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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帅部纪事一
官常典第五百四十五卷
将帅部纪事一
《左传》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将围宋,使子文治兵于暌, 终朝而毕,不戮一人。子玉复治兵于𫇭,终日而毕,鞭 七人,贯三人耳。国老皆贺子文。子文饮之酒,𫇭贾尚 幼,后至,不贺。子文问之,对曰:‘不知所贺’。子之传政于 子玉曰:‘以靖国也。靖诸内而败诸外,所获几何?子玉 之败,子之举也。举以败国,将何贺焉?子玉刚而无礼’”, 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苟入而贺,何 后之有?”
冬,楚子及诸侯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晋于是乎 蒐于被庐,作三军,谋元帅。赵衰曰:“郤縠可。臣亟闻其 言矣。说礼、乐而敦《诗》《书》。《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 也;德、义,利之本也。君其试之。”乃使郤縠将中军,郤溱 佐之。
《孔子家语》:楚伐吴,工尹商阳与陈弃疾追吴师,及之。 弃疾曰:“王事也,子手弓而可。”商阳手弓,弃疾曰:“子射 诸!”射之,毙一人,韔其弓。又及,弃疾谓之又及,弃疾复 谓之。毙二人。每毙一人,辄掩其目。止其御曰:“吾朝不 坐,燕不与,杀三人,亦足以反命矣。”孔子闻之曰:“杀人 之中,又有礼焉。”子路怫然进曰:“人臣之节,当君大事, 唯力所及,死而后已,夫子何善此?”子曰:“然。如汝言也, 吾取其有不忍杀人之心而已。”
《孔丛子居卫篇》:“子思居卫,言苟变于卫君,曰:‘其材可 将五百乘。君任军旅,率得此人,则无敌于天下矣’。卫 君曰:‘吾知其材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 二鸡子,以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大匠 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 尺之朽,良工不弃,何也?知其所妨者细也。卒成不訾 之器。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 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者也’。”卫君再拜曰:“谨受 教矣!”
《儒服篇》:“子高任司马乂为将于齐,与燕战而败。齐君 曰:‘以子贤明,故信子也’。答曰:‘君知穿孰若周公’?齐君 曰:‘周公圣人,而子贤者弗如也’。子高曰:‘然,臣固弗如 周公也。以臣之知乂,孰若周公之知其弟’?齐君曰:‘兄 弟审于他人’。子高曰:‘君之言是也。夫以周公之圣,兄 弟相知之审,而近失于管、蔡,明人难知也。臣与乂相’” 见,观其材志,察其所履,齐国之士,弗能过也。《书》曰:“知 人则哲,惟帝难之。”穿何惭焉。且曹子为鲁,三与齐战, 三败失地,然后以勇敢之节,奋三尺之剑,要桓公、管 仲于盟坛,卒收其所丧。夫君子之败,如日月之蚀,人 各有能,乂庸可弃于?今燕以诈破乂,是乂不能于诈 也。臣之称乂,称其武勇才艺,不称其“诈也。乂虽败,臣 固不失其所称焉。”齐君辞屈而不黜司马乂。
《汉书黥布传》:“布六人,姓英氏,坐法黥论,输骊山,与其 徒长交通,率其曹耦亡江中为群盗。陈胜之起也,布 众数千。章邯之灭,胜破吕臣军,布引兵北击秦左右 校,破之青波,引兵而东。闻项梁定会稽,西渡淮,布以 兵属梁。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项梁立楚怀 王,以布为当阳君。梁败死,怀王与布军彭城。当是时”, 秦急围赵,赵数使人请救怀王。怀王使宋义为上将 军,项籍与布皆属之,北救赵。及籍杀宋义河上,自立 为上将军,使布先涉河击秦军,数有利,籍乃悉引兵 从之,遂破秦军,降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诸侯 兵皆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项籍引兵西至 新安,又使布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馀万人至关,不 得入,又使布等先从间道破关下军,遂得入咸阳,布 为前锋。项王封诸将,立布为九江王,都六。项王往击 齐,征兵九江,布称疾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之败 楚彭城,布又称病不往。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 谯让召布,布愈恐,不敢往。汉谒者随何说布,遂杀楚 使归汉。汉四年秋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籍。项籍 死,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 皆属焉。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 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 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有所幸 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厚馈遗姬。姬 侍王,誉,赫长者,王疑与乱,欲捕赫。赫乘传诣长安,上 变,布遂族赫家,发兵反。上遂发兵自将,东击布,布东 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渡淮击楚。楚发 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布破其一军二军散走,遂西,与上兵遇蕲西会。�布兵精甚,上乃 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 隃谓布:“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战,破 布军。布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馀人走江南。长沙 哀王使人诱布,伪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阳,番 阳人杀布兹乡,遂灭之。
《晋书礼志》:“汉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即授节钺于朝 堂。其后荀𫖮等所定新礼,遣将御临轩,尚书受节钺, 依古兵书跪而推毂之义也。”
《刘遐传》:“遐妻冀州刺史邵续女,骁勇有父风。遐尝为 石季龙所围,妻单将数骑,拔遐出万众之中。及田防 等欲为乱,遐妻止之不从,乃密起火,烧甲仗都尽。” 《陶侃传》:“侃子舆,果烈善战,以功累迁武威将军。元康 中,侃与杜弢战败,贼以桔槔打没官军船舰,军中失 色,舆率轻舸出其上流以击之,所向辄克。贼又率众 将”焚侃辎重,舆又击破之。自是每战辄克,贼望见舆 军,相谓曰:“避陶武威。”无敢当者。后与杜弢战,舆被重 创卒。侃哭之恸,曰:“丧吾家宝!”三军皆为之垂泣。 《梁书。锺嵘传》,嵘永元末,除司徒行参军。天监初,制度 虽革,而日不暇给。嵘乃言曰:“永元肇乱,坐弄天爵,勋 非即戎官以贿就,挥一金而取九列,寄片札以招六 校。骑都塞市,郎将填街,服既缨组,尚为臧获之事;职 唯黄散,犹躬胥徒之役。名实淆紊,兹焉莫甚。臣愚谓 军官是素族,士人自有清贯,而因斯受爵,一宜削除, 以惩侥竞。若吏姓寒人,听极其门,品不常,因军遂滥 清级。若侨杂伧楚,应在绥附,正宜严断。禄力,绝其妨 正,直乞虚号而已。谨竭愚忠”,不恤众口。敕付《尚书》行 之。
《魏书贾智传》:“智字显智,少有胆决。孝昌中,除伏波将 军、冗从仆射,领直斋。萧衍将夏侯夔攻郢州,以智为 龙骧将军。刺史元显达以城降于萧衍。智勒城人不 欲叛者,与显达交战,相率归阙。后为都督,从王天穆 征邢杲。临陈流矢中胸,仍战不已。元颢入洛,仍随天 穆渡河,朝庄帝于河内。与尔朱兆同先渡河,破颢军。” 以勋除征南将军,封义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与行 台樊子鹄讨吕文欣于东徐州,平之,增邑三百户。及 尔朱仲远为徐州刺史,智隶仲远赴彭城。尔朱荣之 死也,仲远举兵向洛,智不从之,遂拥部下出清水东, 招勒州民,与相拒击。庄帝闻而善之,除右光禄大夫、 武卫将军,进爵为侯,因镇徐州。普泰初,还洛,仲远忿 其乖背,议欲杀之。智兄显度先为世隆所厚,世隆为 解喻得全。智与兄显度、斛斯椿谋诛尔朱氏,椿、显度 据守北中,令智等入京,擒世隆兄弟。出帝初,除散骑 常侍、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沧州刺史。在州贪纵,甚 为民害。出帝征还京师,智去就多端。后坐事死,时年 四十五。
《北齐书独孤永业传》:“永业字世基,本姓刘,中山人。母 改适独孤氏,遂从其姓。有才干,便弓马,被擢补定州 六州都督,宿卫晋阳。世宗超授中外府外兵参军。干 明初,出为河阳行台右丞,迁洛州刺史。宜阳深在敌 境,周人于黑涧筑城戍以断粮道,永业亦筑镇以抗 之,治边甚有威信,迁行台尚书。至河清三年,周人寇” 洛州,永业恐刺史段思文不能自固,驰入金墉助守。 周人为土山地道,晓夕攻战,经三旬,大军至,寇乃退。 永业久在河南,善于招抚,归降者万计,选其二百人 为爪牙,每先锋以寡敌众,周人惮之。武平三年,遣永 业取斛律丰洛,因以为北道行台仆射、幽州刺史、领 军将军。河洛民庶,多思永业。朝廷又以疆场不安,除 永业河阳道行台仆射、洛州刺史。周武帝亲攻金墉, 永业出兵御之。问曰:“是何达官,作何行动?”周人曰:“至 尊自来,主人何不出看客?”永业曰:“客行忽速,是故不 出。”乃通夜办马槽二千。周人闻之,以为大军将至,乃 解围去。
《库狄伏连传》:“代人库狄伏连,字仲山。少以武干事尔 朱荣,至直阁将军。后从高祖建义,赐爵蛇丘男。世宗 辅政,迁武卫将军。天保初,仪同三司。四年,除郑州刺 史,寻加开府。”伏连质朴,勤于公事,直卫宫阙,晓夕不 离帝所,以此见知。鄙𠫤愚狠,无治民政术。及居州任, 专事聚敛。性又严酷,不识士流。开府参军,多是衣冠 士族,伏连加以捶挞,逼遣筑墙。武平中,封宜都郡王, 除领军大将军。寻与琅琊王俨杀和士开,伏诛。伏连 家口有百数,盛夏之日,料以仓米二升,不给盐菜,常 有饥色。冬至之日,亲表称贺。其妻为设豆饼,伏连问: “此豆因何而得?”妻对:“向于食马豆中,分减充用。”伏连 大怒,典马掌食之人,并加杖罚。积年赐物,藏在别库, 遣侍婢一人专掌管龠,每入库检阅,必诏妻子云:“此 是官物,不得辄用。”至是簿录,并归天府。
《陈书徐陵传》:大建二年,陵迁尚书左仆射,朝议北伐, 高宗曰:“朕意已决,卿可举元帅。”众议咸以中权将军 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陵独曰:“不然。吴明彻家在淮
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亦无过者。”于是争论累日不能决。都官尚书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裴忌即良副也’。”是日诏明彻为大都 督,令忌监军事,遂克淮南数十州之地。高宗因置酒, 举杯属陵曰:“赏卿知人。”陵避席对曰:“定策出自圣衷, 非臣之力也。”
《古事苑》:冯宝妻洗氏为南国首领,抚循众部。隋文帝 封石龙夫人,战则锦伞自卫,乘宝幰,军中号“锦伞夫 人”,为古今女将第一。
《唐书平阳公主传》:“主下嫁柴绍。高祖兵兴,主居长安。 绍曰:‘尊公将以兵清京师,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主 曰:‘公行矣,我自为计’。绍诡道走并州,主奔鄠,发家赀 招南山亡命,得数百人以应帝。于是名贼何潘仁壁 司竹园,杀行人,称总管。主遣家奴马三宝喻降之,共 攻鄠。别部贼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各持所领会” 戏下,因略地盩厔,武功、始平,下之。乃申法誓众,禁剽 夺,远近咸附,勒兵七万,威振关中。帝渡河,绍以数百 骑并南山来迎。主引精兵万人与秦王会渭北,绍及 主对置幕府,分定京师,号“娘子军。”
《娄师德传》:“师德,上元初为监察御史。会吐蕃盗边,刘 审礼战殁,师德奉使收败亡于洮河,因使吐蕃。其首 领论赞婆等自赤岭操牛酒迎劳师德,喻国威信,开 陈利害,卤为畏悦。后募猛士讨吐蕃,乃自奋戴红抹 额来应。诏高宗假朝散大夫,使从军,有功迁殿中侍 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知营田事。与卤战白水涧,八” 遇八克。天授初,为左金吾将军,检校丰州都督。衣皮 裤,率士屯田,积谷数百万,兵以饶给,无转饷和籴之 费。武后降书劳之。
《闻见后录》: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 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筌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 时宋璟为相,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幸, 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筌恸哭而死。
《大唐新话》:天宝中,李林甫为相,专权用事。先是郭元 振、薛讷、李适之等咸以立功边陲,入参钧轴。林甫惩 前事,遂反其制,始请以蕃人为边将,冀固其权。言于 元宗曰:“以陛下之雄才,国家富强,而诸蕃未灭者,由 文吏为将怯懦不胜武事也。陛下必欲灭四夷,威海 内,莫若武臣,武臣莫若蕃将。夫蕃将生而气雄,少养 马上,长于阵敌,此天性然也。若陛下感而将之,使其 必死,则狄不足图也。”元宗深纳之,始用安禄山,卒为 戎首。
《演繁露》:浑瑊年十一,立跳荡功。《唐兵志》:“矢石未交,陷 坚突众,敌因而败,曰跳荡。”
《南唐近事》:冯谧总戎广陵,为周师所陷,乃削发披缁, 将图间道南归,为识者所擒,送至行在。时锺谟亦使 周,人或讥之曰:“昔日旌旗拥出坐筹之将,今朝毛发 化为行脚之僧。”世宗甚悦,因释归之。终中书侍郎。 贾崇自统军拜使相,镇江都,周师未及境,尽焚其井 邑,弃垒而渡。元宗引见于便殿,责其奔溃之由,且曰: “朝野谓卿为贾尉迟,朕甚赖卿。一旦敌兵未至,弃甲 宵遁,何面目至此耶?”崇叩首,具陈舒元既叛,大军失 律,城孤气寡,无数旅之兵,以御要害,虽真尉迟,无所 施其勇,臣当孥戮,惟陛下裁之。以忤旨释罪,长流抚 州。
朱匡业、刘存忠虽无勋略,然以宿旧严整,皆处环卫 之长。刘彦贞寿阳既败,我师屡北,京师危之。元宗临 轩旰食,问其守御之方。匡业对曰:“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遂忤旨,流抚州。存忠在侧,赞美匡 业之言不已,流饶州。
高崇文以旧德殊勋,位崇台衮,巨镇名藩,节制逮之, 坐镇浮竞,出入三朝,喜愠莫形,世推“名将。”临武昌日, 阅兵于蹴踘场。武昌厅有古屋百馀间,久经霖雨,一 旦而颓,出乎不意,声闻数里,左右色动心恐,惟崇文 指。纵点阅,安详如故,亦无所顾问。
《宋史太祖本纪》:建隆三年春二月壬午,上谓侍臣曰: “朕欲武臣尽读书,以通治道,何如?”左右不知所对。 《后山谈丛》:太祖常幸秘书省,召管军官使观书焉。 《谈苑》:太祖微时,常游凤翔,从王彦超,超遗十千遣之。 后即位,悉征藩侯入觐,苑中纵酒为乐。诸帅竞论畴 昔功勋,惟彦超独言久参藩寄,无功能可纪,愿纳符 节,入备宿卫。上喜曰:“前朝异世事,安足论彦超之言 是。”后从容谕彦超曰:“卿当日不留我,何也?”对曰:“蹄涔 之水,安可以延安神龙?万一留止,又岂有今日之事! 帝王受命,非细事也。”上益喜,谓曰:“复遣卿还镇,意以 为报耳。”馀诸帅悉归班。
《国老谈苑》:曹彬初克成都,有获妇女者,彬悉闭于一 第,窍度食,且戒左右曰:“是将进御,当密行之。”洎事宁, 咸访其亲以还之,无亲者备礼以嫁之。彬平蜀回,辎 重甚多,或言悉奇货也。太祖令伺之,皆古图书,无珠 金寸锦之附。
《石林燕语》:“太祖初,曹武惠王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将 行,赐燕于讲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处分。上怀中出一实封文字付彬曰:‘处分在其间,自 潘美以下有罪,但开此径斩之,不须奏禀’。二臣股栗 而退。讫江南平,无一犯律者。比还,复赐燕讲武殿,酒 二行,二臣起跪于榻前: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 不敢藏于家”,即纳于上前。上徐自发封视之,乃白纸 一张也。上神武机权如此。
《涑水纪闻》:曹武惠王彬凡降四国主,未尝杀一无辜。 子玮、琮、璨皆领旌钺。陶弼有诗曰:“蒐兵四把降王缚, 教子三登上将坛。”
《随手杂录》:曹彬、潘美伐太原,将下,曹麾兵少却,潘力 争进兵,曹终不许。既归至京,潘询曹何故退兵不进, 曹徐语曰:“上尝亲征,不能下,下之则我辈速死。”既入 对,太祖诘之,曹曰:“陛下神武圣智,尚不能下,臣等安 能必取?”帝颔之而已。
《归田录》:曹武惠王彬,国朝名将,勋业之盛无与为比。 尝曰:“自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辄戮一 人。”其所居堂室弊坏,子弟请加修葺。公曰:“时方大冬, 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仁心爱物 盖如此。既平江南回,诣阁门,入见,榜子称“奉敕江南 勾当公事回。”其谦恭不伐又如此。
《谈录》:太祖明圣慈惠,历代创业之主,不可比也。初,陈 桥为三军拥迫而回,不获已而徇其众恳,乃先与三 军约曰:“汝等入城,不得惊动府库,不得杀害人民,不 得取夺财物。从吾令则吾不违汝之推戴。”于是三军 皆曰:“不敢违命。”洎即位后,遣王全斌等先锋,王自大 散关入,船自夔峡而入,水陆齐攻。曹彬为都监,沈义 伦为行营判官,收复西蜀。无何,全斌杀降将三千人。 是时,曹不从命,但收其文案,不署字。王、曹、沈等回,太 祖传宣送中书取勘。左右曰:“方克复西蜀回,然杀降 将亦不可便按劾,今后陛下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 今河东、江南皆未归服,若不勘劾,恐今后委任转乱 杀人,但令勘成案。”宣令后殿见,责,问曰:“如何敢乱杀 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汝事。”曹不退,但叩头伏罪曰: “是臣同商议杀戮降兵,朝廷问罪,臣首合诛戮。”太祖 见曹如此,皆与原之。王受金州节度,馀皆次第进擢 也。忽一日,宣曹太尉彬、潘太傅美曰:“命汝收江南。”又 顾曹曰:“更不得似西蜀时乱杀人。”曹徐奏曰:“臣若不 奏,又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元不是臣要杀降卒,缘 臣商量,固执不下。臣见收得当日文案,臣元不肯著 字。”太祖令取进呈,太祖览之,又谓曰:“卿既商量不下, 为何对朕坚自伏罪?”曰:“臣初与王全斌等,同奉陛下 委任,若王全斌等获罪,独臣清雪,有愧独生,臣是以 一向伏罪。”太祖曰:“卿既自欲当辜,又安用此文字?”曰: “臣初谓陛下必行诛戮,臣留此文书,令老母进呈陛 下乞全老母一身。”太祖尤器遇之。又谓曰:“但只要他 归伏,慎勿杀人是也。无罪只是自家着他不得,卿切 记取。”曹曰:“谨奉诏旨,不敢违越。”晋公曰:“今国家享无 疆之休,良由是耳。”曹之子璨、玮、琮皆享丰禄,岂非馀 庆乎?
笔录侍中曹公彬为枢密使,向公敏中为副使。当是 时,契丹犯塞,继迁叛命,每军书至,上必亟召枢臣计 议。彬则曰:“狂寇当速兵诛讨,斩决而已,止用强弩若 干,步骑若干足矣。”敏中徐曰:“某所储廪永备,或途迂 远,或出兵非其时,当施方略制之。”纤悉措置,多从敏 中所议。上或谓将帅难其人,彬必恳激而言:“臣请自” 劾,更无他说。敏中常私怪之。及彬之子玮,亦有将材, 累历边任,威名甚著。晚自枢贰出殿西鄙,临事整暇, 宽洪容众,酷类其父。复果于战斗,而未尝不以安民 柔远为意。
《儒林公议》:太宗尝责赵普以下举将帅,普对曰:“昔明 宗举石晋,晋选张彦泽;刘高祖拔郭上皇,世宗得太 祖,臣岂敢轻举耶?”
《画墁录》。前辈虽介胄士,有执一不移之节。有裴镇崇 班者,晋公之后,监华州赤水镇酒。段少连领漕事,巡 过,督其职事,命去悫头。既而曰:“且与悫头以待再来 点检。”裴曰:“此悫头是受官日朝廷所命之服,运判既 命去之,不敢擅裹,须候朝廷指挥。”自尔露头治事,凡 出入见宾客,以至迎送,露头穿执者三年。朝廷亦闻 之,有旨:“段少连不合去,命官巾悫,罚食俸。”裴即日复 冠,人方之《贡禹》。
《宋史韩亿传》:亿同知枢密院事,时承平久,武备不戒, 乃请二府各列上才任将帅者数十人,稍试用之。又 言“武臣宜知兵,而书禁不传,请纂其要授之。”于是帝 亲集《神武秘略》,以赐边臣。
《张咏传》:咏知银台,进封驳司兼掌三班院。张永德为 并代部署,有小校犯法,笞之至死,诏案其罪,咏封还 诏书,且言:“陛下方委永德边任,若以一部校故,推辱 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太宗不从。未几,果有营兵 胁诉军校者,咏引前事为言,太宗改容劳之。
《谈苑》:元昊叛,狄青屡将兵出战,四年间大小二十五 阵,八中流矢,人呼为狄天使。上观其仪表,曰:“朕之关张也。”于是有敌万之称,谓以一足以敌万也。初,青在 军伍间,韩魏公、范文正公一见之,皆称其有将相之 器,果能为国立功,为时名将。
狄青、王伯庸同在枢密府,王常戏狄之涅文云:“愈更 鲜明。”狄云:“莫爱否?奉赠一行。”伯庸为之大惭。
《画墁录》:“狄武襄,西河书佐也。逋罪入京,窜名赤籍,以 三班差使殿侍出为清涧城指挥使,种世衡知城。范 文正帅鄜延科阅军书,至夜分,从者皆休,唯狄不懈, 呼之即至。每供事,两手如捧玉。种以此异之,授以兵 法,又延之于范公,遂成名。”
《渑水燕谈录》:狄武襄既平岭南,仁宗欲以为枢密使、 平章事。庞庄敏公曰:“太祖遣曹彬平江南,止赐钱二 十万,其慎重名器如此。今青功不及彬,若用为平章 事,富贵已极,后安肯为陛下用力?使后有寇盗,青更 立功,陛下将何官赏之?”乃以青为护国军节度,子皆 优官,厚赐金帛。
皇祐五年,侬智高陷二广,诏枢密副使狄青督诸将 讨之。言事者以青武人,不可专用,请以文臣副之。仁 宗以问庞庄敏,公曰:“向者王师所以屡败,由大将不 足以统一,裨将人人自用,故遇敌辄北。刘平以来,败 军覆将,莫不由此。青勇敢有智略,善用兵,必能平贼, 愿勿忧。”仁宗乃诏行营诸将皆受青节制,贼平,处置 民事,则与孙沔、余靖同议。及捷报至,上喜谓庄敏曰: “岭表平殄,皆卿之力也。”
《东轩笔录》:元昊分山界战士为二箱,命两将统之。刚 浪㖫统明堂左箱,野利遇乞统天都右箱。二将能用 兵,山界人户善战,中间刘平、石元孙、任福、葛怀敏之 败,皆二将之谋也。庆历中,种世衡守青涧城,谋用间 以离之。有悟空寺僧光信者,落魄耽酒,边人谓之王 和尚,多往来蕃部中,世衡尝厚给酒肉,善遇之。一日 语信曰:“我有书答野利相公,若代为赍之。”即以书授 信。临发,复召饮之酒,而谓曰:“塞外寒苦,吾为若纳一 袄,可衣之以行,回日当复以归我。”信始及山界,即为 逻兵所擒。及得赍书,以见元昊,元昊发其书,即寻常 寒暄之问。元昊疑之,遂缚信,拷掠千馀,至胁以兵刃, 信终言无他。元昊益疑,顾见信所衣之袄甚新洁,立 命棼拆,即中得与遇乞之书。其言前承书有归投之 约,寻闻朝廷及云:“只候信回得报,当如期举兵入界, 惟尽以一箱人马为内应。倘获元昊,朝廷当以靖难 军节度使西平王奉赏。”元昊大怒,自此夺乞之兵,既 又杀之,遇乞死山界无良将统领,不复有侵掠之患, 而边陲亦少安矣。洎西戎入贡,信得归,改名嵩,仕左 藏库副使。
《补笔谈》:种世衡居营青涧城,有紫山寺僧法嵩,刚果 有谋,以义烈著名,世衡延置门下,恣其所欲,供亿无 算。嵩酗酒狎博,无所不为,世衡遇之愈厚。留岁馀,嵩 亦深德世衡,自处不疑。一日,世衡忽怒谓嵩曰:“‘我待 汝如子,而阴与贼连,何相负也’?拽下械系捶掠,极其 苦楚,凡一月,滨于死矣。嵩终不服曰:‘嵩丈夫也,公听 奸人之言,欲见杀则死矣,终不以不义自诬’。”毅然不 顾。世衡审其不可屈,为解缚,沭浴,延入卧内,厚抚谢 之曰:“尔无过,聊以相试耳,欲使为间,万一可胁,将泄 吾事。设卤人以此见穷,能不相负否?”嵩默然曰:“试为 公为之。”世衡厚遗遣之,以军机密事数条与嵩曰:“可 以此藉子。”仍伪报西羌,临行,世衡解服所絮袍赠之 曰:“胡地苦寒,以此为别,至彼,须万计求见遇乞,非此 人无以得其心腹。”遇乞,卤人之谋臣也。嵩如所教,开 关求通。遇其卤人,觉而疑之,执于有司。数日,或发袍 领中,得世衡与遇乞书,词甚款密。嵩初不知领中书, 卤人苦之备至,终不言情。卤人因疑遇乞,舍嵩,迁于 北境。久之,遇乞终以疑死。嵩邂逅得亡归,尽得卤中 事以报。朝廷录其劳,补右侍禁,归姓为王。嵩后官至 诸司使,至今边人谓之“王和尚。”
《梦溪笔谈》:宝元中,党项犯边,有明珠族首领骁悍,最 为边患。种世衡为将,欲以计擒之。闻其好击鼓,乃造 一马持战鼓,以银裹之,极华焕,密使谍者阳卖之入 明珠族。后乃择骁卒数百人,戒之曰:“凡见负银鼓自 随者,并力擒之。”一日,羌酋负鼓而出,遂为世衡所擒。 元昊之臣野利常为谋主,守天都山,号“天都大王”,与 元昊乳母白姥有隙。岁除日,野利引兵巡边,深涉汉 境,数宿,白姥乘间乃谮其欲叛,元昊疑之。世衡尝得 蕃酋之子苏吃曩,厚遇之,闻元昊尝赐野利宝刀,而 吃曩之父得幸于野利,世衡因使吃曩窃野利刀,许 之以缘边职任、锦袍、真金带。吃曩得刀以还,世衡乃 唱言野利已为白姥谮死,设祭境上,为《祭文》叙岁除 日相见之欢。入夜,乃火烧纸钱,川中尽明。卤见火光, 引骑近边窥觇,乃佯委祭具,而银器凡千馀两悉弃 之卤。人争取器皿,得元昊所赐刀及香炉中,见祭文 已烧尽,但存数十字。元昊得之,又识其所赐刀,遂赐 野利死。野利有大功,死不以罪,自此君臣猜贰,以至 不能军平夏之功,世衡计谋居多,当时人未甚知之世衡卒,乃录其功,赠观察使。
《梦溪笔谈》:“宝元中,党项犯塞,时新募万胜军,未习战 陈,遇寇多北狄。青为将,一日尽取万胜旗付虎翼军, 使之出战,党项望其旗易之,全军径趋,为虎翼所破, 殆无遗类。又青在泾原,尝以寡当众,度必以奇胜,预 戒军中尽舍弓弩,皆执短兵器。令军中闻钲,一声则 止,再声则严阵而阳却,钲声止则大呼而突之。士卒” 皆如其教。才遇敌,未接战,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皆 却。党项大笑,相谓曰:“孰谓狄天使勇?”时党项谓青为 “天使钲。”声止,忽前突之,党项兵大乱,相蹂践死者不 可胜计。
狄青为枢密副使,宣抚广西。时侬智高守昆仑关,青 至宾州,值上元令节,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 从军官,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二鼓时青 忽称疾,暂起如内,久之,使人谕孙元规,令暂主席行 酒,少服药乃出。数使人勤劳座客,至晓各未敢退。忽 有驰报者云:“是夜三鼓,青已夺昆仑矣。”
狄青戍泾原日,尝与金战,大胜,追奔数里,寇忽壅遏 山路,知其前必遇险,士卒皆欲奋击,青遽鸣钲止之, 寇得引去。验其处,果临深涧。将佐皆悔不击,青独曰: “不然,奔亡之寇,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残 寇不足利,得之无所加重。万一落其术中,存亡不可 知,宁悔不击,不可悔不止。”青后平岭寇,贼帅侬智高 兵败奔邕州,其下皆欲穷其窟穴,青亦不从,以为趋 利乘势入不测之城,非大将事。智高因而获免。天下 皆罪青不入邕州,脱智高于垂死。然青之用兵,主胜 而己,不求奇功,故未尝大败,计功最多,卒为名将。 狄青为枢密使,有狄梁公之后,持梁公画像及告身 十馀通,诣青献之,以为青之远祖。青谢之曰:“一时遭 际,安敢自比梁公”厚有所赠而还之,比之郭崇韬哭 子仪之墓,青所得多矣。
曹南院、知镇戎军。日尝出战,小捷,金兵引去。玮侦金 兵去已远,乃驱所掠牛羊辎重缓驱而还,颇失部伍。 其下忧之,言于玮曰:“牛羊无用,徒縻军,不若弃之,整 众而归。”玮不答,使人候金兵。金兵去数十里,闻玮利 牛羊而师不整,遽袭之。玮愈缓,行得地利处乃止以 待之。金兵将至,使人谓之曰:“蕃军远来必甚疲,我不 欲乘人之怠,请休憩士马,少顷决战。”金方苦疲甚,皆 欣然严重。歇良久,玮又使人谕之:“歇定可相驰矣。”于 是各鼓军而进,一战大破金师,遂弃牛羊而还。徐谓 其下曰:“吾知金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 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若小憩, 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败”之。
宝元中,忠穆王吏部为枢密使,河西首领赵元昊叛, 上问边备,辅臣皆不能对。明日枢密四人皆罢,忠穆 谪虢州。翰林学士苏公仪与忠穆善,出城见之,忠穆 谓公仪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仪曰:“必 术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时为三司盐铁副使,疏决狱, 因至河北。”是时,曹南院自陕西谪官,初起为定帅,鬷 至定,治事毕,玮谓鬷曰:“决事已毕,自此当还,明日愿 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鬷既爱其雄才,又闻欲有所言, 遂为之留。明日,具馔甚简俭,食罢,屏左右曰:“公满面 权骨,不为枢辅,即边帅。或谓公当作相,则不然也。然 不十年,必总枢柄。此时西方当有警,公宜预讲边备, 蒐阅人材,不然无以应卒。”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 幸以见教。”曹曰:“玮实知之,今当为公言。”玮在陕西日, 河西赵德明尝使人以马博易于中国,怒其息微,欲 杀之,莫可谏止。德明有一子,方十馀岁,极谏不已,曰: “以战马资邻国,已是失计,今更以货杀边人,则谁肯 为我用者!”玮闻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 必有异志。”闻其尝往“来牙市中,玮欲一识之,屡使人 诱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画者图形容。既至观之,真英 物也,此子必须为边患,计其时节正在公秉政之日, 公其勉之。”鬷是时殊未以为然,今知其所画,乃元昊 也,皆如其言。
《墨客挥犀》:曹武穆知渭州,号令明肃,西人慑惮,由是 边境无虞。一日方召诸将饮食,会有叛卒数千亡奔 贼境者,候骑报适至,诸将相视失色,公言笑如平时, 徐谓骑曰:“吾命也,汝无泄。”西人闻之,以为袭己,皆杀 之。
《名臣传》:范仲淹领延州,夏人闻之,相戒曰:“毋以延州 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 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为老子,大范谓雍。
《宋史石元孙传》:元孙迁西上阁门使、并代州兵马钤 辖,历侍卫亲军步军殿前都虞候、鄜延副都总管、缘 边安抚使,迁邕州观察使。康定初,夏人寇延州,元孙 与战于三州口,军败见执,传者以为己死,赠中正军 节度使兼太傅,录其子孙七人。及元昊纳款,纵元孙 归,谏官、御史奏元孙军败,不死辱国,请斩塞下。贾昌 朝独言曰:“在春秋时,晋获楚将谷臣,楚获晋将知罃,
亦还其国,不诛。”因入对,探袖出《魏志于禁传》以奏曰“前代将臣败覆,而多不加罪。”帝乃贷元孙,安置全州。以升袝赦,内徙襄州。侍御史刘湜言:“元孙失军辱命, 朝廷贷而不诛。若例从量移,无以劝用命之士。”元孙 遂不徙。后徙许州,还京师卒。
《王岩叟传》:岩叟拜中书舍人,滕甫帅太原,为走马承 受所撼,徙颍昌。岩叟封还词头,言:“进退帅臣,理宜重 慎。今以小臣一言易之,使后人畏惮不自保,此风浸 长,非委任安边之福。”乃止。
《湘山野录》:殿中丞程东美守宾州日,侬贼寇宾,因弃 城后得罪,编置于郢,纯厚人也,能道守宾日,监斩陈 崇仪事甚详,自言狄相青正月一日至宾。初六日诘 旦,帅斾将起,就坐,擒陈及裨将供奉官将斩之。捽二 人者于庭,谓曰:“二君后事但请无虑。”青一切为置之。 时陈神识荒越,卒无一词,独供奉者慷慨不怖,气貌 怡然,叩狄公曰:“某万死无恨,独一事须干台听。以亡 母骨榇,尚寄州南,存留县院二十年,不孝未葬。某今 得罪,既死,乞令烧讫,箧其骨,专谨人驰归,并家书付 妻男。将某骨与亡娘之骨,买地一处葬之,则闭目受 刀,无恨矣。”狄公许之。擒二人者就廊酒食。时晓寒,酒 饵冷落,陈但狂号不能食,独供奉者饮啖如平时,谓 众兵曰:“吾本一健儿,今日陪奉一崇仪使吃剑,何亏 于我乎?汝辈努力,无当效我。”索纸笔写家书,一字无 误。及至市,先设衾褥,面北正坐,顾持刀者曰:“刃铦利 否?若一刀不断,我必诉汝于阴府。”言讫,刃下斩讫,大 斾遂南矣。 《谈苑》:夏守恩作殿帅,旧例诸营马粪钱分纳诸帅,守 恩受之,夫人别要一分。王德用作都虞候,独不受。又 章献上仙,内官请坐甲,王独以为不须。兴国寺东火, 张耆枢相宅近须兵防卫,王不与。以此数事作枢密 副使。
《却扫编》:“范文正公为陕西招讨使也。以边兵训练不 精,盖无专任其责者。又部署、钤辖等权任相亚,莫相 统一。故每有事宜,职卑者付以懦兵,逼逐先出;位高 者各据精兵,逗遛不进。是以屡致挫败。于是首分鄜 延路兵以为六将,将各三千馀人,选路分都监及驻 泊都监等六人,各监教一将兵马。又选使臣指挥使 十二人,分隶六将,专掌教阅。每指挥选少壮勇健者 二十五人,先教之以弓弩短兵,俟其技精则补为教 头。每人却俾分教十人,以次相授,一季之后,尽成精 兵。遇有寇警,少则路分都监将所部先出,多则钤辖、 都署领两将或三将以出。更出迭入,约束既定,总领 不贰,劳逸又均,人乐为用,边备寖修”,寇不敢犯矣。其 后诸路皆用此制,熙宁将法盖本范公之遗意也。 《闻见后录》:初,熙宁、元丰间,西羌大首领鬼章青宜结 为边患,数覆官军。神宗悬旌节为赏,捕之不能得。至 元祐间,大将种谊生致之,吕汲公在相位,谊但转一 官为西上阁门使而已,亦宋璟之意也。
《龙川别志》:元昊既叛,陕西四路置帅,夏英公竦为总 帅,居长安,不临边,精兵勇将留寘麾下,四路战守出 入,皆取决焉。既远不及事,而四路负败,罚终不及总 帅。知制诰张公安道为谏官,言“自古元帅无不身对 敌,虽齐桓、晋文霸主亦亲履行阵。至于将佐有败,元 帅必任其责。诸葛亮为大将军,马谡之败,降右将军。 此古今通义也。今夏竦端坐长安,未尝临敌,诸路失 律,一皆不问,有总帅之名而无总帅之实。乞据四路 败事,皆以责罚,而罢总帅,使四路帅臣自任战守之 计,有事于它路,著递相关报,随宜救应,于事为便。”朝 廷从之。英公降知州,而四路各任其事,盖始于此。 《齐东野语》绍兴七年三月,浚奏刘光世在淮西,军无 纪律,罢为少师、万寿观使,以其兵隶都督府,命参谋、 兵部尚书吕祉往庐州节制,且以王德为都统制,郦 琼副之。琼与靳赛皆故群盗,与王德素不相能,德威 声名素著,军中号为“王夜义。”都承旨张宗元深以为 不可,谓浚曰:“琼等畏德如虎,今乃使临其上,是速其 叛也。”浚不谓然,复谋之岳飞曰:“王德淮西军所服,浚 欲以为都统制,而命吕祉为督府参谋领之,如何?”飞 曰:“德与琼素不相下,一旦使揠之在上,势所必争。吕 尚书虽通才,然书生不习军事,恐不足以服之。”浚曰: “张宣抚何如?”飞曰:“暴而寡谋,且琼之素不服。”浚曰:“然 则杨沂中耳。”飞曰:“沂中视德等耳,岂能驭之!”浚艴然 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 不尽其愚,岂以得兵为念哉!”即日乞解兵柄,持馀服, 而浚讫行之,琼辈惧,不敢喘。及德视事教场,诸将执 挝用军礼谒拜,琼登而言曰:“寻常服事太尉不周,今 日乞做一床锦被遮盖。”德素犷勇自任,竟不解出一 语慰抚之,遂索马去。于是琼辈愈惧,相与连衔上章, 乞回避之。张宗元知其事,复语浚曰:“业已尔,今独有 终任德或可以镇,不然变且生矣。”浚不以为然,遂奏 召德还。以张浚为淮西宣抚使,驻盱眙;杨沂中为淮 西制置使,刘锜副之,并驻庐州。且命郦琼以所部兵 赴行在,意将以夺其军而诛之。宗元听制于文德殿下,语人曰:“是速琼等叛耳。”会祉复密奏罢琼兵柄,书 吏朱照漏语于琼,于是叛谋始决。及金字牌飞报,吕 方坐厅事,闻有大声如𩩉箭,辟历自戟门随牌而至, 启视之,乃《三使除书》也。吕拍案叹曰:“庞涓死此树下。” 即时乱作。遂缚吕祉及杀中军统制张景、钤辖乔仲 福、刘永衡,前知庐州赵康直,释知庐州赵不群,以其 所部七万人悉叛归刘豫,至淮岸,遂杀祉及康直,释 不群使还。浚乃亟遣张宗元使招之,已不及矣。浚遂 上章引咎。台臣交章论列,谓:“浚轻而寡谋,愚而自用, 德不足以服人而惟恃其权;诚不足以用众,而专任 其数。若喜而怒,若怒而喜,虽本无疑贰者皆使之有 疑贰之心;予而阴夺,夺而阴予,虽本无怨望者皆使 之有望怨之意。无事则张威恃势,使上下有暌隔之 情;有急则甘言美辞,使将士有轻侮之意。郦琼以此 怀疑,以数万众叛去。然浚平日视民如草菅,用财如 粪土,竭民膏血而用之军中者,曾何补哉!陛下尚欲 观其后效,臣谓浚之才,止如是而已。”时司谏王缙则 以罪在刘光世,参政张守期为力求末减,都官郎官 赵令裕则乞留浚,陈公辅则谓不可因将帅而罢宰 相。于是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太平观。其后言者 不已,遂诏落职。既而御批“张浚散官,安置岭表”,赵鼎 力救解之,改秘书少监、分司西京,且为出言官于外。 孝宗隆兴元年正月,以张浚为枢密使,仍都督江、淮 军马;五月,兼都督荆、襄。浚既入见,屡奏欲先取山东。 时显官名士如王大宝、胡铨、王十朋、汪应辰、陈良翰 等,皆魏公门人,交赞其谋。左仆射史浩独不以为然, 曰:“宿师于外,守备先虚。我能出兵山东,以牵制川、陕, 彼独不能警动两淮、荆、襄,以解山东之急耶?惟当固 守要害,为不可胜之计。必俟两淮无致敌之虑,然后 可前。若乃顺诸将之虚勇,收无用之空城,寇去则论 赏于朝,寇至则仅保山寨,顾何益乎?”继而主管殿前 司公事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奏乞引兵进 取。浩曰:“二将辄自乞战,岂督府命令有不行邪?”督府 准遣。李椿以书遗浚、子栻曰:“复仇讨贼,天下之大义 也。然必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今议不出于 督府,而出于诸将,则已为舆尸之凶矣。况藩篱不固, 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节制未允,议论 不定,彼逸我劳,虽或有获,得地不守,未足多也。”武锋 军都统制陈敏曰:“盛夏兴师,恐非其时。兼闻金重兵 皆在大梁,必有严备。万一深入,我客彼主,千里争力, 人疲马倦,劳逸既异,胜负之势先形矣。愿少缓之。”浚 皆不听。韩元吉以长书投浚,言和、战、守三事,略云:“和 固下策,然今日之和与前日之和异。至于决战,夫岂 易言。今旧兵惫而未苏,新兵弱而未练,所恃者一二 大将,大将之权谋智略既不外见,有前败于尉桥矣, 有近衄于顺昌矣,况渡淮而北,千里而攻人哉?非韩 信、乐毅不可也。若是则守且有馀,然彼复来攻,何得 不战?战而胜也。江淮可守,战而不胜,江、淮固在,其谁 守之?故愚愿朝廷以和为疑之之策,以守为自强之 计,以战为后日之图。”自亮贼之陨,彼尝先遣使于我 矣,又一再遗我书矣,其信其诈,固未可知,而在我亦 当以信与诈之间待之。盖未有外国欲息兵,“而中国 反欲用兵者”云云。参赞军事唐文若、陈俊卿皆以为 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后动。亦不从。遂乞即日降 诏幸建康,以成北伐之功。史浩曰:“古人不以贼遗君 父,必俟乘舆临江而后成功,则安用都督哉?”上以问 浩,浩陈三说云:“若下诏亲征,则无故招致金兵寇边, 何以应之?若巡边犒师,则德寿去年一出,州县供亿 重费之外,朝廷自用缗钱千四百万,今何以继?若曰 移跸,欲奉德寿以行,则未有行宫。若陛下自行,万一 金有一骑冲突,行都骚动,何以处之?”孝宗大悟,谓浚 曰:“都督先往行边,俟有功绩,朕亦不惮一行。”浚怒曰: “陛下当以马上成功,岂可怀安以失事机?”及退朝,浩 谓浚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而图侥幸!主 上承二百年基业之托,汉高祖起于亭长,败亡之馀, 乌可比哉!”寻复论辩于殿上,浚曰:“中原久陷,今不取 豪杰,必起而取之。”浩曰:“中原必无豪杰,若有之,何不 起而亡金?”浚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 而为内应。”浩曰:“胜、广能以锄《耰棘》矜亡秦,彼必待我 兵至,非豪杰矣。若有豪杰而不能起,则是金犹有法 制维持之,未可以遽取也。今不思,将贻后悔。”又上疏 力谏曰:“靖康之祸,忠臣孝子,孰不痛心疾首,思欲蹀 血卤庭,以雪大耻。恭想宸衷,寝膳不忘,然迩安可以 服远?若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而遽为此举,安保其必 胜乎?苟战而捷,则一举而空朔庭,岂不快吾所欲!若 其不捷,则重辱社稷,以资外侮。陛下能安于九重乎? 上皇能安于天下之养乎?此臣所以食不甘味,而寝 不安席也。浚老臣,虑宜及此,而溺于幕下新进之谋, 眩于北人诳惑之说,是以有请耳。德寿岂无报复之 心?”时张、韩、刘、岳各拥大兵,皆西北战士,燕蓟良马,然 与之角胜负于五“六十载之间,犹不能复尺寸之地今欲以李显忠之轻率,邵宏渊之寡谋,而欲取胜,不 亦难哉!惟当练士卒,备器械,固边圉,蓄财赋,宽民力, 十年而后用之,则进有辟国复仇之功,退无劳师费 财之患,此臣素志天下大计也。”既而督府乏用,欲取 之民,浩曰:“未施德于民,遽重征之,恐贼未必灭。民贫 先自为盗。必欲取民,臣当丐退。”上为给《虚告》五百道, 且以一年岁币银二十五万两添给军费。浩复从容 为浚言:“兵少而不精,二将不可恃。且今二十万人留 屯江、淮者几何?”曰:“十万复为计,其守舟运粮之人则 各二万,至战卒才六万耳,彼宁畏是哉!况淄青、齐、郓 等郡虽尽克复,亦未伤破,彼或以重兵犯两淮,荆襄 为之牵制,则江上危如累卵矣。都督于是在山东乎? 在江上乎?”如此诘难者凡五日。又委曲劝之曰:“平日 愿执鞭而不可得,幸同事任,而数数议论不同,不惟 为社稷生灵计,亦为相公计。明公以大仇未复,决意 用兵,此实忠义之心,然不观时势而遽为之,是徒慕 复仇之名耳。诚欲建功立业,宜假以数年,先为不可 胜之计,以待敌之可胜,乃上计也。明公四十年名望 如此,一旦失利,当何如哉?”浚曰:“丞相之言是也。虽然, 浚老矣。”浩曰:“晋灭吴,杜征南之功也,而当时归功于 羊太傅,以规模出于祜也。明公能先立规模,使后人 藉是有功,是亦明公之功,何必身为之!”浚默然。明日, 内引浚奏曰:“史浩意不可回也,恐失机会,惟陛下英 断。”于是不由三省密院,径檄诸将出师矣。德寿知之, 谓寿皇曰:“毋信张浚虚名,将来必误大计,他专把国 家名器财物做人情耳。”已而浩于省中忽得宏渊等 遵禀出军状,始知其故。浩语陈康伯曰:“吾属俱兼右 府,而出兵不得与闻,则焉用彼相哉?”浩遂力请罢归, 乃出知绍兴府。临辞,复曰:“愿陛下审度时势,若一失 之后,恐终不得复望中原矣。”浚至扬州,合江、淮兵八 万人,实可用者六万,分隶诸将,号二十万。以李显忠 为淮东招抚使,出定远,宏渊为副使,出盱眙。浚自渡 淮视师。显忠复灵壁县,败萧琦。宏渊至虹县,金拒之, 会显忠亦至,遂复虹县。知泗州蒲察徒穆、同知大周 仁并降,二将遂乘胜进克宿州。捷奏,显忠进开府仪 同三司、淮南京畿、京东河北招讨使,宏渊进检校少 保、宁远军节度使、招讨副使。是时,显忠名出宏渊右。 时符离府军中,尚有金三千馀两,银四万馀两,绢一 万二千疋,钱五万缗,米豆共粮六万馀石,布袋十七 万条,衣绦、枣、羊,�各一库,酒三库。乃纵亲信部曲,恣 其搬取,所馀者始以犒军,人三兵共一缗,士卒怨怒 曰:“得宿州赏三百,得南京须得四百。”既而复出战,悉 弃钱沟壑。由是军情愤詈,人无斗志。浚乃移书令宏 渊听显忠节制,宏渊不悦。已而复令显忠、宏渊同节 制,于是悉无体统矣。孝宗闻之,手书与浚曰:“近日边 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以盛夏人疲,急召李 显忠等还师。未达间,忽报金人副元帅纥石烈志宁 大军且至,遇夜,军马未整,中军统制周宏先率军逃 归,继逃归者,宏渊之子世雄,统制左士渊,二将皆不 能制。于是显忠、宏渊大军并丁夫等十三万众,一夕 大溃,器甲资粮委弃殆尽,士卒皆奋空拳,掉臂南奔, 蹂践饥困而死者不可胜计。二将逃窜,莫知所在。浚 时在盱眙,去宿尚四百里,传言金且至,遂亟渡淮入 泗州,已而复退维扬,窘惧无策,遂解所佩鱼,假添差 太平州通判张蕴古为朝议大夫,令使金求和。僚吏 力止之,以为不可,乃奏乞致仕,又乞遣使求和。孝宗 怒曰:“方败而求和,是何举措?”于是下诏罪己,有云:“朕 明不足以见万里之情,智不足以择三军之帅,号令 既乖,进退失律。”又云:“素服而哭殽陵之师,敢废穆公 之誓;尝胆而雪会稽之耻,当怀句践之图。”张浚降特 进、江淮东西路宣抚使,官属各夺二官。邵宏渊降五 官,又责靖州团练副使、南安军安置。李显忠责授清 远军节度副使,筠州安置。又再责莱州团练使、潭州 安置,弃军诸将,递降、贬窜有差。既而置宣抚司,便宜 行事。未几,复以浚都督江、淮军马,既而又复入为右 仆射,仍领都督。二年三月,复诏浚淮上视师,浚复谋 大举,上不从。四月,召还,罢江淮都督府,浚亦罢相。及 和议将成,浚坚持以为不可。汤思退乃白上以张蕴 古求和事,由是浚议遂绌。既而金纥石烈志宁遣书 议和,有云:“乃者出师,诡道袭我灵壁、虹县,以十馀万 窃取二小邑,主将气盈,率众直抵符离帅府以应兵 进讨。凭仗天威,以全制胜,所杀过当,馀众溃去,计其 得丧,孰少孰多。若以符离之役尚为兵少致败,则请 空国之众,以迎我师”云云。是岁八月,浚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