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八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八卷目录

     理气部总论二

     邵子皇极经世一观物内篇之一 观物内篇之二 观物内篇之三 观

     物内篇之四 观物内篇之五

    学行典第八卷

    理气部总论二

    邵子皇极经世一

    《观物内篇之一》

    “物之大者,无若天地”,然而亦有所尽也。

    《干》,阳物也。坤,阴物也。乾坤谓之物,则天地亦物也。天地乃物之大者耳。既谓之物,则亦有所尽也。然而有所谓“悠久无疆”者,固未尝尽也。

    “天之大阴阳”尽之矣。地之大《刚柔》尽之矣。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刚与柔。” 天地之道,不过阴阳刚柔而已。

    阴阳尽而四时成焉,“刚柔尽而四维成焉。”夫四时四 维者,天地至大之谓也。

    阴阳消长而为寒暑,一寒一暑而四时成焉。刚柔交错而有夷险,一夷一险而四维成焉。四时者天之道,四维者地之理也。万物由是而生、由是而成也。万物由是而生,由是而成,斯所以为大者也。

    凡言大者,无得而过之也,亦未始以大为自得,故能 成其大,岂不谓至伟至伟者与!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物之资始资生,可谓大矣。然不自以为大,故能成其大也。

    “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 之道尽之矣。动之始则阳生焉,动之极则阴生焉,一 阴一阳交,而天之用尽之矣。静之始则柔生焉,静之 极则刚生焉,一刚一柔交而地之用尽之矣。

    天圆,故主动;地方,故主静。动之始则阳生,本乎动者也。天虽主动,动之极则阴生,有时而静矣。静之始则柔生,本乎静者也;地虽主静,静之极则刚生,有时而动矣。此所谓“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矣。” 盖言其体,则天动而地静;言其用则天有阴阳,阴静而阳动也;地有柔刚,柔静而刚动也。是天地皆有动静也。此所谓一阴一阳交,而天之用尽之矣;一刚一柔交,而地之用尽之矣;

    动之大者,谓之太阳。动之小者,谓之少阳。静之大者, 谓之太阴。静之小者,谓之少阴。

    统言之则曰“阴阳刚柔。” 阴阳刚柔。又有小大。则为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太刚少刚。太柔少柔也。

    太阳为日。

    日者至阳之精也。故太阳为日。在地则为火。《先天图》以干为日。干之位在正南。

    太阴为月。

    月者至阴之精。得日气而有光。故太阴为月。在地则为水。《先天图》以兑为月,兑之位在东南。

    少阳为星。

    星者日之馀,有光而现。故少阳为星,在地则为石。《先天图》以离为星,离之位在正东。

    少阴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体尽之矣。

    辰者天之土。不见而属阴。故少阴为辰。在地则为土。《先天图》以震为辰。震之位在东北。

    太柔为《水》。

    水者,天下至柔之物也。其性润下,故太柔为水,在天则为月。《先天图》以坤为水,坤之位在正北。

    太刚为火。

    火者,天下至刚之物也。其性炎烈,故太刚为火,在天则为日。《先天图》以艮为火,艮之位在西北。

    少柔为土,

    土之为物,亦柔也,其性软缓,故少柔。为土,在天则为辰。《先天图》以坎为土,坎之位在正西。

    少刚为石。

    石亦刚物也,其性坚,故少刚。为石。在天则为星,《先天图》以巽为石,巽之位在西南,此图《系辞》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是也,此所谓伏羲八卦也。或曰:《皇极经世》舍金木水火土而用水火土石,何也?曰:日月星辰,天之四象也;水火土石,地之四体也。金木水火土者,五行也;四象四体,先天也;五行,后天也。先天,后天之所自出也。水火土石,五行之所自出也。水火土石,本体也;金木水火土,致用也。以其致用,故谓之五行,行乎天地之间者也。水火土石,盖五行在其间矣。金出于石,而木生于土,有石而后有金,有土而后有木,金者从革而后成,木者植物之一类也,是岂舍五行而不用哉?“五行” 在其间者。此之谓也。《皇极经世》用。

    “水火土石,以其本体也;《洪范》用金木水火土” ,以其致用也。皆有所主,其归则一。或曰:“先天图八卦次序与所为之物,与《周易》不同,何也?” 曰:“先天图八卦次序,始于干而终于坤,此先天也,伏羲八卦也。《周易》自‘帝出乎震’” ,至“‘成言乎艮’,此文王八卦也。非独八卦,如此,六十四卦亦不同也。伏羲《易》无文字,独有卦图阴阳消” 长而已。孔子于《系辞》亦尝言之矣。圣人立法不同其道,则相为先后始终,而未尝不同也。此皆有至理,在乎信道者详考焉。

    “水火土石交”,而地之体尽之矣。

    “混成一体,谓之太极。太极既判,初有仪形,谓之两仪。两仪又判,而为阴阳刚柔,谓之四象;四象又判而为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太刚、少刚、太柔、少柔,而成八卦。太阳、少阳、太阴、少阴成象于天,而为日月星辰;太刚、少刚、太柔、少柔,成形于地,而为水火土石。八者具备,然后天地之体备矣。天地之体备,而后变化生成万” 物也。所谓八者,亦本乎四而已。“在天成象,日也;在地成形,火也。阳燧取于日而得火,火与日本乎一体也。在天成象,月也;在地成形,水也。方诸取于月而得水,水与月本乎一体也。在天成象,星也;在地成形,石也。星陨而为石,石与星本乎一体也。在天成象,辰也;在地成形,土也。自日月星之外,高而苍” 苍者,皆辰也。自水火石之外,广而厚者,皆土也。辰与土本乎一体也。天地之间,犹形影声响之相应,象见乎上,体必应乎下,皆自然之理也。盖日月星辰,犹人之有耳目口鼻,水火土石犹人之有血气骨肉,故谓之“天地之体。” 阴阳刚柔,则犹人之精神,而所以主耳目口鼻血气骨肉者也,故谓之“天地之用。” 夫太极者,在天地之先而不为先,在天地之后而不为后,终天地而未尝终,始天地而未尝始,与天地万物圆融和会而未尝有先后始终者也。有太极,则两仪、四象、八卦以至于天地万物,固已备矣。非谓今日有太极而明日方有两仪,后日乃有四象、八卦也。虽谓之曰“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 象,四象生八卦,其实一时具足,如有形则有影,有一则有二有三,以至于无穷皆然。是故知太极者,有物之先本已混成,有物之后未尝亏损。自古及今,无时不存,无时不在。万物无所不禀则谓之曰命,万物无所不本则谓之曰性,万物无所不主则谓之曰天,万物无所不生则谓之曰心,其实一也。“古之圣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尽心知性以知天,存心养性以事天。皆本乎此也。”

    日为暑,

    太阳为日,暑亦至阳之气也。

    月为寒。

    “太阴为月寒” ,亦至阴之气也。

    星为“昼。”

    少阳为星昼亦属阳

    辰为“夜”,

    少阴为辰夜亦属阴

    “暑寒昼夜交”,而天之变尽之矣。

    日月星辰交,而后有暑寒昼夜之变,有暑寒昼夜之变而后岁成焉。

    水为雨,

    雨者水汽之所化

    火为风,

    风者火气之所化

    土为“露”,

    露者土气之所化

    石“为雷。”

    “雷’者石气之所化,然四者又交相化焉。故雨有水雨,有火雨,有土雨,有石雨。水雨则为霶霈之雨,火雨则为苦暴之雨,土雨则为霡霂之雨,石雨则为雹冻之雨,所感之气如此,皆可以类推也。

    “雨风露雷交”,而地之化尽之矣。

    水火土石交,而后有雨风露雷之化;有雨风露雷之化,而后物生焉。

    《暑》变物之性。

    物之性属阳,故为暑之所变。

    寒,变物之情。

    物之情属阴,故为寒之所变。

    《昼》变物之形。

    形可见,故属“阳” ,为昼之所变;

    《夜变》物之体。

    体有质故属阴。为夜之所变。

    性情形体交,而动植之感尽之矣。

    性情形体交而后有动植之感。感者唱也,阳唱乎阴也。

    《雨》化物之走。

    雨润下,故走之类感雨而化。

    风化物之飞

    风飘扬,故飞之类感风而化。

    露化物之草。

    露濡润,故草之类感露而化。

    “雷”化物之木。

    “雷奋迅而出” ,故木之类感雷而化。然飞走草木,又更相交错而化。如木之类,亦有木之木,有木之草。木之飞,木之走,其他皆可以类推也。

    《走飞草木交》,而动植之应尽之矣。

    “走飞草木交而后有动植之应。” 应者,和也,阴和乎阳也。“性情形体” ,本乎天者也;走飞草木,本乎地者也。本乎天者有感焉,本乎地者有应焉。一感一应,天地之道,万物之理也。

    走感暑而变者,性之走也。感寒而变者,情之走也。感 昼变者,形之走也,感夜而变者,体之走也。飞感暑 而变者,性之飞也。感寒而变者,情之飞也。感昼而变 者,形之飞也。感夜而变者,体之飞也。草感暑而变者, 性之草也。感寒而变者,情之草也。感昼而变者,形之 草也,感夜而变者,体之草也。木感暑而变者,性之木 也。“感寒而变者,情之木也;感昼而变者,形之木也;感 夜而变者,体之木也。”性应雨而化者,走之性也;应风 而化者,飞之性也;应露而化者,草之性也;应雷而化 者,木之性也。情应雨而化者,走之情也;应风而化者, 飞之情也;应露而化者,草之情也;应雷而化者,木之 情也。形应雨而化者,走之形也,应风而“化者,飞之形 也;应露而化者,草之形也;应雷而化者,木之形也。体 应雨而化者,走之体也;应风而化者,飞之体也;应露 而化者,草之体也;应雷而化者,木之体也”;

    天地之生物,所以万殊而不同者,以感应之交错也。感应之交错,所以谓之变化也。《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此之谓也。

    性之走,善色情之走,善声形之走,善气体之走,善味 性之飞,善色情之飞,善声形之飞,善气体之飞,善味 性之草,善色情之草,善声形之草,善气体之草,善味 性之木,善色情之木,善声形之木,善气体之木,善味 走之性,善耳飞之性,善目草之性,善口木之性,善鼻 走之情,善耳飞之情,善目草之情,善口木之情,善鼻 《走之形》,善《耳飞之形》,善目草之形,善《口木之形》,善《鼻 走之体》,善《耳飞之体》,善《目草之体》,善《口木之体》,善鼻

    “物有声色气味,人有耳目口鼻” ,此只言人物之有所合也。天地之生物,皆以其类而有所合焉。

    “夫人也者,暑寒昼夜无不变,雨风露雷无不化,性情 形体无不感,走飞草木无不应。”所以目善万物之色, 耳善万物之声,鼻善万物之气,口善万物之味,灵于 万物,不亦宜乎。

    “暑寒昼夜无所不变,雨风露雷无所不化,性情形体无所不感,走飞草木无所不应,然后能生而为人。故唯人为能目善万物之色,耳善万物之声,鼻善万物之气,口善万物之味。” 不独耳目口鼻能善万物之声色气味,而心之官又能善万物之理,此所以灵于万物也。盖天地,巨物也,分而为万物,万物各得天地之一端,能备天地兼万物者,人之谓也,故能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唯圣人然后能践形。” 能践形则能反身而诚之,求诸己而天下之理得矣。众人则日用而不知,役于万物而丧其良贵,虽谓之人,曾何异于物哉?

    《观物内篇之二》

    “人之所以能灵于万物者,谓其目能收万物之色,耳 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 声色气味者,万物之体也;目耳鼻口者,万人之用也。

    “人有耳目口鼻,物有声色气味。”人之耳目口鼻能收物之声色气味者,盖以人之与物,本乎天地之一气,同乎天地之一体也。是故圣人尽己之性,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能尽物之性。己之与人,人之与物,本乎一道故也。

    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体用交而 人物之道于是乎备矣。

    “体本无体,故《唯化》是体。用本无用,故惟变是用。” 体用变化,天地之至妙者也。自非圣人,孰能与于此乎。

    “然则人亦物也,圣亦人也。有一物之物,有十物之物, 有百物之物,有千物之物,有万物之物,有亿物之物, 有兆物之物。生一一之物,当兆物之物者,岂非人乎? 有一人之人,有十人之人,有百人之人,有千人之人, 有万人之人,有亿人之人,有兆人之人。生一一之人, 当兆人之人者,岂非圣乎?是知人也者,物之至者也”; 圣也者,人之至者也。物之至者,始得谓之物之物也; 人之至者,始得谓之人之人也。夫“物之物”者,至物之 谓也;“人之人”者,至人之谓也。以一至物而当一至人, 则非圣人而何人?谓之不圣,则吾不信也。

    物有巨细,人有贤愚,有一物之物,有十物之物,有百物之物,有千物之物,有万物之物,有《亿物之物》。

    “有兆物之物。物之巨细如此,生一一之物,能当兆物者,人之谓也。言人能兼兆物也。有一人之人,有十人之人,有百人之人,有千人之人,有万人之人,有亿人之人,有兆人之人。人之贤愚如此,生一一之人,能当兆人者,圣人之谓也。言圣人能兼兆人也。圣人非徒能兼兆人,又能兼兆物,能兼兆物,兆人又能兼天地” 者,圣人之谓也。兼兆物则谓之至物,兼兆人则谓之至人。至物者物之物也,至人者人之人也。以一至物当一至人,则谓之圣人。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物之至者也。圣人之于人,人之至者也。天下之物,或相倍蓰,或相千万,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物之不齐如此,唯圣人能尽之者,以能兼兆物,兼兆人,又能兼“天地” 故也。

    何哉?谓其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物观万 物,一世观万世”者焉。

    “天下人之心” ,一人之心是也,故能以一心观万心。“天下人之身” ,一人之身是也,故能以一身观万身。“万物之理” ,一物之理是也,故能以一物观万物。“万世之事” ,一世之事是也,故能以一世观万世。圣人能兼天地人物,又能兼古今,故能如此。

    又谓“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 事”者焉。

    圣人心合天意,言行皆与天合,故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事。天地以无心为心,天何所容心哉?故唯能无心而后能代天意。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故唯能无言而后能代天言。“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天何为哉?” 故唯能无为而后能代天工天事焉。

    又谓“其能以上识天时,下尽地理,中尽物情,通照人 事”者焉。

    知阴阳消长之道,故能“上识天时;知刚柔夷险之理,故能下尽地理;知巨细品类之别,故能中尽物情;达利害成败之几,故能通照人事。”

    又谓其“能以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表里人 物者焉。”

    “能与天地参” ,故能弥纶天地;“能显诸仁,藏诸用” ,故能出入造化;“能通乎昼夜之道” ,故能进退古今;能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故能表里人物。

    “噫!圣人者,非世世而效圣焉”,吾不得而目见之也。虽 然,吾不得而目见之,察其心,观其迹,探其体,潜其用, 虽亿万千年,亦可以理知之也。

    圣人不世出也,故曰:“非世世而效圣焉。” 察心观迹,探体潜用,先圣后圣,其道一也。或见而知之,或闻而知之,故虽亿万千年,亦可以理知之,犹旦暮之间也。

    人或告我曰:“天地之外,别有天地万物。异乎此。天地 万物则吾不得而知之,非唯吾不得而知之也,圣人 亦不得而知之也。凡言知者,谓其心得而知之也;言 言者,谓其口得而言之也。心尚不得而知之,口又恶 得而言之乎?以心不可得知而知之,是谓妄知也;以 口不可得言而言之,是谓妄言也。吾又安能从妄人” 而行“妄知”妄言者乎?

    天地万物皆一本,故虽万殊,理无异致。乾坤之道,易简而已,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妄言妄知者,不知易简之道,奋私知,肆邪说,以灭天理,《孟子》所谓“恶夫凿” 者也。

    《观物内篇之三》

    《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所以谓之理者,物之理也; 所以谓之性者,天之性也。所以谓之命者,处理性者 也。所以能处理性者,非道而何?

    理、性命皆一也,至于命,则理性之所处矣。三者皆在于道,故曰:“所以能处理性者,非道而何?”

    是知道为天地之本。

    “道生天地” ,故道为天地之本。

    天地为万物之本。

    “天地生万物” ,故天地为万物之本。

    “以天地观万物”,则万物为物;“以道观天地”,则天地亦 为万物。

    “道生天地” ,故道为天地之本;以道观天地,则天地为道之物也。天地生万物,故天地为万物之本;以天地观万物,则万物为天地之物也。道则无有边际,天地则有尽,有尽则所以为道之物也。天地则无不覆载,物则有穷,有穷则所以为天地之物也。

    “《道》之道”,尽之于天矣。

    “有道然后有天” ,天本乎道者也。

    “《天》之道”,尽之于地矣。

    “有天然后有地” ,地本乎天者也。

    “《天地》之道”,尽之于物矣。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 ,万物本乎天地者也。

    “天地万物之道”,尽之于人矣。

    人者,天地五行之秀气,受天地之中,以生为万物。

    之至灵,而备天地万物者也,故能“配天地” 而命万物。

    人能知其天地万物之道所以尽于人者,然后能尽 民也。

    “唯圣人能知天地万物之道皆备于我,能知天地万物之道皆备于我” ,则能尽天下之理。能尽天下之理,则能尽民,而后可以治民矣。

    《天》之能尽物,则谓之曰“昊天。”

    天之于物,无不发生,故能尽物。

    人之能尽民,则谓之曰“圣人。”

    圣人之于人也,无不仁爱,故能尽人。

    谓昊天能异乎万物,则非所以谓之昊天也;谓圣人 能异乎万民,则非所以谓之圣人也。万民与万物同, 则圣人固不异乎昊天者矣。然则圣人与昊天为一 道,圣人与昊天为一道,则万民与万物亦可以为一 道也。一世之万民与一世之万物既可以为一道,则 万世之万民与万世之万物,亦可以为一道也明矣。

    “昊天之与万物同乎一道,故不异乎万物;圣人之与万民同乎一道,故不异乎万民。” 万民与万物同乎一道,则圣人与昊天亦同乎一道矣。一世之万物与一世之万民同乎一道,则万世之万物与万世之万民亦同乎一道矣。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物也,民也,圣人也,天也,其道一也。故古之圣人,以一心而推万“心,以一物而观万物,以一世而知万世” 者,盖由斯道也。

    夫昊天之尽物,圣人之尽民,皆有四府焉。昊天之四 府者,春、夏、秋冬之谓也,阴阳升降于其间矣。圣人之 四府者,《易》《书》《诗》《春秋》之谓也,礼乐污隆于其间矣。春 为生物之府,夏为长物之府,秋为收物之府,冬为藏 物之府。号物之庶,谓之万。虽曰“万之又万”,其庶能出 此昊天之四府者乎?《易》为生民之府,《书》为长民之府, 《诗》为收民之府,《春秋》为“藏民之府。”号民之庶谓之“万”, 虽曰“万之又万”,其庶能出此圣人之四府者乎?“昊天 之四府”者,时也;“圣人之四府”者,经也。昊天以时授人, 圣人以经法天,天人之事,当如何哉?

    “昊天以四府尽物,圣人以四府尽民。” 天之四府,时也;圣人之四府,经也。天时、圣经相因而成。天时则阴阳升降而为春夏秋冬;圣经则礼乐污隆而为《易》《书》《诗》《春秋》。春夏秋冬,《易》《书》《诗》《春秋》皆有生长收藏之道,其道更相为消长污隆,万物万民尽于其间矣,故皆谓之曰“四府。”

    《观物内篇之四》

    观春则知《易》之所存乎?

    《易》者,三皇之事业也,三皇之时如春。

    “观《夏》”则知《书》之所存乎?

    《书》者,五帝之事业也,五帝之时如夏。

    观《秋》则知《诗》之所存乎?

    《诗》者,三王之事业也,三王之时如《秋》。

    “观冬则知《春秋》”之所存乎?

    《春秋》者,五霸之事业也,五霸之时如冬。

    《易》之《易》者,生生之谓也;《易》之《书》者,生长之谓也;《易》之 《诗》者,生收之谓也;《易》之《春秋》者,生藏之谓也;《书》之《易》 者,长生之谓也;《书》之《书》者,长长之谓也;《书》之《诗》者,长 收之谓也;《书》之《春秋》者,长藏之谓也;《诗》之《易》者,收生 之谓也;《诗》之《书》者,收长之谓也;《诗》之《诗》者,收收之谓 也;《诗》之《春秋》者,收藏之谓也;《春秋》之《易》者,藏生之谓 也;《春秋》之《书》者,藏长之谓也;《春秋》之《诗》者,藏收之谓 也;“《春秋》之《春秋》”者,藏藏之谓也。

    《天时》迭为消长,《圣经》更为污隆,其道如此,可以意会,不可以言求也。

    “生生者修夫意者也,生长者修夫言者也,生收者修 夫象者也,生藏者修夫数者也,长生者修夫仁者也, 长长者修夫礼者也,长收者修夫义者也,长藏者修 夫智者也,收生者修夫性者也,收长者修夫情者也, 收收者修夫形者也,收藏者修夫体者也,藏生者修 夫圣者也,藏长者修夫贤者也,藏收者修夫才者也, ‘《藏藏》’”者,修夫术者也。

    意言象数,言其本末;“仁义礼智” ,言其先后;“性情形体” ,言其大小;“圣贤才术” ,言其优劣。

    修夫意者,三皇之谓也;修夫言者,五帝之谓也;修夫 象者,三王之谓也;修夫数者,五霸之谓也;

    皇帝王霸之道如此

    “修夫仁”者,有虞之谓也;修夫《礼》者,有夏之谓也;修夫 义者,有商之谓也;修夫智者,有周之谓也。

    “仁义礼智” ,在人则与性俱生,在时则有先后之序。

    “修夫性”者,文王之谓也;“修夫情”者,武王之谓也。 《修夫》

    形者,周公之谓也;《修夫体》者,召公之谓也。

    “《德》有大小” ,则化有浅深。

    “修夫圣”者,秦穆之谓也;“修夫贤”者,晋文之谓也;修夫 才者,齐桓之谓也;修夫术者,楚庄之谓也。

    “《秦穆改过》自誓,得圣” 之事而已。

    “皇帝、王霸”者,《易》之体也。虞、夏、商、周者,《书》之体也。“文、武、

    周、召”者,《诗》之体也。“秦、晋、齐、楚”者,《春秋》之体也。

    《易》以道阴阳,阴阳消长,唯其时而已,故皇帝、王、霸所以为《易》之体也;《书》以道事,帝王之迹存焉,故虞、夏、商、周所以为《书》之体也。《诗》以道志,始于《二南》,而终于《雅》《颂》,故文、武、周、召所以为诗之体也。《春秋》以道名分,至于五霸,名分乱矣。仲尼以《春秋》正其名分,《春秋》皆五霸之事也,故秦、晋、齐、楚者,《春秋》之体也。

    意言“象数者,《易》之用也。仁义礼智者,《书》之用也。性情 形体者,《诗》之用也。圣贤才术者,《春秋》之用也。”

    “三皇修夫意,五帝修夫言,三王修夫象,五霸修夫数。” 《易》具是四者,故意言象数,为《易》之用。“有虞修夫仁,有夏修夫礼,有商修夫义,有周修夫智” ,故“仁” 、“义” 、“礼” 、“智” ,为《书》之用。“文王修夫性,武王修夫情,周公修夫形,召公修夫体” ,故情、性、形体,为《诗》之用。“秦穆修夫圣,晋文修夫贤,齐桓修夫才,楚庄修夫术” ,故圣贤才术,所以为《春秋》之用也。

    用也者,心也;体也者,迹也。心迹之闲有权存焉者,圣 人之事也。

    心无所在而无所不在,故以用言;迹有方所,故以体言。心迹体用之闲,有权存焉,则所谓“体无定用,唯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 者也。如是则心迹体用,俱以泯矣。《文中子》所谓适道者,不知其殊也,惟圣人为能尽之。窃尝论之,心迹之义大矣哉!圣人方其寂然不动,则乌有所谓心迹者焉,虽鬼神莫得而窥也。及其酬酢应变吉凶,与民同患,则心迹于是乎判矣。《庄子》所谓“迹者人之所履,岂其所履哉?” 信斯言也,徒徇圣人之迹,而不达圣人之心,是皆胶柱鼓瑟,刻舟求剑者也。盖天下之理,一涉于事物则必有迹,有迹则有方所。若圣人之心,则无所在,亦无所不在,无方所者也。古之善学求知者,求其心而不求其迹。如曾子谓孔子言“丧欲速贫,死欲速朽” ,有子独以为非君子之言,有为而言之也。苟直以其言为然,而不知其所以言,则失圣人之心矣,是泥乎迹者也。若有子可谓能知圣人之心者也。古人有以不学柳下惠而学柳下惠者,亦此之类也。呜呼!不知圣人之心,而徒徇圣人之迹,则害于道。害于道者,杨墨之徒是也,学者宜有以辨之。窃圣人之迹而为奸为恶者,则害于国家。害于国家者,莽卓之徒是也,人君宜有以辨之。学者不知辨则卒至于无父无君。人君不知辨则至于窃国弑君。呜呼!自非圣智,其孰能辨之哉!

    “三皇同意而异化,五帝同言而异教,三王同象而异 劝,五霸同数而异率。同意而异化者必以道。以道化 民者,民亦以道归之,故尚自然。”夫自然者,无为无有 之谓也。无为者,非不为也,不固为者也,故能广。无有 者,非不有也,不固有者也,故能大。广大悉备,而不固 为固有者,其惟《三皇》乎!是故知能以道化天下者,天 下亦以道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 我无事而民自富,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 朴。”其斯之谓与!

    含容不显之谓意,意在理中,未见乎迹者也。任理则无为,所以为三皇。帝则有教,有教则有言,王则事功著,故有象,霸则任智力,故曰:“同数而异率。” 任理无为,天何言哉?以道化天下者也。以道化天下,故天下以道归焉。

    “三皇同仁而异化,五帝同礼而异教,三王同义而异 劝,五霸同智而异率。同礼而异教者必以德,以德教 民者,民亦以德归之,故尚让。”夫让也者,先人后己之 谓也。以天下授人而不为轻,若素无之也。受人之天 下而不为重,若素有之也。若素无素有者,谓不己无 己有之也。若己无己有,则举一毛以取与于人,犹有 贪鄙之心生焉,而况天下者乎?能知其天下之天下 非己之天下者,其惟五帝乎?是故知能以德教天下 者,天下亦以德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垂衣裳而天 下治,盖取诸乾坤。”其斯之谓与!

    并包遍覆之谓“仁” ,三皇之道也。帝则有仪有物,故曰“同礼而异教。” 王则有刑有政,故曰“同义而异劝。” 霸则智力相尚,故曰“同智而异率。” 有仪有物,以德教天下者也,故天下以德归焉。

    “三皇同性而异化,五帝同情而异教,三王同形而异 劝,五霸同体而异率。同形而异劝者必以功,以功劝 民者,民亦以功归之,故尚政。”夫政也者,正也,以正,正 夫不正之谓也。天下之正,莫如利民焉;天下之不正, 莫如害民焉。能利民者正,则谓之曰王矣;能害民者 不正,则谓之曰贼矣。以利除害,安有去王邪?以王去 贼,安有弑君邪?是故知王者正也,能以功正天下之 不正者,天下亦以功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天地革 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斯之谓与!

    皇,尽性而已,帝则见于事矣,故曰“同情,王则法度。”

    备,故曰“同形。” 霸则威力穷极矣,故曰“同体。” 法度备,则形见于天下矣。形见于天下,以功劝天下者也。以功劝天下,故天下以功归焉。

    三皇同圣而异化,五帝同贤而异教,三王同才而异 劝,五霸同术而异率。同术而异率者必以力,以力率 民者,民亦以力归之,故尚争。夫争也者,争夫利者也。 取与利不以义,然后谓之争。小争交以言,大争交以 兵,争夫强弱者也。犹借夫名焉者,谓之曲直。名也者, 命物正事之称也;利也者,养人成务之具也。名不以 “仁,无以守业;利不以义,无以居功;利不以功居,名不 以业守,则乱矣,民所以必争之也。”五霸者,借虚名以 争实利者也。帝不足则王,王不足则霸。若然,则五霸 不谓无功于中国,语其王则未也。周之东迁,文王之 功德于是乎尽矣。犹能维持二十四君,王室不绝如 线,要荒不敢屠害中原者,犹五霸借名之力也。是故 知能以力率天下者,天下亦以力归焉。所以圣人有 言曰:“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其斯之谓与!

    三皇之治,不见形迹,莫得而名焉,故不言而民自化。其道则同,其所以为化则异,故曰“同圣而异化。” 五帝则有言有教,故曰“同贤而异教。” 五帝固圣矣,而谓之同贤者,其道则圣,其事则已见乎迹,方之于三皇之道,则为贤也。三王兴事造业,惟恐不及,故曰“同才而异劝。” 五霸则诡谲相胜,无所不至,然犹假乎正也,故曰“同术而异率。” 五霸以术以率,则专用变诈威力矣,故天下以力归焉。力有强弱,故尚争。尚争者,争乎利者也。五霸争利而犹假虚名者,尚有所畏惮也。然名不以仁,利不以义,此所以为霸也。王者则唯仁义而已。五霸虽不若王,犹能有功于时,过于要荒远矣。周之东迁,与灭亡无异,尚能维持数百年者,盖由五霸有尊王室之名也。能以力率天下,有尊王室之名,是犹“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 ,武人为于大君者也。《履》之九三,以刚处刚者也。以刚处刚而不中,故有“武人为于大君” 之象。霸者之事,有类于此。

    夫意也者尽物之性也,言也者尽物之情也,象也者 尽物之形也,数也者尽物之体也,“仁也者尽人之圣 也,礼也者尽人之贤也,义也者尽人之才也,智也者 尽人之术也。尽物之性者谓之道,尽物之情者谓之 德,尽物之形者谓之功,尽物之体者谓之力,尽人之 圣者谓之化,尽人之贤者谓之教,尽人之才者谓之” 劝,尽人之术者谓之率。

    意言象数性情形体,仁义礼智,圣贤才术,道德功力,化教劝率,此皇帝王霸之事,皆相因而成者也。

    道德功力者,存乎体者也;化教劝率者,存乎用者也。 体用之间,有变存者焉,圣人之业也。夫变也者,昊天 生万物之谓也;权也者,圣人生万民之谓也。非生物, 非生民,而得谓之权变乎?

    有道德功力而后有化教劝率,道德功力不同,故化教劝率有异,时使之然也。“存乎体” 者,言乎其体也;“存乎用” 者,言乎其用也。体用之间有权存焉者,变以随时也。“变以随时” 者,圣人之事也。天道不变,生成息矣。圣人无权,教化隳矣。非生物,非生民,而谓之权变,则一归于诈而已矣。恶孰大焉,得谓之权变乎?

    《观物内篇之五》

    善化天下者,止于尽道而已;善教天下者,止于尽德 而已;善劝天下者,止于尽功而已;善率天下者,止于 尽力而已。以道德功力为化者,乃谓之“皇”矣;以道德 功力为教者,乃谓之“帝”矣;以道德功力为劝者,乃谓 之“王”矣;以道德功力为率者,乃谓之“霸”矣。

    化教劝率,道德功力,皇帝王霸之事也。时异则人异,人异则事异,故不同如此。

    以化教劝率为道者,乃谓之《易》矣;以化教劝率为德 者,乃谓之《书》矣;以化教劝率为功者,乃谓之《诗》矣;以 化教劝率为力者,乃谓之《春秋》矣。此四者,天地始则 始焉,天地终则终焉,终始随乎天地者也。

    “皇帝、王霸” ,时也。《易》《书》《诗》《春秋》,经也。天时圣经,相为表里,皆相因而成也。

    夫古今者,在天地之间犹旦暮也。以今观今,则谓之 今矣;以后观今,则今亦谓之古矣;以今观古,则谓之 古矣;以古自观,则古亦谓之今矣。是知“古亦未必为 古,今亦未必为今”,皆自我而观之也。安知千古之前, 万古之后,其人不自我而观之也。

    “有今故有古,有古故有今。” 以今观今则谓之今;以后观今则今亦谓之古矣。如是则今亦未必为今也。以今观古,则谓之古矣;以古自观,则古亦谓之今矣。如是则古亦未必为古也,古亦未必为古,今亦未必为今,皆自我而观之也。自我而观之者,观之以道也。以道观之,则何古今之有焉?无古无今,则古今犹旦暮之间也。圣人“通乎昼夜之道” 而知,

    “能通昼夜之道” ,则能通古今,能通古今则能通万世。故虽千古之前,万古之后,皆可以自我而观之也。

    若然,则“皇帝王霸”者,圣人之时也;《易》《书》《诗》《春秋》者,圣 人之经也。

    天时圣《经》不异,唯圣人为能知时作经,以为民极。

    时有消长。经有因革。时有消长。《否》《泰》尽之矣。《经》有因 革。《捐》《益》尽之矣。

    时有消长,故有否泰;经有因革,故有“损益。” 非圣人不能体消长、知损益也。

    “《否》《泰》”尽而“体用分,《损》《益》尽而心迹判”,体与用分,心与 迹判,圣人之事业于是乎备矣。

    时有否泰之异,故体用于是乎分;事有损益之异,故心迹于是乎判。圣人之事业在乎体用心迹之间。体用心迹之间,盖有权与变存焉。知权与变,然后能尽体用心迹。体用心迹一也,因时而有所分判,然未尝分判也,卒归乎一而已矣。

    所以自古当世之君天下者,其命有四焉:一曰“正命”, 二曰“受命”,三曰“改命”,四曰“《摄命》。《正命者》,因而因者也; 受命者,因而革者也;《改命者》,革而因者也;《摄命者》,革 而革者也;《因而因者》,长而长者也;《因而革者》,长而消 者也;《革而因者》,消而长者也;《革而革者》,消而消者也。”

    正命,天命之也。受命,人授之也。人授之者,受之于人也,如《书》所谓“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是也。改命有所改革,如《易》所谓“汤武革命” 是也。其事虽不同,皆天也。摄命者,以臣行君之事者也,此明皇帝王霸之事也。“因而因” ,则无为而已。“因而革” ,舜循尧道而有所变,以随时也。革而因者,武王伐商乃反商政之由旧是也。《革而革》者。时变之极、则一切变矣。长而长为春。长而消为夏。消而长为秋。消而消为冬。时之消长。其变如此。

    “革而革者,一世之事业也;革而因者,十世之事业也; 因而革者,百世之事业也;因而因者,千世之事业也。 可以因则因,可以革则革者,万世之事业也。一世之 事业者,非《五霸之道》而何?十世之事业者,非《三王之 道》而何?百世之事业者,非《五帝之道》而何?千世之事 业者,非《三皇之道》而何?万世之事业者,非《仲尼》之道” 而何?是知皇帝王霸者,命世之谓也;“仲尼”者,不世之 谓也。

    霸以力服人,以力服人者,止于其身,故其事业一世而已。王以功及民,以功及民者,其效远,故其事业可以至于十世。帝以德教民,以德教民者得其心,渐民也深,故其事业可以至于百世。皇以道化民,道能久,故其事业可以至于千世。可因则因,可革则革,通万世而无弊者,孔子之事业也。故《孟子》谓“自生民以来” ,未有夫子也。《命世》,谓得位而在上者也;《不世》,谓不得位而在下者也。虽然,孔子不得位而在下,其道实出帝王之上,而能用乎皇帝王霸者也。故《孟子》谓“孔子集大成者也。”

    仲尼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 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夫如是,则 何止于百世而已哉?亿千万世皆可得而知之也。”

    商周革命者也,而亦有所因,故商因于《夏礼》,周因于《商礼》。禹、汤、武王皆圣人也,其道则同,不得不因,其时则异,不得不革,故皆有所损益。惟圣人不苟同,亦不苟异,“与时偕行” ,知所损益,以一世而知万世,故虽亿千万年皆可得而知之,何止于百世可知而已。所以可得而知之者,岂有他哉?以理知之故也。

    “人皆知仲尼之为仲尼,不知仲尼之所以为仲尼,不 欲知仲尼之所以为仲尼则已,如其必欲知仲尼之 所以为仲尼”,则舍天地将奚之焉?“人皆知天地之为 天地,不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不欲知天地之所以 为天地则已,如其必欲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则舍 动静将奚之焉?

    仲尼之道,不异天地。欲知仲尼,观天地,则知仲尼矣。天地之道,不过动静而已;欲知天地,观动静,则知天地矣。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刚与柔。阴阳刚柔者,动静之本也。然天地何尝有心于动静哉?盖时焉而已矣。仲尼之不异天地,亦时焉而已矣。故《孟子》谓孔子“圣之时者也。”

    夫一动一静者,天地至妙者欤!夫一动一静之间者, 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欤!是故知仲尼之所以能尽 三才之道者,谓其行无辙迹也。故《有言》曰:“予欲无言。” 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其斯之谓欤!

    一动一静者,天地之妙用也。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妙用也。阳辟而为动,阴阖而为静,所谓一动一静者也。不役乎动,不滞乎静,非动非静而主乎动静者,一动一静之间者也。自静而观动,自动而观静,则有所谓动静。方静而动,方动而静,不拘于动静,则非动非静者也。《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

    乎天地之心,盖于动静之间有以见之。夫天地之心,于此而见之;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亦于此而见之。虽颠沛造次,未尝离乎此也。《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退藏于密,则以此洗心焉;吉凶与民同患,则以此齐戒焉。” 夫所谓密、所谓齐戒者,其在动静之间乎?此天地之至妙、至妙者也。圣人作《易》,盖本于此。世儒昧于《易》,本不见天地之心,见其一阳初复,遂以动为天地之心,乃谓天地以生物为心。噫,天地之心何止于动而生物哉?见其五阴在上,遂以静为天地之心,乃谓“动复则静,静复则止。” 噫,天地之心何止于静而止哉?为虚无之论者,则曰天地以无心为心。噫,天地之心一归于无,则造化息矣。盖天地之心不可以有无言,而未尝有无,亦未尝离乎有无者也;不可以动静言,而未尝动静,亦未尝离乎动静者也。故于动静之间有以见之。然动静之间,间不容发,岂有间乎?惟其无间,所以为动静之间也。独扬子云知《易》之本,以作元始于中,首象《中孚》,次以周首象复,中者天下之大本,所谓天地之心也。故其《首辞》曰:“阳气潜萌于黄锺之宫,信无不在其中。” 天地之道,可谓至信矣。所谓信者,有以见天地之心乎?在人则诚也。故天地圣人之心,至信至诚,悠久而不息,所以为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也。虽然,天地之心所可见者,亦不过乎因时顺理而已。因时顺理,所以谓之道也。圣人由道而行,岂有辙迹哉?呜呼!所谓动静之间者,千圣之所归,万生之所息。能至此则可以知变化之道,可以知死生之说,不能至此,则非所以谓之圣人也,不能知此,则非所以谓之贤人也。外于此者,皆邪说妄行也。先君《皇极经世书》盖本于此,所以《观物篇》首明天地动静,而此又明动静之间,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焉。学者欲求其至,在乎默而识之,不可以言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