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象汇编 庶征典 第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历象汇编 第十卷
历象汇编 庶征典 第十一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历象汇编庶征典

     第十卷目录

     庶征总部总论三

      王充论衡谴告篇 变动篇 讲瑞篇 指瑞篇 是应篇 自然篇 感类篇

      验符篇

    庶征典第十卷

    庶征总部总论三

    王充论衡

    《谴告篇》

    《论灾异》,谓古之人君为政失道,天用灾异谴告之也。 灾异非一,复以寒温为之效。人君用刑非时则寒,施 赏违节则温,天神谴告人君,犹人君责怒臣下也。故 楚严王曰:“天不下灾异,天其忘子乎?”灾异为谴告,故 严王惧而思之也,曰:“此疑也。”夫国之有灾异也,犹家 人之有变怪也。有灾异,谓天谴人君;有变怪,天复谴 告家人乎?《家人》既明,人之身中,亦将可以喻身中。病, 犹天有灾异也。“血脉不调,人生疾病;风气不和,岁生 灾异。”灾异谓天谴告国政,疾病,天复谴告人乎?酿酒 于罂,烹肉于鼎,皆欲其气味调得也。时或咸苦酸淡 不应口者,犹人勺药失其和也。夫政治之有灾异也, 犹烹酿之有恶味也。苟谓灾异为天谴告,是其烹酿 之误,得见谴告也。占大以小,明物事之喻,足以审天。 使严王知如孔子,则其言可信。衰世霸者之才,犹夫 变复之家也,言未必信,故疑之。夫天道自然也,无为 如谴告人,是有为,非自然也。黄老之家,论说天道,得 其实矣。且天审能谴告人君,宜变易其气以觉悟之。 用刑非时,刑气寒而“天宜为温;施赏违节,赏气温,而 天宜为寒,变其政而易其气,故君得以觉悟,知是非。 今乃随寒从温,为寒为温,以谴告之意,欲令变更之。 且大王亶父以王季之可立,故易名为历。历者,适也。 太伯觉悟,之吴越采药,以避王季。使大王不易季名 而复字之季,太伯岂觉悟以避之哉?今刑赏失法,天 欲改”易其政,宜为异气。若大王之易季名,今乃重为 同气以谴告之,人君何时将能觉悟,以见刑赏之误 哉?鼓瑟者误于张弦设柱,宫商易声,其师知之,易其 弦而复移其柱。夫天之见刑赏之误,犹瑟师之睹弦 柱之非也。不更变气以悟人君,反增其气以渥其恶, 则天无心意,苟随人君为误非也。纣为长夜之饮,文 王朝夕曰:“祀兹酒”,齐奢于祀,晏子祭庙,豚不掩俎。何 则?非疾之者,宜有以改易之也。子弟傲慢,父兄教以 谨敬;吏民横悖,长吏示以和顺。是故康叔、伯禽失子 弟之道,见于周公,拜起骄悖,三见三笞。往见商子,商 子令观桥梓之树。二子见桥梓,心感觉悟,以知父子 之礼,周公可随为骄,商子可顺为慢,必须加之捶杖, 教观于物者,冀二人之见异以奇,自觉悟也。夫人君 之失政,犹二子失道也。天不告以政道,令其觉悟。若 二子观见桥梓,而顾随刑赏之误,为寒温之报,此则 天与人君俱为非也。无相觉悟之感,有相随从之气, 非皇天之意,爱下谴告之宜也。凡物能相割截者,必 异性者也;能相奉成者,必同气者也。是故离下兑上 曰革。革,更也。火金殊气,故能相革。如俱火而皆金,安 能相成?屈原疾楚之臰洿,故称香洁之辞。《渔父》议以 不随俗,故陈沐浴之言。凡相溷者,或教之薰隧,或令 之负豕。二言之于除臰洿也,孰是孰非?非有不易,少 有以益。夫用寒温,非刑赏也,能易之乎?西门豹急佩 韦以自宽,董安于缓带弦以自促。二贤知佩带变己 之物,而以攻身之短,夫至明矣。人君失政,不以他气 谴告变易,反随其误,就起其气,此则皇天用意,不若 二贤审也。楚庄王好猎,樊姬为之不食鸟兽之肉;秦 缪公好淫乐,华阳后为之不听郑、卫之音。二姬非两 主,拂其欲而不顺其行,皇天非赏罚,而顺其操,而渥 其气。此盖皇天之德,不若妇人贤也。故谏之为言间 也。持善间恶,必谓之一乱。周缪王任刑,《甫刑篇》曰:“报 虐用威。”威虐皆恶也。用恶报恶,乱莫甚焉。今刑失赏, 宽恶也,夫复为恶以应之。此则皇天之操,与缪王同 也。故以善驳恶,以恶惧善,告人之理,劝厉为善之道 也。舜戒禹曰:“毋若丹朱敖。”周公敕成王曰:“毋若殷王 纣。”毋者,禁之也。丹朱、殷纣至恶,故曰“毋以禁之。”夫言 毋若孰与?言必若哉?故毋必二辞,圣人审之,况肯谴 非为非,顺人之过以增其恶哉?天人同道,大人与天 合德,圣贤以善返恶,皇天以恶随非,岂道同之效,合 德之验哉?孝武皇帝好仙,司马长卿献《大人赋》,上乃 “仙仙。”宜读为飘飘字有凌云之气。孝成皇帝好广宫室,扬子 云上《甘泉颂》,妙称神怪,若曰非人力所能为,鬼神力 乃可成。皇帝不觉,为之不止。长卿之赋如言仙无实 效,子云之颂,言奢有害,孝武岂有仙仙之气者,孝成 岂有不觉之惑哉?然即天之不为他气以谴告人君反顺人心以非应之,犹二子为赋颂,令两帝惑而不 悟也。窦婴、灌夫疾时为邪相,与日引绳以纠𬙊之,心 疾之甚,安肯从其欲?政教之相违,文质之相反,政失 不相反袭也。谴告人君误,不变其失而袭其非,欲行 谴告之教,不从如何?管、蔡篡畔,周公告教之至于再 三,其所以告教之者,岂云当篡畔哉?人道善善恶恶, 施善以赏,加恶以罪,天道宜然。刑赏失实,恶也。为恶 气以应之,恶恶之义,安所施哉?汉正首匿之罪,制亡 从之法,恶其随非而与恶人为群党也。如束罪人以 诣吏,离恶人以异居,首匿亡从之法除矣。狄牙之调 味也,酸则沃之以水,淡则加之以咸,水火相变易,故 膳无咸淡之失也。今刑罚失实,不为异气以变其过, 而又为寒于寒,为温于温。一有寒温字“此独憎酸而沃之 以咸,恶淡而灌之以水也。”由斯言之,谴告之言,疑乎 必信也。今熯薪燃釜,火猛则汤热,火微则汤冷。夫政 犹火寒,温犹热冷也。顾可言人君为政,赏罚失中也, 逆乱阴阳,使气不和,乃言天为人君,为寒为温以谴 告之乎?儒者之说,又言人君失政,天为异不改,灾其 人民,不改,乃灾其身也。先异后灾,“先教后诛之义也。” 曰:“此复疑也。以夏树物,物枯不生;以秋收谷,谷弃不 藏。夫为政教,犹树物收榖也。顾可言政治失时,气物 为灾,乃言天为异以谴告之,不改为灾以诛伐之乎? 儒者之说,俗人言也。盛夏阳气炽烈,阴气干之,激射 襒裂,中杀人物。谓天罚阴过外,一闻若是,内实不然。 夫谓灾异为谴告”诛伐犹为雷杀人,罚阴过也,非谓 之言不然之说也。或曰:《谷子》云上书陈言变异,明天 之谴告不改,后将复有。愿贯械待时,后竟复然,即不 为谴告。一有复告复字“何故复有子云之言,故后有以示改 也?”曰:夫变异自有占候,阴阳物气自有终始。履霜以 知坚冰必至,天之道也。子云识微知后复,然借变复 之说以效其言,故愿贯械以待时也。犹齐晏子见钩 星在房心之间,则知地且动也。使子云见钩星则将 复,曰:天以钩星谴告,政治不改,将有地动之变矣。然 则子云之愿贯械待时,犹子韦之愿伏陛下以俟荧 惑徙处,必然之验,故谴告之言信也。予之谴告,何伤 于义?损皇天之德,使自然无为,转为人事,故难听之 也。称天之谴告,誉天之聪察也。反以聪察伤损于天 德。何以知其聋也?以其听之聪也。何以知其盲也?以 其视之明也。何以知其狂也?以其言之当也。夫言当 视听聪明,而道家谓之狂而盲聋,今言天之谴告,是 谓天狂而盲聋也。《易》曰:“大人与天地合其德。”故太伯 曰:“天不言,殖其道于贤者之心。”夫大人之德,则天德 也;贤者之言,则天言也。大人刺而贤者谏,是则天谴 告也。而反归告于灾异,故疑之也。《六经》之文,圣人之 语,动言天者,欲化无道,惧愚者之言,非独吾心,亦天 意也。及其言天,犹以人心,非谓上天苍苍之体也。变 复之家,见诬言天,灾异时至,则生谴告之言矣。验古 以知今,天以人受终于文祖,不言受终于天,尧之心, 知天之意也。尧授之天,亦授之百官,臣子,皆乡与舜。 舜之授禹,禹之传启,皆以人心效天意。《诗》之“眷顾”,《洪 范》之“震怒”,皆以人身效天之意。文、武之卒,成王幼少, 周道未成。周公居摄,当时岂有上天之教哉?周公推 心,合天志也。上天之心,在圣人之胸,及其谴告,在圣 人之口,不信圣人之言,反然灾异之气,求索上天之 意,何其远哉!世无圣人,安所得圣人之言?贤人庶几 之才,亦圣人之次也。

    《变动篇》

    论灾异者,已疑于天用灾异谴告人矣。更说曰:“灾异 之至,殆人君以政动天,天动气以应之。譬之以物击 鼓,以椎扣钟,鼓犹天,椎犹政,钟鼓声犹天之应也。人 主为于下,则天气随人而至矣。”曰:“此又疑也。夫天能 动物,物焉能动天?何则?人物系于天,天为人物主也。 故曰:‘王良策马,车骑盈野’。”非车骑盈野,而乃王良策 马也。天气变于上,人物应于下矣,故天且雨,商羊起 舞,使天雨也。商羊者,知雨之物也。天且雨,屈其一足 起舞矣,故天且雨。蝼蚁徙,蚯蚓出,琴弦缓,固疾发,此 物为天所动之验也。故天且风,巢居之虫动且雨,穴 处之物扰,风雨之气,感虫物也。夏末蜻蛚鸣,寒螀啼, 感阴气也。雷动而雉惊,发蛰而蛇出,起阳气也。“夜及 半而鹤唳,晨将旦而鸡鸣”,此虽非变,天气动物,物应 天气之验也。顾可言寒温感动人君,人君起气而以 赏罚,乃言以赏罚感动皇天,天为寒温,以应政治乎? 《六情风》家言风至,为盗贼者感应之而起,非盗贼之 人精气感天使风至也。风至,怪不轨之心,而盗贼之 操发矣。何以验之?盗贼之人,见物而取,睹敌而杀,皆 在徙倚漏刻之间,未必宿日有其思也,而天风已以 贪狼阴贼之日至矣。以风占贵贱者,风从王相乡来 则贵,从囚死地来则贱。夫贵贱多少斗斛故也。风至 而籴谷之人,贵贱其价,天气动,怪人物者也。故谷价 低昂,一贵一贱矣。《天官》之书,以正月朔占四方之风。 风从“南方来者旱,从北方来者湛,东方来者为疫,西方来者为兵。”太史公实道言:“以风占水旱兵疫者,人 物吉凶,统于天也。使物生者春也,物死者,冬也,春生 而冬杀也。天者如或欲春杀冬生,物终不死生,何也? 物生统于阳,物死系于阴也。故以口气吹人,人不能 寒;吁人,人不能温。使见吹吁之人,涉冬触”夏,将有冻 旸之患矣。寒温之气,击于天地,而统于阴阳,人事国 政,安能动之?《钩》星在房心之间,地且动之占也。齐太 卜知之,谓景公“臣能动地”,景公信之。夫谓人君能致 寒温,犹齐景公信太卜之能动地。夫人不能动地,而 亦不能动天。夫寒温,天气也,天至高大,人至卑小。篙 或作筳不能鸣钟,而萤火不爨鼎者,何也?钟长而篙短, 鼎大而萤小也。以七尺之细形,感皇天之大气,其无 分铢之验必也。占大将且入国邑,气寒则将且怒,温 则将喜。夫喜怒起事而发,未入界,未见吏民,是非未 察,喜怒未发,而寒温之气已豫至矣。怒喜致寒温,怒 喜之后,气乃当至,是竟寒温之气,使人君怒喜也。或 曰:“未至诚也,行事至诚,若邹衍之呼天而霜降,杞梁 妻哭而城崩,何天气之不能动乎?夫邹衍之状,孰与 屈原?见拘之冤,孰与沉江?《离骚》《楚辞》凄怆,孰与一叹? 屈原死时,楚国无霜,此怀襄之世也。厉、武之时,卞和 献玉,刖其两足,奉玉泣出,涕尽续之以血。夫邹衍之 诚,孰与卞和?见拘之冤,孰与刖足?仰天而‘叹,孰与泣 血’?”夫叹固不如泣,拘固不如刖,料计冤情,衍不如和。 当时楚地不见霜,李斯、赵高谗杀太子扶苏,并及蒙 恬、蒙骜,其时皆吐痛苦之言,与叹声同。又祸至死,非 徒苟徙,而其死之地,寒气不生,秦坑赵卒于长平之 下,四十万众同时俱陷,当时啼号,非徒叹也。诚虽不 及邹衍四十万之冤,度当一贤臣之痛。入坑坎之啼, 度过拘囚之呼。当时长平之下,不见陨霜。《甫刑》曰:“庶 僇旁告无辜于天帝。”此言蚩尤之民,被冤,旁告无罪 于上天也。以众民之叫,不能致霜,邹衍之言,殆虚妄 也。邹衍时,周之五月,正岁三月也。中州丙正月二月, 霜雪时降,北边至寒,三月下霜,未为变也。此殆北边 三月尚寒,霜适自降,而衍适呼,与霜逢会。《传》曰:“燕有 寒谷,不生五谷。”邹衍吹律,寒谷复温,则能使气温,亦 能使气复寒。何知衍不令时人知己之冤,以天气表 己之诚,窃吹律于燕谷,狱令气寒而因呼天乎?即不 然者,霜何故降?范雎为须贾所谗,魏齐僇之,折干折 胁;张仪游于楚,楚相掠之,被捶流血,二子冤屈。太史 公列记其状,邹衍见拘雎仪之比也。且子长何讳不 言?案《衍列传》,不言见拘而使霜降,伪书游言,犹太子 丹使日再中,天雨粟也。由此言之,衍呼而降霜,虚矣。 则杞梁之妻哭而崩城,妄也。顿牟叛赵,襄子帅师攻 之,军到城下,顿牟之城崩者十馀丈,襄子击金而退 之。夫以杞梁妻哭而城崩,襄子之军有哭者乎?秦之 将灭,都门内崩,霍光家且败,第墙自坏,谁哭于秦宫, 泣于霍光家者?然而门崩墙坏,秦、霍败亡之征也。或 时杞国且圮,而杞梁之妻适哭城下,犹燕国适寒,而 邹衍偶呼也。又城老墙朽,犹有崩坏,一妇之哭,崩五 丈之城,是城则一指摧三仞之楹也。春秋之时山多 变,山城一类也。哭能崩城,复能坏山乎?女然素缟而 哭河,河流通,信哭城崩,固其宜也。案杞梁从军死不 归,其妇迎之,鲁君吊于途,妻不受吊,棺归于家,鲁君 就吊,不言哭于城下,本从军死,从军死不在城中,妻 向城哭,非其处也。然则杞梁之妻哭而崩城,复虚言 也。因类以及荆轲秦王白虹贯日,卫先生为秦画长 “平之计,太白食昴”,复妄言也。夫豫子谋杀襄子,伏于 桥下,襄子至桥,心动贯高,欲杀高祖,藏人于壁中;高 祖至柏,人亦动心。二子欲刺两主,两主心动,实论之, 尚谓非二子精神所能感也,而况荆轲欲刺秦王,秦 王之心不动,而白虹贯日乎?然则白虹贯日,天变自 成,非轲之精为虹而贯日也。钩星在“房、心间,地且动 之占也。地且动,钩星应房心。”夫太白食昴,犹钩星在 房心也。谓卫先生长平之议,令太白食昴,疑矣。岁星 害鸟尾,周、楚恶之。𬘭然之气见,宋、卫、陈、郑灾。案时周、 楚未有非,而宋、卫、陈、郑未有恶也。然而岁星先守尾, 灾气署垂于天,其后周、楚有祸,宋、卫、陈、郑同时皆然。 岁星之害周、楚,天气灾四国也,何知?“白虹贯日,不致 刺秦王。”太白食昴,使长平计起也。

    《讲瑞篇》

    儒者之论,自说见凤凰麒麟而知之。何则?案凤凰,麒 麟之象。又《春秋》获麟,文曰:“有麏而角。”獐而角者,则是 麒麟矣。其见鸟而象凤皇者,则凤皇矣。黄帝、尧、舜、周 之盛时,皆致凤皇。孝宣帝之时,凤皇集于上林,后又 于长乐之宫东门树上,高五尺,文章五色。周获麒麟, 似獐而角。武帝之麟,亦如獐而角,如有大鸟,文章五 “色,兽状如獐,首戴一角。”考以图象,验之古今,则凤麟 可得审也。夫凤皇,鸟之圣者也;麒麟,兽之圣者也;五 帝、三王、皋陶、孔子,人之圣者也。十二圣相各不同,而 欲以獐戴角谓之麒麟,相与凤皇象合者谓之凤皇, 如何?夫圣鸟兽毛色不同,犹十二圣骨体不均也;戴角之相,犹戴午也,颛顼戴午,尧、舜必未然。今鲁所获 麟戴角,即后所见麟未必戴角也。如用鲁所获麟,求 知世间之麟,则必不能知也。何则?毛羽骨角不合同 也。假令不同,或时似类,未必真是。虞舜重瞳,王莽亦 重瞳。晋文骈胁,张仪亦骈胁。如以骨体毛色比,则王 莽、虞舜,而张仪晋文也。有若在鲁最似孔子。孔子死, 弟子共坐,有若问以道事,有若不能对者,何也?体状 似类,实性非也。今五色之鸟,一角之兽,或时似类凤 皇、麒麟,其实非真。而说者欲以骨体毛色定凤皇、麒 麟,误矣。是故颜渊庶几不似孔子,有若恒庸,反类圣 人。由是言之,或时真凤皇、麒麟,骨体不似恒庸,鸟兽 毛色类真,知之如何?儒者自谓见凤皇、麒麟,辄而知 之,则是自谓见圣人辄而知之也。皋陶马口,孔子反 宇,设后辄有知而绝殊,马口反宇,尚未可谓圣。何则? 十二圣相不同,前圣之相难以照后圣也。骨法不同, 姓名不等,身形殊状,生出异土,虽复有圣,何如知之? 桓君山谓扬子云曰:“如后世复有圣人,徒知其才能 之胜己,多不能知其圣与非圣人也。”子云曰:“诚然。夫 圣人难知,知能之美,若桓扬者,尚复不能知。世儒怀 庸庸之知,赍无异之议,见圣不能知,可保必也。夫不 能知圣,则不能知凤皇与麒麟。世人名凰皇、麒麟,何 用自谓能之乎?夫上世之名凤皇、麒麟,闻其鸟兽之 奇者耳。毛角有奇,又不妄翔苟游,与鸟兽争饱,则谓 之凤皇、麒麟矣。世人之知”圣,亦犹此也。闻圣人人之 奇者,身有奇骨,知能博达,则谓之圣矣。及其知之,非 卒见暂闻,而辄名之为圣也。与之偃伏,从文受学,然 后知之。何以明之?子贡事孔子一年,自谓过孔子;二 年,自谓与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当一年二年 之时,未知孔子圣也。三年之后,然乃知之。以子贡知 孔子,三年乃定。世儒无子贡之才,其见圣人不从之 学,任仓卒之视,无三年之接,自谓知圣,误矣。少正卯 在鲁,与孔子并孔子之门,三盈三虚,唯颜渊不去,颜 渊独知孔子圣也。夫门人去孔子,归少正卯,不徒不 能知孔子之圣,又不能知少正卯,门人皆惑。子贡曰: “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子为政,何以先之?”孔子曰:“赐、 退,非尔所及。”夫才能知佞,若子贡,尚不能知圣,世儒 见圣,自谓能知之,妄也。夫以不能知圣言之,则亦知 其不能知凤皇与麒麟也。使凤皇羽翮长广,麒麟体 高大,则见之者以为大鸟巨兽耳,何以别之?如必巨 大别之,则其知圣人亦宜以巨大。《春秋》之时,鸟有爰 居,不可以为凤皇;长狄来至,不可以为圣人。然则凤 皇、麒麟,与鸟兽等也,世人见之,何用知之?如以中国 无有,从野外来而知之,则是鸲、鹆同也。鸲、鹆非中国 之禽也,凤皇、麒麟亦非中国之禽兽也,皆非中国之 物。儒者何以谓鸲鹆恶,凤皇、麒麟善乎?或曰:“孝宣之 时,凤皇集于上林,群鸟从上以千万数,以其众鸟之 长,圣神有异,故”群鸟附从。如见大鸟来集,群鸟附之, 则是凤皇。凤皇审,则定矣。夫凤皇与麒麟同性,凤皇 见,群鸟从;麒麟见,众兽亦宜随。案《春秋》之麟,不言众 兽随之。宣帝、武帝皆得麒麟,无众兽附从之文。如以 麒麟为人所获,附从者散;凤皇人不获,自来蜚翔,附 从可见。《书》曰:“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大传》曰:“凤皇在列 树,不言,群鸟从也。”岂宣帝所致者,异哉?或曰:记事者 失之。唐虞之君,凤皇实有附从。上世久远,记事遗失, 经书之文,未足以实也。夫实有而记事者失之,亦有 实无而记事者生之。夫如是,儒书之文,难以实事,案 附从以知凤皇未得实也。且人有佞猾而聚者,鸟亦 有狡黠而从群者。当唐虞之时,凤悫愿,宣帝之时狡 黠乎?何其俱有圣人之德行,动作之操不均同也?“无 鸟附从”或时是凤皇,群鸟附从,或时非也。君子在世, 清节自守,不广结从,出入动作,人不附从。豪猾之人, 任使用气,往来进退,士众云合。夫凤皇,君子也,必以 随多者效凤皇,是豪黠为君子也。歌曲弥妙,和者弥 寡;行操益清,交者益“鲜,鸟兽亦然,必以附从效凤皇”, 是用和多为妙曲也。龙与凤皇为比类,宣帝之时,黄 龙出于新丰,群蛇不随,神雀鸾鸟,皆众鸟之长也,其 仁圣虽不及凤皇,然其从群鸟,亦宜数十。信陵孟尝, 食客三千,称为贤君。汉将军卫青及将军霍去病门 无一客,亦称名将。太史公曰:“盗跖横行,聚党数千人; 伯夷、叔齐隐处首阳山,鸟兽之操,与人相似。人之得 众,不足以别贤,以鸟附从,审凤皇如何?”或曰:“凤皇、麒 麟,太平之瑞也。太平之际,见来至也,然亦有未太平 而来至也。鸟兽奇骨异毛,卓绝非常,则是矣,何为不 可知?”凤皇、麒麟,通常以太平之时来至者,春秋之时, 麒麟尝嫌于王孔子而至,光武皇帝生于“济阳,凤皇 来集。”夫光武始生之时,成、哀之际也。时未太平而凤 皇至,如以自为光武有圣德而来,是则为圣王始生 之瑞,不为太平应也。嘉瑞或应太平,或为始生,其实 难知。独以太平之际验之,如何?或曰:“凤皇麒麟,生有 种类,若龟龙有种类矣。龟故生龟,龙故生龙,形色小 大,不异于前者也。见之父”,察其子孙,何为不可知?夫恒物有种类,瑞物无种适生,故曰德应,龟龙然也。人 见神龟灵龙而别之乎?宋元王之时,渔者网得神龟 焉,渔父不知其神也。方今世儒,渔父之类也。以渔父 而不知神龟,则亦知夫世人而不知灵龙也。龙或时 似蛇,蛇或时似龙。《韩子》曰:“马之似鹿者千金良马”似 鹿神龙或“时似蛇。如审有类,形色不异。”王莽时,有大 鸟如马,五色龙文,与众鸟数十,集于沛国蕲县。宣帝 时,凤凰集于地,高五尺,与言“如马,身高”同矣;文章五 色,与言五色龙文,物色均矣;众鸟数十,与言俱集,附 从等也。如以宣帝时凤皇体色,众鸟附从,安知凤皇 则王莽所致?鸟,凤皇也?如审是王莽致之,是非瑞也。 如非凤皇,体色附从,何为均等?且瑞物皆起和气而 生,生于常类之中,而有诡异之性,则为瑞矣。故夫凤 皇之至也,犹赤乌之集也,谓凤皇有种,赤乌亦有类 乎?嘉禾醴泉、甘露嘉禾生于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 嘉禾。醴泉,甘露出而甘美也,皆泉露生出,非天上有 甘露之种,地下有醴泉之类。圣治公平,而乃沾下产 出也。蓂荚朱草,亦生在地,集于众草,无常本根,暂时 产出,旬月枯折,故谓之瑞。夫凤皇、麒麟亦瑞也,何以 有种类?案《周太平》,越裳献白雉,白雉生短而白色耳, 非有白雉之种也。鲁人得戴角之獐,谓之麒麟,亦或 时生于獐,非有麒麟之类。由此言之,凤皇亦或时生 于鹄、鹊,毛奇羽殊,出异众鸟,则谓之凤皇耳,安得与 众鸟殊种类也?有若曰麒麟之于走兽,凤皇之于飞 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然则凤皇麒 麟,都与鸟兽同一类,体色诡耳,安得异种?同类而有 奇?奇为不世,不世难审,识之如何。尧生丹朱,舜生商 均,商均丹朱,尧舜之类也,骨性诡耳。鲧生禹瞽,瞍生 舜。舜、禹、鲧、瞽、瞍之种也,知德殊矣。试种嘉禾之实,不 能得嘉禾。恒见粢粱之粟,茎穗怪奇。人见叔梁纥,不 知孔子父也;见伯鱼,不知孔子子也。张汤之父五尺, 汤长八尺,汤孙长六尺。孝宣凤皇高五尺,所从生鸟, 或时高二尺,后所生之鸟,或时高一尺,安得常种,种 类无常。故曾晰生参,气性不世;颜路“出回,古今卓绝。 马有千里,不必麒麟之驹;鸟有仁圣,不必凤皇之雏。 山顶之溪,不通江湖,然而有鱼,水精自为之也。废庭 坏,殿基上草生,地气自出之也。”按溪水之鱼,殿基上 之草,无类而出,瑞应之自至,天地未必有种类也。夫 瑞应犹灾变也。瑞以应善,灾以应恶,善恶虽反,其应 一也。灾变无种,瑞应“亦无类也。阴阳之气,天地之气 也。遭善而为和,遇恶而为变”,岂天地为善恶之政,更 生和变之气乎?然则瑞应之出,殆无种类,因善而起, 气和而生。亦或时政平气和,众物变化,犹春则鹰变 为鸠,秋则鸠化为鹰,蛇鼠之类辄为鱼鳖,虾蟆为鹑, 雀为蜃蛤。物随气变,不可谓无。《黄石为老父授张良 书》,去复为石也。儒知之。或时太平气和,獐为麒麟,鹄 为凤皇。是故气性随时变化,岂必有常类哉?褒姒,元 鼋之子,二龙漦也。晋之二卿,熊罴之裔也。吞燕子薏 苡,履大人迹之语。世之人然之,独谓瑞有常类哉?以 物无种计之,以人无类议之,以体变化论之,凤皇、麒 麟,生无常类,则形色何为当同。案《礼记瑞命篇》云:“雄 曰凤,雌曰皇。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诗》云:“梧桐生 矣,于彼高冈。凤皇鸣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 喈。”《瑞命》与《诗》俱言凤皇之鸣,《瑞命》之言,“即”即“足足。”《诗》 云:“雍雍喈喈。”此声异也。使声审,则形不同也;使审同 《诗》与《礼》异,世传凤皇之鸣,故将疑焉。案鲁之获麟,云 “有獐而角”,言有獐者,色如獐也。獐色有常,若鸟色有 常矣。武王之时,火流为乌,云,其色赤,赤非乌之色,故 言其色赤。如似獐而色异,亦当言其色白若黑。今成 事色同,故言“有獐。”獐无角,有异于故,故言而角也。夫 如是,鲁之所得麟者,若獐之状也。武帝之时,西巡狩, 得白麟,一角而五趾,角或时同,言“五趾”者,足不同矣。 鲁所得麟云“有獐”,不言色者,獐无异色也。武帝云“得 白麟”,色白不类獐,不言有獐,正言白麟色不同也。孝 宣之时,九真贡献麟,状如獐而两角者,孝武言一角, 不同矣。《春秋》之麟如獐,宣帝之麟言如鹿,鹿与獐小 大相倍,体不同也。夫三王之时,麟毛色角趾、身体高 大,不相似类。推此准,后世麟出必不与前同,明矣。夫 麒麟、凤皇之类,麒麟前后体色不同,而欲以宣帝之 时所见凤皇,高五尺,文章五色,准前况后,当复出凤 皇,谓与之同,误矣。后当复出见之凤皇、麒麟,必已不 与前世见出者相似类,而世儒自谓见而辄知之,奈 何?案鲁人得麟,不敢正名。麟曰有獐而角者,时诚无 以知也。武帝使谒者终军议之,终军曰:“野禽并角,明 天下同本也。”不正名麟而言野禽者,终军亦疑,无以 审也。当今世儒之知,不能过鲁人与终军,其见凤皇 麒麟,必从而疑之,非恒之鸟兽耳,何能审其凤皇麒 麟乎?以体色言之,未必等;以鸟兽随从多者,未必善; 以希见言之,有鸲鹆来;以相奇言之,圣人有奇骨体, 贤者亦有奇骨;圣贤俱奇,人无以别。由贤圣言之,圣 鸟圣兽,亦与恒鸟庸兽,俱有奇怪。圣人贤者,亦有知而绝殊,骨无异者。圣贤鸟兽,亦有仁善廉清,体无奇 者。世或有“富贵不圣”,身有骨,为富贵表,不为圣贤验。 然则鸟亦有五采,兽有角而无仁圣者。夫如是,上世 所见凤皇麒麟,何知其非恒鸟兽?今之所见鹊獐之 “属,安知非凤皇、麒麟也?方今圣世,尧舜之主,流布道 化,仁圣之物,何为不生?或时以有凤皇麒麟,乱于鹄 鹊獐鹿,世人不知,美玉隐在石中,楚王令尹不能知, 故有抱玉泣血之痛。今或时凤皇麒麟,以仁圣之性, 隐于恒毛庸羽,无一角,五色表之,世人不之知,犹玉 在石中也,何用审之?为此论”草,于永平之初,时来有 瑞,其孝明、宣惠,众瑞并至。至元和、章和之际,孝章耀 德,天下和洽,嘉瑞奇物,同时俱应,凤皇、麒麟连出重 见,盛于五帝之时。此篇已成,故不得载。或问曰:“讲瑞 谓凤皇、麒麟难知,世瑞不能别。今孝章之所致凤皇、 麒麟,不可得知乎?”曰:“《五鸟之记》,四方中央皆有大鸟, 其出众鸟,皆从小大,毛色类凤皇,实难知也。”故夫世 瑞不能别,别之如何。以政治时王之德,不及唐虞之 时,其凤皇、麒麟,目不亲见,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 尧之德明也。孝宣比尧舜,天下太平,万里慕化,仁道 施行,鸟兽仁者感动而来。瑞物小大,毛色足翼,不必 同类,以政治之得失,主之明暗准。况众瑞无非真者, 事或“难知而易晓,其此之谓也。”又以甘露验之,甘露 和气所生也,露无故而甘和气独已至矣。和气至,甘 露降,德洽而众瑞凑。案永平以来,讫于章和,甘露常 降,故知众瑞皆是,而凤皇、麒麟皆真也。

    《指瑞篇》

    儒者说凤皇麒麟为圣王来,以为“凤皇麒麟,仁圣禽 也,思虑深,避害远,中国,有道则来,无道则隐。”称凤皇 麒麟之仁知者,欲以褒圣人也。非圣人之德,不能致 凤皇麒麟,此言妄也。夫凤皇麒麟圣,圣人亦圣。圣人 恓恓忧世,凤皇麒麟亦宜率教。圣人游于世间,凤皇 麒麟亦宜与鸟兽会,何故远去中国,处于边外?岂圣 人浊,凤皇麒麟清哉?何其圣德俱而操不同也?如以 圣人者,当隐乎?十二圣宜隐。如以圣者当见,凤麟亦 宜见。如以仁圣之禽,思虑深,避害远,则文王拘于羑 里,孔子厄于陈蔡,非也。文王、孔子,仁圣之人,忧世悯 民,不图利害,故其有仁圣之知,遭拘厄之患。凡人操 行,能修身正节,不能禁人加非于己。案人操行,莫能 过圣人。圣人不能自免于厄,而《凤麟》独能一有而字“自全 于世,是鸟兽之操贤于圣人也。”且鸟兽之知,不与人 通,何以能知国有道与无道也?人同性类,好恶均等, 尚不相知,鸟兽与人异性,何能知之?人不能知鸟兽, 鸟兽亦不能知人。两不能相知,鸟兽为愚于人,何以 反能知之?儒者咸称凤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反 令人有不及鸟兽,论事过情,使实不著。且凤麟岂独 为圣王至哉?孝宣皇帝之时,凤皇五至,麒麟一至,神 雀、黄龙、甘露醴泉,莫不毕见,故有“五凤、神雀、甘露、黄 龙”之纪。使凤麟审为圣王见,则孝宣皇帝圣人也;如 孝宣帝非圣,则凤麟为贤来也。为贤来,则儒者称凤 皇、麒麟,失其实也。凤皇、麒麟为尧、舜来,亦为宣帝来 矣。夫如是,为圣且贤也。儒者说圣太隆,则论凤麟亦 过其实。《春秋》曰:“西狩获死麟,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 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儒者说之,以 为天以麟命孔子,孔子不王之圣也。夫麟为圣王来, 孔子自以不王而时王。鲁君无感麟之德,怪其来而 不知所为,故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知其不为治平 而至,为己道穷而来,望绝心感,故涕泣沾襟。以孔子 言“孰为来哉”,知麟为圣王来也。曰:前孔子之时,世儒 已传此说,孔子闻此说而希见其物也。见麟之至,怪 所为来。实者麟至,无所为来,常有之物也。行迈鲁泽 之中,而鲁国见其物遭获之也。孔子见麟之获,获而 又死,则自比于麟,自谓道绝不复行,将为小人所徯 获也。故孔子见麟而自泣者,据其见得而死也,非据 其本所为来也。然则麟之至也,自与兽会聚也;其死, 人杀之也。使麟有知为圣王来,时无圣王,何为来乎? 思虑深,避害远,何故为鲁所获杀乎?夫以时无圣王 而麟至,知不为圣王来也;为鲁所获杀,知其避害不 能远也。圣兽不能自免于难,圣人亦不能自免于祸。 祸难之事,圣者所不能避,而云“凤麟思虑深,避害远”, 妄也。且凤麟非生外国也,中国有圣王,乃来至也。生 于中国,长于山林之间,性廉,见希人不得害也,则谓 之思虑深,避害远矣。生与圣王同时,行与治平相遇 世间,谓之圣王之瑞,为圣来矣。剥巢破卵,凤皇为之 不翔;焚林而畋,漉池“而渔,龟龙为之不游。”凤皇,龟龙 之类也,皆生中国,与人相近。巢剥卵破,屏窜不翔,林 焚池漉,伏匿不游,无远去之文。何以知其在外国也? 龟龙凤皇,同一类也,“希见不害”,谓在外国。龟龙希见, 亦在外国矣。孝宣皇帝之时,凤皇、麒麟、黄龙、神雀皆 至,其至同时,则其性行相似类,则其生出宜同处矣。 龙不生于外国,外国亦有龙;凤麟不生外国,外国亦 有凤、麟。然则中国亦有,未必外国之凤、麟也。人见凤麟希见,则曰“在外国”见;遇太平,则曰“为圣王来。”夫凤 皇、麒麟之至也,犹醴泉之出,朱草之生也。谓凤皇在 外国,闻有道而来,醴泉、朱草,何知而生于太平之时? 醴泉、朱草,和气所生,然则凤皇、麒麟,亦和气所生也。 和气生圣人,圣人生于衰世。物生为瑞,人生为圣,同 时俱然,时其长大,相逢遇矣。衰世亦有和气,和气时 生圣人,圣人生于衰世,衰世亦时有凤麟也。孔子生 于周之末世,麒麟见于鲁之西泽。光武皇帝生于成、 哀之际,凤皇集于济阳之地。圣人圣物生于盛衰世, 圣王遭。一有出圣物遭字“见圣物”,犹吉命之人逢吉祥之类 也,其实相遇,非相为出也。夫凤麟之来,与白鱼赤乌 之至,无以异也。鱼遭自跃,王舟逢之;火偶为乌,王仰 见之,非鱼闻武王之德而入其舟,乌知周家当起集 于王屋也?谓凤麟为圣王来,是谓鱼乌为武王至也。 王者受富贵之命,故其动出见吉祥异物,见则谓之 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见,定德薄厚。若夫白鱼赤乌,小 物小安之兆也;凤皇麒麟,大物太平之象也。故孔子 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不见太平之象,自 知不遇太平之时矣。且凤皇麒麟,何以为太平之象? 凤皇麒麟,仁圣之禽也。仁圣之物至天下,将为仁圣 之行矣。《尚书大传》曰:“高宗祭成汤之庙,有雉升鼎耳 而”鸣,高宗问祖乙,祖乙曰:“远方君子殆有至者。”祖乙 见雉有似君子之行,今从外来,则曰:远方君子将有 至者矣。夫凤皇、麒麟,犹雉也,其来之象亦与雉同。孝 武皇帝西巡狩,得白麟,一角而五趾,又有木枝出,复 合于本。武帝议问群臣,谒者终军曰:“野禽并角,明同 本也;众枝内附,示无外也。如此瑞者,外国宜有降者, 是若应,殆且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而蒙化焉。”其 后数月,越地有降者,匈奴名王亦将数千人来降,竟 如终军之言。终军之言,得瑞应之实矣。推此以况,白 鱼赤乌,犹此类也。鱼,木精。白者,殷之色也。乌者,孝鸟。 赤者,周之应气也。先得白鱼,后得赤乌,殷之统绝,色 移在周矣。据鱼乌之见,以占武王,则知周之必得天 下也。世见武王诛纣,出遇鱼乌,则谓天用鱼乌命,使 武王诛纣,事相似类,其实非也。春秋之时,鸲鹆来巢, 占者以为凶。夫野鸟来巢,鲁国之都且为丘墟,昭公 之身且出奔也。后昭公为季氏所攻,出奔于齐,死不 归鲁。贾谊为长沙太傅,服鸟集舍,发书占之,云:“服鸟 入室,主人当去。”其后贾谊竟去,野鸟虽殊,其占不异。 夫凤麟之来,与野鸟之巢,服鸟之集,无以异也。是鸲 鹆之巢,服鸟之集,偶巢适集,占者因其野泽之物,巢 集城宫之内,则见鲁国且凶,《传》舍人不吉之瑞矣。非 鸲鹆服鸟,知二国祸将至,而故为之巢集也。王者以 天下为家,家人将有吉凶之事,而吉凶之兆豫见于 人,知者占之,则知吉凶将至,非吉凶之物有知,故为 吉凶之人来也,犹蓍龟之有兆数矣。龟兆蓍数,常有 吉凶,吉人卜筮与吉相遇,凶人与凶相逢,非蓍龟神 灵,知人吉凶,出兆见数以告之也。虚居卜筮,前无过 客,犹得吉凶。然则天地之间常有吉凶,吉凶之物来 至,自当与吉凶之人相逢遇矣,或言天使之所为也。 夫巨大之天,使细小之物,音语不通,情指不达,何能 使物?物亦不为天使。其来神怪,若天使之,则谓天使 矣。夏后孔甲畋于首山,天雨晦冥,入于民家,主人方 乳。或曰:“后来之子必大贵。”或曰:“不胜之子必有殃。”夫 孔甲之入民室也,偶遭雨而荫庇也,非知民家将生 子,而其子必凶,为之至也。既至,人占则有吉凶矣。夫 吉凶之物,见于王朝,若入民家,犹孔甲遭雨入民室 也。孔甲不知其将生子,为之故到。谓凤皇诸瑞有知, 应吉而至,误矣。

    《是应篇》

    儒者论太平瑞应,皆言气物卓异,朱草、醴泉、翔凤、甘 露、景星、嘉禾、萐脯、蓂荚、屈轶之属。又言“山出车,泽出 舟,男女异路,市无二价,耕者让畔,行者让路,颁白不 提挈,关梁不闭,道无虏掠,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五日 一风,十日一雨,其盛茂者致黄龙、麒麟、凤皇。”夫儒者 之言,有溢美过实,瑞应之物,或有或无。夫言凤皇、麒 麟之属,大瑞较然,不得增饰,其小瑞征应,恐多非是。 夫风气雨露,本当和适。言其凤翔甘露,风不鸣条,雨 不破块,可也;言其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褒之也。风雨 虽适,不能五日十日,正如其数。言男女不相干,市价 不相欺,可也;言其异路无二价,褒之也。太平之时,岂 更为男女各作道哉?不更作道,一路而行,安得异乎? 太平之时,无商人则可,如有,必求便利以为业,买物 安肯不求贱?卖货安肯不求贵?有求贵贱之心,必有 二价之语。此皆有其事,而褒增过其实也。若夫萐脯 蓂荚屈轶之属,殆无其物。何以验之?说以实者,太平 无有此物。儒者言萐脯生于庖厨者,言厨中自生肉 脯,薄如萐形,摇鼓生风,寒凉食物,使之不臰。夫太平 之气虽和,不能使厨生肉萐以为寒凉。若能如此,则 能使五谷自生,不须人为之也。能使厨自生肉萐,何 不使饭自蒸于甑,火自燃于灶乎?凡生萐者,欲以风吹食物也,何不使食物自不臰,何必生萐以风之乎? 厨中能自生萐,则冰室何事,而复伐冰以寒物乎?人 夏月操萐,须手摇之,然后生风,从手握持,以当疾风。 萐不鼓动,言萐脯自鼓可也,须风乃鼓,不风不动,从 手风来,自足以寒。厨中之物,何须萐脯?世言“燕太子 丹,使日再中天雨粟,乌白头,马生角,厨门象生肉。足” 论之既虚,则萐脯之语,五应之类,恐无其实。儒者又 言:古者蓂荚夹阶而生,月朔日一荚生,至“十五日而 十五荚。于十六日日一荚落,至月晦荚尽,来月朔一 荚复生。王者南面视荚生落,则知日数多少,不须烦 扰,案日历以知之也。”夫天既能生荚以为日数,何不 使荚有日名?王者视荚之字,则知今日名乎?徒知日 数,不知日名,犹复案历然后知之。是则王者视日,则 更烦扰,不省蓂荚之生,安“能为福?夫蓂,草之实也,犹 豆之有荚也,春夏未生,其生必于秋末。冬月隆寒,霜 雪霣零,万物皆枯,儒者敢谓蓂荚达冬,独不死乎?如 与万物俱生俱死,荚成而以秋末,是则季秋得察荚, 春夏冬三时不得案也。”且月十五日生十五荚,于十 六日荚落,二十一日六荚落,落荚弃殒,不可得数,犹 当计未落荚以知日数,是劳心苦意,非善祐也。使荚 生于堂上,人君坐户牖间,望察荚生以知日数,匪谓 善矣。今云夹阶而生,生于堂下也。王者之堂,《墨子》称 尧、舜高三尺,儒家以为卑下。假使之然,高三尺之堂, 蓂荚生于阶下,王者欲视其荚不能,后户牖之间见 也。须临堂察之,乃知荚数。夫起视堂下之荚,孰与悬 历日于扆坐,傍顾辄见之也。天之生瑞,欲以娱王者, 须起察乃知日数,是生烦物以累之也。且荚,草也,王 者之堂,旦夕所坐。古者虽质,宫室之中,草生辄耘,安 得生荚而人得经月数之乎?且凡数日一二者,欲以 纪识事也。古有史官典历主日,王者何事而自数荚? 尧候四时之中,命曦和察四星,“以占时气。四星至重, 犹不躬视,而自察荚以数日也。”儒者又言,“太平之时, 屈轶生于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佞人入朝,屈 轶庭末以指之,圣王则知佞人所在。”夫天能故生此 物,以指佞人,不使圣王性自知之。或佞人本不生出, 必复更生一物以指明之,何天之不惮烦也?圣王莫 过尧舜,尧舜之治,最为平矣。即屈轶已自生于庭之 末,佞人来辄指知之,则舜何难于知佞人,而使皋陶 陈知人之术?《经》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人含五常,音 气交通,且犹不能相知,屈轶草也,安能知佞?如儒者 之言,是则太平之时,草木逾贤圣也。狱讼有是非,人 情有曲直,何不并令屈轶指其非而不直者,必苦心 听。一有狱字讼,三人断狱乎?故夫屈轶之草,或时无有而 空言生,或时实有而虚言能指。假令能指,或时草性 见人而动。古者质朴,见草之动,则言能指,能指则言 指佞人。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鱼肉之虫,集 地北行。夫虫之性然也。今草能指,亦天性也。圣人因 草能指,宣言曰:“庭末有屈轶能指,佞人”百官臣子怀 奸心者,则各变性易操,为忠正之行矣。犹今府廷画 皋陶觟𧣾也。儒者说云:“觟𧣾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 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 不触。斯盖天生一角圣兽,助狱为验,故皋陶敬羊,起 坐事之”,此则神奇瑞应之类也。曰:“夫觟𧣾,则复屈轶 之语也。羊本二角,觟𧣾一角,体损于群,不及众类,何 以为奇?”“鳖三足曰能,龟三足曰贲。”案能与贲,不能神 于四足之龟;鳖一角之羊,何能圣于两角之禽?狌狌 知往,乾鹊知来,鹦鹉能言,天性能一,不能为二。或时 觟𧣾之性,徒能触人,未必能知罪人。皋陶欲神事助 政,恶受罪者之不厌服,因觟𧣾触人则罪之,欲人畏 之,不犯受罪之家,没齿无怨言也。夫物性各自有所 知,如以觟𧣾能触,谓之为神,则狌狌之徒皆为神也。 巫知吉凶,占人祸福,无不然者。如以觟𧣾谓之巫类, 则巫何奇而以为善?斯皆人欲神事立化也。师尚父 为周司马,将师伐纣,到孟津之上,杖钺把旄,号其众 曰:“仓光。”仓光者,水中之兽也,善覆人船,因神以化,欲 令急渡,不急“渡,仓光害汝,则复觟𧣾之类也。河中有 此异物,时出浮扬,一身九头,人畏恶之,未必覆人之 舟也。尚父缘河有此异物,因以威众。夫觟𧣾之触罪 人,犹仓光之覆舟也,盖有虚名,无其实效也。人畏奇 怪,故空褒增”又言:太平之时有景星,《尚书中候》曰:“尧 时景星见于轸。”夫景星或时五星也,大者岁星太白 也。彼或时岁星太白行于轸度,古质不能推步五星, 不知岁星、太白何如状,见大星则谓景星矣。《诗》又言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亦或时复岁星、太白也。或时昏 见于西,或时晨出于东。诗人不知,则名曰启明、长庚 矣。然则长庚与景星同,皆五星也。太平之时,日月精 明。五星,日月之类也。太平更有景星,可复更有日月 乎?诗人,俗人也,中候之时,质世也,俱不知星。王莽之 时,太白经天,精如半月,使不知星者见之,则亦复名 之曰景星。《尔雅》释四时章曰:“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 为收成,冬为安宁,四气和为景星。”夫如《尔雅》之言,景星乃四时气和之名也,恐非著天之大星。《尔雅》之书, 五经之训,故儒者所共观察也。而不信从,更谓大星 为景星,岂《尔雅》所言景星,与儒者之所说异哉?《尔雅》 又言:“甘露时降,万物以嘉,谓之醴泉。”醴泉乃谓甘露 也。今儒者说之,谓泉从地中出,其味甘若醴,故曰醴 泉。二说相远,实未可知。案《尔雅释水泉章》“一见一否, 曰瀸槛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沃泉悬出”,悬出,下出也。 是泉出之异,辄有异名。使太平之时,更有醴泉从地 中出,当于此章中言之,何故反居释四时章中,言甘 露为醴泉乎?若此,儒者之言醴泉从地中出,又言甘 露其味甚甜,未可然也。儒曰:道至大者,日月精明,星 辰不失,其行,翔风起,甘露降,雨济而阴一者,谓之甘 雨,非谓雨水之味甘也。推此以论甘露,必谓其降下 时适,润养万物,未必露味甘也。亦有露甘味如饴蜜 者,俱太平之应,非养万物之甘露也。何以明之?案甘 露如饴蜜者,著于树木,不著五谷。彼露味不甘者,其 下时土地滋润,流湿万物,洽沾濡溥。由此言之《尔雅》, 且近得实。缘《尔雅》之言,验之于物。案味甘之露,下著 树木,察所著之树不能茂于所不著之木。然今之甘 露,殆异于《尔雅》之所谓甘露。欲验《尔雅》之甘露,以万 物丰熟,灾害不生,此则甘露降下之验也。甘露下,是 则醴泉矣。

    《自然篇》

    “天地合气,万物自生,犹夫妇合气,子自生矣。万物之 生,含血之类,知饥知寒,见五谷可食,取而食之;见丝 麻可衣,取而衣之。”或说以为天生五谷以食人,生丝 麻以衣人,此谓天为人作,农夫桑女之徒也。不合自 然,故其义疑,未可从也。试依道家论之,天者,普施气 万物之中,谷愈饥而丝麻救寒,故人食谷衣丝麻也。 夫天之不故生五谷丝麻以衣食人,由其有灾变,不 欲以谴告人也。物自生而人衣食之气自变而人畏 惧之。以若说论之,厌于人心矣。如天瑞为,故自然焉, 在无为何居?何以天之自然也?以天无口目也。案有 为者,口目之类也。口欲食而目欲视,有嗜欲于内,发 之于外,口目求之,得以为利,欲之为“也。今无口目之 欲,于物无所求索,夫何为乎?何以知天无口目也?以 地知之,地以土为体,土本无口目,天地夫妇也。地体 无口目,亦知天无口目也。使天体乎宜与地同。使天 气乎,气若云烟,云烟之属,安得口目?”或曰:“凡动行之 类,皆本无有为,有欲故动,动则有为。今天动行与人 相似,安得无为?”曰:“天之动行也,施气也,体动,气乃出, 物乃生矣。由人动气也,体动,气乃出,子亦生也。夫人 之施气也,非欲以生子,气施而子自生矣。天动不欲 以生物,而物自生,此则自然也。施气不欲为物,而物 自为,此则无为也。谓天自然无为者何?气也?恬澹无 欲,无为无事者也,老聃得以寿矣。老聃禀之于天,使 天无”此气,老聃安所禀受此性?师无其说,而弟子独 言者,未之有也。或复于桓公,公曰:“以告仲父。”左右曰: “一则仲父,二则仲父,为君乃易乎?”桓公曰:“吾未得仲 父,故难;已得仲父,何为不易?”夫桓公得仲父,任之以 事,委之以政,不复与知皇天;以至优之德与王政而 谴告人,则天德不若桓公,而霸君之操过上帝也。或 曰:“桓公知管仲贤,故委任之。如非管仲,亦将谴告之 矣。使天遭尧舜,必无谴告之变。”曰:“天能谴告人君,则 亦能”,故命圣君择才。若尧舜受以王命,委以王事,勿 复与知。今则不然,生庸庸之君,失道废德,随谴告之, 何天不惮劳也?曹参为汉相,纵酒歌乐,不听政治。其 子谏之,笞之二百。当时天下无扰乱之变。淮阳铸伪 钱,吏不能禁;汲黯为太守,不坏一𬬻,不刑一人,高枕 安卧,而淮阳政清。夫曹参为相,若不为相;汲黯为太 守,若郡无人。然而汉朝无事,淮阳刑错者,参德优而 黯威重也。计天之威德,孰与曹参、汲黯?而谓天与王 政,随而谴告之,是谓天德不若曹参厚,而威不若汲 黯重也。蘧伯玉治卫,子贡使人问之:“何以治卫?”对曰: “以不治治之。”夫不治之治,无为之道也。或曰:太平之 应,河出图,洛出书,不画不就,不为不成,天地出之,有 为之验也。张良游泗水之上,遇黄石公,授太公书。盖 天佐汉诛秦,故命令神石为鬼书授人,复为有为之 效也。曰:此皆自然也。夫天安得以笔墨而为图“书乎?” 天道自然,故“图书自成。”晋《唐叔虞》。一有生字鲁成,李友生 文在其手,故叔曰虞,季曰友。宋仲子生,有文在其手, 曰“为鲁夫人。”三者在母之时,文字成矣。而谓天为文 字在母之时,天使神持锥笔墨刻其身乎?自然之化, 固疑难知,外若有为,内实自然。是以太史公纪黄石 事,疑而不能实也。赵简子梦上天见一男子在帝之 侧,后出见人当道,则前所梦见在帝侧者也。论之以 为“赵国且昌”之状也。黄石授书,亦汉且兴之象也。妖 气为鬼,鬼象人形,自然之道,非或为之也。草木之生, 华叶青葱,皆有曲折,象类文章。谓天为文字,复为华 叶乎?宋人或刻木为楮。一本作约“叶者,三年乃成。”孔子曰:

    “使地三年乃成一叶,则万物之有叶者寡矣。”如孔子
    考证
    之言,万物之叶,自为生也。自为生也,故能并成。如天

    为之,其迟当若宋人刻楮叶矣。观鸟兽之毛羽,毛羽 之采色,通可为乎?鸟兽未能尽实。春观万物之生,秋 观其成,天地为之乎?物自然也。如谓天地为之,为之 宜用手,天地安得万万千千“手并为万万千千物乎? 诸物在天地之间也,犹子在母腹中也。母怀子气,十 月而生,鼻口、耳、目、发、肤、毛理、血脉、脂腴、骨节、爪齿,自 然成腹中乎?母为之也。偶人千万,不名为人者,何也? 鼻口耳目,非性自然也。”武帝幸王夫人,王夫人死,思 见其形。道士以方术作夫人形,形成,出入宫门。武帝 大惊,立而迎之,忽不复见。盖非自然之真,方士巧妄 之伪。故一见恍惚,消散灭亡,有为之化。其不可久行, 犹王夫人形不可久见也。道家论自然,不知引物事 以验其言行,故自然之说,未见信也。然虽自然,亦须 有为辅助。耒耜耕耘,因春播种者,人为之也。及谷入 地,日夜长大,人不能为也。或为之者,败之道也。宋“人 有闵其苗之不长者,就而揠之,明日枯死。夫欲为自 然者,宋人之徒也。”问曰:“人生于天地,天地无为。人禀 天性者,亦当无为而有为,何也?”曰:“至德纯渥之人,禀 天气多,故能则天自然无为禀气薄少,不遵道德,不 似天地,故曰不肖。不肖者,不似也。不似天地,不类圣 贤,故有为也。天地为垆,造化为工”,禀气不一,安能皆 贤?贤之纯者,黄老是也。黄者,黄帝也。老者,老子也。黄 老之操,身中恬澹,其治无为,正身共己,而阴阳自和, 无心于为而物自化,无意于生而物自成。《易》曰:“黄帝、 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垂衣裳者,垂拱无为也。孔子 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又曰:“巍巍 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周公曰:“上帝引佚。”上 帝,谓舜、禹也。舜、禹承安继治,任贤使能,恭己无为,而 天下治。舜、禹承尧之安,尧则天而行,不作功邀名,无 为之化自成,故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年五十者,击 壤于涂,不能知尧之德,盖自然之化也。《易》曰:“大人与 天地合其德。”黄帝、尧、舜,大人也,其德与天地合,故知 无“为也。”天道无为,故春不为生,而夏不为长,秋不为 成,冬不为藏。阳气自出,物自生长;阴气自起,物自成 藏。汲井决陂,灌溉园田,物亦生长,霈然而雨,物之茎 叶根荄,莫不洽濡,程量澍泽,孰与汲井决陂哉?故无 为之为大矣,本不求功,故其功立;本不求名,故其名 成。沛然之雨,功名大矣,而天地不为也。“气和而雨自 集。”儒家说夫妇之道,取法于天地。知夫妇法天地,不 知推夫妇之道以论天地之性,可谓惑矣。夫天覆于 上,地偃于下,下气烝上,上气降下,万物自生其中间 矣。当其生也,天不须复与也,犹子在母怀中,父不能 知也。物自生,子自成,天地父母何与知哉?及其生也, 人道有教训之义,天道无为,听恣其性,故放鱼于川, 纵兽于山,从其性命之欲也。不驱鱼令上陵,不逐兽 令入渊者,何哉?拂诡其性,失其所宜也。夫百姓,鱼兽 之类也,上德治之,若烹小鲜,与天地同操也。商鞅变 秦法,欲为殊异之功,不听赵良之议,以取车裂之患。 德薄多欲,君臣相憎怨也。道家德厚,下当其上,上安 其下,纯蒙无为,何复谴告?故曰:政之适也。君臣相忘 于治,鱼相忘于水,兽相忘于林,人相忘于世,故曰天 也。孔子谓颜渊曰:“吾服汝,忘也。汝之服于我,亦忘也。” 以孔子为君,颜渊为臣,尚不能谴告,况以老子为君, 文子为臣乎?老子、文子,似天地者也。淳酒味甘,饮之 者醉不相知。薄酒酸苦,宾主嚬蹙。夫相谴告,道薄之 验也。谓天谴告,曾谓天德不若淳酒乎?礼者,忠信之 薄,乱之首也。相讥以礼,故相谴告。三皇之时,坐者于 于,行者居居,乍自以为马,乍自以为牛。纯德行而民 瞳蒙,晓惠之心未形生也。当时亦无灾异,如有灾异, 不名曰谴告。何则?时人愚蠢,不知相绳责也。末世衰 微,上下相非,灾异时至,则造谴告之言矣。夫今之天, 古之天也,非古之天厚,而今之天薄也。谴告之言,生 于今者,人以心准况之也。诰誓不及五帝,要盟不及 三王,交质子不及五霸,德弥薄者信弥衰。心险而行 诐,则犯约而负教;教约不行,则相谴告;谴告不改,举 兵相灭。由此言之,谴告之言,衰乱之语也。而谓之“上 天为之”,斯盖所以疑也。且凡言谴告者,以人道验之 也。人道君谴告臣,上天谴告君也,谓灾异为谴告。夫 人道臣亦有谏,君以灾异为谴告,而王者亦当时有 谏上天之义,其效何在?苟谓天德优,人不能谏,优德 亦宜元默,不当谴告。万石君子有过不言,对案不食, 至优之验也。夫人之优者,犹能不言,皇天德大,而乃 谓之谴告乎?夫天无为,故不言;灾变时至,气自为之。 夫天地不能为,亦不能知也。腹中有寒,腹中疾痛,人 不使也,气自为之。夫天地之间,犹人背腹之中也。谓 天为灾变,凡诸怪异之类,无小大薄厚,皆天所为乎? 牛生马,桃生李,如论者之言,天神入牛腹中为马,把 李实提桃间乎?《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又曰:“吾少也 贱,故多能鄙事。”人之贱不用于大者,类多伎能。天尊 贵高大,安能撰为灾变以谴告人?且吉。蜚色见于面,人不能为,色自发也。天地犹人身,气变犹蜚色,人 不能为蜚色,天地安能为气变?然则气变之见,殆自 然也。变自见,色自发,占候之家,因以言也。夫寒温、谴 告、变动、招致,四疑皆已论矣。谴告于天道尢诡,故重 论之,论之所以难别也,说合于人,事不入于道,意从 道,不随事,虽违儒家之说,合黄、老之义也。

    《感类篇》

    阴阳不和,灾变发起,或时先世遗咎,或时气自然。贤 圣感类,慊惧自思,灾变恶征,何为至乎?引过自责,恐 有罪,畏慎恐惧之意,未必有其实事也。何以明之?以 汤遭旱,自责以五过也。圣人纯完,行无缺失矣,何自 责有五过?然如《书》曰:“汤自责天应以雨。”汤木无过,以 五过自责,天何故雨?以无过致旱,亦知自责不能得 雨也。由此言之,旱不为汤,至雨不应自责。然而前旱 后雨。一有之字者,自然之气也。此言《书》之语也。难之曰:“《春 秋》大雩,董仲舒设土龙,皆为一时间也。一时不雨,恐 惧雩祭,求阴请福,忧念百姓也。汤遭旱七年,以五过 自责,谓何时也?夫遭旱一时,辄自责乎?旱至七年,乃 自责也?谓一时辄自责。”一有也字七年乃雨,天应之诚,何 共留也?有谓七年乃自责,忧念百姓,何其迟也?不合 雩祭之法,不厌忧民之义。《书》之言未可信也。由此论 之,周成王之雷风发,亦此类也。《金縢》曰:“秋大熟未获, 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当此之 时,周公死,儒者说之,以为成王狐疑于周公,欲以天 子礼葬公,公,人臣也;欲以人臣礼葬公,公有王功。狐 疑于葬周公之间,天大雷雨,动怒示变,以彰圣功。占 文家以武王崩,周公居摄,管、蔡流言,王意狐疑周公, 周公奔楚,故天雷雨以悟成王。夫一雷一雨之变,或 以为葬疑,或以为信谗,二家未可审。且订葬疑之说, 秋夏之际,阳气尚盛,未尝无雷雨也,顾其拔木偃禾, 颇为状耳。当雷雨时,成王感惧,开《金縢》之书,见周公 之功,执书泣过,自责之深。自责适已,天偶反风,书家 则谓天为周公怒也。千秋万夏,不绝雷雨,苟谓雷雨 为天怒乎?是则皇天岁岁怒也。正月阳气发泄,雷声 始动,秋夏阳至极而雷折,苟谓秋夏之雷一有阳至极字为 天大怒。正月之雷,天小怒乎?雷为天怒,雨为恩施。使 天为周公怒,徒当雷不当雨。今雨俱至,天怒且喜乎? 子于是日也,哭则不歌。《周礼》“子卯稷食菜羹。”哀乐不 并行;哀乐不并行,喜怒反并至乎?秦始皇帝东封岱 岳,雷雨暴至;刘媪息大泽,雷雨晦冥。始皇无道,自同 前圣治乱,自谓太平,天怒可也。刘媪息大泽,梦与“神 遇”,是生高祖,何怒于生圣人而为雷雨乎?尧时大风 为害,尧缴大风于青丘之野,舜入大麓,烈风雷雨。尧 舜世之隆主,何过于天,天为风雨也?大旱,春秋雩祭。 又董仲舒设土龙,以类招气。如天应雩龙必为雷雨。 何则?秋夏之雨,与雷俱也。必从春秋、仲舒之术,则大 雩龙求怒天乎?师旷奏《白雪》之曲,“雷电下,击鼓清角 之音,风雨暴至。苟谓雷雨为天怒,天何憎于白雪清 角而怒师旷为之乎?此雷雨之难也。”又问之曰:“成王 不以天子礼葬周公,天为雷风,偃禾拔木,成王觉悟, 执书泣过,天乃反风,偃禾复起,何不为疾?反风以立 大木,必须国人起筑之乎?”应曰:“天不能。”曰:“然则天有 所不能乎?”应曰:“然。”难曰:“孟贲推人,人仆接人,而人复 起立。天能拔木,不能复起,是则天力不如孟贲也。秦 时三山亡,犹谓天所徙也。夫木之轻重,孰与三山?能 徙三山,不能起大木,非天用力宜也。如谓三山非天 所亡,然则雷雨独天所为乎?”问曰:“天之欲令成王以 天子之礼葬周公,以公有圣德,以公有王功。《经》曰:‘王 乃得周公死,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今天动感,以彰 周公之德也’。”难之曰:“伊尹相汤伐夏,为民兴利除害, 致天下太平。汤死,复相太甲,太甲佚豫,放之桐宫。摄 政三年,乃退复位。周公曰:‘伊尹格于皇天,天所宜彰 也’。伊尹死时,天何以不为雷雨?”应曰:“以《百雨篇》曰:‘伊 尹死,大雾三日。大雾三日,乱气矣,非天’”怒之变也。东 海张霸造《百雨篇》,其言虽未可信,且假以问天为雷 雨,以悟成王,成王未开金匮,雷止乎?已开金匮,雷雨 乃止也。应曰:“未开金匮,雷止也。”开匮得书,见公之功, 觉悟泣过,决以天子礼葬,公出郊观变,天止雨反风, 禾尽起。由此言之,成王未觉悟,雷雨止矣。难曰:伊尹 雾三日,天何不三日雷“雨,须成王觉悟乃止乎?太戊 之时,桑榖生朝,七日大拱,太戊思政,桑榖消亡。宋景 公时,荧惑守心,出三善言,荧惑徙舍,使太戊不思政, 景公无三善言,桑榖不消,荧惑不徙。何则?灾变所以 谴告也。所谴告未觉,灾变不除,天之至意也。今天怒 为雷雨以责成王,成王未觉,雷雨之息,何其早也?”又 问曰:“《礼》,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皆食采 地殊之众庶。何则?公子公孙亲而又尊,得体公称,又 食采地,名实相副,犹文质相称也。天彰周公之功,令 成王以天子礼葬,何不令成王号周公,以周王副天 子之礼乎?”应曰:“王者,名之尊号也,人臣不得名也。”难

    曰:“人臣犹得名王礼乎?武王伐纣,下车追王”、太王、王
    考证
    季、文王。三人者,诸侯亦人臣也,以王号加之,何为独

    可于三王,不可于周公?天意欲彰周公,岂能明乎?岂 以王迹起于三人哉?然而王功亦成于周公。江起岷 山,流为涛濑。相涛濑之流,孰与初起之源?秬鬯之所 为到,白雉之所为来,三王乎周公。一有乎字也。周公功德 盛于三王,不加王号,岂天恶人妄称之哉?周衰,六国 称王,齐、秦更为帝,当时天无禁怒之变。周公不以天 子礼葬,天为雷雨以责成王,何天之好恶不纯一乎? 又问曰:“鲁季孙赐曾子箦,曾子病而寝之。童子曰:‘华 而睆者,大夫之箦’。而曾子感惭,命元易箦。盖礼大夫 之箦,士不得寝也。今周公,人臣也,以天子礼葬,魂而 有灵,将安之不也?”应曰:“成王所为,天之所予,何为不 安?”难曰:“季孙所赐,大夫之箦,岂曾子之所自制乎?何 独不安乎?”子疾病,子路遣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 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孔子罪 子路者也,己非人君。一有也字子路使门人为臣,非天之 心而妄为之,是欺天也,周公亦非天子也。以孔子之 心况周公,周公必不安也。季氏旅于泰山,孔子曰:“曾 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以曾子之细,犹却非礼。周公至 圣,岂安天子之葬,曾谓周公不如曾子乎?由此原之, 周公不安也。大人与天地合德,周公不安,天亦不安, 何故为雷雨以责成王乎?又问曰:“死生有命,富贵在 天,武王之命,何可代乎?”应曰:“九龄之梦,天夺文王年 以益武王。克殷二年之时,九龄之年未尽,武王不豫, 则请之矣。人命不可请,独武王可,非世常法,故藏于 金縢,不可复为,故掩而不见。”难曰:“九龄之梦,武王已 得,文王之年未?”应曰:“已得之矣。”难曰:“已得文王之年, 命当自延。克殷二年,虽病犹将不死,周公何为请而 代之?”应曰:“人君爵人以官,议定未之,即与曹下案目, 然后可诺。天虽夺文王年以益武王,犹须周公请,乃 能得之。命数精微,非一卧之梦所能得也。”应曰:“九龄 之梦能得也。”《难》曰:“九龄之梦,文王梦与?武王九龄,武 王梦帝予其九龄,其天已予之矣,武王已得之矣,何 须复请?人且得官,先梦得爵,其后莫举,犹自得官。何 则?兆象先见,其验必至也。古者谓年为龄,已得九龄, 犹人梦得爵也。周公因必效之梦,请之于天,功安能 大乎?”又问曰:“功无大小,德无多少,人须仰恃赖之者, 则为美矣。使周公不代武王,武王病死,周公与成王 而致天下太平乎?”应曰:“成事。”周公辅成王而天下不 乱,使武王不见代,遂病至死,周公致太平,何疑乎?《难》 曰:若是武王之生无益,其死无损,须周公功乃成也。 周衰,诸侯背叛,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功 偶于周公,管仲死,桓公不以诸侯礼葬,以周公况之, 天亦宜怒,微雷薄雨不至,何哉?岂以周公圣而管仲 不贤乎?夫管仲为反坫有三归,孔子讥之,以为不贤, 反坫三归,诸侯之礼,天子礼葬,王者之制,皆以人臣, 俱不得为大人,与天地合德。孔子,大人也,讥管仲之 僭礼皇天,欲周公之侵制,非合德之验。书家之说,未 可然也。以见鸟迹而知为书,见蜚蓬而知为车。天非 以鸟迹命仓颉,以蜚蓬使奚仲也,奚仲感蜚蓬而仓 颉起,鸟迹也。晋文反国,命彻麋墨,舅犯心感,辞位归 家。夫文公之彻麋墨,非欲去舅犯,舅犯感惭,自同于 麋墨也。宋华臣弱其宗,使家贼六人以铍杀华吴于 宋,命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其后左师怨 咎华臣,华臣备之。国人逐瘈狗,瘈狗入华臣之门,华 臣以为左师来攻己也,逾墙而走。夫华臣自杀华吴, 而左师惧,国人自逐瘈狗,而华臣自走。成王之畏惧, 犹此类也。心疑于不以天子礼葬公卒遭雷雨之至, 则惧而畏过矣。夫雷雨之至,天未必责成王也,雷雨 至,成王惧以自责也。夫感则仓颉、奚仲之心,惧则左 师、华臣之意也。怀嫌疑之计,遭暴至之气,以类之验 见,则天怒之效成矣。见类验于寂漠,犹感动而畏惧。 况雷雨扬轩,之声,成王庶几能不怵惕乎?迅雷风 烈,孔子必变。《礼》,“君子闻雷,虽夜衣冠而坐,所以敬雷, 惧激气也。”圣人君子,于道无嫌,然犹顺天变动,况成 王有周公之疑,闻雷雨之变,安能不振惧乎?然则雷 雨之至也,殆且自天气;成王畏惧,殆且感物类也。夫 天道无为,如天以雷雨责怒人,则亦能以雷雨杀无 道。古无道者多可以雷雨诛杀,其身必命。圣人兴师 动军,顿兵伤士,难以一雷行诛,轻以三军克敌,何天 之不惮烦也?或曰:纣父帝乙,射天殴地,游泾渭之间, 雷电击而杀之,斯天以雷电诛无道也。帝乙之恶,孰 与桀纣?邹伯奇论桀、纣恶不如亡秦,亡秦不如王莽。 然而桀、纣、秦、莽之地,不以雷电。孔子作《春秋》,采毫毛 之善,贬纤介之恶,采善不逾其美,贬恶不溢其过。责 小以大,夫人无之。成王小疑,天大雷雨,如定以臣葬 公,其变何以过此?《洪范》稽疑,不悟灾变者,人之才不 能尽晓,天不以疑责备于人也。成王心疑未决,天以 大雷雨责之,殆非皇天之意。书家之说,恐失其实也。

    《验符篇》

    永平十一年,庐江皖侯国民际有湖,皖民小男曰陈爵、陈挺,年皆十岁以上,相与钓于湖涯。挺先钓,爵后 往。爵问挺曰:“钓宁得乎?”挺曰:“得。”爵即归,取竿纶去。挺 四十步所,见湖涯有酒樽,色正黄,没水中。爵以为铜 也,涉水取之,滑重不能举。挺望见号曰:“何取?”爵曰:“是 有铜不能举也。”挺往助之,涉水未持,樽顿衍,更为盟, 盘动。行入深渊中,复不见挺。爵留顾,见如钱等正黄 数百千枝,即共掇摝,各得满手,走归示其家。爵父国 故免吏字。君贤惊曰:“安所得此?”爵言其状。君贤曰:“此 黄金也。”即驰与爵俱往。到金处,水中尚多,贤自涉水 掇取爵、挺,邻伍并闻,俱竞采之,合得十馀斤。贤自言 于相,相言太守遣吏收取,遣门下掾程躬奉献,具言 得金状。诏书曰:“如章则可,不如章有正法。”躬奉诏书, 归示太守,太守以下思省诏书,以为疑隐,言之不实, 苟饰美也。即复因却上得黄金实状如前章。事寝。十 二年,贤等上书曰:“贤等得金湖水中,郡牧献,讫今不 得直。”诏书下庐江,上不畀贤等金。直状郡上,贤等所 采金自官,湖水非贤等私渎,故不与直。十二年,诏书 曰:“视时金价,畀贤等金直。”汉瑞非一,金出奇怪,故独 纪之。金玉神宝,故出诡异。金物色先为酒樽,后为盟 盘,动行入渊,岂不怪哉!夏之方盛,远方图物,贡金九 牧,禹谓之瑞,铸以为鼎。周之九鼎,远方之金也,人来 贡之,自出于渊者,其实一也。皆起盛德,为圣王瑞。金 玉之世,故有金玉之应。文帝之时玉棓见。金之与玉, 瑞之最也。金声玉色,人之奇也。永昌郡中亦有金焉, 纤靡大如黍粟,在水涯沙中,民采得,日重五铢之金, 一色正黄。土生金,土色黄,汉土德也。故金化出。金有 三品,黄比见者,黄为瑞也。圯桥老父遗张良书,化为 黄石,黄石之精,出为符也。夫石,金之类也,“质异色钧, 皆土瑞也。”建初三年,零陵、泉陵女子傅宁宅土中忽 生芝草五本,长者尺四五寸,短者七八寸,茎叶紫色, 盖紫芝也。太守沈酆遣门下掾衍盛奉献。皇帝悦怿, 赐钱衣食,诏会公卿郡国上计吏民皆在,以芝告示 天下。天下并闻,吏民欢喜,咸知汉德丰、雍,瑞应出也。 四年,甘露下泉陵、零陵、洮阳、始安、冷道五县,松柏梅 李,叶皆洽溥,威委流漉,民嗽吮之,甘如饴蜜。五年,芝 草复生泉陵,男子周服宅上,六本,色状如三年芝并 前,凡十一本。湘水去泉陵城七里,水上聚石曰“燕室 丘。”临水有侠山,其下岩淦水深不测,二黄龙见,长出 十六丈,身大于马,举头顾望,状如图中画龙。《燕室丘》 民皆观见之,去龙可数十步,又见状如驹马小大凡 六出水,遨戏陵上,盖二龙之子也。并二龙为八出,移 一时乃入。宣帝时,凤皇下彭城,彭城以闻,宣帝诏侍 中宋翁一,翁一曰:“凤皇当下京师,集于天子之郊,乃 远下彭城,不可收,与《无下》等。”宣帝曰:“方今天下合为 一家,下彭城与京师等耳,何令可与《无下》等乎?”令左 右通经者语难翁:一翁一穷,免冠叩头,谢。宣帝之时, 与今无异;凤皇之集,黄龙之出,钧也。彭城、零陵,远近 同也。帝宅长远,四表为界,零陵在内,犹为近矣。鲁人 公孙臣,孝文时言汉土德,其符黄龙当见。其后黄龙 见于成纪,成纪之远,犹零陵也。孝武、孝宣时,黄龙皆 出。黄龙比出,于兹为四。汉竟土德也。贾谊创议于文 帝之朝,云汉色当尚黄,数以五为名。贾谊《智囊》之臣 云:“色黄数五,土德审矣。”芝生于土,土气和,故芝生土。 土爰稼穑,稼穑作甘,故甘露集。龙见往世不双,唯夏 盛时,二龙在庭。今龙双出,应夏之数,治谐偶也。龙出 往世,其子希出,今小龙六头并出遨戏,象乾坤。六子, 嗣后多也。唐虞之时,百兽率舞,今亦八龙遨戏良久。 芝草延年,仙者所食,往世生出,不过一二,今并前后 凡十一本,多获寿考之征,生育松乔之粮也。甘露之 降,往世一所,今流五县,应土之数,德布濩也。皇瑞比 见,其出不空,必有象为,随德是应。孔子曰:“知者乐,仁 者寿。”皇帝圣人,故芝草寿征生。黄为土色,位在中央, 故轩辕德优,以黄为号;皇帝宽惠,德侔黄帝,故龙色 黄,示德不异。东方曰仁。龙,东方之兽也。皇帝圣人,故 仁瑞见。仁者,养育之味也;皇帝仁惠爱黎民,故甘露 降。龙,潜藏之物也,阳见于外,皇帝圣明,招拔岩穴也。 瑞出必由嘉士,祐至必依吉人也。天道自然,厥应偶 合,圣主获瑞,亦出群贤,君明臣良,庶“事以康。文武受 命,力亦周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