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第250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二百五十卷 |
第二百五十卷目录
敬天部总论
书经〈虞书尧典 舜典 皋陶谟 益稷 夏书引征 商书仲虺之诰 伊训 太甲
上 太甲下 咸有一德 周书召诰 君奭〉
诗经〈大雅文王 板 周颂昊天 我将 敬之〉
管子〈形势篇〉
荀子〈天论篇〉
真德秀大学衍义〈事天之敬〉
性理大全〈君道〉
敬天部艺文
王者父事天兄事日赋 唐浩虚舟
畏天疏 宋吕公著
顺天道疏 元许衡
敬天勤民箴 明朱孟震
畏天保泰箴 暴谦贞
敬天部纪事
敬天部杂录
皇极典第二百五十卷
敬天部总论
书经
虞书尧典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大全〉吕氏祖谦曰:作历之前,“钦若昊天”,是先天而天弗违。作历之后,“敬授人时”,是后天而奉天时,皆以钦敬为主。
舜典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蔡传〉《二十二人》,四岳九官十二牧也。总告之,使各敬其职,以相天事也。〈大全〉陈氏雅言曰:二十有二人之职,皆天之职也。典天叙,礼天秩,服天命,刑天讨,无一事之不本于天。天有是事,则人有是官,天不自为而人代之。帝舜于此语以“钦哉亮天功”者,欲使知所敬也。
皋陶谟
“《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无旷。庶官 天工,人其代之。
〈蔡传〉天工,天之工也。人君代天理物,庶官所治,无非天事。苟一职之或旷,则天工废矣。可不深戒哉!
“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 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 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天聪明自我民聪 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蔡传〉言天人一理,通达无间,民心所存,即天理之所在,而吾心之敬,是又合“天民而一之者也。有天下者,可不知所以敬之哉。”
益稷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蔡传〉敕,戒敕也。几,事之微也。“惟时”者,无时而不戒敕也。“惟几”者,无事而不戒敕也。盖天命无常,理乱安危相为倚伏。今虽治定功成,理备乐和,然顷刻谨畏之不存则怠荒之所自起,毫发几微之不察则祸患之所自生,不可不戒也。
夏书引征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训谟,明征定保,先王克谨 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
〈蔡传〉《天戒日蚀之类》。谨者,恐惧修省,以消变异也。
商书仲虺之诰
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蔡传〉“钦崇”者,敬畏尊奉之意。有礼者封殖之,昏暴者覆亡之,天之道也。钦崇乎天道,则永保乎天命矣。
伊训
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太甲上
伊尹作《书》曰:“先王顾𬤊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 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
太甲下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 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
又
“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 兹哉。
咸有一德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曰:“呜呼!天难 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 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 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 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 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 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 惟天降灾祥,在德
周书召诰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玆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 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柰何弗敬?
〈蔡传〉此下皆告成王之辞,托周公达之王也。商受嗣天位,为元子矣,元子不可改而天改之,大国未易亡而天亡之,皇天上帝其命之不可恃如此。今王受命,固有无穷之美,然亦有无穷之忧,于是叹息言:“王曷其柰何弗敬乎?”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 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 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 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蔡传〉《后王》“后民”,指受也。谓天既欲远绝大邦殷之命矣,而此殷先哲王,其精爽在天,宜若可恃者。而商纣受命,卒致贤智者退藏,病民者在位,民困虐政,保抱携持其妻子,哀号呼天,往而逃亡,出见拘执,无地自容。故天亦哀民,而眷命用归于勉德者。天命不常如此,今王其可不疾敬德乎?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 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蔡传〉《从子保》者,从其子而保之,谓禹传之子也。面,乡也。视古先民有夏,天固启迪之,又从其子而保佑之,禹亦面考天心,敬顺无违,宜若可为后世凭借者,今时已坠厥命矣。今视有殷,天固启迪之,又使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汤亦面考天心,敬顺无违,宜亦可为后世凭借者,今时已坠厥命矣。以此知天命诚不可恃以为安也。
“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 有能稽谋自天?”
〈蔡传〉言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遗弃老成,言其能稽古人之德,是固不可遗也;况言其能稽谋自天,是尤不可遗也。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𫍯于小民。今休。王不 敢后用顾畏于民。碞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 “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 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
〈蔡传〉《洛邑》天地之中,故谓之土中。王来洛邑,继天出治,当自服行于土中。又举周公尝言,“作此大邑”,自是可以对越上帝,可以飨答神祗,自是可以宅中图治。“成命”者,天之成命也。成王而能绍上帝,服土中,则庶几天有成命治民,今即休美矣。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 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 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 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 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
〈大全〉林氏曰:“古人于天命不以为必有,不以为必无,故《召公》于历年不其延皆不敢知者,疑之也。至于敬德则有历年,不敬德则坠厥命,盖无可疑者。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
〈蔡传〉今王继受天命,我谓“亦惟此夏商之命,当嗣其有功者”,谓继其能敬德而历年者也。况王乃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乎?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 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
〈蔡传〉《叹息》,言王之初服,若生子,无不在于初生。习为善则善矣,自贻其哲命,为政之道亦犹是也。今天其命王以哲乎?命以吉凶乎,命以历年乎?皆不可知。所可知者,今我初服如何?尔初服而敬德,则亦自贻哲命,而吉与历年矣。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其 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
〈蔡传〉“刑”者,德之反。疾于敬德,则当缓于用刑,勿以小民过用非法之故,亦敢于殄戮,用治之也。惟顺导民,则可有功。
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
〈蔡传〉元,首也。居天下之上,必有首天下之德。王位在“德元”,则小民皆仪刑用德于下,于王之德益以显矣。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 殷历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蔡传〉《君臣勤劳期》曰:“我受天命,大如有夏历年,用勿替有殷历年”,欲兼夏殷历年之永也。召公又继以“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盖以小民者,勤恤之实,受天永命者,历年之实也。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仇民百君子越友民, 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永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 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蔡传〉保者,保而不失。受者,受而无拒。“威命明德”者,德,威德明也。言予小臣敢以殷周臣民保受王威命
明德王当终有天之成命,以显于后世。我非敢以此为勤,惟恭奉币帛,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而已。盖奉币之礼,臣职之所当恭,而祈天之实,则在王之所自尽也。
君奭
周公若曰:“‘君奭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 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 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
〈大全〉临川吴氏曰:“不幸天大降丧亡之祸于殷,殷既坠其命,而我有周既受之矣。然天命难谌,有德则留,无德则旋去。孚者以实感,以实应,永孚于休,命之留也;出于不祥,命之去也。”
呜呼,君已曰“时我。”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远念 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惟人在我,后嗣子孙大弗克恭, 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
〈蔡传〉周公叹息言:“召公已尝曰:‘是在我而已’。”周公谓我亦不敢苟安天命而不永远念天之威于我民,无尤怨背违之时也。天命民心,去就无常,实惟在人而已。今召公乃忘前日之言,翻然求去,使在我后嗣子孙大不能敬天敬民,骄慢肆侈,遏绝佚坠,文武光显,可得谓在家而不知乎?
“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历。嗣前人,恭明 德。
〈蔡传〉天命不易,犹《诗》曰:“命不易哉,命不易保天难谌。”信乃其坠失天命者,以不能经历继嗣前人之恭明德也。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不庸释于文王 受命。”
〈蔡传〉“又曰”者,以上文言天命不易,天难谌,此又申言天不可信,故曰“又曰天固不可信。”然在我之道,惟以延长武王之德,使天不容舍文王所受之命也。
诗经
大雅文王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 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 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𠳲。王之荩 臣,无念尔祖。
〈大全〉临川王氏曰:“天尝命商,使有九有之师,今服于周,所谓靡常也。”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 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朱注〉言殷未失天下之时,其德足以配乎上帝,今其子孙乃如此,宜以为鉴而自省焉,则知天命之难保矣。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 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朱注〉言天命之不易保,故告之使无若纣之自绝于天,而布明其善誉于天下,又度殷之所以废兴者而折之于天。然上天之事,无声无臭,不可得而度也。惟取法于文王,则“万邦作而信之矣。”
板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 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朱注〉言天之聪明无所不及,不可以不敬也。《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大全〉丰城朱氏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言一出入之际而天必与之俱也。“昊天曰旦,及尔游衍。”言一动息之顷而天必与之同也。
周颂昊天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 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
〈朱注〉言天祚周以天下,既有定命而文、武受之矣。成王继之,又能不敢康宁,而其夙夜积德以承藉天命者,又宏深而静密,是能继续光明文武之业而尽其心,故今能安靖天下,而保其所受之命也。
我将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
〈朱注〉言奉其牛羊以享上帝,而曰“天庶其降而在此牛羊之右乎?”盖不敢必也。
《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享之。我 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朱注〉又言“天与文王既皆右享我矣,则我其敢不夙夜畏天之威,以保天与文王所以降鉴之意乎?”〈大全〉庆源辅氏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则仪式刑《文王》者益至,而安靖四方者益久,此其所以能保天,与文王降鉴之意也。”
敬之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 厥士,日监在兹。”
〈朱注〉成王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曰:“敬之哉!敬之哉
“天道甚明” ,其命不易保也。无谓其高而不吾察,当知其聪明明畏,常若陟降于吾之所为,而无日不临监于此者,不可以不敬也。
管子
形势篇
“持。满者与天,安危者与人。失天之度,虽满必涸。上下 不和,虽安必危。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 而王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虽立不安。 其道既得,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释之。藏之 无形”,天之道也。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万 事之生也,异趣而同归,古今一也。天道之极,远者自 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万物之于人也,无私近,无私 远也。巧者有馀,拙者不足。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 逆天者,天违之。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成 必败。顺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怀其凶,不可复振也。
荀子
天论篇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 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 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 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妖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 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 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饥 “渴,寒暑未薄而疾,妖怪未至而凶,受时与治世同,而 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故明于天人 之分,则可谓至人矣。“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 天职。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 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天有其时,地有 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 所参,则惑矣。列星随旋,日月逓照,四时代御,阴阳大 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 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 其无形,夫是之谓天。惟圣人为不求知天,天职既立, 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藏焉,夫是之 谓天情。耳目鼻口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 谓天官。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财非其 类以养其类,夫是之谓天养。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 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暗其天君,乱其天官,弃 其天养,逆其天政,背其天情,以丧天功,夫是之谓大 凶。”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备其天养,顺其天政,养 其天情,以全其天功。如是则知其所为,知其所不为 矣,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其行曲治,其养曲适,其生 不伤,夫是之谓知天。
真德秀大学衍义
事天之敬
《舜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臣按:玑衡正天文之器,今《浑天仪》是也。舜方历试之时,纳于大麓而烈风雷雨弗迷矣,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矣,逮兹即位,犹惧己之未当天心焉,察“璇玑以揆日月五星之运,其循轨邪?是天之与我也;其失度邪?是天之警我也。正如人子之事亲,候伺颜色惟恐一毫少咈于亲心” ,此大舜事天之敬也。
《皋陶谟》:“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 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 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天聪明自 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臣按:帝王居天之位,其所职无非天之事者,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典其别有五,天之所叙也,待我而厚。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礼其别亦有五,天之所秩也,自我而不失其常,其可不敬乎?寅与恭皆敬也,君臣一心恪奉天职,是谓之和衷。有德者天之所命也,五服之章则在我,有罪者天之所讨也,五刑“之用则在我,其可不敬乎?大而命讨之政,小而命讨之事,勉之又勉,是亦敬也。天之聪明在民,天之明威在民,民心所在即天心也。天人一理,通达无间,有民社者其可不敬乎?” 此皋陶之告舜者如此。隆古君臣之间,讲论政治,无一事不本于天,无一事不主于敬,真后王所当法与!
伊尹作《太甲》曰:“先王顾𬤊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 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
臣按:此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时也,故伊尹作书以汤之所以敬天者告之。夫天之明命至可畏也,常人视之邈乎幽显之隔,圣人视之了然心目之间,故当瞻顾而不敢斯须间断,惟恐己之所为少咈天意则明命去之。推此一心,于天神、地祗、社稷、宗庙无不祗肃,天视成汤之德如此,故大命集焉,俾任抚安万方之责。汤惟敬天,天亦眷汤,曰“顾” 曰“监。” 可见天人之交至近而非远也。呜呼!为人主者,奈何弗敬?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 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 慎厥与,惟明明后。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 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
臣按:此太甲《悔过思庸》之后也。伊尹犹恐其持守之未笃,则儆之以三言,使知天道之无私亲,惟敬则亲,民心之无常怀,惟仁则怀,鬼神之无常享,惟诚则享,而终之以“敬德” 之一言,盖敬则仁,不敬则私欲贼之而不仁矣。敬则诚,不敬则私欲杂之而不诚矣。曰诚、曰仁,何所用力?惟敬而已。夫有德则必治,与治同道“则必兴成汤之敬德至与天合” ,太甲其可不与之同道邪?能与汤合,则亦与天合矣。斯言也,岂独为太甲谋,万世人主皆当取法。
伊尹作《咸有一德》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 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又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 天降灾祥在德。”
臣按:此伊尹将告归之时也。太甲处仁迁义,伊尹之责塞矣,犹虑其德之未一,故以斯言儆之。曰:“天难谌” 者,谓今日而善则福之,明日而淫则祸之,难必信也。曰“命靡常” 者,有德则归于我,无德则去而之人,无定在也。吉与祥为类,德之吉则祥应之,凶与灾为类,德之凶则灾从之,天虽难信,然常厥德者必保厥位乃所以为可信也。“命虽靡常” ,然有吉德者必“降祥” ,乃所以为有常也。
《召诰》:“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 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又 曰:“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又曰: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 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 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又曰:“呜 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 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 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又曰:“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 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欲王以小民受 天永命’。”
臣按:《召公一诰》,丁宁反复老臣事少主惓惓之心也,始则谓“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大邦殷之命” ,盖纣元子也,殷大邦也,其命若未易改而天遽改之,岂不可畏也哉?次言今王受命虽有无穷之美,亦有无穷之忧,盖以天命之靡常而去留之难必,此其为可忧也。既又举夏商言之,谓其既服受天命矣,其历年之永不“永,我皆不敢知。所可知者,惟不敬厥德,迺早坠厥命。” 此则灼然不诬者也。既又以生子喻之:凡人之生子,其明智,其寿考,皆定于初。讲学则明,爱身则寿。今王受命之始,亦犹子之初生,况肇卜新大邑而居之,是又一初也。天之命以哲,命以吉凶,命以历年,皆自今日始,其可不谨乎?既又曰:“王惟德之用,祈天永命。” 夫天命至公,不可以求而得也。今曰“祈天永命” ,何哉?盖一于用德,乃不祈之祈也。然天命至重,必君臣同德,然后可保,故曰“上下勤恤。” 恤即所谓无疆之恤也。上下一心,勤而忧之,则夏商之历年,庶乎其可冀乎!永则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命在天,于小民乎何与?盖天无心,以民为心者也。一篇之中,言敬者凡七八,曰“呜呼!曷!其奈何不敬?” 曰“王敬作所。” 曰“不可不敬德。” 曰“王其疾敬德。” 言之谆,望之切,臣故曰:“此老臣惓惓之心也。” 异时成王飨百年之寿,而国家卜世过于夏、商,然后知召公之言真有补于周室。
文王受命作周也。其一章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 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 帝左右。”又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 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 于周,天命靡常。”又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 自求多福。”又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 命不易。”又曰:“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 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臣按:此诗周公所作,举文王之事以戒成王也。首章言文王在上,其德之昭明上彻于天,与之为一,周之有邦自后稷、公刘以来绵历千载,可谓旧矣,惟文王与天同德,故天锡以维新之命焉。“有周不显” 盖言其甚显也,“帝命不时” 盖言其甚时也。诗人之辞类如此,德既显矣、命既时矣,然文王一陟一降常若在上帝之左右,而未尝少间,此所谓之德之纯也。四章言“穆穆哉,文王缉熙” ,其敬纯亦不己,故大命集焉。夫以商之孙子其数不止于亿,然天命既归于周,商之孙子亦皆侯服于周。周固尝臣商矣,今乃反臣于周,可见天命之靡常也。故五章之首申言之。又呼王之荩臣而告之曰:“‘得无念尔祖文王之德乎’?《荩臣》” 者,忠诚笃至之臣。周公言之,欲其申戒于王也。六章又言欲念文王,惟在述修其德而已。能修德,则可以长配天命而福禄自来。
矣。《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 商自求祸,周自求福,天何容心其间哉?方有商未失众之时,盖常克配上帝矣,今其子孙乃至于是,宜以为监而自省焉,则知天命之难保矣。末章又谓命之难保,毋使仅及尔躬而止。周至成王再世尔,周公已忧其命之不延,而欲成主布昭善问,而度商之所以失天命者。盖博询“众言,然后知商之所以亡,知商之所以亡,则知周之所以兴矣。” 读“无遏尔躬” 之一语,至今犹使人凛然震惧,况周公亲言之,而成王亲听之乎!亦犹尧之告舜曰:“天禄永终” 也。以后世言之,必且谓此不祥之语,而古者君臣更相告戒,不讳危亡如此,斯其所以不危亡也。篇将终,乃断之曰:凡欲配命者“当法天。然天无声臭可求,惟法文王则合乎天,而万邦所以信服也。《文王》之诗七章,盖周公亲笔,后之王者欲保天命,所宜列之屏幛、书之简牍。昼读而夜思之,则将若上帝之实临其上,虽欲斯须之自放,有不可得。惟圣明其深念之。”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明明在下,赫赫 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其 三章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 德不回,以受方国。”其末章曰:“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臣按:“明明在下” 指君德而言,“赫赫在上” 指天命而言,君有明明之德则天有赫赫之命矣。观“赫赫在上” 之言则其威明可畏曾不违咫尺之间,此天之所以为难忱而为君之所以不易也。以商纣言之,所居之尊则天位,所传之正则殷适一旦失道,虽欲挟四方而有之有所不能,此与《召诰》“皇天改厥元子” 之命同意,皆所以深警成王也。既言商纣之失,又言文王之得,谓其小心恭顺,以昭事上帝,遂能怀来百福。由其德不违于天,故天使膺受四方之国,此又所以深勉成王也。“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此言武王以诸侯伐纣,众寡不侔,所恃者上帝之临而已。汝者,武王自谓也。商纣无道,天命讨之,其可以强弱贰其“心乎?” 此二言也,虽为伐商而发,然玩其辞,则若上帝实临其上,人主而能时时诵味,则非心邪念,自当潜弭于冥冥之中矣,岂小补哉?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 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臣按:成王即政之初,群臣进戒首以敬天为言,盖帝王所当尊者莫如天,所当从事者莫如敬,故重言以求其听。夫天道甚明,不可欺也,天命惟难不易保也。昧者徒曰“高高在上,不与人接” ,而不知人君一升一降于事为之间,天之监视未尝一日不在此也,岂可忽哉?当时群臣之学以格心为主,故其言纯粹如此,人主宜深味之。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伊嘏文王,既右享之。我其夙 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臣按:此即《孝经》所谓“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者也。此颂作于成康之时,古人谓受福曰“嘏” ,夫既受福于文王而享我之祭矣,然岂敢自满哉?必也夙兴夜寐,亹亹怵惕,畏天之威,于是以保其天命尔。后世人主一行郊祀明堂之礼,类侈然有矜大之心,如汉武诸诏是也,其视《我将》之颂可愧多矣。
《板》,凡伯刺厉王也。其卒章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 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 尔游衍。”
臣按:迅雷烈风之属,天之怒也,日食星变之类,天之渝也。人君为天所子,其事天如事亲然,亲之容色少有不怿,人子当痛自咎责,敢有轻忽傲慢之意耶?天之变异少有失常,人君当深自戒惧,敢为戏豫驰驱之失耶?《易》之洊雷震曰:“君子以恐惧修省。” 孔子于迅雷风烈必变,而记礼者亦曰:“若有疾雷迅风、甚雨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 古之人主于日食星变之类,必减膳彻乐,或责己求言,凡皆所以示敬也。然天道昭明,凡人君出入往来之顷,优游暇逸之时,天之监临无乎不在,又不待变异失常,然后当知警也。吁!此文王在帝左右之事,而《凡伯》迺以刺厉王。古之忠臣不敢谓君不能类如此,惜厉王之“终不悟也。”
性理大全
君道
南轩张氏曰:“人主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 听言动之间。一念才是,便是上帝鉴观。上帝临汝,简
在帝心,一念才不是,便是上帝震怒敬天部艺文
王者“父事天,兄事日”赋〈以《子弟诚贤,国家靡失》为韵〉
唐浩虚舟
“二仪覆载,德之广者唯天;三光照临,明之大者唯日。 故王者,于天也,父事无怠”;于日也,弟恭靡失。布和施 令,将成不宰之功;明目达聪,欲亚无私之质。当其万 邦作贡,四海为家,仰元气而晨昏靡隔,指阳精而伯 仲非赊。草色难穷,屡轸南陔之恋;棠阴易匿,常思棣 萼之华。所以化洽中原,祥臻上国。法寒暑观从政之 道,无薄蚀见相容之德。登封泰岳,犹疑陟怙之时;展 礼东郊,似望在原之力。爱敬无斁,恪恭尽虔,窥一气 异历山之泣,攀六龙为荀氏之贤。覆焘成功,且异靡 瞻之义;古今垂象,难穷以长之年。且夫致敬惟精,倾 心仰止,谁婴同席之乱,谁效攘羊之旨。曾闻有阙,远 怀几谏之心;每惧曰明,宁有远游之理。所以惟法前 哲,规后嗣,播洪猷,恢至美,教天下之为人子者矣。又 若卑己谦恭,端心恺悌,同明无终鲜之叹,可爱有既 和之体。桑榆未及,鲁卫之道咸兴;葵霍皆倾,管蔡之 仇不启。所谓扶枝叶,固根蒂,播仁风,匡大礼,教天下 之为人弟者矣。范人伦者,莫先于元首;遵孝理者,在 致乎精诚。必有尊也“天其父必有先也,日其兄。”九服 洽和,若嗣高于广大;万机洞昭,契承照于贞明。故得 孝道日彰,休声风靡,指圆盖兮钦若,仰红轮兮翼尔。 由是海内无贼子奸臣,吾君如此。
畏天疏 宋吕公著
《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 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盖天虽高远,日监在下,人 君动息,天必应之。若修己以德,待人以诚,谦逊静悫, 慈孝忠厚,则天必降福,享国永年,灾害不生,祸乱不 作。若慢神虐民,不畏天命,则或迟或速,殃咎必至。自 古禹、汤、文、武以畏天而兴,桀、纣、幽、厉以慢神而亡,如 影随形,罔有差忒。然自两汉以来,言天道者多为曲 说以附会世事,间有天地变异,日月灾眚,时君方恐 惧修省,欲侧身修道,而左右之臣乃据经传,或指外 事为致灾之由,或陈虚文为消变之术,使主意怠于 应天,此不忠之甚者。《诗》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 保之。”然则有天下者,固当饬己正事,不敢戏豫,使一 言一行皆合天心,然后社稷民人可得而保也。天人 之际,焉可忽哉?
顺天道疏 元许衡
三代而下称盛治者,无若汉之文景。然考之当时,天 象数变,如日食、地震、“山崩、水溃”、“长星”、彗星、孛星之类, 未易遽数。前此后此,凡若是者,小则有水旱之应,大 则有乱亡之应,未有徒然而已者。独文景克承天心, 消弭变异,使四十年间海内殷富,黎庶乐业,移告讦 之风为醇厚之俗,且建立汉家四百年不拔之业。猗 “欤伟哉!未见其比也。”秦之苦天下久矣,加以楚汉之 战,生民糜灭,户不过万。文帝承诸吕变故之馀,入继 正统,专以养民为务。其忧也,不以己之忧为忧,而以 天下之忧为忧;其乐也,不以己之乐为乐,而以天下 之乐为乐。今年下诏劝农桑也,恐民生之不遂;明年 下诏减租税也,虑民用之或乏。恳爱如此,宜其民心 得而和气应也。臣窃见前年秋,孛出西方,彗出东方; 去年冬,彗见东方,复见西方,议者咸谓当除旧布新, 以应天变。臣谓与其妄意揣度,曷若直法文、景之恭 俭爱民为理,明义正而可信也。天之树君,本为下民, 故孟子谓“民为重,君为轻。”《书》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 听自我民听。”以是论之,则天之道恒在于下,恒在于 不足也。君人者不求之下而求之高,不求之不足而 求之有馀,斯其所以召天变也。变已生矣,象已著矣, 乖戾之几已萌而不可遏矣,犹且因仍故习,抑其下 而损其不足,谓之“顺天”,不亦难乎?
敬天勤民箴 明朱孟震
臣惟“自昔帝王奉天命以抚有六合,匪以崇高富贵能自暇逸,寔惟兢兢焉上承下念,渊衷澈乎元极,深虑周乎幽邃,是以大命远长,而鸿烈昭于万祀。” 矧我皇上握九五之祯符,抚盈成之景运,以上承我祖宗亿万年无疆之统。惟我祖宗祇事之诚,轸恤之泽,光乎往牒。臣发迹草野,谬登仕籍,窃仰窥我皇上至意。“寔惟我祖宗家法,是继是述,应干而昭事靡遑,向离而恫瘝弥切。方驾前烈,垂辉后王,非小臣所能名状。辄不自揣度,敢以瓮天之见,窃效春鹧” 之鸣。臣不胜陨越,谨稽首作箴曰:
“惟皇上帝,降兹下民。作之君师,以奠玉京。玉京嵬峨, 匪以尊贵。曰敬曰勤,时自抑畏。敬之维何?曰惟轸念。 惟天惟民,上敬下勤。民心既得,天眷益殷。在昔圣帝, 于昭令德。敕命奠邦,万世为则。下逮来哲,亦有辟王。 悖之则乱,循之则昌。惟我祖宗,开辟宇宙。一扫群氛, 仰承帝佑。岂不鸿功而心靡宁?岂不骏惠而虑愈精?” 皇皇九关,凛尔顾𬤊。盘盘九土,时惟轸视。精诚存心, 帝训赫赫,云汉昭回。天衷鉴格,蠲租,悯农,圣谕洋洋草泽被润,山岳腾光。迨我世宗,“于昭烈祖。钦天豳风, 垂纶焕组,丕显丕承,以启我皇。民心肆协,天眷乃康。 郊祀凝诚,籍田躬耒。于惟皇心,念哉罔坠。小臣何知, 仰窥圣真。所期曝献,愈敬愈勤。毋曰崇高,渊冰是履。 毋曰治安,朽索是驭。惟命惟怀,自昔靡常。曰敬曰勤, 以保无疆。法宫密席,凝神渊默。我有万机,我惟一德。 勿谓天远,而鉴在兹。勿谓民僝,而或胜予。我敬我勤, 谁其弼我?我敬我勤,谁其替我?其违其庸,度于我衷。 庶几盛治,保于有终。天庥民和,永绥无极。祥风协气, 惟皇之力。尧天舜世”,臣心与游。愿俾刍瞽,少助鸿猷。
畏天保泰箴〈并序〉 暴谦贞
臣闻“天不爱道,地不爱宝” ,极治之象也。乃保世滋大之模,必得于祈天永命之主。何居?正以紫宸黄屋,无息不与帝道通,惟人主顷刻无惰其君天下之心,即顷刻可以馨乎上帝之祉。故典秩纪纲,常克谨疾威,以昭其变。是以孔甲有《盘盂》之铭,武王有《戒慎》之鼗。精诚洽神明,而丰功伟绩建万世不拔之基;钦明浚厥躬而享帝配天,继五德相承之化。未见治不恪乎天职,德不符乎帝心,戏娱偷安,得以清和咸理者也。恭惟皇上,夕惕若临,朝干若驭,苞元履德,颂四十三年有道之圣人;握符凝图,享百年万祀无疆之历数。其于天可谓无斁矣,其于治可称太平矣。顾诞膺大命,而天灾人变,稍异其萌;缵绪四封,而正事责躬,未修其实。臣闻明王致治于未乱,智士决机于未形。今天下虽云晏然,而火飞地震,旱魃淫潦,变不虚生,厥咎用显。《语》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又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 又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 又曰:“至治之极,祸反为福。” 古有安民恤物,以祈天祐者。古有克己洗心,协治太和者。更有修政行德、礼士赏功以达天心者。兹非不朽之令图,万世之龟鉴哉!所愿皇上以“日日又日” 之新,凛在宫在庙之肃,夙夜左右,俨同胜予,瞻前虑后,陟见灵承。本寅翼之小心,保盈成之国脉,庶天禄其长享,而金瓯且永永无倾矣。臣又闻哲后不忘“几豆” 之铭,所以弼其违;微臣不忘“曝芹” 之忠,求以矢其志,虽圣不事瑱规,而日中时思隍复。臣本谫劣,谬典执笔,正当不讳之朝,用矢陈谟之日,谨以刍荛荒词,轻渎旒纩,置为砭箴。其词曰:
“煌煌上帝,赫赫威灵。鉴兹四表,悯此九围。悯之伊何, 帝德龙飞。求民之莫,天命不违。于昭我皇,纯德孔明。 天地合德,万物覆帡。阴阳含吐,位育资生。茂对四象, 克配八纮。眷此下民,为天所顾。喜则天和,匪则震怒。 哀恤茕民,凛如在御。眷兹教令,代天有言。宣和鼓畅, 泄郁舒烦。勿贰尔心,恍执玙璠。惟君赏罚,肃将天威。 华衮若膏,钺𫓧如雷。惟君政化,忾如天行。八风霑渥, 四海同声。勿以贵近,私任好恶,昭事上帝,遵王之度。 勿以圣神,自作聪明。察迩询荛,维皇锡诚。体天之行, 法天之健。速似奔飙,急于吹万。帝臣可简,帝心不蔽。 股肱辅支,天工勿替。在前在后,陟降灵承。若系千钧, 若履春冰。一日二日,天道显思屋漏。恐惧,耳目顾兹, 自却昏翳,是曰天精。”“大明所烛,绝无伪情。自屏多欲, 是曰天理。六合归仁,万物皆己。缅彼仁人,配命克昌。 九围德跻,三分有商。怀彼败类,丧命堕誉。戏娱灭性, 上天移虑。至德声闻,神明颖聪。格于臣民,达于穹窿。 升中于天,百灵可通。尧兢舜业,文仁汤宽。天鉴不远, 四维澜安。雷霆临下,维皇降观。敬箴黼衮,用比铭盘。 明明我后,百世永刊。”
敬天部纪事
《说苑君道篇》:楚庄王见天不见妖,而地不出孽,则祷 于山川,曰:“天其忘予欤?”此能求过于天,必不逆谏矣。 安不忘危,故能终而成霸功。
《后汉书明帝本纪》:永平二年“春正月,诏百僚师尹,勉 修厥职,顺行时令,敬若昊天,以绥兆人。”
《晋书阮种传》:种察孝廉为公府掾。是时灾眚屡见,于 是太保何曾举种贤良,问咎征作见。对曰:“阴阳否泰, 六沴之灾,则人主修政以御之,思患而防之,建皇极 之首,详庶征之用。《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天聪明 自我人聪明,是以人主祖承天命,日慎一日也。故能 应受多福,而永世克祚,此先王所以退灾消眚也。” 《北周书颜之仪传》:京兆郡丞乐运,字承业,宣帝即位, 上疏曰:“昔桑谷生朝,殷王因之获福;今元象垂诫,此 亦兴周之祥。大尊虽减膳撤悬,未尽销谴之理。诚愿 咨诹善道,修布德政,解兆民之愠,引万方之罪,则天 变可除,鼎业方固矣。”
《唐书陈子昂传》:垂拱初,诏问群臣,调元气当以何道子昂即上言:“臣闻之于师曰:‘元气天地之始,万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于阴阳,万物莫灵于人, 王政莫先于安人,故人安则阴阳和,阴阳和则天地 平,天地平则元气正。先王以人之通于天也,于是养 成群生,顺天德,使人乐其业,甘其食,美其服,然后天’” 瑞降,地符升,风雨时,草木茂遂,故颛顼、唐、虞不敢荒 宁。其《书》曰:“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人于变时雍,迺命 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和之得也。 夏、商之衰,桀、纣昏暴,阴阳乖行,天地震怒,山川神鬼, 发妖见灾,疾疫大兴,终以灭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 创业,诚信忠厚,加于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馀年,天 下方和,而幽厉乱常,苛慝暴虐,诟黩天地,川冢沸崩, 人用愁怨。其《诗》曰:“昊天不惠,降此大戾。”不先不后,为 虐为瘵。顾不哀哉!近隋炀帝力泄天地之藏,中国之 难起,故身死人手,宗庙为墟,逆元气之理也。臣观祸 乱之动,天人之际,先师之说,昭然著明,不可欺也。 《韦绶传》。绶进位礼部尚书,帝问所以振灾邀福者,对 曰:“宋景公以善言退法星三舍,汉文除秘祝,有司祭 而不祈。此二君皆受自至之福,书美前史,如失德以 却灾,媚神以丐助,神而有知,且因以谴也。”时帝不德, 故托讽焉。
《遵尧录》:太宗尝语近臣曰:“国之上瑞,惟在丰年。顷来 五谷屡登,人无疾疫,朕求治虽切,然而德化未孚。天 贶若此,能无惧乎。”
国老《谈苑》:祥符中,天书降,群臣称贺。鲁宗道上疏略 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佑 以垂报,治乖于上,则出异以警戒。又何书哉?臣恐奸 臣肆其诞妄,妖惑上听。”真宗虽不开纳,然甚奇之。 《遵尧录》:庆历六年,帝谓辅臣曰:“比臣僚有言星变者, 国家虽无天异,亦当自修警,况因谪见者乎?”夫天之 谴告人君,使惧而修德,亦犹人主知臣下之过失,示 以戒敕,使得自新,则不陷于咎恶,此天心之仁也,敢 不祗畏奉承之。
《玉海》:皇祐四年九月己巳,王洙讲《洪范》五事。帝曰:“王 者用五事,皆本五行乎。”洙对曰:“王者治五行,得其性 则五事皆善。故五事得则有休证,失则有咎证,是以 圣人克谨天戒以修其身。”上曰:奉天在于修德,戒谨 于未形,必俟谴告,然后修德,岂畏天之道也。
《归田录》:治平二年八月三日大雨,一夕都城水深数 尺,上降诏责躬求直言。学士草诏,有“大臣惕思天变” 之语,上夜批出云:“淫雨为灾,专戒不德。”遽令除去大 臣思变之言。上之恭己畏天自励如此。
《遵尧录》:神宗熙宁中,召拜左仆射、平章事。弼既至,未 见。有于上前言灾异皆天数,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弼 闻之叹曰:“人君所畏唯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 去乱亡无几矣。是必奸臣欲进邪说,故先导上以无 所畏,使辅拂谏诤之臣无所复施其力,此治乱之机 也。”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 以明其决不然者。
《宋史虞允文传》:“允文七岁能属文。绍兴二十三年,登 进士第,中书舍人赵达首荐允文,召对,谓人君必畏 天,必安民,必法祖宗。上嘉纳之。”
《玉海》:乾道七年正月己亥,出《敬天图》以示辅臣。上曰: “《无逸》一篇,享国久长,皆本于寅畏。朕近日取《尚书》所 载敬天事编为两图,朝夕观览,以自儆省,名之曰敬 天图。”虞允文奏:“古人作《无逸图》,犹夸大其事,陛下尽 图书中敬天事又远过之,惟圣人尽躬行之实,敬畏 不已,必有明效。”六月乙卯,上曰:“敬天事已纂成图,置 之座右,朝夕自省。一日,引卿等便殿观之。”又曰:“人主 傥不畏天,尚何所畏。”允文奏:“愿颁此图,刻之琬琰。”上 曰:“作数语,并图付出。”
淳熙四年五月己酉,宗正少卿程叔达进对,言:“玉音 许宣示《敬天图》,愿得稽首拜观。”上顾左右取图至,命 叔达起观,上亦诵读。每至前代王者,或不能敬畏修 省,则曰:“此图美恶并著,亦欲以之儆戒。”至《无逸篇》,则 曰:“《无逸》言人君享国久长,由严恭寅畏所致,尤当以 为法。”
明宝训。丙午八月壬子,命博士许存仁进讲经史。存 仁讲《尚书洪范篇》,至休征咎征之应,太祖曰:“天道微 妙难知,人事感通易见。天人一理,必以类应。稽之往 昔,君能修德,则七政顺度,雨旸应期,灾害不生。不能 修德,则三辰失行,旱潦不时,灾异迭见,其应如响。箕 子以是告武王,以为君人者之儆戒。今宜体此,下修” 人事,上合天道。然岂特为人上者当勉,为人臣者亦 当修省,以辅其君,上下交修,斯为格天之本。
吴元年十月丙午,太祖谓侍臣曰:“吾自起兵以来,凡 有所为,意向始萌,天必垂象示之,其兆先见。故常加 儆省,不敢逸豫。”侍臣曰:“天高在上,其监在下,故能修 省者蒙福,不能者受祸。”太祖曰:“天垂象,所以警乎下, 人君能体天之道,谨而无失,亦有变灾而为祥者,故 宋公一言,荧惑移次,齐侯暴露,甘雨应期。灾祥之来虽曰“在天”,实由人致也。
洪武元年正月甲戌,太祖将告祀南郊,戒饬百官执 事曰:“人以一心对越上帝。毫发不诚,怠心必乘其机; 瞬息不敬,私欲必投其隙。夫动天地、感鬼神,惟诚与 敬耳。人莫不以天之高远、鬼神幽隐而有忽心。然天 虽高,所鉴甚迩;鬼神虽幽,所临则显。能知天人之理 不二,则吾心之诚敬自不容于少忽矣。今当大祀,百” 官执事之人,各宜慎之。
二年五月癸卯,夏至,祀皇地祗于方丘。礼成,太祖御 便殿,谓侍臣曰:“上天之命,朕不敢知。古人有言:‘天命 不易’。又曰:‘天命无常,以难保’。无常之天命,付骄纵淫 佚之庸主,岂有不败。朕尝披览载籍,见前代帝王当 祭祀时,诚敬或有未至,必致非常妖孽,天命亦随而 改。每念至此,中心惕然。”
四年七月壬子,太祖谓丞相汪广洋曰:“朕观前代人 君,多喜佞谀,以饰虚名,甚至臣下诈伪瑞应,以恣骄 诬,至于天灾垂戒,厌闻于耳。如宋真宗,亦号贤君。初 相李沆,日闻灾异,其心犹存警惕。厥后澶渊既盟,大 臣首启天书,以侈其心。群臣曲意迎合,苟图媚悦,致 使言祥瑞者相继于途,献芝草者三万馀本。朕思凡 事惟在于诚,况为天下国家而可以伪乎?尔中书自 今凡祥瑞不必奏,如灾异及蝗旱之事,即时报闻。”广 洋叩首曰:“陛下敬天勤民,孰大于此?非惟四海苍生 蒙福,诚为圣子神孙万世之谟训也。臣谨奉诏旨。”十 一月丙辰,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礼成。太祖谓群 臣曰:“帝王奉天以君临兆民,当尽事”天之道。“前代或 三岁一祀,或历年不举。今朕岁以冬至祀圜丘,夏至 祀方丘,遵古典礼,将以报覆载之大德。惟夙夜寅畏, 冀精神昭格,庶阴阳和,风雨时,以福斯民。”群臣咸顿 首曰:“陛下敬天勤民,古未有也。”
《名山藏典谟记》:洪武十九年,上坐东阁,与侍臣论天 人之际。上曰:“天人无二,人当以心为天。”
《明宝训》:“洪武二十年正月甲子,大祀天地于南郊。礼 成,天气清明,圣情悦豫。侍臣进曰:‘此陛下敬天之诚 所致’。”太祖曰:“所谓敬天者,不独严而有礼,当有其实。 天以子民之任付于君,为君者欲求事天,先必恤民。 恤民者,事天之实也。即如国家命人任守令之事,若 不能福民,则是弃君之命,不敬孰大焉。”又曰:“为人君 者,父天母地子民,此职分之所当尽。祀天地,非祈福 于己也,实为天下苍生也。”
二十七年夏四月癸未,太祖谓太子少保唐铎曰:“帝 王之于天下,体天道、顺人心以为治,则国家基业,自 然久安。朕每思前代乱亡之故,未有不由于违天道、 逆人心之所致也。天之爱民,故立之君以治之。君能 绥安生民,则可以保天眷。卿与朕共事者久,夙夜左 右,资弼良多。凡朕之事天子民,有弗至者,卿即以为 言,使知有所警。苟谓已安,不以为意,治乱系焉。”铎顿 首曰:“陛下敬天恤民之心,拳拳如此。臣虽老悖,敢不 尽心。”
《典谟记》:“永乐四年十一月,大荐享于高皇帝后臣庶 祖考咸预其列。其日甘露降孝陵,醴泉出神乐观,献 宗庙。赐廷臣敕曰:‘朕敬谨事天,致孝皇考、皇妣普及 幽灵,祯祥叠见,尔群臣表贺,朕不敢当。斯皆上天眷 佑,皇考、皇妣圣灵垂荫,及尔群臣尽心辅朕,协和神 人之所感格。朕观自古有道之君,祥瑞之来,愈加警’” 畏。尔宜勉辅朕躬,承天与朕皇考、皇妣鉴临之意。 《明外史崔亮传》:“亮尝言:‘凡祥瑞应见,皆国之休祯。请 依唐令,若麟凤龟龙,依图书合大瑞者,所司表奏。馀 鸟兽草木之类,验实图进’。”帝曰:“卿等止议祥瑞,非也。 夫灾异之来,上天垂诫綦重。四方或有变征,无论大 小,其令所司驰奏焉。”
《章溢传》:“帝亲祀社稷,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仪曹议 礼不合,致天变,溢请宽贷,帝乃贳之。”
《名山藏典谟记》:“宪宗即位,敕曰:‘朕虽在疚,敬天恤民, 不敢忘虑,天灾屡见,朕甚惧焉。意者德未修,政未举 欤?心未诚,行未至欤?抑尔群臣弛慢不饬,无能匡辅 安和欤其各恪恭,以回天意’。”
弘治二年七月,敕曰:“近京师大雨水,南京又有风雨 之异。朕恭祗天戒,尔文武百官其修省斟酌,以缺政 闻。”于是廷臣各言事,皆从之。
三年十二月,彗星见天津,历营室,入室宿。敕谕文武 群臣曰:“天示星戒,朕斋沐告天,省己修德。尔等宜各 举职慎操,毋惰毋私。凡军民利病,时政得失,条奏来 闻,庶尽交修之道。”于是廷臣言事,悉从之。
嘉靖十六年五月,雷火谨身殿鸱吻。上曰:“天戒谨身, 致招在朕。其与百官修省。”
三十九年十一月,将郊,上谕礼部曰:“朕敬天不怠。郊 祀大重事,其命百执事益毖虔。”
《明外史沈鲤传》:“鲤因事纳忠,论奏无所避,请谨天戒, 恤氏穷。畿辅大祲,请上下交修,词甚切直,帝为嘉纳
敬天部杂录
《诗说》:《十月之交》,幽王之时。天变见于上,地变动于下, 而奸臣乱政于外,嬖妾败德于内,大夫忧危亡之将 至,故作是诗,赋也。
《春秋繁露》:“天执其道,为万物主;君执其常,为一国主。 天不可以不刚,王不可以不坚。天不刚则列星乱其 行,王不坚则邪臣乱其官,星乱则亡其天,臣乱则亡 其君。故为天者务刚其气,为君者务坚其政。”
“天,有和有德,有平有威”,有相受之意,有为政之理,不 可不审也。春者,天之和也。夏者天之德也。秋者天之 平也。冬者天之威也。天之序必先和然后发德,必先 平然后发威。此可以见不和不可以发庆赏之德,不 平不可以发刑罚之威,又可以见德生于和,威生于 平也。不和无德,不平无威,天之道也。起者以此见之 矣。“我虽有所愉而喜,必先和心以求其当,然后发庆 赏以立其德;虽有所忿而怒,必先平心以求其政,然 后发刑罚以立其威。能常若是者,谓之天德;行天德 者,谓之圣人。”
《潜夫论述赦》篇:“王者至贵,与天通精,心有所想,意有 所虑,未发声色,天为变移,或若休咎庶征。月之从星, 此乃宜有是事,故见瑞异,或戒人主,若忽不察,是乃 己所感致,而反以为天意欲然也。”
嘉祥之臻,则念得人之祐感;逢天之怒,则思《桑林》之 引咎。
《枝山》:前闻《洪范》内“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一节,蔡 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骘下民”,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 人君之事。天之阴骘下民者何?风雨霜雪均调四时, 五谷结实,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阴骘也。君之相协厥 居者何?敷五教以教民,明五刑以弼教,保护和洽,使 强不得陵弱,众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
《信古馀论》:“《诗》云:‘求福不回’。未闻回厥德而能获福者。 此岂可妄希天祐,惟当专意反躬自责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