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二百八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二百八十八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二百八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二百八十八卷目录

     识鉴部纪事二

     识鉴部杂录

    学行典第二百八十八卷

    识鉴部纪事二

    《宋史刘涛传》:“涛清泰初,中书舍人卢导受诏主文,将 锁宿,涛力荐薛居正,以为文章器业必至台辅。导取 之,后果为相,世称其知人。”

    《李谷传》:“谷在周历开府仪同三司,封赵国公,建隆元 年卒。李昉尝为榖记室,在淮上被病,求先归,谷视之 曰:‘子他日官禄当如我’。”昉后至宰相司空。周显德中, 扈载以文章驰名,枢密使王朴荐令知制诰。除书未 下,朴诣中书言之,谷曰:“斯人命薄,虑不克享耳。”朴曰: “公在衡石之地,当以材进,人何得言命而遗才。”遂知 制诰,迁翰林学士。未几卒。世谓“朴能荐士,谷能知人” 也。

    《东轩笔录》:冯拯之父为中令赵普家内知,内知盖勾 当本宅事者也。一日,中令下帘独坐,拯方十岁馀,弹 于帘前。中令熟视之,召坐与语,其父遽至,惶恐谢 过,中令曰:“吾视汝之子,乃至贵人也。”因指坐榻曰:“此 子他日当至吾位。”冯后相真宗、仁宗,位至侍中。 《渑水燕谈录》:河东柳先生开,以高文苦学,为世宗师。 后进经其题目者,翕然名重于世。尝有诗赠诸进士 曰:“今年举进士,问谁登高第?孙何及孙仅外,复有丁 谓。”未几,何仅连榜状元,谓亦中甲科。其知人如此。 《宋史·赵昌言传》:昌言喜推奖后进,掌漕湖外时,李沆 通判潭州,昌言谓有台辅之量,表闻于朝。王旦宰岳 州平江,昌言一见,识其远大,以女妻之,后皆为贤相。 王禹偁自卑秩擢词职,亦昌言所荐也。

    《闻见前录》:李文定公道为学子时,从种放明逸先生 学,将试京师,从明逸求当涂公卿荐书,明逸曰:“有知 滑州柳开仲涂者,奇才善士,当以书通君之姓名。”文 定携书见仲涂,以文卷为贽,与谒俱入。久之,仲涂出 曰:“读君之文,须沐浴乃敢见。”因留之门下。一日,仲涂 自出题,令文定与其诸子及门下客同赋。赋成,惊曰: “君必魁天下为宰相。”令门下客与诸子拜之,曰:“异日 无忘也。”文定以状元及第,十年致位宰相。仲涂门下 客有柳某者,后官至侍御史,文定公命长子东之娶 其女,不忘仲涂之言也。

    《东轩笔记》:寇莱公始与丁晋公善,尝以丁之才荐于 李文靖公沆屡矣,而终未用。一日莱公语文靖曰:“比 屡言丁谓之才,而相公终不用,岂其才不足用耶,抑 鄙言不足听耶?”文靖曰:“如斯人者,才则才矣,顾其为 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莱公曰:“如谓者,相公终能抑之 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他日后悔,当思吾言也。”晚年 与寇权宠相轧,交至倾夺,竟有“海康”之祸,始伏文靖 之识。

    《该闻录》:龙图阁待制唐公肃,文行渊雅,莅政有清识 之誉,先与济阳丁相同举进士,为三益友,后官各显 著,居水柜街,与济阳宅相对。一日,朝廷自金陵召济 阳入议,有弼谐之命,唐遂迁居州北避之。畋往谒唐 公咨其由,唐曰:“谓即大拜,权势日隆,若数与之往还, 事涉依附,或经旬不见,情必猜疑,故避之。”期岁,济阳 因妖诬事黜降岭表。畋复谒唐公,公曰:“果有是日,丁 之才术,实天与之,乃唐李赞皇之流。盖动多而静少, 任智而鲜仁,可以佐三事,可以总家庶。若得太祖朝 赵中令、吕丞相居其上,则丁之用不私,位不危也。”至 哉言乎!

    《湘山野录》:张尚书镇蜀时,承旨彭公乘始冠,欲持所 业为贽,求文鉴大师者为之容。鉴曰:“请君遇旌麾游 寺日,具襕鞹与文候之。老僧先为持文奉呈,果称爱 始可出拜,盖八座之性靡测。”一日果来,鉴以彭文呈 之,公默览殆遍,无一语褒贬,都掷于地,彭公大沮。后 将赴阙,临岐托鉴召彭至,语之曰:“向示盛编,心极爱” 叹,不欲形言者。子方少年,若老夫一以语奖借,必凌 忽自惰,故掷地以奉激。他日子之官,亦不减老夫而 益清。近留铁缗钞二百道,为缣缃之助,勉之。后果尽 然。

    《宋史毕士安传》:士安进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入谢,真 宗曰:“未也。行且相卿。”士安顿首,真宗曰:“朕倚卿以辅 相,岂特今日。然时方多事,求与卿同进者,其谁可?”对 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臣驽朽,实不足以 胜任。寇准兼资忠义,善断大事,此宰相才也。”真宗曰: “闻其好刚使气。”又对曰:“准方正慷慨有大节,忘身徇 国,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积,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虽蒙休德,涵养安佚,而西 北跳梁为边境患,若准者,正所宜用也。”真宗曰:“然。当 藉卿宿德镇之。”未阅月,以本官与准同拜平章事。士 安交游无党援,唯王祐、吕端见引重,王旦、寇准、杨亿 相友善,王禹偁、陈彭年皆门人也。禹偁,济州人,幼时 以事至士安官舍,士安知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学,举 业日显,后遂登科,进用更在士安前。及士安知制诰, 其命乃禹偁词也。

    《龙川别志》:贾昌朝始作国子监直讲,孙奭判监。昌朝 尝候奭,奭不出,使人以唐路随、韦处厚传示之,曰:“读 讫乃相见。”既见,奭曰:“知此意否?足下异日以儒术作 相,正如此二人。”世谓奭能知人,然其名位则类矣,而 邪正则未也。若止论贵贱,此但相师所能耳。

    《谈苑》:真宗朝李沆、王旦同执政,四方奏报祥瑞,沆固 灭裂之,如有灾异,则再三数陈,以为失德所招,上意 不悦。旦退谓沆曰:“相公何苦违戾如此,似非将顺之 意。”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气侈盛,非事四裔,则耽酒 色,或崇释老,不过以此数事自败。今上富于春秋,须 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骄,则可为持盈守成 之主。沆老矣,公他日当见之。”旦犹不以为然。至晚年, 东封西祀,礼无不讲。时沆已薨,旦绘像事之,每胸中 郁郁,则摩腹环行,曰:“文靖、文靖。”盖服其先识也。文靖, 沆谥也。

    《宋史吕蒙正传》:“蒙正授太子太师,表请归洛。大中祥 符而后,上朝永熙陵,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 赐赉有加。上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 不足用。有侄夷简任颍州推官,宰相才也。夷简由是 见知于上。富言者,蒙正客也。一日白曰:‘儿子十许岁, 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蒙正许之。及见,惊曰:‘此儿 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令与诸子同 学,供给甚厚。言之,子即弼也。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 致仕,其知人类如此。

    《龙川别志》:祥符末,王沂公知制诰,朝望日重。一日至 中书,见王文正公,公问:“‘君识吕夷简否’?沂公曰:‘不识 也’。退而访之,吕公时为太常博士,通判滨州,人多称 其才者。他日复见文正,复问如初。沂公曰:‘公前及此 人’。退而访之,具所闻以告。文正曰:‘此人异日与舍人 对秉钧轴’。沂公曰:‘公何以知之’?曰:‘余亦不识,但以其’” 奏请得之。沂公曰:“奏请何事?”曰:“如不税农器等数事。” 时沂公自待亦不浅,闻文正之言,不信也,姑应之曰: “诺。”既而许公自滨罢,擢提点两浙刑狱,未几置之侍 从。及丁晋公败,沂公引为执政,卒与公并相。沂公从 容道文正语,二公皆嗟叹,以为非所及。其后张公安 道道其事于许公《神道碑》,略叙一二。

    《石林燕语》:前辈多知人,或云亦各有术,但不言尔。夏 文庄公知蕲州,庞庄敏公为司法,尝得时疾在告。方 数日,忽吏报庄敏死矣。庄大骇曰:“此人当为宰相,安 得便死?”吏言其家已发哀,文庄曰:“不然。”即自往见,取 烛视其面,曰:“未合死。”召医语之曰:“此阳证伤寒,汝等 不善治,误尔。”亟取承气汤灌之,有顷果苏,自此遂无 恙。世多传以为异。张康节公升田枢密况。出处虽不 同。其微时皆文庄所荐也。

    《闻见近录》:梅侍读询以文雅自任,久在侍从,忽求为 濠州,既被命,见先文正,文正曰:“何以求此?”曰:“聊以温 故耳。”文正曰:“待差一通判去,伴舍人读书。”梅去,怏怏 益不平。未几,差博士吕夷简判通州,梅语人曰:“何处 得吕夷简来也?”会读书,梅辞,文正适与王沂公同坐 堂上,王因以梅语白。文正曰:“君善待吕公,吕公他日” 与王公同作相,舍人方作学士,梅愈不平,王亦谓过 言。其后王沂公、吕文靖同宰席,梅适除学士。

    《闻见前录》:薛简肃公知成都,范蜀公方为举子,一见 爱之,馆于府第,俾与子弟讲学,每曰:“范君,廊庙人也。” 公益自谦退,乘小驷至铜壶阁下,即步行趋府门,逾 年,人不知为师客也。简肃还朝,载蜀公以去。或问简 肃曰:“自成都归,得何奇物?”曰:“蜀珍产不足道,吾归得 一伟人耳。”时二宋公有大名,一见,与公为布衣交。及 同赋《长啸却边骑》,公赋成,人争传诵之。公后为贤从 事,其所立温公自以为不可及也。呜呼!简肃公者可 谓知人矣。

    《归田录》:薛简肃公知开封府时,明参政镐为府曹官, 简肃待之甚厚,直以公辅期之。其后公守秦益,常辟 以自随,优礼特异。有问于公,何以知其必贵者,公曰: “其为人端肃,其言简而理尽。凡人简重则尊严,此贵 臣相也。”其后果至参知政事以卒,时皆服公知人。 《宋史刘温叟传》:温叟立朝有德望,精赏鉴,门生中元 器杨征之、赵邻几,后皆为名士。范杲幼时,尝以“《文贽》 温叟”大加称奖,以女妻之。

    《郭逵传》:陈执中安抚京东,奏为驻泊将。执中与宾佐 论当今名将,共推葛怀敏。逵曰:“怀敏易与尔,他日必 败朝廷事。”执中始怒,居数日,问曰:“君何以知葛怀敏

    非名将而败事邪?”曰:“‘喜功徼幸,徒勇无谋,可禽也’。执
    考证
    中叹曰:‘君真知兵’。”

    《马亮传》:“亮以太子少保致仕,卒赠尚书右仆射。亮有 智略,敏于政事,然其所至无廉称。吕夷简少时,从其 父蒙亨为县福州,亮见而奇之,妻以女。妻刘恚曰:‘嫁 女当与县令儿邪’?”亮曰:“非尔所知也。”陈执中、梁适为 京官,田况、宋庠及其弟祁为童子时,亮皆厚遇之,曰: “是后必大显。”世以为知人。

    《东坡志林》:天圣中,曹玮以节镇定州,王鬷为三司副 使,疏决河北囚徒。至定州,玮谓鬷曰:“君相甚贵,当为 枢密使。然吾昔为秦州,闻德明岁使人以羊马货易 于边,课所获多少为赏罚,时将以此杀人。其子元昊 年十三,谏曰:‘吾本以羊马为国,今反以资中原,所得 皆茶彩轻浮之物,适足以骄惰吾民,今又欲以此戮 人,茶彩日增,羊马日减,吾国其削乎!乃止不戮。吾闻 而异之,使人图其形,信奇伟。若德明死,此子必为中 国患。其当君之为枢密时乎?盍自今学兵,讲边事’。”鬷 虽受教,盖亦未必信也。其后鬷与张观、陈执中在枢 府。元昊反,杨义上书论土兵事,上问三人,皆不知,遂 皆罢之。鬷之孙为子由婿,故知之。

    《名臣言行录》:晏殊判南京,范仲淹以大理寺丞丁忧, 权掌西监。一日,晏曰:“吾有女及笄,仗君为我择婿。”仲 淹曰:“监中有二举子,富皋、张为善皆有文行,他日皆 至卿辅,并可婿也。”晏曰:“然则孰优?”范曰:“富修谨,张疏 俊。”晏曰:“唯。”即取富为婿,后改名,即弼也。为善后亦更 名方平。

    《石林燕语》:范文正用人多取气节,阔略细故,如孙威 敏、滕达道之徒,皆深所厚者,为帅府辟置,多谪籍,未 牵叙。人或以问公,公曰:“人之有才能无瑕类者,自应 用于宰相。惟实有可用,不幸陷于过失者,不因事起 之,则遂为废人矣。”世咸多公此意,凡军伍以杂犯降 黜者,例皆改刺龙骑指挥。故时当权者每惮公废法 建请难于尽从,因戏之为“龙骑指挥使”云。

    《渑水燕谈录》:庆历二年,仁宗用范文正公参知政事, 韩魏公、富郑公为枢密副使,天下人心莫不欢快。徂 徕石守道作《圣德诗》曰:“惟仲淹弼,一夔一禹。”又曰:“琦 以魁礧,岂视店揳,可属大事。”重厚如此。其后富、范为 宋之名臣,而魏公定册两朝,措天下于太山之安,人 始叹石之知人也。

    《梦溪笔谈》:古人谓“贵人多知人”,以其阅人物多也。张 邓公为殿中丞,一见王城东,遂厚遇之,语必移时。王 公素所厚唯杨大年,公有一茶囊,唯大年至,则取茶 囊具茶,他客莫与也。公之子弟但闻取茶囊,则知大 年至。一旦公命取茶囊,群子弟皆出窥大年,及至乃 邓公。他日公复取茶囊,又往窥之,亦邓公也。子弟乃 问公:张殿中者何人?公待之如此。公曰:“张有贵人法, 不十年当据吾座。”后果如其言。又文潞公为太常博 士,通判兖州,尝谒吕许公,公一见器之,问潞公大博 曾在东鲁,必当别墨。令取一丸墨,濒阶磨之,揖潞公 就观此墨何如,乃是欲从后相其背。既而密语潞公 曰:“异日必大贵达。”即日擢为监察御史,不十年入相。 潞公自庆历八年登相,至七十九岁以太师致仕,凡 带平章事三十七年,未尝改易,名位隆重,福寿康宁, 近未有其比。

    盛文肃为尚书右丞、知扬州,简重少所许可。时夏有 章自建州司户参军授郑州推官,过扬州,文肃骤称 其才雅,明日置酒召之。人有谓有章曰:“盛公未尝燕 过客,甚器重者。”方召一饭,有章荷其意,别日为一诗 谢之。至客次,先使人持诗以入。公得诗,不发封即还 之。使人谢有章曰:“度已衰老,无用此诗,不复得见。”有 章殊不意,往见通判刁绎,具言所以。绎亦不谕其由, 曰:“府公性多忤,诗中得无激触否?”有章曰:“无未曾发 封。”又曰:“无乃笔札不严?”曰:“有章自书极严谨。”曰:“如此 必是将命者有所忤耳。”乃往见文肃而问之:“夏有章 今日献诗何如?”公曰:“不曾读。已还之。”绎曰:“公始待有 章甚厚,今乃不读其诗,何也?”公曰:“始见其气韵清秀, 谓必远器今封诗,乃自称‘新圃田从事,得一幕官,遂 尔轻脱。君但观之,必止于此官,志已满矣,切记之,他 日可验’。”贾文元时为参政,与有章有旧,乃荐为馆职。 有诏候到任一年召试,明年,除馆阁校勘。御史发其 旧,事遂寝夺,改差国子监主簿,仍带郑州推官。未几, 卒于京师。文肃阅人物多如此,不复挟他术。

    《宋史张方平传》:“方平守宋都日,富弼自亳移汝,过见 之曰:‘人固难知也’。方平曰:‘谓王安石乎?亦岂难知者。 方平顷知皇祐贡举,或称其文字,辟以考校。既入院, 见院中之事皆欲纷更,方平恶其人,檄使者自是未 尝与语也。弼有愧色。盖弼素亦善安石云’。”

    《闻见前录》:吕文靖公致政,居郑州,范文正公自参知 政事出为河东陕西宣抚使,过郑,见文靖,问曰:“参政 出使何也?”文正曰:“某在朝无补,自谓此行欲图报于 外。”文靖笑曰:“参政误矣。既跬步去朝廷,岂能了事?”文 正闻其言,始有悔意。未几,除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陕西四路安抚使。时富韩公亦自枢密副使为河北 宣抚使,将还朝,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四路安抚 使。呜呼,文靖公既老,其料天下事尚如此,智数绝人 远矣。

    至和间,仁宗不豫,一日少间,思见宰执,执政闻召亟 往。吕文靖为相,使者相望于路,促其行,公按辔益缓。 至禁中,诸执政已见上,上体未平,待公久,稍倦不乐, 曰:“病中思见卿何缓也?”文靖徐曰:“陛下不豫,久不视 朝,外议颇异。臣待罪宰相,正昼自通衢驰马入内,未 便。”帝闻其言,咨叹久之,诸公始有愧色。又文靖夫人 因内朝皇后曰:“上好食糟淮白鱼,祖宗旧制,不得取 食味于四方,无从可致。相公家寿州当有之。”夫人归, 欲以十奁为献,公见问之,夫人告以故。公曰:“两奁可 耳。”夫人曰:“以备玉食,何可惜也?”公怅然曰:“玉食所无 之物,人臣之家,安得有十奁也?”呜呼!文靖公者,其智 绝人类此。

    《闻见后录》:熙宁中,王介甫初参大政,神考方厉精图 治,一日紫宸早朝,二府奏事毕,日刻既晏,例隔言事 官于中庑,须上入更衣复出,以次赞引。时吕献可为 御史中丞,司马文正公为翰林学士,侍读迩英阁,将 趋经筵,相遇于庭中。文正公密问曰:“今日请见,言何 事也?”献可举手曰:“袖中弹文,乃新参政。”文正公愕然 曰:“以王介甫之文学行艺,命下之日,众皆喜于得人, 奈何遽言之?”献可正色曰:“安石虽有时名,上意所向, 然好执邪见,不通物情,轻信难回,喜人佞己,听其言 则羙,施于用则疏。若在侍从,犹或可容,置之宰辅,天 下必受其祸。”文正公曰:“与公素为心交,苟有所怀,不 敢不尽。今日之论,未见有不善之迹,似伤匆遽,或别 有章疏,愿先进呈,姑留是事,更加筹虑,可乎?”献可曰: “上新嗣位,富于《春秋》,朝夕可与谋议者,二三执政而 已。苟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心腹之疾,治之惟恐不 及,顾可缓也。”语未竟,阁门吏抗声追班,遂趋而出。文 正公退自讲筵,默坐玉堂,终日思之,不得其说。既而 缙绅间浸有传其章“疏者,往往偶语窃议,讥其太过。 未几,闻中书置三司条例司,平日介甫之门,谄谀躁 进之士,悉辟召为属吏,朝夕相与谋议,以经纶天下 为已任,务变更祖宗法,敛民财以足国用,妄引用古 书,蔽其诛剥之实,辅弼大臣异议不可回,台谏从官 力争不能夺。郡县监司奉行微忤其意,则遣黜随之”, 于是百姓骚然矣。然后前日之议者,始愧仰叹服,以 为不可及,而献可终缘兹事出知、邓。呜呼!行辟而坚, 言伪而辨,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唯孔子乃能识之,虽 子贡之智,有所不知也。方介甫自小官以至禁从,其 学行名声暴著于天下,士大夫识与不识,皆谓介甫 不用则已,用之则必能兴起太平。献可独不以为然。 已而考其行事,卒如所料,非明智不惑,出于世俗之 表,何以臻此?

    《泊宅编》:温公翰苑时,尝饭客,客去,独老苏少留,谓公 曰:“适坐有囚首丧面者何人?”公曰:“王介甫也。文行之 士,子不闻之乎?”洵曰:“以某观之,此人异时必乱天下。 使其得志立朝,虽聪明之主亦将为其诳惑,内翰何 为与之游乎?”洵退,于是作《辩奸论》行于世。是时介甫 方作馆职,而明允犹布衣也。

    《过庭录》:王介甫未达,韩子华、富彦国爱其才,皆力荐 于朝。王秉政,颇失士望,二公悔恶之。张安道归南京, 富公守陈,安道由陈见富公尊俎间谈疾介甫不已, 安道略不答。富公曰:“安道是介甫耶?”安道曰:“某何尝 谓是?公自不知人,今将何尤?”富公默然无语。

    《名臣言行录》:韩魏公尝云:“吴长文有识,方天下盛推 王安石,以为必可致太平,唯长文独语所知曰:‘安石 心强性狠,不可大用’。”后果如所言。

    《栾城遗言》:“王介甫用事,富郑公罢政,过南京,谓张文 定曰:‘不料其如此。亦尝荐之。文定操南音谓公曰:‘富 七独不惭惶乎’’?”公问:“‘吾丈待之如何’?文定曰:‘某则不 然。初见其读书,亦颇有意于彼。既而同在试院,见其 议论乖僻,自此疏之’。”

    《名臣言行录》:富郑公一日有忧色,康节先生问之,富 曰:“‘先生度某之忧安在’?先生曰:‘岂以安石罢相,惠卿 参政,惠卿凶暴过安石乎’?富曰:‘然’。先生曰:‘公无忧安 石,惠卿本以势利合,势利相敌,将自为仇矣,不暇害 他人也’。”未几,惠卿果叛安石,富谓先生曰:“先生识虑 绝人远矣。”

    《闻见前录》:仁宗朝,王安石为知制诰。一日赏花钓鱼 宴,内侍各以金楪盛钓饵药置几上,安石食之尽。明 日,帝谓宰辅曰:“王安石诈人也,使误食钓饵一粒则 止矣,食之尽不情也。”

    《却扫编》:苏子容丞相始为南都从事,时杜正献公方 致仕,居南都,见苏公大器之,为道其生平出处本末 甚详,曰:“子异时所至亦如老夫,愿勉旃自爱。”苏公唯 唯谢之。先是,正献公既罢政,出知兖州。未几请老,遂

    以太子少师致仕,复三迁为太师而薨,享年八十。其
    考证
    后苏公更践中外,其先后早晚多与杜公相似。至免

    相也,亦出知扬州。未几请老,复召为中太一宫使。请 不已,乃以太子少师致仕,迁太保而薨,享年八十有 二,年寿官品又略同焉。又熙宁间,苏公以集贤院学 士守杭州,时梁况之左丞方以朝官通判明州,之官 道出钱唐,苏公一见异之,留连数日,待遇甚厚。既别, 复遣介至津亭,手简问劳,且以一砚遗之曰:“石砚一 枚,留为异日玉堂之用。”梁公莫喻其意,亦姑谢而留 之。自尔南北不复相见,亦忘前事矣。元祐六年,梁公 在翰苑,一夕宣召甚急,将行,而常所用砚误坠地碎, 仓卒取他砚以行。既至,则面授旨尚书左丞苏某拜 右仆射。梁公受命,退归玉堂,方抒思命词,涉笔之际, 视所携砚,则顷年钱唐苏公所赠也,因恍然大惊。是 夕,梁公亦有左丞之命,他日会政事堂,语及之,苏公 一笑而已。世谓“贵人多识贵人”,盖以谓阅人多而识 之。然穷达寿夭,则或有可知之理,而能纎悉如是二 事者,殆不可测也。

    张金部名方,为白波三门发运使;王司封名湛,为副 使。文潞公父令公名异,为属官,皆相善。张金部召去, 荐文令公为代。潞公为子弟读书于孔目官张望家。 望尝为举子,颇知书,后隶单籍,其诸子皆为儒学。潞 公少年好游,令公怪责之,潞公久不敢归。张望白令 公曰:“郎君在某家,学问益勤苦,不复游矣。”因出潞公 文数百篇,令公为之喜。王司封欲以女嫁公,其妻曰: “文彦博者寒薄,其可托乎?”乃已。后潞公出入将相,张 望尚无恙。公判河南日,母申国太夫人生日,张望自 河清来献寿,有诗云:“庭下郎君为宰相,门前故吏作 将军。”张望以子通籍封将军云。望尝曰:“吾子孙当以 ‘立门金石心为名’。”长子靖与潞公同年登科。兄弟为 监司者数人,潞公遇之甚厚。至门字行,诸孙益显,有 为侍从者。康节先生云:“尝见张将军,沈深雄伟,有异 于众人,能识潞公于童子时,宜其有后也。”

    元丰八年三月五日,神宗升遐,诏至洛,故相韩康公 为留守,程宗丞伯淳自御史出为汝州酒官,会以檄 来举哀于府第。既罢,谓康公之子宗师兵部曰:“某以 言新法不便忤大臣,同列皆谪官,某独除监司,某不 敢当辞之。念先帝见知之恩,终无以报。”已而泣。兵部 曰:“今日朝廷之事何如”宗丞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 相矣。”兵部曰:“二公果作相,当何如?”宗丞曰:“当与元丰 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兵部曰:“何忧?”宗丞曰: “元丰大臣皆嗜利者,若使自变已甚,害民之法则善 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直,难与议,晦叔解 事,恐力不足耳。”既而二公果并相,召宗丞,未行,以疾 卒。温公、申公亦相继薨。吕汲公微仲、范忠宣公尧夫 并相,忠宣所见与宗丞同。故蔡确贬新州,忠宣独以 为不可,至谓汲公曰:“公若重开此路,吾辈将不免矣。” 忠宣竟罢去。呜呼!宗丞为温公、申公所重,使不早死, 名位必与忠宣等,更相调护,协济于朝,则元祐朋党 之论,无自而起也。宗丞可谓有先见之明矣。与韩兵 部论此事时,范醇夫、朱公掞、杜孝锡、伯温同闻之,今 四十年,而其言益验,故为“表出之。”

    《过庭录》:李充子美,洛人,家业卖饼,好学不倦。从程正 叔游,忠宣招馆下,随仕五六年。归见正叔,正叔曰:“子 久从范,何所闻见?”充曰:“范公奥蕴妙用,某固难测。相 从累年,但见贵者见之忘其贵,贱者见之忘其贱尔。” 正叔首肯,回谓门人曰:“李生非常才也,二三子速往 见之。”

    《挥麈后录》:蔡文饶薿帅维扬,郡庠有士子李者,不拘 细行,以豪自任。文饶闻其名,呼与之言,遂延致书室, 以教诸子,且不责以课程。已而文饶易镇青社,携与 俱行,邦人疑之,经岁辞归,文饶赠遗甚厚,又惠槐简 一云:“此薿释褐所赐,足下不晚亦当魁天下。”与薿相 埒。后皆如其言。李即顺之,《易》,“建炎龙飞”,第一人也。 《宋史张浚传》:浚与赵鼎,其政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 一时之望,人号“小元祐。”所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 刘珙等为名臣。拔吴玠、吴璘于行间,谓韩世忠忠勇, 可倚以大事,一见刘锜奇之,付以事任,卒皆为名将, 有成功,一时称浚为知人。

    《名臣言行录》:秦桧为相,制下,朝士皆相庆,晏敦复退 而有忧色。或谓公曰:“桧之作相,天下之福,公独不悦, 何耶?”曰:“奸人相矣。”张致远、魏矼闻之,皆以公言为过, 其后乃服。

    《桯史》刘蕴古,燕人也,逆亮将南寇,使之伪降以觇国, 而无以得吾柄,乃以首饰贩鬻,往来寿春,颇言两国 事。见淮贾辄流涕曰:“予何时见天日耶!”因纵谭亮国 虚实以啖朝廷,自诡苟见用,取中原,灭大金,直易事 耳。边臣不疑,密以名闻。时兵衅已启,诏许引接。至行 都,首言其二弟在北皆登巍科,惟己两荐礼部而未 第,因谋南归以成功名,当国者喜之,遂授迪功郎、浙 西帅司准备差遣,时绍兴三十一年九月癸巳也。蕴 古犹不厌意,日强聒于朝,辩舌泉涌,廷臣咸奇之。会亮诛,未得间以北,继改京秩为鄂倅。隆兴初元三月, 濠梁奏“北方游手万馀人应募,欲以营田。”蕴古闻而 有请,“愿得自将以与虏角,毋使徒老耒刞间。”左揆陈 文正、参预张忠定、同知辛简穆咸是之。次相史文惠 独不可,曰:“是必奸人来为虏间。国家堤防稍密,不得 施其伎,欲姑以此万人借手反国耳。”诸公杂然谓逆 诈,文惠顾行首吏召之曰:“俟其来,尝可见也。”相与坐 堂中,俟久之至,文惠迎谓曰:“昔樊哙欲以十万众横 行匈奴中,议者犹以”为可斩,子得万乌合何能为?蕴 古素谓庙议咸许其来也,意得甚,卒闻此语,大骇失 色,遽曰:“某意无他,此万人家口皆不来,必不为吾用, 不如乘其未定,挟去为一拍,事幸成,犹不可知耳。”文 惠顾诸公曰:“已得之,通判之言是矣。此万人固不留, 独不知通判盛眷今在何所?”时蕴古家在幽燕,自知 失言,内愒不得对,比茶瓯,至战栗不复能执,几坠地, 遂退。诸公犹不然,然迄得不遣。既逾月,张忠献奏改 倅太平州,往来都督府禀议军事。后数载,蕴古私使 其仆骆昂北归,有告者,及搜所遣家讯,则皆刺朝廷 机事也,乃伏其诛,于是始服文惠之先识焉。初,吴山 有伍员祠,瞰阛阓,都人敬事之。有富民捐赀为扁额, 金碧甚侈。蕴古始至,辄乞灵焉,妄谓有心诺,辍俸易 牌,而刻其官位姓名于旁。市人皆惊曰:“以新易旧,恶 其不华耳!易之而不如其旧,其意果何在?”有右武大 夫魏仲昌者,独曰:“是不难晓。他人之归正者,侥幸官 爵金帛而已。”蕴古则真细作也。夫谍之入境,不止一 人,榜其名所以示踵至者,“欲其知己至耳。”闻者怃然 不信,后卒如言。余尝谓纳降非上策,见于前录。吴畏 斋启文惠之谋国,可以言智矣。仲昌一武弁,乃能逆 见奸人之情,其才亦有足称者,今世殆不多见也。 《宋史汪立信传》:立信以端明殿学士兼江淮招讨使, 建康兵溃,扼吭而卒。初,立信之未仕也,家窭甚。会岁 大侵,吴渊守镇江,命为粥以食流民,使其客黄应炎 主之。应炎一见立信,与语,心知其非常人,言于渊,渊 大奇之,礼以上客,凡供张服御视应炎为有加,应炎 甚怏怏。渊解之曰:“此君,吾地位人也,但遭时不同耳。 君之识度志业,皆非其伦也,盍少下之。”是年,试江东 转运,年登第后,其践历略如渊,而卒死于难,人谓“渊 能知人”云。

    《元史王恽传》:恽以左司郎中召。时左丞卢世荣以聚 敛进用,屡趋之不赴。或问其故,恽曰:“力小任大,剥众 利己,未闻能全者。远之尚恐见浼,况可近乎?”既而果 败,众服其识。

    《虞集传》:光人龚伯璲,以才俊为马祖常所喜。祖常为 御史中丞,伯璲游其门,祖常亟称之,欲集为荐引,集 不可曰:“是子虽小有才,然非远器,亦恐不得令终。”祖 常犹未以为然。一日,邀集过其家,设宴酒半,出荐牍 求集署,集固拒之,祖常不乐而罢。

    《归旸传》:“旸字彦温,汴梁人。将生,其母杨氏梦朝日出 东山上,有轻云来掩之,故名旸。学无师傅,而精敏过 人。登至顺元年进士第,授同知颍州事。锄奸击强人, 不敢以年少易之。山东盐司遣奏差至颍,恃势为不 法,旸执以下狱。时州县奉盐司甚谨,颐指气使,辄奔 走之,旸独不为屈。转大都路儒学提举,未上。至元五” 年十一月,杞县人范孟谋不轨,诈为诏使,至河南省 中,杀平章月鲁帖木儿、左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 总管撒里麻,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以段辅为 左丞,使旸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于狱。众 叵测所为,旸无惧色。已而贼败,污贼者皆获罪,旸独 免。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呼炳司 《卯酉历》,炳不敢辞。时人为人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 光。”旸自此名誉赫然。

    《明外史刘基传》:“基为太史令,帝适以事责丞相李善 长,基言善长旧勋,帝曰:‘是数欲害君,君乃为之地耶? 吾将相君矣’。基顿首曰:‘是如易柱,必得大木,若束小 木为之,且立覆’。帝意解,他日欲相杨宪,基与宪素善, 以为不可,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 以义理为权衡而已,无与者也。宪则不然。问汪广洋 若何’?”曰:“此褊浅殆甚于宪。”问:“胡惟庸若何?”曰:“譬之驾, 惧其偾辕也。”帝曰:“吾之相诚无逾先生。”基曰:“臣疾恶 太甚,又不耐繁剧,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无才?惟 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

    《巳疟编》洪武初,嘉定安亭万二,元之遗民也,富甲一 郡。尝有人自京师回,问其何所见闻,其人曰:“皇帝近 日有诗云:‘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 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披被’。”万叹曰:“兆已萌于此 矣。”即以家赀付托诸仆能干掌之,买巨航载妻子泛 游湖湘而去。不二年,江南大族以次籍没,独万获令 终,其亦达而知几者与!

    《古穰杂录》:杨文定溥初入乡试,为首选,胡俨典文衡, 批其文曰:“初学小于当退避三舍,老夫亦让一头地。” 又曰:“他日立玉阶方寸地,必能为董子之正言,而不效公孙弘之阿曲。”人以俨为知人。后俨为祭酒,先生 已在禁垣,位望益高,终身执门生礼,俨亦不辞,人两 高之。

    识鉴部杂录

    《申鉴杂言》篇:“‘或问:知人自知孰难’?曰:‘自知者,求诸内 而近者也;知人者,求诸外而远者也。知人难哉!若极 其数也,明有内以识,有外以暗,或有内以隐,有外以 显,然则知人自知人,则可以自知,未可以知人也。急 哉’!”

    东坡《志林》:“世人见古有见桃花而悟道者,争颂桃花, 便将桃花作饭,五十年转没交涉。正如张长史见担 夫与公主争道,而得草书之气。欲学长史书,便日就 担夫求之,岂可得哉!”

    俗传书生入官库,见钱不识,或怪而问之,生曰:“固知 其为钱,但怪其不在纸裹中耳。”予偶读《归去来辞》云: “幼稚盈室,瓶无储粟。”乃知俗传信而有征,使瓶有储 粟,亦甚微矣。此翁平生只于瓶中见粟也耶?《马后纪》: 夫人见大练,乃以为异物。晋惠帝问饿民何不食肉 糜,细思之,皆一理也,聊为好事者一笑。永叔尝言,孟 “郊诗:‘鬓边虽有丝,不堪织寒衣’。就使堪织,能得多少?” 《齐东野语》:“前辈名公巨人,往往有知人之明,如马尚 书亮之于吕许公,陈恭公、曾谏议致尧之于晏元献, 吕许公之于文潞公,夏英公之于庞颍公,皆自布衣 小官时,即许以元宰之贵,盖不可一二数。初非有异 人之术,特眼力高,阅人多故尔。史传”所载,以为名谈。 近世如史忠献弥远、赵忠肃方亦谓易。及忠献当国 日,待族党加严,犹子嵩之子申,初官枣阳户曹,方需 远次,适乡里有佃客邂逅致死者,官府连逮急甚,欲 求援于忠献而莫能自通,遂夤缘转闻,因得一见。留 饭终席,不敢发一语。忽问何不赴枣阳阙,以尚需次 对。忠献曰:“可亟行,当作书与退翁矣。”子申拜谢,因及 前事,公曰:“吾已知之,第之官勿虑也。”公平昔严毅少 言,遂谢而退。少间,公元姬夫人因招之,公曰:“勿轻此 子,异日当据我榻也。”其后信然。又赵葵南仲通判庐 州日,翟朝宗方守郡,公素不乐之,遂于堂易阁入阙, 俟呼召于宾庑,候见者数十人,皆谢去,独召两都司 及赵“延入小阁会食,且出两金盒,贮龙涎冰脑,俾坐 客随意爇之。次至,赵,即举二合尽投炽炭中,香雾如 云,左右皆失色。公亟索饮送客,命大程官俾赵听命, 客次,人皆危之。既而出札知滁州,填见阙,命之任”,而 信公平生功业,实肇于此焉。又赵忠肃开京西阃日, 郑忠定丞相清之初任夷陵教官,首诣台参。郑素癯 瘁,若不胜衣。赵一见即异待之,延入中堂,出三子,俾 执师弟子礼,跼蹐不自安,旁观怪之。即日免衙参等 礼以行,复命诸子饯之前途,且各出《云萍录》书之而 去。他日忠肃问诸郎曰:“郑教如何?”长公答曰:“清固清 矣,恐清薄耳。”公笑曰:“非尔所知,寒薄不失为太平宰 相。”后忠肃疾革,诸子侍侧,顾其长薿曰:“汝读书可喜, 然不过监司太守。”次语其仲范曰:“汝须开阃,终无结 果。三哥葵甚有福,但不可作宰相耳。”时帐前提举官 赵胜,素与都统制扈再兴之子不协,泣而言曰:“万一 相公不讳,赵胜必死于扈再兴之手,告相公保全。”时 京西施漕偶在旁,公笑谓施曰:“赵胜会做殿帅,扈再 兴安能杀之?”其后所言,无一不验。

    《无用闲谈》:路岩自崔铉幕府,不十年至宰相,入翰林。 时铉谓人曰:“路岩已入翰林,如何得老?”郑颢功名太 早,其父祗德寄声曰:“闻汝已判户部,是吾必死之年。 今又闻欲营入相,是吾必死之日也。”岩与颢果不善 终。今人见识,若铉与祗德者鲜矣。

    《扪虱新语》:“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所 登愈高,所见愈大,天下之理固是如此。虽然,孔子岂 但登泰山而后知天下之小哉?此孟子所以有感于 是也。”东坡尝用其意作《庐山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看山总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 中。”知此则知孔子登泰山之意矣。无为杨次公尝奉 “使登泰山绝顶,鸡一鸣见日出。”由是而言,则世之不 见日者尚多也。

    周公作《无逸》曰:“先知稼穑之艰难,则知小人之依。”此 古今天下一人也。晋惠帝问饥民曰:“何不食肉糜?”此 亦古今天下一人也。

    《野客丛谈》,《隽不疑传》云:“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不疑 固辞不肯当。”《刘德传》亦云:“大将军欲以女妻之,德不 敢取,畏盛满也。”后免为庶人,屏居田间。霍光皆欲以 女归二公,而二公不受。当炙手炎炎之际,乃能避远 权势,甘心摈弃,非有高识,孰能及此?观范明友之祸益信二公之见为不可及也。仆甚怪二公所见皆同 如此。因而求之《史》,不惟所见同,而官位所为,大率亦 相似,不疑为青州刺史,后为京兆尹;德亦为青州刺 史,后行京兆尹事。是后皆不显其同如此。而二公之 为京兆也,又皆多所平反,见于传文。刘隽事同有如 此异者。

    《刘氏杂志》:苏子由使辽归,为哲宗言:“辽主弘基以与 我和好为喜,年貌可六十,步履轻健,饮啖不衰,享国 尚当有年,我可以无虞。其君臣事佛,国俗化之。此彼 之巨蠹,足为我喜也。弘基孙延禧当嗣位,然骨气凡 弱,视瞻不正,恐非彼之福,其意亦向慕和好,而我不 足恃之矣。”其后弘基守和好又十馀年而殂,延禧亦 不背盟,然辽国遂亡于延禧之身,则子由之言信矣。 容貌辞气,乃德之符,非特得其身之遐促,而并得其 国之兴替。仲由、盆成括之死,见知于孔孟;邾子高仰, 鲁侯卑俯,兆其死亡,见知于子贡。圣贤原自有观人 之法也,子由殆闻于是而然欤?抑使可觇国,则非其 人者,不足使佛能蠹国,而历世之莫“悟也,何哉?” 《读书镜》:司马光入相时,差役之复,为期五日。同列病 其太迫,知开封府蔡京独如约,悉改畿县,顾役无一 违者。诣政事堂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 可之有?”张浚始与赵鼎相得甚,浚先达,力引鼎。尝论 人才,浚剧谈桧善,鼎曰:“此人得志,吾无所措足矣。”浚 不以为然。及引桧共政,方知其暗。浚之被论也,鼎约 同列救解,桧见帝,独无一语,浚遂谪远州。桧在枢府 惟听鼎,鼎反深信之,卒为所倾。鼎与浚晚遇于闽,言 及此,始知皆为桧所卖。客有读此者曰:“小人难知如 此。”余笑曰:“小人何尝难知,只缘君子未到难悦地位 耳。”

    中黄先生云:“明不触物,此言极有味,若洞然烛他人 之恶,不随他转而已。此外不宜发明,大尽恶讦为直 是也。但当生大慈怜悯心,方便譬喻,引之归于正道, 不可则止,毋自辱焉。若忿嫉于顽,极口攻之,则是与 之修怨,何取其为明哉?”玉真先生云:“大凡人本来福 积不厚,肆口又无忌惮,愈见薄福。要见薄福证验,若” 平生数奇多忤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故谮人翩翩, 啬夫喋喋,非有冥祸,则有奇穷。而吕公著《约识精言》, 孙奭议论有根底,韩琦明足以照人之奸,未尝形诸 词色,真大人相也。

    吴文肃公子璟,素以坚挺有气节,韩魏公亦称之。及 幕府有阙,门下有以璟为贤者,公曰:“此人气虽壮,然 包蓄不深,发必暴,且不中节,当以此败。”置而不言。不 逾年,璟败,皆如其言。杜正献公有门生为县令者,公 戒之曰:“子之材器,一县令不足施,然切当韬晦,无露 圭角。不然,无益于事,徒取祸耳。”门生曰:“公平生以直 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诲某以此,何也?”公曰:“衍历任 多年,上为帝王所知,次为朝野所信,故得以伸其志。 今子为县令,卷舒休戚,系之长吏,长吏之贤者固不 易得,若不见知,子乌得以伸其志,徒取祸耳。”及至任, 略不加礼,课其职事甚急,果大失望。嗟乎!此二事为 人最彻,知己最深,悠悠道路,其谁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