,为行僧莱关主所建,集僧炼魔。今 道月居之,不失其旧。庵北石下出冽泉,上下诸庵皆 赖之以食。又上铁瓦殿,主僧圆成所建。殿后有袈裟 石,青石白斤如袈裟之制。高僧圆清卓庵于其侧。余 玩坐至夕,卧不解衣。人言此处五更见日出,验之信 然。盖虽无鸡漏,然四望沉黑,东方未明之时,已见红 光如火焰。假寐有顷,乃见红日径丈许,跃然而起,须 臾即渐减小矣。此与衡岳日观峰相似。凌晨脱靴著 屐,上猢狲梯,手攀足跻,时觉石动而未尝落足。“每近 手膝,尝点胸后人之帽,尝触前人之履,然有忻快而 无劳苦也。”梯尽处有大悲阁,僧曰:“且止,此处风软,可 以四望,过此则风劲不可久立矣。”如其言,班荆而坐。 苍洱塔庙在空濛中,如世外壶天,五百里外山川皆 在。足下即未登仙,亦足豪矣。既至大顶普光殿,见工 作精好,大惬予怀。俯仰今昨,追惟存没。昔时玉溪石 大参简、卓峰王佥宪惟贤、高泉谢大参东山野庭、罗 部使瑶、宾岩何大参镗,皆相继登顶,以书抵余曰:“大 顶无殿,其补作之余,如诸公命,仅建一殿以塞责,不 图今日恢宏至此,恨殁者长往,存者不再见矣。”江山 千古,登眺须臾,胜迹既留,音容在目,因镌石以记之。 出殿而西行于“刚风灏气之中,历虎跳涧、仙棋石,过 一草庵,西南至拜佛石,下临千仞,可坐不可立。余正 德间尝筑室读书,今故屋在焉。回思往事,宛如昨日。 人已衰颓,尚能此住耶?”辞僧下台,至曹溪水。水上有 曹溪庵。庵前小坐,回望拜佛石,令人有飘然远举之 想。又东有八功德水,水出飞崖下,仅容一瓢,四时不 竭。世传罗汉修行处,留此圣泉,理或然也。东行有石 窍,古老云:异人以咒术收蛇在中,故一山无蛇。又前 至迦叶门,即尊者守衣入定之洞天也。俗呼华首门, 声之讹也。高下有一门,皆仿佛城门之状。以今观之, 若顽然一壁耳。《野史》载唐时有神僧小澄者诃门訇 然中开,入已复闭。其语虽若不经,及观记传所载洞 天福地皆在人境,肉眼不识也。嘉靖间,有一僧自远 来,径投石门,结草庵以居,自约苦行,住三年满而后 去。期满之夕,梦石门忽开,中有多僧,延之使入,见殿 宇金碧,门上各有金字对联,惟正殿有金锁不开,右 堂众僧皆默坐,左堂如斋厨设供,谓僧曰:“汝勿去,得 乎?”僧曰:“吾有愿欲游名山,尚未得住也。”言已而寤,犹 记对联,识而藏之。世传竹林寺在匡庐,余昔游匡庐, 老僧指曰:“此处遇阴雨之日,忽见一寺,金榜曰竹林 寺。廊下有看经僧,庭中有幡竿,历历如白昼,移时乃 面石壁一无所有”,其事大率相类。迦叶门岩半有金鸡泉,仅容一碗,日有异鸟饮之,鸟来必双至二十双 而止,四时皆然,鸟无增减,水无盈缩。尝有僧贴壁结 楼,取泉自供,夜梦神人曰:“此是金鸡泉尔,不宜见扰。” 明日而楼灾,遂不复构。余与客藉草坐,茶罢,遂遵旧 路而至玉皇阁,一名圣峰寺。寺僧天心有禅味,遂过 宿。明日历海会庵、观音庵、寂光寺、千佛阁,乃至龙华 寺。此寺殿阁宏丽,寺旁庵院十馀所,因止“宿遍观焉。” 又东里许至石钟寺,乃一山总会处。寺东稍南有茶 房,有瀑布水。正东有钵盂寺。北行里许为五华寺,一 名“小龙潭。”东五百武为罗汉寺,一名大龙潭。东北三 十里有二洞,皆名“迦叶洞。”一在山麓,二月土人作会; 一在山腰,草木蒙蔽,非土人指示,不得其处。二洞各 深百馀步,奇石万状,雕镂巧妙,如人为者。余昔游四 方,凡有洞必不远百十里皆进焉。观于此洞,余昔所 见皆不足言矣。至此为邓川界,遂由此趋上关而回。 路人云,“初入山由河子孔以上,一路至石洞,林樾雄 深,正对岩面,其石上有古人朱篆,至今不灭。余倦不 能往,假我数年,更卜重游耳。”
《白崖毕钵罗窟志》前人
毕钵罗窟,一名宾波罗窟,在白崖川西山岩壁耸拔 千馀丈,其下林麓蓊郁,无路可由。南诏时有杜老蛮 者,即崖而寺之,扪摩岩壁,上有独木桥十馀所,木大 如指,长三尺或五六尺,巇险不敢著足,樵子儇疾者 履之而过,亦不损折。其木非常见之材,每月十五夜, 换桥一次,不知其因。十六日,但见桥制更新,无复旧 木矣。世传神仙所为,因谓之仙桥。昔寺僧畜犬,仙桥 遂断,后屏犬桥复完。成化间,壁间见诗云:“悬崖万仞 没跻攀,楼观参差杳霭间。一派水流苍石隙,数声猿 笑白云间。堪嗟萧史乘鸾去,定是王乔驾鹤还。唯有 灵桥高料倬,幽禽惆怅对空山。”不注姓氏,然其地文 人所不能到,竟不知谁为也。按《酉阳杂俎》曰:“毕钵罗 树,即菩提树,出摩伽陀国,在摩诃菩提寺,盖释迦如 来成道时树,一名思惟树,茎干黄白,枝叶青翠,经冬 不凋。至佛入灭日,变色凋落,过已还生。至此日,国王 人民大作佛事,收叶而归,以为瑞也。树高四百尺。”范 石湖《吴船录》所载,耀州沙门取经至天竺所立鸡足 山,与在宾拨罗窟诵经百日而去。
《重修崇圣寺记》吴鹏
南中梵刹之胜,在苍山洱水,苍洱之胜在崇圣一寺。 雪峦万仞,镂银洒翠,峙于其后;碧波千顷,蓄黛渟膏, 潴于其前。层台飞阁,绀殿朱楼,接甍连幢,交辉萃影, 与晴岚暮霭掩映蔽亏于松杉梧竹之间,令人一望 而神爽飞翔,翛然有遗世绝尘之意。寺门三塔,亭亭 玉柱,直上干云,此寰中之仅见者也。危楼百尺,鸿钟 在悬,声闻百里,鲜有其匹。塔顶有《铁记》云:“贞观六年 尉迟敬德监造。”则知玆寺其来久远。元世祖南征,驻 跸于兹,敕土长段氏重修。五百年来,颓圮殆尽。郡人 李内翰中谿氏率其子弟,罄其家赀,竭力兴复。盖自 嘉靖壬寅经始,至今癸亥,乃得讫工。凡三阁、七楼、九 殿、百厦,其位置之向背,基砌之崇卑,片瓦寸木,皆出 李公之擘画。释迦殿九楹,为寺之主。殿主殿之后,曰 “现瑞”,曰“毗卢”,曰“极乐”,曰“龙华”,皆梯磴而上,伟丽深窈, 巍巍金像,互相辉耀。由左之瑞鹤门而入,则有不二 仙幌、天门、清都瑶台、元元三清之境。旁出则有斗母、 三元、玉虚之宫,般若之台。由右总持门而入,则有般 若、华严、南泉、圆通、兜率、大士、雨花诸院,至其最高处, 明有月波楼、艳雪台焉,此寺之大致也。李公勤劳,首 尾二十馀年,暑笠雨蓑,曾无倦色。盖至是而苍洱之 胜,始有归宿之地矣。微李公则山水有遗憾焉。昔唐 人纂《十道图》,以润之栖霞、台之国清、荆之玉泉、济之 灵岩,为四绝。若较其形胜,恐四寺有所不及也。惜其 僻在西陲,轺幰鲜经,骚墨寡及,所幸挺灵锺秀,得若 人以发挥之,兹固造物者默有意于其间矣。余昔督 学南中,尝与李公同游,赋诗,乘月而归。至今时或梦 见,适承书来,欲余作记。余掩书回首,不觉洒然如执 热者之濯清泉。因瀹茶剪烛,遂记昔年所见与今所 成就之大略,以为《寺记》云。
《翠松般若二庵记》冯时可
自宾川州至云南县中,道为九鼎,一云“九顶”,去县二 十五里。汉时五色云现兹邑,邑所受名。唐代村人闻 空中天乐,累日不休,相与芟刈翳楚,九洞出焉。一洞 有石佛像五躯,寺因而刱,虽经千年,古瓦犹在,后人 重加修复,遂成杰观。余自宾川来饭梁王山,山故产 金场也。云南令黄应元来迎,与茗话久之,因更肩上 山数折,长松巨石,掩映晴岚。望上有楼,翼然峙于南 岭,嵯峨天际,问之,名“一篑楼。”良久至招提,从山背行, 老树拏云千尺,翠色滴滴,欲上人衣。良久至顶,俯视 千里,游目无际,邑城弹丸,如在履舄下。前所见一篑 楼,卑卑弹伏,若朝宗自效者。下而入古佛,石窦嵌空, 令人不衣自暖。已而侧足扪萝,升毗卢殿,上燃灯阁, 飞楼栈道,穴岩悬壁,如蜂房鸟窠,累然重累,缀于空中,下临无地已。从石桥右折而度平冈,北望九朵芙 蓉,嶙峋突兀,直排秋旻。所架楼阁,皆在岩半,奇绝哉! 由平冈折而南为一篑楼,对望北岩如绣壁,奇峭摩 天,入我掌握,可爱也。盖非是冈不能见北岩胜,非是 楼又不能成此冈胜。“闻为杨晓屏使君建,亦善点缀 矣。”凭栏久之,万山莽苍,瞑色冉冉,随飞鸟至。已而月 丽长空,氛翳尽扫,轻寒如水,清凄若霜。北岩偏受月 光,如琼山瑶殿。而僧庐中千灯零乱若繁星。其南望 则万山起伏,如浸水晶宫,纤毫可数。生平所见月夕, 无佳于此。然当此佳境,天远人孤,虽无鸣梭响练之 聆,窃“有破镜刀环之感矣。”是夕宿楼中。明旦下山,黄 令请游翠松庵。稍迂五里,从乱山中,良久始至。佛像 庄严整丽,庭中茶花数十株,蔽亏庭宇。门外万松参 差,翠色欲流。又十馀里,下山坡,历平田,至般若庵。佛 灯荧荧,金像如生。后有杰阁,凭栏一望,千顷稻花,若 一片黄云。其外远如蛾黛,翠色横亘,旷哉斯游乎!岩 光泉响,洗千秋之耳,披万里之襟,何必五岳三峨三 里,入云南邑。宿官署。夜漏发,风起林杪,谡谡调调,惊 醒归梦,披帷拥衾,月溜下庭除,射影屋梁。恍然对所 谓伊人。未知在九鼎耶?翠松般若庵耶?江东小斋耶? 行游卧游,孰梦而孰真也?
《奏罢屏石疏》蒋宗鲁
臣准工部咨,照依御用监题奉钦依事理,依式照数 采取大理石五十块,见方七尺五块,六尺五块,五尺 十块,四尺十五块,三尺十五块,等因,案行金沧道,分 委大理卫太和县督匠采取。据耆民段嘉琏等告称: “嘉靖十八、九年,曾奉勘合取大屏石,难寻崖险,压伤 人众,及至大路,行未百里,大半损缺,众复采补,沿途 丢弃所解石块,二年外方得到京。至三十七年,取石 六块,见方三尺五寸。自本年六月至十一月,始运至 普淜小孤山,因重丢弃在彼。且自大理至小孤山止 有三百馀里,自六月以半年行三百里,未免有违钦 限,徒劳无功。乞转达奏请,量减数目尺寸”等因。又据 石匠杨景时等告称:“原降尺寸高大石料难寻,且产 于万丈悬崖,难以措手,纵使采获,势难扛运”等因,俱 批行布政司会议。为照云南地方,僻在万里,舟楫不 通,与中州平坦不相同。先年采取三尺石,自苍山至 沙桥驿,陆运抵五程,劳费逾四月,供给不前,所过骚 扰,军民啼泣。今复取六七尺者,其难十倍。况值上年 兵荒,民遭饥窘,流离困苦,实不堪命。应请量减尺寸, 通详巡抚蒋宗鲁、巡按孙用会题议照。锡贡方物,为 臣子者均当效忠,民瘼艰难,凡守土者尤宜审度。前 项屏石,臣等奉命以来,催督该道有司亲宿山场,遵 式取进。匠作耆民人等俱称“产石处所,山洞坍塞,崖 壁悬陡,三四尺者设法可获,其五六尺者体质高厚, 势难采运。且道路距京万有馀里,峻岭陡箐,石磴穿 云,盘旋崎岖,百步九折,竖抬则石高而人低,横抬则 路窄而石大,虽有良策,实无所施。今大理抵省仅十 三程,尚不能运至,何由得达于京师?是以官民忧慌, 计无所出。议将采获三尺、四尺者,先行进用;五尺者 一面设法采取;六七尺者或准停免,以苏”民艰,实出 于军民迫切之至情。万非得已,冒罪上闻。
大理府部艺文三〈诗词〉
《大理分司》明·林俊
徙倚近孤松,青山隔邻壁。诛茅何者家,烟花共游息。 启窗日未曛,钩帘月又夕。谁将炯炯心,照此幽幽室。
《仙乐台》孟霦
山郭朝雨馀,青芜连野路。期与高人游,蓝舆西北骛。 苍山乱云间,隐隐钟声度。危塔出层霄,金坛洒香雾。 久厌冠簪累,禅林时信步。棋局傍晴轩,茶烟穿竹树。 颇得静者心,安知白日暮。常此坐观空,迷方倘能悟。
《点苍山》童轩
点苍山色何奇哉,芙蓉朵朵天边开。嶙峋直上九千 仞,俯视群岫皆蓓蕾。夸娥不能移,巨灵不能劈。南风 十日吹不平,但见云开横铁壁。琪花瑶草四时闲,此 景仿佛非人间。千年老雪消不尽,龙湫六月生阴寒。 我欲乘风升绝顶,倒控苍虬凌倒景。黄鹤仙人手可 招,咫尺蓬莱五云境。
《玉局寺》董难
杜鹃枝上春可怜,杜鹃声里雨如烟。萋萋满目芳草 碧,杳杳一发青山悬。忽悲陇麦客游次,却忆楝花风 信前。惆怅池塘绿阴树,惊心一曲《南薰弦》。
《写韵楼歌》吴懋
“银峰翠阁青天上,紫霞仙落标青嶂。上帝拣作仙人 居,碧鸡金马遥相望。玉堂仙客杨夫子,天与足下乘 云履。朝醉白玉京,暮憩昆明水。”昆明点苍复千里,龙 吟虎啸两山里。幕府干旄北道贤,杜陵新槛压江烟。 元亭亦在芙蓉里,画栱遥凌叠嶂前。词客频挥五色 毫,鸾笺千帙续《离骚》。滇山雨色猎秋兔,溟渤长鲸驱砚涛。曲堤烟柳春愁重,湖影射楼楼欲动。五华倒映 湘帘秋,金碧飞来挂晴栋。湘帘晴栋不胜春,江柳江 花写句新。百年谁识凭栏意,万里还同听笛人。忆昔 点苍山下题诗处,岩桂团团滴香露。花洞空濛紫翠 房,银虹宛转天桥路。垂雾鬟娃逐彩鸾,琼台玉宇绛 雪寒。翠羽美人拈玉琯,绿玕万树吟旃檀。旃檀楼俯 香石磵,鸲玉麝丸供点翰。染云天女散瑶华,剪水瀛 妃拂秋练。秋练瑶华冷绣文,墨光渍浸金丝裙。珊瑚 钩下歌明月,翡翠屏西牵碧云。碧云迢迢隔滇海,翠 水蓝桥频忆君。君不见绛河下与元波通,巨鳌首戴 三千峰。须臾一度八千岁,灵物化作双芙蓉。芙蓉五 色斲天秀,中有金碧“神人宫。才子朱轩频怅望,仙人 赤斧屡相从。金蟾一去岂再得,玉杵已化难重逢。昂 昂杨夫子,甲世而出群为空。旷代斯文叹廖廓,清时 大雅开《鸿濛》。皦如清庙緪朱瑟,袅如绿水吟孤桐。灏 如罗浮万树照古月,凄如洞庭千里叫征鸿。森如冰 车雪柱千岩回。”烂如锦树珠林万谷重。茂林著作屡 充栋,“词赋不数三都工。龙鸾科斗逼史籀,八分飞白 凌蔡邕。威迟白凤吐文彩,点缋山水增秀雄。”公本天 人遇尘世,名山今续旧游踪。不然何以朝金碧,暮苍 洱,白头流滞老南中。至今点苍山下花如昨,玉树凌 风吐红萼。翠磴犹蟠紫芝壑,银淙上挂青莲阁。明月 窥帘引春酌,石藤飘飘翠垂幕,山雪山云“非寂寞,还 携采鸾驾黄鹤。”
《九鼎山歌》王士性
“君不见巴西吴使君,君家九峰号凌云。三峨隐隐天 际分。又不见沅陵张仲子,君家九疑隔湘水,白云尽 入苍梧里。就中九鼎亦巑岏,五云自昔称奇观。”朅来 选胜正阳九,北风吹雁天宇宽。白衣望断黄花老,落 落长松翠色寒。疏棂朗月照清夜,大壑噫气抟林端。 燕垒蜂房嵌空碧,清罄一声天咫尺。秋旻欲化无羽 翼,仰头好把双星摘。君为我浩饮,我为君朗吟。乌帽 笼头吹不落,杖底青山知我心。醉睨点苍山上雪,手 扑飞花和酒咽。
《点苍山歌》前人
点苍山高蹑空,连峰十九如挂弓。峰峰流泉落涧底, 下浸榆叶函山东。高山积雪照人眼,六月飞堕随罡 风。寒光飞翠迸马首,太阴颢气摩苍穹。我闻点苍有 奇石,胡自山苍石还白。岂是阴崖太古雪,化作瑶华 点空碧。玉宇璚楼亘终古,影落榆河惊水府。骊龙弄 珠蛟起舞,吐炬燃天作风雨。洪涛不没大鹳洲,瞥然 大地如欲浮。四时变态更谲幻,深山巨泽良悠悠。我 欲乘风御天阙,排云直踏中峰裂。珊瑚出水月未高, 倦来且嚼山头雪。
《青华洞歌》吴自肃
《驱车》驱车洱海旁,盈盈一水烟微茫。嵯峨绀殿朝朝 阳,登楼遥望山苍苍。侧闻古洞攲云房,蹑屐从之心 徜徉。古色斑剥飞青黄,入门骨冷神清凉。后先然炬 纷成行,惊魂骇目呼娲皇。五丁巨灵开洪荒,能为造 化呈文章。上真群圣来仙幢,错落车马闻腾骧。狮蹲 虎踞形飞扬,向人作势爪牙张。美人隐隐芙蓉妆,珊 瑚丛架围仙床。氤氲石髓沾衣裳,镗𨱏互响声铿锵。 前人留句争辉煌,谁堪独步夸词场。我来四顾生彷 徨,吁嗟人世多面墙。
《游水目山》前人
“名山劳梦寐,纡径此来游。”远指层崖树,斜盘断壑流。 到门诸籁发,入座一龛幽。不用深相款,尘踪自许留。
《游罗汉寺》施昱
一到诸天上,秋风觉更凉。桂花飘合殿,松影匝回廊。 路折山环翠,泉流石喷香。真成幽绝处,尘虑与俱忘。
《崇圣寺》杨士云
岑楼无碍倚虚空,槛外平铺十九峰。霸业三分非汉 鼎,佛都千载有唐钟。林端细雨浮山黛,天际微风变 水容。冠盖于今能尽赋,《扬雄》偏得号《词宗》。
《游玉局寺》李自强
海风吹晓上层台,玉局仙人安在哉。一带山河无限 好,百年怀抱此时开。菊从雨后都开遍,雁到秋深不 肯来。一曲浩歌归兴晚,夕阳人影共徘徊。
《水目寺》闫应云
此水相传卓锡泉。不知宫殿自何年。残碑半护云山 冷。古木平临海月偏。晓起烟霞迷下界。夜深钟磬落 诸天。我来拂坐昙花侧。万壑松风拄杖边。
《梁王山吊古》朱克瀛
郡城东北古梁山,百岁兴亡似梦间。回辇已无当日 路,避兵空有旧时关。夕阳影里闻樵唱,古木阴中见 鹤还。四海于今归一统,皇风万里被诸蛮。
《大理怀古》前人
西南奇胜满梁州,沧洱雄封控上游。张盛传经开礼 乐,段蒙辟地自春秋。献花逸事高三塔,写韵才名压 十楼。祇有穷兵天宝恨,万人冢畔草含愁。
===夭矫盘清秀,蜿蜒跃碧潺。地灵吁可駴,天险邈难攀。 井络称雄镇,坤维倚大闲。往来无六诏,俯仰了群蛮。 “圣代提封阔,元戎遴选难。度辽推世胄,越嶲靖神奸。 虎节光推毂,犀毗响赐环。铭功崖畔石,宁羡玉门班。”
《玉局寺》杨慎
仙是“青城客,山留《玉局》名。浑如故乡地,偏动故人情。”
《宿邓川驿》彭纲
风走落叶声,山犬吠不已。披衣夜出户,明月照溪水。
《感通寺》李元阳
“渺渺寒山独自游,松青云白却相留。”《一声长》,�知何 处,吟落江门一派秋。
《渡兰沧江》前人
兰津江水迥无涯,万里云横不见家。病里偶然舒倦 眼,满山开遍野桃花。
《人月圆》〈泛大理海子〉明·杨慎
好风丽日相迎送,渺渺碧波平。玉几云凭,金梭烟织, 宝刹霞明。邀散神仙。寻闲洲岛,上,小蓬瀛。海流东 逝,海天南望,海月西生。
大理府部纪事
《水经注》:“益州叶榆河过不韦县,县故九隆哀牢之国 也,有牢山,其先有妇人名沙台,居于牢山,捕鱼水中, 触沉木,若有感,因怀孕,产十子。后沉木化为龙,出水, 九子惊走,一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拖之。其母鸟 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为九隆。及长,诸兄遂相 共推九隆为王。后牢山下有一夫一妇,生十女,九隆” 皆以为妻,遂因孳育,皆画身,像龙文,衣皆著尾。九隆 死,世世不与中国通。汉建武二十三年,王遣兵乘革 船,南下水,攻汉《鹿崩》民。《鹿崩》民弱小,将为所擒。于是 天大震雷疾雨,南风漂起,水为逆流,波涌二百馀里, 革船沉没,溺死数千人。后数年,复遣六王将万许人 攻《鹿崩》,《鹿崩》王与战,杀六王,哀牢耆老共埋之。其夜, 虎掘而食之。明旦,但见骸骨,惊怖引去,乃惧。谓其耆 老、小王曰:“哀牢犯徼,自古有之。今此攻鹿崩,辄被天 诛,中国有受命之王乎?何天祐之明也!”即遣使道越 巂奏献,求乞内附,长保塞徼。汉明帝永平十二年,置 为永平郡,郡治不韦县。盖秦始皇徙吕不韦子孙于 此,故以不韦名县,北去叶榆六百馀里。榆水不迳,其 县自不韦北注者,卢食禁水耳。榆水自县南迳遂久 县东,又迳姑复县西,与淹水合。又东南迳永昌邪龙 县。县以建兴三年刘禅分隶云南,于不韦县为东北 云。
《府志》:“汉章帝建初二年,甘露降。云南县有神鹿两头。” 《宋史席旦传》:“旦复知成都,朝廷开西南彝黎,州守诣 幕府白事,言云南大理国求入朝献。旦引唐南诏为 属患,拒却之。”
《清波杂志》:“曾祖侍绍圣经筵,至政和五年,以右文殿 修撰知桂州。时归明人观察使黄璘措置广西边事, 招徕大理国进奉,朝廷疑之,下本路帅臣究实,曾祖 抗章言伪冒,忤蔡京意,乃落职宫祠。及绍兴三年,宰 执进呈广西宣谕,明橐奏大理进奉及买马事,高宗 曰:‘遐方异域,何由得实?彼曰‘进奉,实利于贾贩,进奉’’” 可勿,许令买马可也。宰臣奏:“异时广西奏大理入贡 事可为鉴。”当日言者深指其妄,黄璘以是获罪,盖谓 是也。当亦载于《国史》。
《元史郑鼎传》:鼎迁阳城县军民长官。庚戌,从宪宗征 大理国,自六盘山经临洮,下西蕃诸城,抵雪山。山径 盘屈,舍骑徒步,常背负宪宗以行。敌据扼险要,鼎奋 身力战,敌败北,帝壮之,赐马三匹。至金沙河,波涛汹 涌,帝临水傍危石,立马观之,鼎谏曰:“此非圣躬所宜。” 亲扶下马,帝嘉之。俄围大理,昼夜急攻,城陷,禽其主, 大理平。师还,命鼎居后。道经吐蕃,全军而归。
《通志》:“明孝宗弘治五年五月,大理、点苍两溪大水,冲 断西门城关水入城。”
十四年六月朔,大理大雷雨,点苍、白石二溪水涨,漂 没民居五百七十馀所,溺死三百馀人。秋,《浪穹霪》雨, 山崩水溢,冲圮民居,溺死百馀人。
武宗正德十一年六月,邓川雷击杀蛇,长丈馀,围尺 许。黑雀数万,坏禾苗。十一月,彩云见于邓川,二日乃 散。
世宗嘉靖元年五月,邓川一村出异虫,背有火星三 十二点,经月始不见。
三十四年九月,云南县“雨雹,大如鸡卵,有棱,入地深尺许,禾稼尽伤,人畜食败禾者辄病死。”
熹宗天启元年冬,甘露降于云龙。
三年二月,甘露降于大理,圆莹如珠。三月,“云龙三崇 山鸣如轰雷。”四月,云南县地震,倾楼橹雉堞,坏民居 五百馀所。大理地震,声如吼,地裂五区。
大理府部杂录
《程史》:绍圣二年四月甲申,黄山谷以史事谪黔南道 间,作《竹枝词》二篇,题歌罗驿曰:“撑崖拄谷蝮蛇愁,入 箐攀天猿掉头。鬼门关外莫言远,五十三驿是皇州。 浮云一百八盘萦,落日四十九度明。鬼门关外莫言 远,四海一家皆弟兄。”又自书其后曰:“古乐府有‘巴东 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霑裳’。”但以抑怨之音,和为 数叠,惜其声今不传。余自荆州上峡入黔中,备尝山 川险阻,因作二叠传与巴娘,令以竹枝歌之,前一叠 可和云:“鬼门关外莫言远,五十三驿是皇州。”后一叠 可和云:“鬼门关外莫言远,四海一家皆弟兄。”或各用 四句入阳关,小秦王亦可歌也。是夜宿于驿,梦李白 相见于山间,曰:“予往谪夜郎,于此闻”杜鹃,作《竹枝词》 三叠,世传之不仔细,忆集中无有,三诵而使之传焉。 其辞曰:“一声望帝花片飞,万里明妃雪打围。马上胡 儿那解听,琵琶应道不如归。竹竿坡面蛇倒退,摩围 山腰胡孙愁。杜鹃无血可续泪,何日金鸡赦九州。命 轻人鲊瓮头船,日瘦鬼门关外天。北人堕泪南人笑, 青壁无梯闻杜鹃。”今《豫章集》所刊,盖自谓梦中语也。 音响节奏似矣,而不能揜其真,亦寓言之流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