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人事典/第023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二十三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人事典
第二十三卷目录
形神部总论
素问〈八正神明论篇〉
关尹子〈四符篇〉
管子〈心术篇〉
韩子〈解老篇〉
汉书〈司马迁传〉
淮南子〈原道训 俶真训 精神训〉
白虎通〈情性〉
新论〈清神篇〉
祛疑说〈阳神阴灵之说〉
文公政训〈论精神〉
艺圃折中〈论神〉
病榻寤言〈元神〉
图书编〈精神问答 精神总论 五脏七神〉
形神部艺文一
神灭论 梁范缜
难范缜神灭论 沈约
形神论 前人
神不灭论 前人
形神部艺文二〈诗〉
形影神〈形赠影 影答形 神释〉晋陶潜
形神部纪事
形神部杂录
人事典第二十三卷
形神部总论
素问
《八正神明论篇》
帝曰:“夫子数言形与神,何谓形?何谓神?愿卒闻之。”
〈注〉形,谓身形。神,谓神气。
岐伯曰:请言形,形乎形,目冥冥,问其所病,索之于经, 慧然在前,按之不得,不知其情,故曰形。
〈注〉所谓形者,观其冥冥而知病之所在也。《邪气篇》曰:“虚邪之中人也,洒淅动形。正邪之中人也微,先见于色,不知于身,若有若无,若亡若存,有形无形,莫知其情。故曰:按之不得,不知其情。”
帝曰:何谓神?岐伯曰:“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 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 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
〈注〉所谓神者,谓气至之若神也。“耳不闻”者,毋闻人声,以收其精也。目明者,观于冥冥也。志者,心之所之也。言心开而志先慧悟也。“口弗能言”者,得气之妙,不可以言语形容也。“俱视独见”者,众人之所共视,而我独知之也。适,至也,言气志若昏,而我昭然独明也。气至而冇效,效之信,若风之吹云,明乎若见苍天矣。
关尹子
《四符篇》
水,可析可合,精无人也,火因膏因薪,神无我也。故耳 蔽前后皆可闻,无人智崇,无人一奇,无人冬凋秋物, 无人,黑不可变,无人北寿,无人皆精,舌即齿牙成言, 无我礼卑,无我二偶,无我夏因春物,无我赤可变,无 我南夭,无我皆神。以精无我,故米去壳则精存,以神 无我,故鬼凭物则神见。全精者忘是非,忘得失,在此 者非彼。“抱神者,时晦明,时强弱”,在彼者非此。
精神,水火也。五行互生灭之,其来无首,其往无尾,则 吾之精一滴无存亡尔,吾之神一欻无起灭尔,惟无 我无人,无首无尾,所以与天地冥。
“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精主水,魄主金,金生 水,故精者魄藏之。神主火,魂主木,木生火,故神者魂 藏之。惟火之为物,能镕金而销之,能燔木而烧之,所 以冥魂魄。惟精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人为精。神在 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人为神。魄在天为燥,在地为金, 在人为魄。魂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人为魂。惟以我 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譬如万水可合为一水;以我 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譬如万火可合为一火;以我 之魄合天地万物之魄,譬如金之为物,可合异金而 镕之为一金;以我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魂,譬如木之 为物,可接异木而生之为一木。则天地万物皆吾精、 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
五行之运,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 因魄有精,五行回环不已,所以我之伪心,流转造化, 几亿万岁,未有穷极。
“如桴扣鼓。鼓之形者,我之有也,鼓之声者,我之感也。 桴已往矣,馀声尚存,终亦不存而已矣。鼓之形如我 之精,鼓之声如我之神,其馀声者,犹之魂魄。”知夫倏 往倏来,则五行之气,我何有焉。夫果之有核,必待水
火土三者具矣,然后相生不穷。三者不具,如大旱大潦大块,皆不足以生物。夫精水神火意土三者本不交,惟人以根合之,故能于其中横见有事,犹如术祝 者,能于至无中见多有事。
魂者,木也,木根于冬水,而华于夏火,故人之魂藏于 夜精,而见于昼神。合乎精,故所见我独,盖精未尝有 人;合乎神,故“所见人同”,盖神未尝有我。
“知夫此身如梦中身,随情所见者,可以飞神作我而 游太清。知夫此物如梦中物,随情所见者,可以凝精 作物而驾八荒。是《道》也,能见精神而久生,能忘精神 而超生。吸气以养精,如金生水,吸风以养神,如木生 火,所以假外以延精神。漱水以养精,精之所以不穷。 摩火以养神,神之所以不穷,所以假内以延精神。”若 夫忘精神而超生者,吾尝言之矣。
人勤于礼者,神不外驰,可以集神;人勤于智者,精不 外移,可以摄精。
管子
《心术篇》
世人之所职者,精也。去欲则宣,宣则静矣。静则精,精 则独立矣。独则明,明则神矣。神者,至贵也,故馆不辟 除,则贵人不舍焉。故曰:“不洁则神不处。”
韩子
《解老篇》
《书》之所谓治人者,适动静之节,省思虑之费也。所谓 事天者,不极聪明之力,不尽智识之任。苟极尽则费 神多,费神多则盲聋悖狂之祸至,是以啬之。啬之者, 爱其精神,啬其智虑也。
众人之用神也躁,躁则多费,多费之谓侈。圣人之用 神也静,静则少费,少费之谓啬。知治人者,其思虑静, 知事天者,其孔窍虚。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 气自入,故曰:“重积德。”积德而后神静,神静而后和多。 凡所谓祟者,魂魄去而精神乱,精神乱则无德。鬼不 祟人则魂魄不去,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乱,精神不乱 之谓。有德上盛畜积而鬼不乱其精神,则德尽在于 民矣。
汉书司马迁传
太史公《论六家要指》:
凡人之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 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合, 故圣人重之。由此观之,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具。不 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淮南子
《原道训》
“夫性命者,与形俱出其宗,形备而性命成,性命成而 好憎生矣。故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规矩不 能方圆,钩绳不能曲直,天地之永,登丘不可为修,居 卑不可为短。是故得道者穷而不慑,达而不荣,处高 而不机,持盈而不倾,新而不朗,久而不渝,入火不焦, 入水不濡。是故不待势而尊,不待财而富,不待力而” 强,平虚下流,与化翱翔。若然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 不利货财,不贪势名。是故不以康为乐,不以慊为悲, 不以贵为安,不以贱为危。形神气志,各居其宜,以随 天地之所为。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 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是故圣人使人各处 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而 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 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夫举天下万物, 蚑《蛲贞》虫,蝡动蚑作,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何也?以 其性之在焉而不离也,忽去之则骨肉无伦矣。今人 之所以眭然能视,膋然能听,形体能抗,而百节可屈 伸;察能分白黑,视丑“美,而知能别同异、明是非”者,何 也?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之 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系者,其行也,足迹趎坎,头抵 植木,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见也,呼之而不能闻 也,耳目去之也。然而不能应者,何也?神失其守也。故 在于小则忘于大,在于中则忘于外,在于上则忘于 下,在“于左则忘于右,无所不充则无所不在。”是故贵 虚者以毫末为宅。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难而 越沟渎之险者,岂无形神气志哉?然而用之异也,失 其所守之位,而离其外内之舍,是故举错不能当,动 静不能中,终身运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而迹蹈于 污壑阱陷之中。虽生俱与人钧,然而不免为人戮笑 者,何也?形神相失也。故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 为制者,神从而害。贪饕多欲之人,漠睧于势利,诱慕 于名位,冀以过人之智,植于高世,则精神日以耗而 弥远。久淫而不还,形闭中距,则神无由入矣。是以天 下时有盲忘自失之患,此膏烛之类也,火逾然而消 逾亟。夫精神气志者,静而“日充者以壮,躁而日耗者 以老。”是故圣人利养其神,和柔其气,平夷其形,而与 道沈浮俛仰,恬然则纵之,迫则用之。其纵之也若委 衣,其用之也若发机。如是则万物之化无不偶,而百 事之变无不应
《俶真训》
“昔公牛哀转病也,七日化为虎。其兄掩户而入,觇之, 则虎搏而杀之。是故文章成兽,爪牙移易,志与心变, 神与形化。方其为虎也,不知其尝为人也。方其为人, 不知其且为虎也。”二者代谢舛驰,各乐其成形,狡猾 钝惛,是非无端,孰知其所萌?夫水向冬则凝而为冰, 冰迎春则泮而为水,冰水移易于前后,若周员而趋, “孰暇知其所苦乐乎?”是故形伤于寒暑燥湿之虐者, 形死而神壮;神伤于喜怒思虑之患者,神尽而形有 馀。故“罢马之死也,剥之若槁;狡狗之死也,割之犹濡。” 是故伤死者其鬼娆,时既者其神漠,是皆不得形神 俱没也。夫圣人用心,杖性依神,相扶而得终始,是故 其寐不寝,其觉不忧。古之人有处混冥之中,神气不 荡于外,万物恬漠以愉静,搀抢衡杓之气,莫不弥靡 而不能为害。当此之时,万民猖狂,不知东西,含哺而 游,鼓腹而熙,交被天和,食于地德,不以曲,故是非相 尤。茫茫沈沈,是谓大治。于是在上位者,左右而使之, 毋淫其性,镇抚而有之,毋迁其德。是故仁义不布而 万物繁殖,赏罚不施而天下宾服,其道可以大美兴 而难以算计举也。
《精神训》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象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 濛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 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 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是 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门, 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圣人法天顺情,不拘 于俗,不诱于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阴阳为纲,四时 为纪。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夫静漠者,神明之宅也。虚无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 求之于外者,失之于内,有守之于内者,失之于外。譬 犹本与末也,从本引之,千枝万叶,莫不随也。夫精神 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故曰:“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故 曰:“一月而膏,二月而胅,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 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动,九月而躁,十月而 生。”形体以成,五藏乃形。是故肺主目,肾主鼻,胆主口, 肝主耳,脾主舌,外为表而内为里,开闭张歙,各有经 纪。故头之圆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天有四时、五行、 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窍,三百六 十六节。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故胆为云, 肺为气,肝为风,肾为雨,脾为雷,以与天地相参也,而 心为之主。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日中 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蚀无光;风雨 非其“时,毁折生灾。五星失其行,州国受殃。”夫天地之 道,至纮以大尚犹节其章光,爱其神明。人之耳目,曷 能久熏劳而不息乎?精神何能久驰骋而不既乎?是 故血气者,人之华也,而五藏者,人之精也。夫血气能 专于五藏而不外越,则胸腹充而嗜欲省矣。胸腹充 而嗜欲省,则耳目清,听视达矣。耳目清听视达,谓之 明。五藏能属于心而无乖,则㪍志胜而行不僻矣。㪍 志胜而行不僻,则精神盛而气不散矣。精神盛而气 不散则理,理则均,均则通,通则神,神则以视无不见, 以听无不闻也,以为无不成也。是故忧患不能入也, 而邪气不能袭。故事有求之于四海之外而不能遇, 或守之于形骸之内而不见也。故所求多者所得少, 所见大者所知小。夫孔窍者,精神之户牖也;而气志 者,五藏之使候也。耳目淫于声色之乐,则五藏摇动 而不定矣。五藏摇动而不定,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 血气滔荡而不休,则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矣。精神 驰骋于外而不守,则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 矣。使耳目清明元达而无诱慕,气志虚静恬愉而省 嗜欲,五藏定宁充盈而不泄,精神内守形骸而不外 越,则望于往世之前而视于来事之后,犹未足为也, 岂直祸福之间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以言 夫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是故五色乱目,使目不明; 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五味乱口,使口爽伤;趋舍滑心 使行飞扬。此四者,天下之所养性,然皆人累也。故曰: “嗜欲者使人之气越,而好憎者使人之心劳。弗疾去 则志气日耗。”夫人之所以不能终其寿命,而中道夭 于刑戮者,何也?以其生生之厚。夫惟能无以生为者, 则所以修得生也。夫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 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则无一之能知 也。譬吾处于天下也,亦为一物矣,不识天下之以我 备其物与?且惟无我而物无不备者乎?然则我亦物 也,物亦物也,物之与物也,又何以相物也?虽然,其生 我也,将以何益?其杀我也,将以何损?夫造化者,既以 我为坏矣,将无所违之矣。吾安知夫刺炙而欲生者 之非惑也?又安知夫《绞经》而求死者之非福也?或者 “生乃徭役也,而死乃休息也。天下茫茫,孰知之哉?其
生我也,不强求已;其杀我也,不强求止。欲生而不事憎死而不辞,贱之而弗憎,贵之而弗喜,随其天资而安之不极。吾生也有七尺之形,吾死也有一棺之土。 吾生之比于有形之类,犹吾死之沦于无形之中也。 然则吾生也,物不以益众,吾死也,土不以加厚”,吾又 安知所喜憎利害于其间乎?夫造化者之攫援物也, 譬犹陶人之埏埴也,其取之地而已为盆盎也,与其 未离于地也无以异;其已成器而破碎漫澜而复归 其故也,与其为盆盎亦无以异矣。夫临江之乡,居人 汲水以浸其园,江水弗憎也。苦洿之家决洿而注之 江,洿水弗乐也。是故其在江也无以异其浸园也,其 在洿也亦无以异其在江也。是故圣人因时以安其 位,当世而乐其业。夫悲乐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 过也,好憎者,心之暴也。故曰:“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 化。”静则与阴俱闭,动则与阳俱开,精神澹然无极,不 与物散而天下自服。故心者,形之主也;而神者,心之 宝也。形劳而不休则蹶,精用而不已则竭。是故圣人 贵而尊之,不敢越也。夫有夏后氏之璜者,匣匮而藏 之,宝之至也。夫精神之可宝也,非直夏后氏之璜也。 是故圣人以无应有,必究其理;以虚受实,必穷其节, 恬愉虚静,以终其命。是故无所甚疏,无所甚亲,抱德 炀和,以顺于天,与道为际,与德为邻,不为福始,不为 祸先,魂魄处其宅而精神守其根,死生无变于己,故 曰“至神。”所谓真人者,性合于道也。故有而若无,实而 若虚,处其一而不知其二,治其内而不识其外,明白 太素,无为复朴,体本抱神,以游于天地之樊,芒然彷 徉于尘垢之外,而消摇于无事之业,浩浩“荡荡乎机 械之巧,弗载于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为变,虽天 地覆育,亦不与之抮抱矣。审乎无瑕而不与物糅,见 事之乱而能守其宗。若然者,正肝胆,遗耳目,心志专 于内,通达耦于一,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浑然而 往,逯然而来,形若槁木,心若死灰,忘其五藏,损其形 骸,不学而知,不视而见,不“为而成,不治而辩,感而应, 迫而动,不得已而往,如光之耀,如景之效。以道为𬘓, 有待而然。抱其太清之本而无所容与,而物无能营, 廓惝而虚,清靖而无思虑,大泽焚而不能热也,河汉 涸而不能寒也,大雷毁山而不能惊也,大风晦日而 不能伤也。是故视珍宝珠玉犹石砾也,视至尊穷宠 犹行客也,视毛嫱西施”,犹颠丑也;以死生为一化,以 万物为一方,同精于太清之本,而游于忽区之旁;有 精而不使,有神而不用,契大浑之朴,而立至清之中。 是故其寝不梦,其智不萌,其魄不抑,其魂不腾,反复 终始,不知其端绪。甘瞑于太宵之宅,而觉视于昭昭 之宇,休息于无委曲之隅,而游敖于无形垺之野,居 而无容,处而无所,其动无形,其静无体,存而若亡,生 而若死,出入无间,役使鬼神,沦于不测,入于无间,以 不同形相嬗也。终始若环,莫得其伦,此精神之所以 能假于道也。是故真人之所以游,若吹呴呼吸,吐故 内新,熊经鸟伸,凫浴猿躩,䲭视虎顾,是养形之人也, 不以滑心,使神滔荡而不失其“充,日夜无伤而与物 为春”,则是合而生时于心也。且人有成形而无损于 心,有缀宅而无耗精。夫癞者趋不变,狂者形不亏,神 将有所远徙,孰暇知其所为。故形有摩而神未尝化 者,以不化应化,千变万紾而未始有极,化者复归于 无形也,不化者与天地俱生也。夫木之死也,青青去 之也。夫使木生“者岂木也?犹充形者之非形也。”故生 生者未尝死也,其所生则死矣;化物者未尝化也,其 所化则化矣。轻天下则神无累矣,细万物则心不惑 矣,齐死生则志不慑矣,同变化则明不眩矣。众人以 为虚言,吾将举类而实之。人之所以乐为人主者,以 其穷耳目之欲,而适躬体之便也。今高台层榭,人之 “所丽也;而尧朴桷不斲,素题不枅;珍怪奇味,人之所 美也;而尧粝粢之饭,藜藿之羹;文绣狐白,人之所好 也;而尧布衣揜形,鹿裘御寒。养性之具不加厚,而增 之以任重之忧。故举天下而传之于舜,若解重负然, 非直辞让,诚无以为也,此轻天下之具也。”禹南省方, 济于江,黄龙负舟,舟中之人五色无主,禹乃熙笑而 称曰:“我受命于天,竭力而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何 足以滑和。”视龙犹蝘蜓,颜色不变,龙乃弭耳掉尾而 逃。禹之视物亦细矣。郑之神巫相壶子,林见其征,告 列子。列子行,泣报壶子。壶子持以天壤,名实不入,机 发于踵。壶子之视死生亦齐矣。子求行年五十有四, 而病伛偻,脊管高于顶。�下迫颐,两脾在上,烛管指 天,匍匐自窥于井,曰:“伟哉造化者,其以吾为此拘拘 耶?”此其视变化亦同矣。故睹尧之道,乃知天下之轻 也;观禹之志,乃知天下之细也;原《壶子》之论,乃知死 生之齐也;见《子求》之行,乃知变化之同也。夫至人倚 不拔之柱,行不关之涂,禀不竭之府,学不死之师,无 往而不遂,无至而不通,生“不足以挂心,死不足以幽 神,屈伸俛仰,抱命而婉转,祸福利害,千变万紾,孰足 以患心?若此人者,抱素守精,蝉蜕蛇解,游于太清,轻 举独住,忽然入冥,凤凰不能与之俪,而况斥鷃乎?势位爵禄,何足以概志也?”晏子与崔杼盟,临死地而不 易其义,殖华将战而死,莒君厚赂而止之,不改其行。 故晏子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殖华可止以义,而 不可县以利;君子义死,而不可以富贵留也;义为,而 不可以死亡恐也。”彼则直为义耳,而尚犹不拘于物, 又况无为者矣。尧不以“有天下为贵,故授舜;公子札 不以有国为尊,故让位;子罕不以玉为富,故不受宝; 务光不以生害义,故自投于渊。”由此观之,至贵不待 爵,至富不待财,天下至大矣,而以与他人;身至亲矣, 而弃之渊,外此其馀无足利矣。此之谓无累之人,不 以天下为贵矣。上观至人之论,深原道德之意,以下 考世俗之行,乃足羞也。故通许由之意,《金縢》《豹韬》废 矣;延陵季子不受吴国而讼闲田者,惭矣;子罕不利 宝玉而争券契者,愧矣;务光不污于世,而贪利偷生 者闷矣。故不观大义者,不知生之不足贪也;不闻大 言者,不知天下之不足利也。今夫穷鄙之社也,叩盆 拊瓴,相和而歌,自以为乐矣。尝试为之击建鼓,撞巨 钟,乃始仍仍然知其盆瓴之足羞也。藏《诗》《书》,修文学, 而不知至论之旨,则拊盆叩瓴之徒也。夫以天下为 者,学之建鼓矣。尊势厚利,人之所贪也,使之左据天 下图,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由此观之,生尊于天 下也,圣人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馀,无 天下不亏其性,有天下不羡其和,有天下无天下,一 实也。今赣人敖仓,予人河水,饥而餐之,渴而饮之,其 入腹者不过箪食瓢浆则身饱而敖仓不为之减也, 腹满而河水不为之竭也,有之不加饱,无之不为饥, 与“守其圌𥫱,有其井”,一实也。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 大忧内崩,大怖生狂,除秽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乃 为大通。清目而不以视,静耳而不以听,钳口而不以 言,委心而不以虑,弃聪明而反太素,休精神而弃知, 故觉而若昧,以生而若死,终则反本,未生之时而与 化为一体,死之与生,一体也。今夫繇者,揭䦆臿,负笼 土,盐汗交流,喘息薄喉。当此之时,得茠越下,则脱然 而喜矣。岩穴之间,非直越下之休也。病疵瘕者,捧心 抑腹,膝上叩头,蜷跼而谛,通夕不寐。当此之时,哙然 得卧,则亲戚兄弟欢然而喜。夫修夜之宁,非直一哙 之乐也。故知宇宙之大,则不可劫以死生;知养生之 和,则不可县以天下;知未生之乐,则不可畏以死;知 许由之贵于舜,则不贪物。墙之立,不若其偃也,又况 不为墙乎?冰之凝,不若其释也,又况不为冰乎?自无 跖有,自有《跖无》,终始无端,莫知其所萌。非通于外内, 孰能无好憎?无外之外,至大也;无内之内,至贵也。能 知大贵,何往而不遂?衰世凑学,不知原心反本,直雕 琢其性,矫拂其情,以与世交。故目虽欲之,禁之以度; 心虽乐之,节之以礼;趋翔周旋,诎节卑拜,肉凝而不 食,酒澄而不饮,外束其形,内总其德,钳阴阳之和,而 迫性命之情,故终身为悲人。达至道者则不然,理性 情,治心术,养以和,持以适,乐道而忘贱,安“德而忘贫。 性有不欲,无欲而不得;心有不乐,无乐而弗为。无益 于情者,不以累德;不便于性者,不以滑和。故纵体肆 意,而度制可以为天下仪。”今夫儒者不本其所以欲 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乐而闭其所乐,是犹决江 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夫牧民者犹畜禽兽也,不塞 其囿垣,使有野心,系绊其足以禁其动,而欲修生寿 终,岂可得乎?夫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学 也。然颜回夭死,季路葅于卫,子夏失明,冉伯牛为厉, 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见曾子,一臞 一肥。曾子问其故,曰:“出见富贵之乐而欲之,入见先 王之道又说之。两者心战故臞,先王之道胜故肥。”推 此志,非能贪富贵之位,不便侈靡之乐,直宜迫性闭 欲,以义自防也。虽情心郁殪,形性屈竭,犹不得已自 强也,故莫能终其天年。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度形而 衣,容身而游,适情而行,馀天下而不贪,委万物而不 利,处大廓之宇,游无极之野,登太皇,冯太一,玩天地 于掌握之中,夫岂为贫富肥臞哉?故儒者非能“使人 弗欲而能止之,非能使人弗乐而能禁之。”夫使天下 畏刑而不敢盗,岂若能使无有盗心哉!越人得髯蛇 以为上肴,中国得而弃之无用。故知其无所用,贪者 能辞之;不知其无所用,廉者不能让也。夫人主之所 以残亡其国家,捐弃其社稷,身死于人手,为天下笑, 未尝非为非欲也。夫仇由贪大钟之赂而亡其国,虞 君利垂棘之璧而擒其身,献公艳骊姬之美而乱四 世,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时葬,胡王淫女乐之娱 而亡上地。使此五君者,适情辞馀,以己为度,不随物 而动,岂有此大患哉?故射者非矢不中也,学射者不 治矢也;御者非辔不行,学御者不为辔也。知冬日之 箑,夏日之裘无用于己,则万物之变为尘埃矣。故以 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
白虎通
《情性》
“精神”者,何谓也?精者,静也,太阴施化之气也,象火之化任生也。神者,恍惚,太阴之气也。
新论
《清神篇》
形者心之器也,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宝也。故神 静而心和,心和而形全。神躁则心荡,心荡则形伤。将 全其形,先在理神。故恬和养神,则自安于内,清虚栖 心,则不诱于外,神恬心清,则形无累矣。虚室生白,吉 祥至矣。人不照于烁金,而照于莹镜者,以莹能明也。 不鉴于流波,而鉴于静水者,以静能清也。镜水以明 清之性,故能形物之形。由此观之,神照则垢灭,形静 则神清。垢灭则内欲永尽,神清则外累不入。今清歌 奏而心乐,悲声发而心哀,神居体而遇感推移。以此 而言之,则情之变动,自外至也。夫一哀一乐,犹搴正 性,况万物之众,而能拔擢以生心神哉?故万人弯弧 以向一鹄,鹄能无中乎?万物眩矅以惑一生生能无 伤乎?七窍者,精神之户牖也。志气者,五脏之使候也。 耳目之与声色,鼻口之与芳味,肌体之于安适,其情 一也。七窍徇于好恶,则精神驰骛而不守;志气縻于 趣舍,则五脏滔荡而不安。嗜欲连绵于外,心腑壅塞 于内,蔓衍于荒淫之波,留连于是非之境,而不败德 伤生者,盖亦寡矣。是以圣人“清目而不视,静耳而不 听,闭口而不言,弃心而不虑,贵身而忘贱,故尊势不 能动;乐道而忘贫,故厚利不能倾。容身而处,适情而 游,一气浩然,纯白于衷,故形不养而心自全,心不劳 而道自至也。”
祛疑说
《阳神阴灵之说》
有客举《倩女离魂》话,因及张紫阳与雪窦禅师入定 事,谓雪窦以禅定成至阴之爽,故不能持物而还;紫 阳以金丹凝至阳之神,故能持果而返。此事之有无, 不必深辨,大概先辈以此别性宗,与神形俱妙之功 用不同耳。因语客曰:“阳神能运物,阴神不能运,固也。 今山魈物精邪鬼而已,飞瓦走石,运致宝货,瞬息千 里,谓之阳神,可乎?”客不能对。后每以此问人,莫得其 说。呜呼!知此说者,其知性命之所以不同欤!
文公政训
《论精神》
问:“精神收敛便昏,是如何?”曰:“也不妨。”又曰:“昏毕竟是 慢。如临君父渊崖必不如此。”又曰:“若倦且磕,睡些时 无害。”问:“非是读书过当,倦后如此。是才收敛来,稍久 便困?”曰:“便是精神短后如此。”
艺圃折中
《论神》
足履平地,径咫而广半,互而进之,亦如是而已。今置 榱桷于平地,乘而履之,已杌陧而不安,移而为涧溪 之梁,越者必股栗毛寒,汗溢气夺。又移而驾之不测 之渊,临而拟之,身足皆废。夫步武之地不过容足,足 之外广狭何与焉?而安危相悬者?履生于视,视生于 气,气生于神,贯虱承蜩,操舟运斤,非人绝之巧,一其 神也,则醉人不惧,其神全也;达人不碍,其神固也;贤 人不惑,其神藏也;高人不妄,其神守也;圣人不忧,其 神安也;神人不测,其神运也。奇常无实状,好恶无实 情。举世皆嗜瘢逐臭,则熊掌芝兰必以为可恶;大地 皆金瑰珠玉,而瓦砾者不多得,且不常有势必以为 奇。情与见移,见与境夺,幻妄颠倒,可胜既邪。
病榻寤言
《元神》
神依形则生,神离形则死。故形骸者,神之宅舍,形骸 属阴,而元神属阳,阴以实为质,阳以虚为用。心者虚 灵之府,神明之舍。心定则神凝,心虚则神守。《玉皇印 经解》云:“皆在心内运黄庭,昼夜存之得长生。”黄言中, 庭言虚,故养生家有曰:心死则神活。曰心死者,则虚 之谓也。又曰:“未死而学死,当生而无生。”曰无生者,学 “死而忘生之谓也。”如曰:“忘气以养形,忘形以养神矣。 而又曰:‘忘神以养虚’”,盖虚之所藏者深矣。
图书编
《精神问答》
问:“今时有志之士,多知收敛精神,则有谓身之知觉 运用是也,何如?”曰:“心之精神之谓圣,此《礼经》夫子之 训,而一言以尽天下之道者也。是故心以为之根,圣 以为之果,而精之与神,则条达乎心根,敷荣乎圣果, 而为全株宝树者也。盖吾人此心,统天及地,贯古迄 今,浑融于此身之中,而涵育于此身之外,其精莹灵” 明而映照莫掩者谓之“精。”其妙应圆通而变化莫测 者谓之神。神以达精而乃知觉,是知觉虽精所为,而 实未足以尽乎精也。精以显神而身运用,是运用虽 神所为,而实未足以尽乎神也。古之欲明明德于天 下者,其心既统天地、贯古今以为心,则其精神亦统 贯天地古今,以为精为神。故其耳目手足四肢百体 知觉固与人同,而聪明之精通而无外者自与人异; 运用固与人同,而举措之神应而无方者自与人殊夫是以为父子兄弟足法而人自法之,灿然经纶天 下之大经,而齐治均平之无不备举者,端自卓立天 下之大本,格致诚正之无不纯全者出之无穷也。此 之谓“人之圣善之至,学之集大成者,而万世无复加 也。”彼沾沾完养自家精神,以为长生久视之术者,安 足语此?
《精神总论》
夫精神之道至矣。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易》曰:“精 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所以立人道 之先,统幽明之故,皆是物也,岂可以不思乎?人皆曰 我之精神,彼之精神,不知盈天地间,惟一精神,而彼 我之,非知道矣。故吾无精也,以天地之精为精;吾无 神也,以天地之神为神。苟不至德,至道不凝,贵吾有 以凝之耳。苟无以凝之,则精不吾存而神不吾用,精 不吾存,神不吾用,是以昧始终生死之故,不能上下 与天地同流,而自与草木均其朽腐。圣所以益圣,愚 所以益愚,其可以不思乎?虽然,精者常存之实体,神 者应物之妙用,故精神之主也。君子之学贵乎精,凝 精而神在其中矣。是道也,吾质之以《学》《庸》,而本之于 大《易》。《中庸》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 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君子慎其独也。”所谓独者,精 之谓也。何也?精者天下之至一,而独一之谓也。凡天 下之有声者、有色者、万物不齐者,皆不能自生,必有 隐微不可睹闻者主乎其中,然后声色得以生,生于 不穷,是睹闻生于不睹闻也,睹闻生于不睹闻,是不 睹不闻者,天下之至睹至闻也。睹闻有尽,不可睹闻 者无尽,常若显见于睹闻之外,而独见独闻者,此精 之所以常一而可贵也,而当慎矣。《大学》曰:“欲诚其意 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所谓知者,精之谓也。何也? 精者天下之至灵,而知灵明之谓也。身与家国天下 为物“修身与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格物。”物不能自格, 必有至灵不物于物者主乎其中,而后格物之用不 穷。盖知者物之体,物得知而后能成,缘知而后能相 感,故有知则有物,无知则无物矣。物虚而知实,物变 而知不变,知即是物,此精之所以常明而可贵也,而 当致矣。君子贵精之学,质之学,庸如此,不惟是也,《易》 之《文言》曰:“大哉干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又曰:“干知 大始。”夫贵精之学,莫详于《易》,而《易》莫备于干。干之初 画,三百八十四爻之第一爻,盖三才之根本也。其辞 曰:“潜龙勿用。”潜潜于下也。言初之不可用也。然二方 用而见,而三则惕,其终之“履于危。”干之四与初应,盖 重干之《革》于外者也。其辞曰:“或跃在渊。”渊,潜之所也。 言四之跃不可以离乎潜也。然四五方跃而飞而上, 则惧其终之悔于亢。夫《干》之所以中正纯粹而知大 始者,如此。夫曰潜、曰渊、曰中正、曰知,非所谓独与知 者乎?曰“勿用”、曰“惕”、曰“悔”,非所谓慎与致者乎?盖天地 之理,必如是而后干之精健;君子之学,必如是而后 乾乾之精而不息,故三百八十四爻之变至不一,而 《干》常一,吉凶悔吝之赜至不可测,而《干》常知。鬼神非 是无以效其良能,万物非是无以成其终始,非天下 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夫?既曰“潜”曰“勿用”,而又曰健曰 “自强”,何也?曰惟至精而后能健,惟乾乾之至精而后 能自强。故《干》之精似无而实至刚,君子凝精之学,似 柔而实至强,此《干》之所以为仁,而人之所以体仁,在 思而得之也。彼以为我之精神云者,自私而已,岂足 识天地之全,而语贵精之旨哉。
《五脏七神》
五脏有七神,养神之术,去牵引而已矣。牵如牵缆之 牵,引如引弓之引,舟欲疾必牵行之急,矢欲中必引 满之审,缆断则舟往矣,矢释则弓舒矣,欲寡则神凝 矣。《大雅》曰:“无然畔援,无然欣羡,诞先登于岸。”
形神部艺文一
《神灭论》梁·范缜
或问予曰:“神灭何以知其灭也?”答曰:“神即形也,形即 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问曰:“形者无 知之称,神者有知之名。知与无知,即事有异。神之与 形,理不容一。形神相即,非所闻也。”答曰:“形者神之质, 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 得相异也。”问曰:“神故非用,不得为异,其义安在?”答曰: “名殊而体一也。”问曰:“名既已殊,体何得一?”答曰:“神之 于质,犹利之于刀;形之于用,犹刀之于利。利之名非 刀也,刀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无刀,舍刀无利,未闻 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问曰:“刀之与利,或如 来说;形之与神,其义不然。何以言之?木之质无知也, 人之质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岂 非木有一,人有二邪?”答曰:“异哉言乎!人若有如木之 质以为形,又有异木之知以为神,则可如来论也。今 人之质,质有知也;木之质,质无知也。人之质,非木质 也;木之质,非人质也。安有如木之质,而复有异木之知哉?”问曰:“人之质所以异木质者,以其有知耳。人而 无知,与木何异?”答曰:“人无无知之质,犹木无有知之 形。”问曰:“死者之形骸,岂非无知之质邪?”答曰:“是无人 质。”问曰:“若然者,人果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矣?” 答曰:“死者如木,而无异木之知;生者有异木之知,而 无如木之质也。”问曰:“死者之骨骼,非生之形骸邪?”答 曰:“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已革矣,安有生 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问曰:“若生者之形骸, 非死者之骨骼,非死者之骨骼,则应不由生者之形 骸;不由生者之形骸,则此骨骼从何而至此邪?”答曰: “是生者之形骸,变为死者之骨骼也。”问曰:“生者之形 骸虽变为死者之骨骼,岂不从生而有死?则知死体 犹生体也。”答曰:“如因荣木变为枯木,枯木之质,宁是 荣木之体?”问曰:“荣体变为枯体,枯体即是荣体;丝体 变为缕体,缕体即是丝体,有何别焉?”答曰:“若枯即是 荣,荣即是枯,应荣时凋零,枯始结实也。又荣木不应 变为枯木,以荣即枯,无所复变也。荣枯是一,何不先 枯后荣?要先荣后枯,何也?丝缕之义,亦同此破。”问曰: “生形之谢,便应豁然都尽,何故方爱死形,绵历未已 邪?”答曰:“生灭之体,要有其次故也。夫欻而生者必欻 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欻而生者,飘骤是也;渐而 生者,动植是也。有欻有渐,物之理也。”问曰:“形即是神 者,手等亦是邪?”答曰:“皆是神之分也。”问曰:“若皆是神 之分,神既能虑,手等亦应能虑也?”答曰:“手等亦应能 有痛痒之知,而无是非之虑。”问曰:“虑为一为异?”答曰: “知即是虑,浅则为知,深则为虑。”问曰:“若尔,应有二乎?” 答曰:“人体为一,神何得二?”问曰:“若不得二,安有痛痒 之知,复有是非之虑?”答曰:“如手足虽异,总为一人。是 非痛养虽复有异,亦总为一神矣。”问曰:“是非之虑,不 关手足,当关何处?”答曰:“是非之意,心器所主。”问曰:“心 器是五脏之心非邪?”答曰:“是也。”问曰:“五脏有何殊别, 而心独有是非之虑乎?”答曰:“七窍亦复何殊,而司用 不均?”问曰:“虑思无方,何以知是心器所主?”答曰:“五脏 各有所司,无有能虑者,是以心为虑本。”问曰:“何不寄 在眼等分中?”答曰:“若虑可寄于眼分,何故不寄于耳 分邪?”问曰:“虑体无本,故可寄之于眼分。眼目有本,不 假寄于他分也。”答曰:“眼何故有本而虑无本?苟无本 于我形,而可遍寄于异地,亦可张甲之情,寄王乙之 躯,李丙之性,托赵丁之体,然乎哉?不然也。”问曰:“圣人 形犹凡人之形,而有凡圣之殊,故知形神异矣。”答曰: “不然。金之精者能昭,秽者不能昭。有能昭之精,金宁 有不昭之秽质?又岂有圣人之神,而寄凡人之器?亦 无凡人之神,而托圣人之体。是以八采重瞳,勋华之 容;龙颜马口,轩皞之状,形表之异也。比干之心,七窍 列角,伯约之胆,其大若拳。此心器之殊也。”是知圣人 定分,每绝常区,非惟道革群生,乃亦形超万有。凡圣 均体,所未敢安。问曰:“子云圣人之形,必异于凡者”,敢 “问阳货类仲尼,项籍似大舜,舜、项孔阳,智革形同,其 故何邪?”答曰:“珉似玉而非玉,鸡类凤而非凤,物诚有 之,人故宜尔。项、阳貌似而非实似,心器不均,虽貌无 益。”问曰:“凡圣之殊,形器不一,可也。真极,理无有二,而 丘旦殊姿,汤文异状,神不侔色,于此益明矣。”答曰:“圣 同于心器,形不必同也。犹马殊毛而”齐逸,玉异色而 均美,是以晋棘荆和,等价连城,骅驑𫘧骊,俱致千里。 问曰:“形神不二,既闻之矣,形谢神灭,理固宜然。敢问 《经》云‘为之宗庙,以鬼飨之’,何谓也?”答曰:“圣人之教然 也,所以弭孝子之心,而厉偷薄之意,神而明之,此之 谓矣。”问曰:“伯有被甲,彭生豕见,坟素著其事,宁是设 教而已邪?”答曰:“妖怪茫茫,或存或亡,强死者众,不皆 为鬼,彭生、伯有,何独能然?乍为人豕,未必齐、郑之公 子也。”问曰:“《易》称:‘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而不 违’。又曰:‘载鬼一车’,其义云何?”答曰:“有禽焉,有兽焉,飞 走之别也。有人焉,有鬼焉,幽明之别也。人灭而为鬼, 鬼灭而为人,则未之知也。”问曰:“知此神灭,有何利用 邪?”答曰:“浮屠害政,桑门蠹俗,风惊雾起,驰荡不休。吾 哀其弊,思拯其溺。夫竭财以赴僧,破产以趋佛,而不 恤亲戚,不怜穷匮者何?良由厚我之情深,济物之意 浅。是以圭撮涉于贫友,𠫤情动于颜色,千锺委于富 僧,欢意畅于容发。岂不以僧有多稌之期,友无遗秉 之报,务施阙于周急,归德必于在己。又惑”以茫昧之 言,惧以阿鼻之苦,诱以虚诞之辞,欣以兜率之乐。故 舍逢掖,袭横衣,废俎豆,列瓶钵,家家弃其亲爱,人人 绝其嗣续,致使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惰 游,货殚于泥木。所以奸宄弗胜,颂声尚拥。惟此之故, 其流莫已,其病无限。若陶甄禀于自然,森罗均于独 化,忽焉自有,恍尔而无,来也不御,去也不追。乘夫天 理,各安其性。小人甘其垄亩,君子保其恬素。“耕而食, 食不可穷也;蚕而衣,衣不可尽也。下有馀以奉其上, 上无为以待其下。可以全生,可以匡国,可以霸君”,用 此道也。
===得二。”若如《雅论》,此二物不得相离,则七窍百体无处 非神矣。七窍之用既异,百体所营不一,神亦随事而 应,则其名亦应随事而改。神者对形之名,而形中之 形,各有其用,则应神中之神,亦应各有其名矣。今举 形则有四肢百体之异,屈伸听受之别,各有其名,各 “有其用。”言神惟有一名,而用分百体。此深所未了也。 若形与神对。�不可差。何则?形之名多,神之名寡也。 若如来论七尺之神,神则无处非形,形则无处非神 矣。刀则唯刃犹利,非刃则不受利名。故刀是举体之 称,利是一处之目。刀之与利,既不同矣,形之与神,岂 可妄合邪?又昔日之刀,今铸为剑,剑利即是刀利,而 刀形非剑形,于利之用弗改,而质之形已移。与夫前 生为甲,后生为丙。夫人之道或异,往识之神犹传,与 夫剑之为刀,刀之为剑,有何异哉?又一刀之质,分为 二刀,形已分矣,而各有其为。今取一半之身而剖之 为两,则饮龁之生即谢,任重之为不分,又何得以刀 之为利,譬形之与神邪?《来论》谓刀之与利,即形之有 神。刀则举体是一利,形则举体是一神。神用于体,则 有耳目手足之别。手之用不为足用,耳之用不为眼 用,而利之为用无所不可,亦可断蛟蛇,亦可截鸿雁, 非一处偏可割东陵之瓜,一处偏可割南山之竹。若 谓利之为用亦可得分,则足可以执物,眼可以听声 矣。若谓刀背亦有利,两边亦有利,但未锻而铦之耳。 利若遍施四方,则利体无处复立,形方形直,并不得 施利,利之为用,正存一边毫发处耳。神之与形,举体 若合,又安得同乎?刀若举体是利,神用随体则分,若 使刀之与利,其理若一,则胛下亦可安眼,背上亦可 施鼻,可乎?不可也。若以此譬为尽邪,则不尽。若谓本 不尽邪,则不可以为譬也。若形即是神,神即是形,二 者相资,理无偏谢,则“神亡之日,形亦应消。”而今有知 之神亡无知之形在此则神本非形,形本非神,又不 可得强令如一也。若谓“总百体之质谓之形,总百体 之用谓之神。”今百体各有其分,则眼是眼形,耳是耳 形,眼形非耳形,耳形非眼形,则神亦随百体而分,则 眼有眼神,耳有耳神,耳神非眼神,眼神非耳神也。而 偏枯之体,其半已谢,已谢之半,事同木石,譬彼僵尸, 永年不朽,此半同灭,半神既灭,半体犹存,形神俱谢, 弥所骇惕,若夫二负之尸,经亿载而不毁,单开之体, 尚馀质于罗浮,神形若合,则此二士,不应神灭而形 存也。《来论》又云:“欻而生者,欻而灭者,渐而生者,渐而 灭者,请借子之冲,以攻子之城。”渐而灭,谓死者之形 骸,始乎无知,而至于朽烂也。若然则形之与神,本为 一物,形既病矣,神亦告病,形既谢矣,神亦云谢。渐之 为用,应与形俱,形以始亡末朽为渐,神独不得以始 末为渐邪?《来论》又云:“生者之形骸,变为死者之骨骼。” 按如来论生之神明,生之形骸既化为骨骼矣,则生 之神明,独不随形而化乎?若附形而化,则应与形同 体。若形骸即是骨骼,则死之神明,不得异生之神明 矣。向所谓死,定自未死也。若形骸非骨骼,则生神化 为死神,生神化为死神,即是三世,安谓其不灭哉?神 若随形,形既无知矣。形既无知,神本无质,无知便是 神亡,神亡而形在,又不经通。若形虽无知,神尚有知, 形神既不得异,则向之“死形”,翻复非枯木矣。〈�《字典》无此字。〉
《形神论》前人
凡人一念之时,七尺不复关所念之地。凡人一念圣 人,则无念不尽。圣人无已,七尺本自若空。以若空之 七尺,总无不尽之万念,故能与凡夫异也。凡人一念 忘彼七尺之时,则目废于视,足废于践。当其忘目忘 足,与夫无目无足,亦何异哉?凡人之暂无,本实有无, 未转瞬,有已随之。念与形乖则暂忘,念与心谢则复 合;念在七尺之一处,则他处;与异人同,则与非我不 异。但凡人之暂无其无,其无甚促;圣人长无其无,其 无甚远。凡之与圣,其路本同。一念而暂忘,则是凡品; 万念而都忘,则是大圣。以此为言,则形神几乎惑人。 疑因果相主,毫分不爽。美恶之来,皆有定业。而《六度》 所修,咸资力致。若修此力致,复有前“因,因熟果成,自 相感召,则力致之功,不复得立,六度所修,几于废矣。 释迦迈九劫,勇猛所成,勇猛之因,定于无始,本不资 九,安得称劫?”余以为因果、情照,本是二物。先有情照, 却有因果。情照既动,而因果随之;未有情照,因果何 托?因识二涂,用合本异。其本既异,厥体不同。情照别 起,于理非碍。六度九劫差不足疑也。
《神不灭论》前人
含生之类,识鉴相悬,等级参差,千累万沓。昆虫则不 逮飞禽,飞禽则不逮犬马。昺明昭著,不得谓之“不然。 人品以上,贤愚殊性,不相窥涉,不相晓解,燕北越南, 未足云疋。其愚者则不辨菽麦,悖者则不知爱敬。自 斯已上,性识渐弘,班固《九品》,曾未概其万一。何者?贤 之与愚,盖由知与不知也。愚者所知则少,贤者所知
则多。”而万物交加,群方缅旷,情性晓昧,理趣深元。由其涂求其理,既有晓昧之异,遂成高下之差,自此相倾,品级弥峻。穷其原本,尽其宗极,互相推仰,应有所 穷。其路既穷,无微不尽,又不得谓不然也。且五情各 有分域,耳目各有司存,心运则形忘,目用则耳废。何 则?情灵浅弱,心虑杂扰,一念而兼,无“由可至。既不能 兼,纷纠逓袭。一念未成,他端互起,互起众端,复同前 矣。不相兼之由,由于浅惑。惑浅为病,病于滞有。不浅 不惑,出于兼忘。以此兼忘,得此兼照,始自凡夫,至于 正觉。始惑于不惑,不兼至能兼。”又谓不然也。又“昆虫 夭促,含灵靡二,或朝生夕殒,或不识春秋,自斯而进, 修短不一。既有其短”,岂得无长?虚用损年,善摄增寿。 善而又善,焉得无之?又不得谓之不然也。生既可夭, 则寿可无。夭既无矣,则生不可极。形神之别,斯既然 矣。形既可养,神宁独异?神妙形粗,较然有辨。养形可 至不朽,养神安得有穷?养神不穷,不生不灭,始末相 较,岂无其人。自凡及圣,含灵义等,但事有精粗,故人 有凡“圣。圣既长存,在凡独灭。本同末异,义不经通。”《大 圣》贻训,岂欺我哉。
形神部艺文二〈诗〉
《形影神》〈并序〉 晋陶潜
“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 ,斯惑甚焉。故极陈形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释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
《形赠影》
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 谓人最灵智,独复不如兹。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 奚觉无一人,亲识岂相思。但馀平生物,举目情凄洏。 我无腾化术,必尔不复疑。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
《影答形》
存生不可言,卫生每苦拙。诚愿游崑华,邈然兹道绝。 与子相遇来,未尝异悲悦。憩荫若暂乖,止日终不别。 此同既难常,黯尔俱时灭。身没名亦尽,念之五情热。 立善有遗爱,胡为不自竭。酒云能消忧,方此讵不劣。
《神释》
大钧无私力,万物自森著。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 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结托善恶同,安得不相语。 三皇大圣人,今复在何处?彭祖寿永年,欲留不得住。 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龄具。 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形神部纪事
《庄子·在宥篇》:黄帝闻广成子在空同之上,往问至道 之精。广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 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 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 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淮南子道应训》:白公胜虑乱,罢朝而立,倒杖策錣上 贯颐,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 不忘哉?”此言精神之越于外,智虑之荡于内,则不能 漏理其形也。是故神之所用者远,则所遗者近也。 《吴越春秋》:“越王请大夫种而问曰:‘吾昔日受夫子之 言,自免于穷厄之地。今欲奉不羁之计,以雪吾之宿 仇,何行而功乎’?”大夫种曰:“夫欲报怨复仇,破吴灭敌 者,有九术:凡此九术,君王闭口勿传,守之以神,取天 下不难,而况于吴?”
《庄子养生主》篇:“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奏刀𬴃然莫不 中音。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对曰:‘始臣 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 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遇,官知止而神欲行’。” 《魏志刘晔传》注:“《傅子》曰:太祖征晔及蒋济等五人,皆 扬州名士。每舍亭传,未尝不讲所以行军进退之宜”, 虚实战争之术,而晔独不一言。济怪而问之,晔答曰: “对明主,非精神不接,精神可学而得乎?”及见太祖,四 人争对,晔不一言,四人笑之。后乃设远言以动太祖, 太祖适知便止,若是者三。其旨趣以为远言宜征,精 神独见,以尽其机,不宜于猥坐说也。
《晋书卫玠传》:玠字叔宝。刘琰、谢尚共论中朝人士。或 问:杜乂可方卫洗马不?琰云:“杜乂肤清,叔宝神清。” 《温峤传》:峤为王敦左司马,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曰: “钱世仪精神满腹。”峤素有知人之称。凤闻而悦之。 《魏咏之传》:咏之为州主簿,尝见桓元,既出,元鄙其精 神不隽,谓客曰:“庸神而宅伟干,不成令器。”
《南史范缜传》:“范缜著《神灭论》,萧子良使王融谓曰:‘神 灭既自非理,而卿坚执之。以卿才美,何患不至中书 郎?而故乖刺为此’。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 令仆矣,何但中书郎耶《珍珠船独异记》:“北齐侍御史李广,博览群书,众史梦 一人曰:‘我心神也,君使我太苦’。辞去,俄而卒。”
《开元天宝遗事》:明皇每朝政有阙,则虚怀纳谏,大开 士路。早朝,百辟趋班,帝见张九龄风威秀整,异于众 僚,谓左右曰:“朕每见九龄,使我精神顿生。”
《广异记》:“郑齐婴,开元中为吏部侍郎、河南黜陟使。将 归,途次华州,忽见五人衣五方色衣,诣厅再拜,齐婴 问其由,答曰:‘是大使五脏神’。齐婴问曰:‘神当居身中, 何故相见’?答曰:‘神以守气,气竭当散’。婴曰:‘审如是,吾 其死乎’?曰:‘然’。婴仓卒求延晷刻,欲为表章及身后事, 神言:‘还至后衙则可’。婴为设酒馔,皆拜而受。既修表”, 沐浴,服新衣,卧西壁下,至时而卒。
柳少游善卜筮,著名于京师。天宝中,有客持一缣诣 少游,引入问故,答曰:“愿知年命。”少游为作卦,成而悲 叹曰:“君卦不吉,合尽今日暮。”其人伤叹久之,因求浆。 家人持水至,见两少游,不知谁者是客。少游指神为 客,令持与客,客乃辞去。童送出门,数步遂灭。俄闻空 中有哭声甚哀,还问少游:“郎君识此人否?”具言前事, 少游方知客是精神,遂使看缣,乃一纸缣尔,叹曰:“神 舍我去,我其死矣!”日暮果卒。
《唐书。李泌传》:帝召泌,使张说试其能,泌赋方圆动静, 说因贺帝得奇童,帝大悦曰:“是子精神要大于身。” 《云仙杂记》:贾岛尝以岁除,取一年所得诗,祭以酒脯 曰:“劳吾精神,以是补之。”
《墨庄漫录》:范文正公长子监簿纯佑,自幼警悟,明敏 过人。文正公所料事,必先知之,善能出神。公在西边, 凡卤情几事,皆预遥知,盖出神之卤庭得之,故公每 制胜,料敌如神者,监簿之力也。因出神为人所惊,自 此神观不足,未几而亡,时甚少也。
《孙公谈圃》:范峒善风鉴。公为中书舍人时,峒曰:“凡坐 狨毛,要如半睡者。公在马上精神太炫,恐不久居此。” 未几,果出知南京。
《琅嬛记》等师僧有奇术,与人共坐静室,能摄其神,共 游安养境界,大都与《阿弥经》所说仿佛。是人既神游 一二次,则梦中所见往往类之。其梦游既多,则临终 灵性自无他往,必西方无疑也。
《龙兴慈记》:刘伯温少时读书寺中,僧房有一异人,每 出,神去锁门,或一月半月,偶有北来使客无房可宿, 见此空房,击开之曰:“此人死矣,可速焚瘗我住之。”僧 不能禁,遂焚之,其神夜返,身已焚,无复可生,每夜叫 呼曰:“我在何处?”基知之,开窗应曰:“我在此”神即附之, 聪明增前数倍,天文兵法一览洞悟,翊运为谋臣之 冠也。
《见闻录》:中官冯保客徐爵,久奉长斋。其未得罪之前 一年,忽见寸许童子行几上,惊问之曰:“吾乃汝之元 神也,汝不破斋,不得祸,否则祸旋及之矣。”已而蒲州 相公召饮,强之食,始破荤血。未几,遂以论奏逮下狱。
形神部杂录
《庄子天地篇》:“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 神全者圣人之道也。”
《达生篇》:“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 与人异,其神全也。”
《徐无鬼篇》:无鬼见魏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久矣, 今欲干酒肉之味邪?”徐无鬼曰:“无鬼未尝敢饮食君 之酒肉,将来劳君也。君曰:‘何哉?奚劳寡人’?”曰:“劳君之 神与形。”武侯曰:“何谓邪?”徐无鬼曰:“天地之养也,一君 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夫神 者,不自许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夫奸,病也,故劳之。” 《淮南子俶真训》:“神者,智之渊也,渊清则智明矣。神清 者,嗜欲弗能乱。精神已越于外,而事复返之,是失之 于本,而求之于末也。”今盆水在庭,清之终日,未能见 眉睫,浊之不过一挠,而不能察方圆。人神易浊而难 清,犹盆水之类也。况一世而挠滑之曷,得须臾平乎? 《谭子化书》:“虫之无足,蛇能屈曲,蛭能”掬蹙,蜗牛能蓄 缩。小人所以见其机,由是得其师,可以坐致万里而 不驰。是故足行者有所不达,翼飞者有所不至,目视 者有所不见,耳听者有所不闻。夫何故?彼知形而不 知神,此知神而不知形。以形用神则亡,以神用形则 康。
《东坡志林》:赵贫子谓人曰:“‘子神不全’。其人不服。”曰:“吾 僚友万乘,蝼蚁三军,糠秕富贵,而昼夜死生,何谓神 不全乎?”贫子笑曰:“是血气所扶,名义所激,非神之功 也。”明日问其人曰:“子父母在乎?”曰:“亡久矣。”“尝梦见乎?” 曰:“多矣。”“梦中知其亡乎?抑以为存也?”曰:“皆有之。”贫子曰:“父母之存亡,不待计议而知者也。昼日问子,则不 思而对;夜梦见之,则以亡为存。死生之于梦觉有间 矣。物之眩子而难知者,甚于父母之存亡。子自以神 全而不学,可忧也哉!”予尝与其语,故录之。
《玉涧杂书》:陶渊明作《形影相赠与神释》之诗,自谓世 俗惑于惜生,故极陈形影苦,而释以神之自然。形赠 影曰:“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影赠形曰:“立善有遗 爱,胡可不自竭?”形累于养而欲饮,影役于名而求善, 皆惜生之弊也。故神释之曰:“日醉或能忘,将非遐龄 具。”所以辨养之累曰:“立善尝所欣,谁当为我誉。”所以 解名之役,虽得之矣,然所致意者,仅在遐龄与无誉。 不知饮酒而寿,为善而皆见知,则神亦可汲汲而从 之乎?似未能尽了也。是以及其知,不过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谓之神之自 然耳。此释氏所谓断常见也。此公天姿超迈,真能达 生而遗世,不但诗人之辞,使其闻道,更进一关。则其 言岂止如斯而已乎。
《文公政训》因人之昏弱而箴之曰:“人做事全靠这些 子精神。”
《爱日斋藂抄》:陈无已云:“世人以痴为九百,谓其精神 不足也。”项平仲《家说》云:“注司业言:九百,草书乔字也。” 朱彧《可谈》云:“青州王大夫为词鄙俚,每投献当路以 为笑具季父为青掾,王亦与诗。他日季父见其子,谢 之。其子曰:‘大人九百乱道,玷渎高明’。”盖俗谓神气不 足者九百,岂以一千即足数耶?
《霞外杂俎》:人身元神出入目中,五脏精华亦聚于目, 故《阴符经》曰:“机在目。”《道德经》曰:“不见可欲,而心不乱。” 是以内养之法,常要两目垂帘,返光内照,降心火于 丹田,使神气相抱。故太元养初一曰:“藏心于渊,美厥 灵根。”夫藏心于渊,神不外也。
古言“形神相守则生,相反则病,相离则死。”
《读书镜》,《列子》谓孔子废心而用形,谓心不著于物而 废之矣,唯用形以应物而经。又有天人礼枯骨者,偈 云:“汝是前生我,我今天眼开。宝衣随念至,玉食自然 来。谢汝昔勤苦,令吾今快哉。散花时再拜,入世莫惊 猜。”又有饿鬼鞭死尸者,偈云:“因这臭皮囊,波波劫劫 忙。只知贪快乐,不肯暂回光。白业锱铢少,黄泉岁月 长。直须痛棒打,此恨猝难忘。”此言化俗则可,以为诚 然则不可。何则?人神托于形骸之中,所以用形骸者 皆神也。譬如匠人用斧斤,用之而善,则为善器;用之 不善,则为恶器。故为天人者,用形骸者也;为饿鬼者, 不善用形骸者也。其得其失,皆在一心,及其受报,而 礼之鞭之,亦何益?若吾孔子之废心“而用形”,又并形 骸俱化矣。
安得长者言:黄帝云:“行及乘马,不用回顾则神去。”今 人回顾功名富贵,而去其神者,岂少也哉?
“读书不独变人气质,且能养人精神”,盖理义收摄故 也。
偶谈司马温公《资治通鉴》,且无论公之人品政事,只 此闲工夫何处得来?所谓“君子乐得其道,故老而不 为疲”也。亦只为精神不在嗜好上分去耳。
“天下唯圣贤收拾精神,其次英雄,其次修炼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