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第036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三十六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三十六卷目录
经籍总部总论四
唐刘知几史通〈艺文志〉
韩愈昌𥟖文集〈与孟尚书书〉
唐书儒学传〈序〉
册府元龟〈辨博 注释〉
宋洪迈容斋随笔〈注书〉
容斋续笔〈书籍之厄 说文与经传不同〉
朱子大全集〈答黄叔张 答潘恭叔〉
马端临文献通考〈论秦焚书〉
齐东野语〈藏书〉
明丘浚大学衍义补〈图籍之储〉
遵生八笺〈论藏书〉
群书备考〈书籍〉
洞天书录〈论书 献售 刻地 印书 书直 仇对 藏书 观书〉
焦氏笔乘〈逸书 伪书〉
经籍典第三十六卷
经籍总部总论四
史通
《艺文志》
伏羲已降,文籍始备,逮于战国,其书五车,传之无穷, 是曰不朽。夫古之所制,我有何力?而班、汉定其流,别 编为《艺文志》。论其妄,载事等上篇。〈谓天文志〉《续汉》已 迁,祖 述不暇。夫前志已录,而后志仍书,篇目如旧,频烦互 出,何异以水济水,谁能饮之者乎?且《汉书》之志天文、 艺文也,盖欲广列篇名,示存书体而已。文字既少,披 阅易周,故既乖节文而未甚秽累。既而后来继述,其 流日广,天文则星占、月会、浑天、周髀之流,艺文则四 部、七录、中经、秘阁之軰,莫不各逾三箧,“自成一家。史 臣所书,宜其辄简。而近世有着《隋书》者,乃广包众作, 勒成二志,骋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车而重轨, 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但自史之立志,非复一门, 其理有不安,多从沿革。唯艺文一体,古今是同,详求 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 当变其体。近者《宋孝王〈关东风俗传〉》亦有《坟籍志》,其 所录皆邺下文儒之士,雠校之司,所列书名,唯取当 时撰者,习兹楷则,庶免讥嫌。语曰:“虽有丝麻,无弃菅 蒯。”于宋王得之矣。
韩昌黎集
《与孟尚书书》
夫杨墨行,正道废,且将数百年,以至于秦,卒灭先王 之法,烧除经书,坑杀学士,天下遂大乱。及秦灭,汉兴 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挟《书》之律, 稍求亡书,招学士,经虽少得,尚皆残阙,十亡二三。故 学士多老死,新者不见全经,不能尽知先王之事,各 以所见为守,分离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群圣人 之道于是大坏。后之学者无所寻逐,以至于今泯泯 也。其祸出于杨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虽贤圣 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 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 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 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𠌯”矣。 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唐书
《儒学传序》
“高祖始受命,天下略定,即诏有司立周公、孔子庙于 国学。国学始置生七十二员,太学百四十员,四门学 百三十员,上郡学六十员,上县学四十员,中下以十 为差。”又诏“宗室功臣子孙就秘书外省别为小学。”太 宗身属櫜鞬,风纚露沐,然锐情经术,即王府开文学 馆,召名儒十八人为学士,与议天下事。既即位,殿左 置弘文馆,悉引内学士番宿更休。听朝之暇,则与讨 古今,道前王所以成败,或日昃夜艾,未尝少怠。贞观 六年,诏罢周公祠,以孔子为先圣,颜氏为先师,尽召 天下惇师耆德以为学官。数临幸,亲释菜,命祭酒、博 士讲论经义。生能通一经者得署吏。三学益生员,并 置书、算二学,皆有博士,大抵诸生员至三千二百,自 元武屯营飞骑皆给博士授经,能通一经者,听入贡 限。文治煟然勃兴,虽三代之盛,所未闻也。帝又雠正 《五经》缪缺,颁天下示学者,与诸儒稡章句为义疏,俾 久其传。诏前代通儒子孙,并加引擢。二十一年,诏“左 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 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元、服虔、何休、 王肃、王弼、杜预、范甯二十一人,用其书,行其道,悉宜 褒大之,自今并配享孔子庙庭。”于是唐三百年之盛 称。“贞观”,宁不其然。高宗尚吏事,武后务权变,至诸王、 驸马皆得领祭酒。初,孔颖达等始署官,发《五经》题与 诸生酬问,及是,惟判祥瑞案三牒即罢。元宗诏群臣
及府郡举通经士,而褚无量、马怀素等劝讲禁中,天子尊礼,不敢尽臣之。置集贤院,部分典籍,乾元殿博汇群书,至六万卷,经籍大备,又称“开元”焉。禄山之祸, 两京所藏,一为炎埃,官幐私楮,丧脱几尽,章甫之徒, 劫为缦胡。于是嗣帝区区救乱未之得,安暇语《贞观》 《开元》事哉!自杨绾、郑馀庆、郑覃等以大儒辅政,议优 学科,先经谊,黜进士,后文辞,亦弗能克也。文宗定《五 经》,镵之石、张参等是正讹文,寥寥一二可纪。由是观 之,始未尝不成于艰难,而后败于易也。尝论之,武为 救世砭剂文,其膏粱欤乱已定,必以文治之。否者,是 病损而进砭剂,其伤多矣。然则武得之,武,治之不免 霸且盗,圣人反是而王。故曰:“武创业,文守成”,百世不 易之道也。
册府元龟
辩博
《易》曰:“学以聚之,问以辩之。”《传》曰:“强学以待问”盖夫六 艺之冨,九流之广有先圣之微旨,有群儒之精义非 穷理尽性,覃思研几,不能臻其阈非原始要终,闻一 知十,不能阐其流故有摄齐以升抵掌而论俾夫前 训洞开,诸生景附诚儒门之标表,士林之规矩也。然 则词有枝叶垂诫礼经;学无师法见嗤先哲苟辩而 不违于道,博而无陷于野,则可以博道驾说,为缝掖 之所宗矣。
注释
夫“《六艺》之文,所以明天道,正人伦,学者之所宗,百王 之取则者也。”仲尼既没,微言遂绝,而圣门达者,传受 弥广,历聘诸国,奋为人师,亦复敷绎奥义,为之训传。 秦并天下,乃有坑焚之酷,编简散逸,大义益乖。自汉 之表章六经,尊立学较,方领矩步之士,亦稍稍而出。 故其演畅经旨,发明典诰,广章句之学,极讨论之致, 师资或异,传受不同,各自名家,咸用垂世。至乃述其 “训诂”,以发挥隐赜,推厥义例,以错综条贯,著撰之美, 蔼乎前闻。逮乎百家之众,制历代之载籍,为之“注释”, 以辅其说者并纪焉。
容斋随笔
注书
注书至难,虽孔安国、马融、郑康成、王弼之解《经》,杜元 凯之解《左传》,颜师古之注《汉书》,亦不能无失。王荆公 《诗新经》:“八月剥枣”解云:“剥者,剥其皮而进之,所以养 老也。”毛公本注云:“剥,击也。”陆德明音普卜反。公皆不 用。后从蒋山郊步至民家,问其翁安在?曰:“去扑枣。”始 悟前非,即具奏乞除去十三字,故今本无之。洪庆善 注“《楚辞九歌·东君篇》:‘緪瑟兮交鼓,箫钟兮瑶簴’,引《仪 礼乡饮酒章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 为比云:‘箫钟’”者,取二乐声之相应者,互奏之。既镂板 置于坟庵。一蜀客过而见之,曰:一本箫作�“《广韵》训 为‘击’也。盖是击钟,正与‘緪瑟’为对耳。”庆善谢而亟改 之。政和初,蔡京禁苏氏学,蕲春一士独杜门注其诗, 不与人往还。钱伸仲为黄冈尉,因考校上舍,往来其 乡,三进谒,然后得见,首请借阅其书,士人指案侧巨 编数十,使随意抽读。适得《和杨公济梅花十绝》:月地 云阶漫一尊,玉奴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 信幽香是返魂。”注云:“玉奴,齐东昏侯潘妃小字。临春 结绮者,陈后主二阁之名也。”伸仲曰:“所引止于此耶?” 曰:“然。”伸仲曰:“唐牛僧孺所作《周秦行记》,入薄太后庙, 见古后妃辈所谓‘月地云阶见洞仙’。东昏以玉儿故, 身死国除,不拟负他,乃是此篇所用。先生何为没而 不书?”士人恍然失色,不复一语。顾其子然纸炬悉焚 之。伸仲劝使姑留之,竟不可,曰:“吾枉用工夫十年,非 君几贻士林嗤笑。”伸仲每谈其事,以戒后生。但玉奴 乃杨贵妃自称,潘妃则名玉儿也。剥枣之说,得于吴 说,“傅朋”箫钟则庆善自言也。绍兴初,又有傅洪秀才 注坡词,镂板钱塘。至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能引、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之句。“笑 拍蔷薇𦊰,学画鸦黄未就”,不能引《南部烟花录》如此 甚多。
容斋续笔
书籍之厄
“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亡之夕尽 焚之。隋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唐平王世充,得其 旧书于东都,浮舟溯河,尽覆于砥柱。贞观、开元,募借 缮写,两都各聚书四部。禄山之乱,尺简不藏。代宗、文 宗时,复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鲜。 昭宗又于诸道求访,及徙洛阳,荡然无遗。”今人观汉、 隋、唐经籍《艺文志》,未尝不茫然太息也。晁以道记:“本 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旧书,今其子孙不知 何在。李文正所藏既富,而且辟学馆以延学士大夫, 不待见主人而下马直入读书,供牢饩以给其日力, 与众共利之。今其家仅有败屋数楹,而书不知何在 也。宋宣献家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其富盖 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灾为灰烬。以道自谓家 五世于兹,虽不敢与宋氏争多,而校雠是正,未肯自逊。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谴。唯刘壮舆家于庐山之 阳。自其祖凝之以来,遗子孙者,惟图书也。其书与七 泽俱富矣,于是为作记。今刘氏之在庐山者,不闻其 人,则所谓藏书,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于 斯文为靳靳也。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靖 康荡析之馀,尽归于燕,置之秘书省,乃有幸而得存 者焉。
说文与经传不同
许叔重在东汉与马融郑康成辈不甚相先后,而所 著《说文》,引用经传多与今文不同,聊摭逐书十数条, 以示学者,其字异而音同者不载。所引《周易》“百谷草 木丽乎土为草木。”�乎地,服牛乘马为犕牛乘马,夕 惕若厉,为若夤,其文蔚也,为斐也,乘马班如,为驙如 天地絪缊,为天地壹。�襦有衣袽为需,有衣絮。《书》晋 卦为㬜,巽为�艮为㫐,所引《书》“帝乃殂落”、为勋,乃殂 窜三苗、为�三苗勿以憸人为譣人,在后之侗,为在 夏后之𫍣,尚不忌于凶德,为上不諅峙乃糗粮,为糇 粮,教胄子,为教育子,百工营求为敻求;至于属妇为 㛀妇。有疾弗豫,“为有疾不悆?我之弗辟”,为不�截截, 谝言为戋。戋,《巧言》又圜。《圜升》云:“半有半无獂有爪,而 不敢以撅,及以相陵懱维。”�“有稽”之句,皆云《周书》今 所无也。所引诗“既伯既祷”为“既祃既禂”;“新台有泚”为 “有玼焉”;“得谖草”为“安得萱”;“艸墙有茨”为“有荠”;“棘人栾 栾”为“脔脔”;“江之永矣”为“𦍛矣”;“得此戚施”为“𪓰𪓿”;“伐木 许许”为“所所儦”;“儦俟俟”为“伾伾俟俟”“啴啴骆马”为“痑 痑”;“赤舄几几”为“己己”又为“掔掔”;“民之方殿屎”为“方念 㕧”;“混夷駾矣”;为“犬夷呬”矣;“陶复陶穴。‘为陶𥨍陶室,其 会如林’。”为其�国步斯频为斯矉。涤涤山川为�� 《论语》:“荷蒉为荷臾,亵裘为。”�衣。又有“跢予之足”一句。 《孟子》源源而来为謜謜。接淅为滰淅。《左传》尨凉为牻 凉。芟夷为癹夷。圭窦为圭窬。泽之萑蒲为泽之目籞。 衷甸两牡为中佃,一辕楄柎。藉干为楄部荐干。《公羊》 闯然为覢然。《国语》“觥饭不及壶飧”为侊饭不及一食。 如此者甚多。
朱子大全集
答黄叔张
示及《三书》“感感”、“诚立、诚通”之论,诚如尊喻,不敢多逊。 窃意自有此书,无人与之思索至此《西铭》“太极”诸说, 亦皆积数十年之功,无一字出私意。释氏以胸襟流 出为极则,以今观之,天地之间自有一定不易之理, 要当见得,不假毫发意思安排,不著毫发意见夹杂, 自然先圣后圣,如合符节,方是究竟处也。
答潘�叔
读《诗》诸说,前书已报去。近再看《二南》旧说,极有草草 处。已略刊订,别为一书,以趋简约,尚未能便就也。《周 礼》恐五峰之论太偏,只如冢宰一官,兼领王之膳服 嫔御,此最是设官者之深意。盖天下之事,无重于此, 而胡氏乃痛诋之,以为周公不当治成王燕私之事, 其误甚矣。胡氏《大纪》所论井田之属,亦多出臆断,不 及注疏之精密,常恨不曾得见薛、陈诸人,不知其说 又如何也。《通鉴举要》详不能备,首尾略不可供检阅, 此《纲目》之书所为作也。但精力早衰,不能卒业,终为 千古之恨耳。《小学》未成而为子澄所刻,见此刊修,旦 夕可就,当送书市。别刊成,当奉寄,此书甚有益也。
文献通考
论秦焚书
按:秦虽出自西戎,然自非子、秦仲以来,有国于丰、岐 者数百年,春秋之时,盟会聘享接于诸侯,《秦誓》纪于 《书》,车邻、小戎之属列于《诗》,其声名文物,盖蔼然先王 之遗风矣。今下令焚《诗》《书》,而曰“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则《秦誓》《秦风》亦《秦记》也,独非《诗》《书》乎?李斯者,袭流血 刻骨之故智,而佐之以人头畜鸣之伪辨,固世所羞 称者。然斯学于荀卿,卿之道,盖祖述六经,宪章仲尼 者也。是其初亦自儒者法门中来,今乃以焚灭经籍, 坑戮儒生,为经国之远猷者,其说有二:曰愧,曰畏。愧 则愧其议己也,畏则畏其害己也。自载籍以来,《诗》《书》 所称“桀有暴德而天下归殷,纣有暴德而天下归周, 幽、厉有暴德而周室东迁”,寖、微、寖灭,五伯迭兴,七雄 分据,始皇既已习闻其说矣,今虽诿曰“德兼三皇,功 过五帝”,而其所行则袭桀、纣、幽、厉之迹耳,夫岂不自 知之?而儒者记纂,明以语人曰如是而兴,如是而亡, 不啻烛照数计龟卜,而示后来以轨范,盖始皇之所 愧而畏者此也。自夫子历聘列国,孟氏以儒术游于 诸侯,而引时君于当道,虽不肯枉道以求售,然思济 天下之溺至拳拳也。继而苏、张之徒专以口舌干时 君,虽其所持者,诡遇之术,妾妇之道,与孔、孟之学,殆 黑白薰莸之相反,然其汲汲皇皇求以用世之意则 类也。而范睢之于魏冉,蔡泽之于范睢,皆逞其辨口, 扼其吭而夺之位。于是士生斯时皆以读书游说为 可以得志而取高位,李斯亦以说客进身者也。故韩 非入秦,以策干始皇,则忌而诛之。天下岂无尚如非者,欲睨其后乎?盖李斯之所愧而畏者此也。《诗》《书》《百 家语》之在人间者焚之,其在博士官者存之,盖亦知 其本不可废也。罢侯置守者,私其土地于己也;焚书 而独存博士官者,又欲私其经术于己也。主相之心, 务欲灭经籍以愚天下,峻法律以威天下,而使之莫 予毒,以为巩固不拔之计。然陈胜、项梁、项籍、刘季之 徒,本非有祖述汤武,弘济苍生之夙志,俱以丽于禁 网,遁迹亡命,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奋挺而起,以成 土崩瓦解之势。赵高熏腐小丑,亦非有文墨词辩足 以倾动上听,徒以少习深文,依于忮忍,故陷扶苏、蒙 恬,戮诸公子,夷李斯,如出一律。盖犯法而作乱者,陈、 吴、刘、项也;倚法而作奸者,赵高也。然则隳秦七庙,而 具斯“五刑”者,非《诗》《书》也,乃秦之法律也。
“秦以儒者为博士,每国家有大事,则下博士议之,然 因淳于越进议封建,而下焚书之令,因卢生辈窃议 时事,而下坑儒之令。盖此二事者,皆激于博士之正 论,然则其所进用者,必皆得面谀顺指,如周青臣、叔 孙通辈,然后能持禄苟免耳。稍引古义,持正论,则披 逆鳞,触奇祸,是书虽存而实亡,博士官虽设而实废” 矣。又按《史记》言:“始皇闻卢生窃议亡去,乃大怒曰:‘吾 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 众,欲以兴太平,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 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然则始皇所 谓不中用者,所焚之六籍是也;所谓召文学方术士 求奇药者,所存之医药卜筮等书是也。然《六籍》虽厄 于煨烬,而得之口耳所传,屋壁所藏者,犹足以垂世 立教,千载如一日也。“医卜”、“药筮”“种树”之书,当时虽未 尝废锢,而并未尝有一卷流传于后世者,以此见圣 经贤传,终古不朽,而小道异端,虽存必亡,初不以世 主之好恶为之兴废也。
齐东野语
藏书
世间凡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隋牛弘请开 献书之路,极论废兴,述五厄之说,则书之厄也久矣。 今姑摭其概言之:梁元帝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 卷,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唐惟贞观、开元最盛,两 都各聚书四部,至七万卷。宋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 御府所储,尤盛于前代。今可考者,《崇文总目》四十六, “类,三万六百六十九卷﹔,《史馆》一万五千馀卷﹔,馀不能 具数。南渡以来,复加集录。《馆阁书目》五十二类,四万 四千四百八十六卷,《续目》一万四千九百馀卷,是皆 藏于官府耳。若士大夫之家所藏,在前世如张华载 书三十车,杜兼聚书万卷,韦述蓄书二万卷,邺侯插 架三万卷,金楼子聚书八万卷,唐吴”兢《西斋》一万三 千四百馀卷。宋室承平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 山李氏、九江陈氏、番昜吴氏、王文康、李文正、宋宣献、 晁以道、刘壮舆,皆号“藏书之富。”邯郸李淑五十七类, 三万三千一百八十馀卷;田镐三万卷,昭德晁氏二 万四千五百卷;南都王仲至四万三千馀卷,而类书 浩博,若《太平御览》之类,复不与焉。次如曾南丰及李 氏山房,亦皆一二万卷。然其后靡不厄于兵火者。至 若吾乡故家,如石林叶氏、贺氏,皆号藏书之多,至十 万卷。其后齐斋倪氏、月河莫氏、竹斋沈氏、程氏贺氏, 皆号藏书之富,各不下数万馀卷,亦皆散失无遗。近 年惟贞斋陈氏书最多,盖尝仕于莆,传录夹漈郑氏、 方氏、林氏、吴氏旧书至五万一千一百八十馀卷,且 仿《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近亦散失。至如秀岩、东 窗、“凤山、三李”,高氏、牟氏皆蜀人,号为“史家”,所藏僻书 尤多,今亦已无馀矣。吾家三世积累,先君子尤酷嗜, 至鬻负郭之田,以供笔札之用,冥搜极讨,不惮劳费, 凡有书四万二千馀卷,及三代以来金石之刻一千 五百馀种,庋置“书种”、志雅二堂,日事校雠,居然籯金 之富。余小子遭时多故,不善保藏,《善和》之书,一旦埽 地,因考今昔,有感斯文,为之流涕,因书以志吾过,以 示子孙云。
大学衍义补
图籍之储
《易》:“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 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臣按:此字书之祖、万世书契之所自出、文学之所繇宗者也,岂特一时治百官、察万民而已哉?然万世之下所以治百官、察万民者皆永赖焉。夫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圣人作为《书契》以垂万世之用,为此而已,后世乃至用之以驾虚诞之说,纪浮夸之辞,载怪僻之事,写淫荡之情,岂圣人始制文字之意哉?
《周礼》: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 数,以佐王安扰邦国。”“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 地域广轮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 物。”
臣按:此即后世地志图经之所始也。《周礼大司徒》:
之职,首以建邦之土地之图为任。可见地官为职,所以佐王安扰邦国者,虽无所不统,而其最当切而先者,万民之数,九州之域,五土之名物也。后世图经地志,盖原于此。国朝洪武三年,命儒士魏俊民等六人编类天下郡县地理形势、降附始末,为《大明志》。永乐十六年,又遣官分行天下,采摭事实,然未成书。英宗皇帝乃命儒臣因其旧修成一书,命曰《大明一统志》。然所辑者皆沿前代之旧,载古今事迹,纪形胜,备风俗,考沿革,广见闻,前古所未有也。揆之于大司徒所掌之图,则倍之矣。然所谓建邦之土地人民之数,则未备焉。臣请于地图之外,依《周礼》别为一籍,凡天下两畿十三藩及府、州、县皆各为一图,县合于州,州合于郡,郡合于藩,总为天下图,掌于户部。凡其疆域、道里、山川、物产、里数、户口、钱谷,应所有者,皆具其中,一有取舍敛散,按图而考其实,粲然如指诸掌也。此成周盛时,大司徒佐王安扰邦国之首务。
《小史》“掌邦国之志,奠系世,辨昭穆。”
臣按:古者封建之制行,分土列爵各有分地、各有分民,而在其邦国者亦各有其国之私书,所谓“志” 者是也。《志》虽作于侯国而籍则掌于王官,其事之大者在奠系世、辨昭穆焉。后世封建之制废,仕者无世官、无分地,然魏、晋以来,官有簿状,家有谱系,官之选举必由于簿状,家之婚姻必由于谱系,历代并有图谱局,“置郎、令史以掌之,仍用博通古今之儒,知撰谱事。凡百官族姓之有家状者,则上之官,为考定详实,藏于秘阁,副在左户。若私书有滥,则纠之以官籍,官籍不及,则稽之以私书。所以人尚谱谍之学,家藏谱系之书。自五代以来,其书散佚不传,非独无官秘阁左户之藏,而士大夫能通谱谍之学者,盖” 亦鲜矣。今制,惟勋臣武胄有世官者,袭替之际,具其宗图,藏在所司。而文臣之初应举入官者,亦一具家状,既仕之后,不复究矣。此亦一缺典也。
外史“掌书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掌达 书名于四方。若以书使于四方,则书其令。”
臣按:孔安国曰:“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者皆聚此书也。今外史所掌者四方之志,其《九丘》之类也。三皇五帝之书即所谓《三坟》《五典》” 也,达其名于四方,使天下之人皆知有此书也。今世天下郡县皆有图经地志,藏其副于学校,而总收于礼部,藏于内阁。朝廷又颁《五经》《四书》于天下学校,使校官掌之,亦《周官》《外史》之遗意也。
《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国、都鄙、 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 谷、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
臣按:先儒谓掌天下之地图而隶于司马,谨之也。战国策士每言窥周室则可以按图籍争天下,汉大将军王凤亦云,太史公书有地形厄塞,不宜在诸侯王。然则古人图志虽司徒营之即藏之,司马秘不得见,所以弭盗而防患也。萧何入秦独收图籍,自汉掌之司空,浸以泄露,当时如淮南诸王皆按舆地图谋变,以此知古人之虑远矣。观此说,则知古人重图籍有如此者。唐人设兵部,属有四:一曰职方部,我朝因之。职方所掌者,兵戎边防之政,而《沿边图》本实在焉,但不若周人悉掌天下之地云尔。
《左传昭公十二年》:楚子狩于州来,左史倚相趋过王 曰:“是良史也,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臣按:三坟、五典之说始见于此,孔安国谓此即上世帝王遗书,则是书之来也久矣。《周礼》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此书之掌于朝廷官职者也;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此书之传于学士大夫者也。今三皇五帝之书存于世者惟尧、舜二典,其他如九头、万龙、摄提等十纪,其说荒诞不经,其后宋毛渐所得之《三坟》,则又伪妄显然,断非古昔圣神之旧典也。孔子删《书》,始于尧舜,所以为万世法者,皆日用常行之理,万世帝王为治之大经大法,无出此者矣。
《史记》:“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 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古者《诗》三千 馀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 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 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 道,成六艺。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孔子” 以《诗》《书》《礼》乐教子弟,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 二人。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锄商获 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 哀公十四年。
臣按:万世儒道宗于孔子,天下书籍本于《六经》,《六经》者万世经典之祖也,为学而不本于六经非正学,立言而不祖于六经非雅言,施治而不本于六经非善治,是以自古帝王欲继天而建极阐道以为治,莫不崇尚孔子焉。所谓崇尚之者非谓加其封号、优其祀典、复其子孙也,明《六经》之文使其义之不舛,正《六经》之义使其道之不悖,行《六经》之道使其言之不虚,夫然,斯谓崇尚孔子也已。
秦始皇三十四年,烧《诗》《书》百家语。
臣按:秦无道之罪十数,如坏井田、刑三族、坑儒生、罪妖言之类,然皆一时之事也。继其后者苟一旦兴改革起废之心,其弊端可撤而去、其坠绪可寻而理也,若夫《诗》《书》《百家语》皆自古圣帝明王、贤人君子精神心术之微、道德文章之懿、行义事功之大、建置议论之详,所以阐明已往而垂示将来者,固非一人之事,亦非一日可成,累千百人之见,积千万年之久,而后备具者也。乃以一人之私,快一时之意,付之烈焰,使之散为飞烟,荡为寒灰,以贻千万世无穷之恨。呜呼!秦之罪上通于天矣,始皇、李斯所以为万世之罪人欤!
《汉书·艺文志序》曰:“昔仲尼殁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 大义乖。战国纵横,真伪分争,诸子之言,纷然殽乱。至 秦患之,乃燔灭文章,以愚黔首。汉兴,改秦之败,大收 篇籍,广开献书之路。迄孝武世,书缺简脱,礼坏乐崩, 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于是建藏书之策,置写 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至成帝时,以书颇” 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 校诸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 尹咸校术数,侍医李柱国校方技。每一书已,向辄条 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 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故有《辑略》,有 《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 《方技略》。
臣按:此前汉藏书之始末。夫自唐、虞、三代之书至于孔子而备,历春秋、战国之世至于嬴秦而缺,汉高祖“时战争未息,文、景时谦让未遑,武帝者出,始开献书之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至于成帝又遣求书之使、命校书之官,哀帝又命官以辑其略焉。” 夫献书之路不开则民间有书无由上达,藏书之策不建则官府有书,易至散失。欲藏书而无写之者,则其传不多;既写书而无校之者则其文易讹。既校之矣,苟不各以类聚而目分之,则其于检阅考究者无统矣。后世人主,有志于道艺而留心于载籍者,尚当以汉世诸帝为法。
成帝河平三年,上以中秘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 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之。
臣按:汉以来遣使求书始此。夫自秦人焚书之后,书籍散亡多矣,汉兴始收之,开献书路,置写书官,兴藏书府,稍稍复集,至成帝世又颇散失,乃遣谒者求遗书于天下。呜呼,书之在天下乃自古圣帝明王精神心术之所寓、天地、古今、生人物类、义理政治之所存,今世赖之以知古、后世赖之以知今者也。其述作日多,卷帙浩繁,难于聚而易于散失。苟非在位者收藏之谨,而购访之勤,安能免于丧失哉!不幸而有所丧失,明君良佐咸以斯文兴丧为念,设法招求,遣使搜采,悬赏以购之,授官以酬之,使其长留天地间,永为世鉴,以毋贻后时之悔,岂不韪欤!
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四方鸿生 巨儒,负帙自远至者,不可胜算。“石室兰台”,弥以充积。 又于东观及仁寿阁集新书校书郎班固、傅毅等典 掌焉,并依《七略》而为书部。明帝幸三雍,礼毕,帝正坐 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 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监决,如石渠 故事。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馀两。 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及董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 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竞共 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及 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馀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 矣。后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
臣按:此后汉书籍之始末。书籍自经秦火之后固已无复先王盛时之旧,汉兴多方求之,至哀帝时刘歆总群书著《七略》,大凡三万三千九十卷,有禁中、外台之别,又有太常、太史、中秘之殊,古书渐渐出也,不幸遭王莽之乱焚烧无遗,盖秦火之烧有意而烧,其祸由于君也,汉火之烧无意而烧,其祸由于民也。呜呼,书籍之在世,犹天之有日月也。天无日月,天之道废矣;世无书籍,人之事泯矣。何辜于天,而往往遭焚烧之祸哉!迨夫光武中兴,笃好
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古书次第复出,藏之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非一所也。不幸又有董卓之乱,焚荡泯尽。魏氏代汉,采掇遗亡,分为甲乙丙丁四部,合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晋惠之世,靡有孑遗。东晋鸠聚,其见存者,但为三千一十四卷而已。宋之书目,凡万五千七百四卷。齐之书目,凡万八千一十卷。《梁》之多,至二万三千一百六卷;隋之多,至三万七千馀卷。
隋文帝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弘表请“分遣使人,搜讨 异本。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既定,本即归主。”于是 民间异书,往往间出。
臣按:牛弘上表请开献书之路,谓“经籍自周衰,孔子删述之后,凡有五厄,秦人吞六国,坟籍扫地,一厄也;王莽之末,并从焚烬,二厄也;献帝移都西京,燔荡,三厄也;晋世刘、石凭陵,从而失坠,四厄也;侯景破梁,悉送荆州,周师入郢,焚之外城,五厄也;自仲尼迄今,数遭五厄,兴集之期,属膺隋代,今秘藏见书,亦足披览,但一时载籍,须令大备,不可王府所无,私家乃有。若猥发明诏,兼开购赏,则异典必至,观阁斯积。文帝纳之,使人搜讨,于是民间异书,往往间出。” 臣窃以为自隋之后,唐有禄山、黄巢之乱,极而至于五代之季;宋有辽、金、元之祸,极而至于至正之末。其为厄也,又不止五矣。大凡天下万事万物,祸乱之时,虽或荡废,然一旦治平,皆可稍稍复旧。惟所谓“书籍” 者,出于一人之心,各为一家之言,言人人殊,其理虽同,而其所以为言者则未必同。其间阐义理,著世变,纪事迹,莫不各极其至,皆有所取。一有失焉,则不可复,虽复之,亦非其真与全矣。是以古先圣王莫不致谨于斯,以为今之所以知昔,后之所以知今者之具,“珍藏而爱护之,惟恐其损失也;讲究而校正之,惟恐其讹舛也。既有者恒恐其或失,未有者惟恐其弗得,虽以偏安尚武衰乱之世,莫不知所爱重。” 矧重熙累洽之世,好文愿治之君哉!
唐分书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于开 元。其着录者五万三千九百一十五卷,而唐之学者 自为之书者又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卷。初,隋嘉则 殿书三十七万卷,至武德初,有书八万卷,重复相揉。 贞观中,魏徵、虞世南、颜师古继为秘书监,请购天下 书,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书者为书手缮写,藏于内库。 元宗命马怀素为修图书使,与褚无量整比,寻置修 书院。其后大明宫光顺门外,东都明福门外,皆创集 贤书院,学士通籍出入。既而“太府月给麻纸五千番, 季给墨三百三十六丸,岁给兔千五百,皮为笔材。”两 都各聚书四部,以甲乙丙丁为次,列《经》《史》子集四库, 其本有正有副。安禄山之乱,尺简不藏。元载为相,奏 以千钱购书一卷,又命拾遗、苗发等使江淮括访。至 文宗时,郑覃侍讲,进言经籍未备,因诏秘阁搜采,于 是四库之书复完,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 鲜。
臣按:此有唐一代藏书之本末。臣尝谓天下之物虽空青水碧物外之奇宝,既失之皆可复得也,惟经籍在天地间为生人之元气,纪往古而示来今,不可一旦无焉者,无之则生人贸贸然如在冥途中行矣,其所关系岂小小哉?民庶之家迁徙不常、好尚不一,既不能有所收储,所赖石渠延阁之中,储积之多、收藏“之密,扃钥之固。藏贮者有掌固之官,阙略者有缮写之吏,损坏者有修补之工,散失者有购访之令,然后不至于浥烂散落尔。前代藏书之多,有至三十七万卷者。今内阁所藏,不能什一,多历年所,在内者未闻有所稽考,在外者未闻有所购求。臣恐数十年之后,日渐损耗,其所关系非止一代一时” 之事而已也。伏望圣明为千万年之远图,毋使后世志《艺文》者以书籍散失之咎归焉,不胜千万世斯文之幸。
五代后唐庄宗同光中,募民献书及三百卷,授以试 衔,其选调之官,每百卷减一选。
明宗长兴三年,初定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
臣按:“后世雕印书籍始于此,夫自有板本以来,学者易于得书,不必假借购求,钞写传录而得以诵习考阅,诚莫大之利也。然书肆刻本往往承讹袭舛,有误学者,乞命翰林儒臣将《九经》、十七史及诸儒先所著述有补于正道名教者严加校正,字画行款必须正当归一,命工锓梓,藏于国子监,付典籍掌之,遇天下” 板本有缺文疑义咸来取正。是亦一道德以同文之一端也。然臣于此又有一见。今世学校所诵读人家所收积者皆宋以后之五经。唐以前之注疏讲学者不复习好书者不复藏。尚幸《十三经注疏》板本尚存于福州府学,好学之士犹得以考见秦汉以来诸儒之说。臣愿特敕福建提学宪臣时加整葺,使无损失,亦存古之一事也。
馀如《仪礼经传通解》等书,刻板在南监者,亦宜时为备补。
周世宗以史馆书籍尚少,锐意求访,凡献书者悉加 优赐以诱致之。而民间之书传写舛误,乃选常参官 三十人校雠刊正,令于卷末署其名衔焉。
臣按:周世宗当五代扰攘之际,尚留心文字如此,况当承平之世,而经籍图书乃其祖宗所贻,留者手泽沾溉所存,忍使之散轶不全乎?馆阁职清务简,不预他务,宜委之校雠刊正,俾于每卷之末署其名衔,有不究心者坐以旷官之罪。
宋初,有书万馀卷。其后削平诸国,收其图籍,及下诏 遣使购求散亡,三馆之书,稍复增益。太宗始建崇文 院,而徙三馆之书以实之。又分三馆书万馀卷,别为 书库,名曰“秘阁。”真宗时,命三馆写《四部书》二本,置龙 图阁及太清楼,而玉宸殿、四门殿亦各有书万馀卷。 已而王宫火,延及崇文秘阁,书多煨烬。其仅存者,迁 于右掖门外,谓之“崇文外院”,命重写书籍,选官详覆 校勘,掌以参知政事一人领之。仁宗既新作崇文院, 命学士张观等编四库书,仿《开元四部录》为《崇文总 目》,书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神宗改崇文院为秘书 省。徽宗更《崇文总目》为《秘书总目》。诏购求士民藏书, 其有所秘未见之书,足备观采者,仍命以官。且以三 馆书多逸遗,命建局以“补全校正”为名,设官总理,募 工缮写。自熙宁以来,搜访补葺,至是为盛矣。始太祖、 太宗、真宗三朝,次仁、英两朝,至仁、哲、徽、钦四朝。最其 当时之目,为部六千七百有五,为卷七万三千八百 七十有七焉。迨夫靖康之难,而宣和馆阁之储荡然 靡遗。高宗移跸临安,乃建秘书省于国史院之右,搜 访遗阙,屡优献书之赏,于是四方之藏,稍稍复出,而 馆阁编辑日益富矣。当时类次书目,得四万四千四 百八十六卷。至宁宗时,又得一万四千九百四十三 卷,视《崇文总目》又有加焉。
史臣曰:“《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文之有关于世运,尚矣。然书契以来,文字多而世道日降;秦火而后,文字多而世教日兴,其故何哉?盖世道升降,人心习俗之致然,非徒文字之所为也。然去古既远,苟无斯文以范防之,则愈趋而愈下矣。故由秦而降,每以斯文之盛衰,占斯世之治忽焉。宋有天下,先后三百馀年,考其治化之污隆,风气之离合,虽不足以拟伦三代,然其时君汲汲于道艺,辅治之臣莫不以经术为先务,学士缙绅先生谈道德性命之学,不绝于口,岂不彬彬乎进于周之文哉。宋之不竞,或以为文盛之弊,遂归咎焉。此以功利为言,未必知道者之论也。自南渡之后,迄于终祚,国步艰难,军旅之事,日不暇给,而君臣上下,未尝顷刻不以文学为务。大而朝廷,微而草野。其所制作讲说,纪述、赋咏,动成卷帙,累而数之,有非前代之所及也。虽其间𨱃裂大道,疣赘圣谟,幽怪恍惚,琐碎支离,有所不免,然而瑕瑜相形,《雅》《郑》各趣。譬之“万泒归海,四渎可分;繁星丽天,五纬可识。” 求约于博,则有要存焉。
臣按:此有宋一代藏书之始末。
太宗太平兴国九年,诏曰:“国家宣明宪度,恢张政治, 敦崇儒术,启迪化源。国典朝章,咸从振举,遗编坠简, 当务询求,眷言经济,无以加此。宜令三馆以《开元四 部书》目阅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诏中外购募,有以 亡书来上及三百卷者,当议甄录酬奖,馀第卷帙之 数,等级优赐。不愿送官者,借本写毕还之。仁宗嘉祐 中,诏曰:“国初承五代之后,简编散落,三馆聚书,仅才 万卷。其后平定列国,先收图籍,亦尝分遣使人,屡下 诏命,访募异本,校定篇目,听政之暇,无废览观。然比 《开元》,遗逸尚众,宜加购赏,以广献书。中外士庶并许 上馆阁阙书卷,支绢一匹,五百卷与文资官。”
臣按:宋朝以文为治,而于书籍一事尤切“用心,历世相承,率加崇尚,屡下诏书搜访遗书,或给以赏,或赐以官,凡可以得书者无不留意,然犹虑其或有非常之变,每卷皆有副本分贮各所” ,是以真宗之时崇文秘阁之灾而犹存太清楼之储,徽宗设官提举,募工缮写,一置宣和殿,一置太清楼、一置秘阁,其寓意深矣。我朝不专设馆阁官,凡前代所谓省监皆归于翰林院,翰林院专设官以司经籍图书,名曰“典籍” ,凡国家所有古今载籍皆在所掌。又于国子监设典籍一员,司凡太学所有经籍及板本之属。臣考唐人谓人之博学者曰《行秘书》,而宋人之评诗者亦曰“胸中无国子监” ,不可读杜诗,而书史之有讹舛者,必校正之以“监本” ,则此二者乃自古藏贮经籍之所。我朝馆阁之职,凡前代所谓集贤院、崇文院、秘书省、秘阁,皆不复置官,惟于翰林太学置此官二员。今翰林院秘藏皆在文渊阁,其典籍固有所职掌,惟两京太学典籍几于虚设。臣闻永乐中,太宗皇帝肇建北京,敕翰林院凡
南京文渊阁所贮古今一切书籍,自一部至有百部以上,各取一部送京,馀悉封识收贮如故,则是两京皆有储书也。夫天下书籍尽归内府,其人家所有者盖亦无多,其间多有人家所无者,今幸其犹存于此,万一有所疏失,则永绝矣,可不惜哉!今幸国家无事,政天子崇儒右文之时,忍使古昔圣贤垂世立教之“言,载道为治之具,传之数千百年者。一旦不幸或有意外之变,乃至于今而泯尽,岂不贻千古之永叹哉!” 臣请敕内阁儒臣,将南北两京文渊阁所藏书籍,凡有副本,于南京内阁及两监各分贮一本,其无者将本书发下两监,敕祭酒司业行取监生钞录,给与人匠纸笔,责令各堂教官校对,不限年月,陆续付本监典籍掌管。如此则一书而有数本,藏贮又有异所,永无疏失之虞矣。
神宗元丰三年,改官制,“以崇文院为秘书省刊写,分 贮集贤院、史馆、昭文馆、秘阁经籍图书,以秘书郎主 之,编集校定,正其脱误,则校书郎、正字主之。”岁于仲 夏曝书,则给酒食费,谏官、御史、待制以上官毕赴。
臣按:“宋有馆阁之职以司经籍图书,秘书郎职掌收贮葺理,校书郎、正字职在编辑、校定。” 今制不设馆阁,并其职于翰林院,夫无专官则无专任,臣请于典籍之外,其“修撰、编修、检讨皆以编辑校定之任,专委其人而责其成功,每岁三伏会官曝书如宋制,因阅其数。” 如此,则葺理有官而编简不至于脱误,考校有人而文义不至于讹舛;考阅有时,而载籍不至于散亡矣。
徽宗大观四年,秘书监何志同奏:“庆历间,尝命儒臣 集四库秘藏,叙次为籍,名之曰《崇文总目》。其书之总, 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今一馆所藏,善否相揉,号为 全本者,不过二万馀卷,而脱简断编、亡散阙逸之数 亦如之。宜及今有所搜采,视《庆历旧录》及《总目》之外, 别有异书,并许借传。”从之。
臣按:何志同言“及今有所搜采,视庆历旧录及《总目》之外别有异书,并许借传,盖欲将《馆阁中书目录》出示中外,凡目中所无有者借传以广其藏也。此事关系甚大,非惟一时事,盖万世之事也。” 以上图籍之储,臣按:人君为治之道非一端,然皆一世一时之事,惟夫所谓经籍图书者,乃万年百世之事焉,盖以前人所以敷遗乎后者,凡历几千百年而后至于我,而我今日不有以修辑而整比之,使其至我今日而废坠放失焉。后之人推厥所繇,岂不归其咎于我之今日哉?是以圣帝明王所以继天而子民者,任万世世道之责于己,莫不以是为先务焉。
遵生八笺
《论藏书》
《高子》曰:“藏书以资博洽,为丈夫子生平第一要事。其 中有二说焉:家素者无资以蓄书,家丰者性不喜见 书。故古人因贫日就书肆,邻家读者有之,求其富而 好学者,则未多见也。即有富而好书,不乐读诵,务得 善本,绫绮装饰,置之华斋,以具观美,尘积盈寸,经年 不识主人一面,书何逸哉?噫!能如是,犹胜不喜见者” 矣。藏书者无问册帙美恶,惟欲搜奇索隐,得见古人 一言一论之秘,以广心胸未识未闻。至于梦寐嗜好, 远近访求,自经书子史百家九流,诗文传记,稗野杂 著,二氏经典,靡不兼收。故常景耽书,每见新异之典, 不论价之贵贱,以必得为期,其好亦专矣。故积书充 栋,类聚分门。时乎开函摊几,俾长日深更,沉潜玩索, 恍对圣贤,面谈千古,悦心快目,何乐可胜?古云:开卷 有益,岂欺我哉?不学无术,深可耻也。又如宋元刻书, 雕镂不苟,校阅不讹,书写肥细,有则印刷清朗,况多 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惜不多见。佛氏、医家,二类更富, 然医方一字差误,其害匪轻,故以宋刻为善。海内名 家评书,次第为价之重轻,以《坟》《典》《六经》《骚国》《史记》《汉 书》《文选》为最,以《诗集》百家次之,《文集》《道》《释》二书,又其 次也。宋人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格用单边,间多 “讳”字,用墨稀薄,虽著水湿燥无湮迹,开卷一种书香, 自生异味。元刻仿宋单边字画,不分粗细,较宋边条 阔多一线,纸松刻硬,用墨秽浊,中无“讳”字,开卷了无 臭味。有种官券残纸,背印更恶。宋板书刻,以活衬竹 纸为佳,而蚕茧纸、鹄白纸、藤纸固美,而存遗不广。若 糊褙宋书,则不佳矣。余见宋刻大板《汉书》,不惟内纸 坚白,每本用澄心堂纸数幅为副,今归吴中,真不可 得。又若宋板遗在元印,或元补欠缺,时人执为宋刻; 元板遗至国初,或国初补欠,人亦执为元刻。然而以 元补宋,其去犹未易辨。以国初补元,内有单边双边 之异,且字刻迥然别矣,何必辨论。若国初慎独斋刻 书,似亦精美。近日作假宋板书者,神妙莫测。将新刻 模宋板书,特抄微黄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 糊褙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用槌细细敲 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或将新刻板中残缺一二要处,或湿霉三五张,破碎重补;或改刻《开卷》 一、二序文、年号,或贴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 印,将宋人姓氏扣填两头角处。或妆摩损,用砂石磨 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燎火燎去纸尾,仍用草烟 熏黄,俨状古人伤残旧迹。或置蛀米柜中,令虫蚀作 透漏蛀孔。或以铁线烧红,随书本子,委曲成眼,一二 转折,种种与新不同。用纸装衬,绫锦套壳,入手重实, 光腻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或札伙囤,令人 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人,莫可窥测,多混 名家收藏者,当具真眼辨证。
群书备考
书籍
《周礼》:小史掌邦国之志,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薛子 曰:“秦始皇之焚书,其始于伏羲之一画乎?”
昔周德既衰,旧经紊弃。孔子宪章祖述,制礼删书,正 五始而修《春秋》,阐“十翼”而弘《易》道。及秦人焚烈,尺籍 不收,先王典章,扫地尽矣。惠帝除挟书之律而“书”始 出,武帝建藏书之策而书始集,成帝复求遗书于天 下。
遣谒者陈农求遗书
外有太常博士之藏,内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命刘 向校经传诸子《诗》赋。
“经传有《易》《诗》《书》《礼》《乐》《春秋》《论语》《孝经》” ,“小学” 九种,诸子则有《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十种,诗赋其种有五:
任宏校《兵书》。
其种有四
尹咸《校术数》:
曰:“《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刑法也。”
李柱国校《方技》。
《方技》曰:“医经经方,房中神仙也。”
向子歆“总群书而奏其《七略》。”
“《七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 会向没,子歆足成之,共三万三千九十卷。
王莽之乱,焚烧无遗。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 尤重经术。石室兰台,弥以充栋。东观仁寿,纂集益多, 而班固、傅毅,又依《七略》而为书四部。灵帝西迁,缣帛 散为帷囊。
董卓迁都之际,吏民扰乱,所藏典策,竞相剽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才七十乘,道路艰远,又弃其半矣。后乱,书籍尽亡。
而“《石渠》《白虎》”之文,尽于斯矣。魏人采掇遗逸,藏在秘 书,遣掌书郑默删定旧文,分为四部,论者美其朱紫 有别。
一曰“甲部” ,纪六艺、小学等书。二曰乙部,有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三曰丙部,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四曰丁部,有诗赋图赞。总合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但录题及言,盛以缥囊,书用缃素。至于作者之意,无所发明。
晋氏承之,文籍尤广。秘书监荀勖定《魏内经》,更著新 簿。属刘、石凭陵,从而失坠。东晋之初,渐更鸠聚。
著作郎李充以旧簿校之,其见存者但为三千一十四卷。充遂总没众篇之名,但以甲乙为次。自尔因循,无所入革。其后中朝遗书,稍流江左。
刘裕平姚,收其图籍,《五经》、子史才四千卷,皆赤轴青 纸,文字古拙,并归江左。谢灵运有《目录》四部。
凡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
王俭又撰《述七志》。
一曰《经典志》,纪六艺小学,史记杂传。二曰《诸子志》,纪今古诸子。三曰《文翰志》,纪诗赋。四曰《军书志》,纪兵书。五曰《阴阳志》,纪阴阳图纬。六曰术艺志,纪方技。七曰图谱志,纪地域及图书。其道佛附见,合九条,亦不述作者之意。但于书名之下,每立一传,而又作九篇条例,编乎首卷之中,文义浅近,未为典则。
齐《任王亮》:
秘书丞王亮、监谢朏又造《四部书目》,凡一万八千一十卷。齐末兵火,延烧遗散。
梁:用任昉。
梁初,秘书监任昉躬加部集,又于文德殿内,列藏众书,华林苑中,总集释典,又以术数之书,更为一部,故梁有《五部目录》。
相踵部集,而处士阮孝绪亦为《七录》。
一曰《经典录》,纪六艺。二曰《记传录》,纪史传。三曰《子兵录》,纪子书、兵书。四曰文集录,纪诗赋。五曰《技术录》,纪数术。七曰《道录》。其分部题目,颇有次序,割析辞义,浅薄不经。
自是而后,一失于《周》《师》之入郢,而《江陵》之《典籍》尽焚。
初,侯景灭梁,秘省经籍,虽经兵火,其《文德殿》内书
史犹存萧绎据江陵,遣兵破景,收《文德之书》,公私典籍七万馀卷送江陵。齐师入郢,绎悉焚之。
再失于《尔朱》之唱“乱”,而《洛阳》之《经史》复散。
魏取中原,粗收经史。孝文借书于齐,秘府稍实。暨尔朱之乱,散落人间。
三失于唐初砥柱之覆溺,而东都之卷帙尽亡。
初,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至武德初,有书八万卷。王世充平,又得《隋旧书》八千馀卷,遣宋遵贵监运东都,浮舟溯河,西致京师,经砥柱舟覆,尽亡其书。
贞观间,命魏徵、虞世南、颜师古为秘书监,求天下所 藏之书。
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书者为书手,缮写,藏于内库,以宫人掌之。
元宗命马怀素、褚无量修图书,借录民间未见之文。 修书有院,集书有院,名儒实学,出入校雠,经史子集, 分为四部。藏书之盛,莫盛于开元。至禄山之乱,寸牍 不藏,而斯文复遗矣。元载为相,奏以千钱购书一卷, 又命苗发等使江淮刮访遗书。文宗时,郑覃请秘阁 摉采,于是四库之书复完,分藏于十二库之下。至黄 巢之乱,存者已少。昭宗迁洛,而是书又荡然无馀矣。 后唐庄宗募民献书三百卷,授以试衔。
其调选之官,每百卷减一选。
又遣庾传美访《图书》于蜀。
得《九朝实录》及杂书千馀卷而已。
而校印《九经》,则始于明宗。
因冯道之言,令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按柳玭训序,言其在蜀时,尝阅四书、字学小书,率雕板印纸。则印书唐固有之矣,非始于道也。
“后汉虽下诏求书,而应者实鲜。五季灭裂之后,其典 籍沦落之秋乎?宋兴,建隆之始,其书仅万二千耳。”后 平荆南,定西蜀,而尽收其遗书,史馆稍备。未几,涉弼、 彭干等献千二百二十八卷。
《三礼》涉弼、三传彭干、学究朱载等皆诣献书,合千二百二十八卷。诏分置书府,弼等赐以科名。
江南李氏献《图书》二万馀卷,太平则建三馆矣。
后又改为“崇文院” ,所集书有《崇文总目》。
端拱则建秘阁矣。
端拱二年,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
祥符诏求书,得万五千七百馀卷。
乾符三年,火,燔崇文院及秘阁,下诏求书。
嘉祐求书,得卷五百者与官。熙宁以来,搜访补缉,至 于宣和盛矣。至靖康之变,散失莫考。高宗南渡,博求 遗书,“历代搜罗图书十出八九,而杭海之后,简帙尽 于元人矣。”
洞天书录
论书
书贵宋、元者何哉?以其雕镂不苟,校阅不讹,书写肥 细,有则刷印清明。况多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故海内 名家评书,次第为价之轻重,以坟、典、六经、骚国、《史记》 《汉书》《文选》为最,诗集及百家医方次之,文集、道、释二 书又其次也。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格用单边,间 多讳字,用墨稀薄,虽著水湿燥无湮迹。开卷一种书 香,自生异味。元刻仿宋,单边阔多一线,字画不分,粗 细纸松刻硬,用墨秽浊,中无讳字,开卷了无臭味。尝 见宋板《汉书》,不惟内书纸坚白,每本用澄心堂纸数 幅为副,今归吴中,不可得矣。次以活衬竹纸为佳,蚕 茧鹄白藤纸固美,而存遗不广。若糊褙及以官券残 纸者,则恶矣。元补宋板遗缺,其去犹未易辨。国初补 元板遗缺,内有单边、双边之异,且字刻迥别,不辨自 明矣。近日作假宋板书者,种种若旧,初非今书仿佛, 或令人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惑,售者莫 可窥测,多混名家收藏者当具《法眼》辨证。
献售
今宦途率以书为贽,惟上之人好焉,则诸经史类书, 卷帙丛重者,不逾时集矣。朝贵达官,多有数万以上 者,往往猥复,相揉芟之,不能万馀。精绫锦标,连窗委 栋,朝夕以享群鼠,而异书秘本,百无二三。盖残篇短 帙,筐篚所遗,羔㕍弗列,位高责冗者,又无暇缀拾之, 名常有馀,而实远不副也。
越中刻本亦稀,而其地适东南之会,文献之中,三吴、 七闽典籍萃焉。诸贾多武林、龙丘,巧于垄断,每瞷故 家有储蓄,而子姓不才者,以术钩致,或就其家猎取 之。楚、蜀、交、广便道所携,间得新异。关洛、燕、秦仕宦,橐 装所挟,往往寄鬻市中。省试之岁,甚可观也。
吴会金陵擅名文献,刻本至多,巨帙类书,咸会萃焉。 海内商贾所资二方十七,闽中十三,燕越弗与也。然 自本方所梓外,他省至者绝寡。虽连楹丽栋,蒐其奇 秘,百不二三,盖书之所出而非所聚也。至荐绅博雅, 胜士韵流,好古之称,藉藉海内,其藏蓄当甲诸方矣。 凡燕中书肆多在大明门之右及礼部门之外,及拱辰门之西,每会试举子,则书肆列于场前,每花朝后 三日,则移于灯市。每朔望并下浣五日,则徙于城隍 庙中。灯市极东,城隍庙极西,皆日中贸易所也。灯市 岁三日,城隍庙月三日,至期百货萃焉,《书》其一也。
刻地
凡刻之地有三:吴也,越也,闽也。蜀本宋最称善,近世 甚希。燕、粤、秦、楚,今皆有刻,类自可观,而不若三方之 盛。其精吴为最,其多闽为最,越皆次之。其直重吴为 最,其直轻闽为最,越皆次之。
印书
凡印书,永丰绵纸上,常山东纸次之,顺昌书纸又次 之,福建竹纸为下。绵贵其白且坚,东贵其润且厚。顺 昌坚不如绵,厚不如东,直以价廉取称。闽中纸短窄 黧脆,刻又舛讹,品最下而直最廉,余筐箧所收,什九 此物,即稍有力者弗屑也。
书直
凡书直之等差,视其本,视其刻,视其纸,视其装,视其 刷,视其缓急,视其有无;本视其钞刻,校视其伪正,刻 视其精粗,纸视其美恶,装视其工拙,印视其初终;缓 急视其时,又视其用;远近视其代,又视其方合。此七 者参伍而错综之,天下之书之直之等定矣。
仇对
叶少蕴云:“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 以藏书为贵,人不多有。而藏书者精于仇对,故往往 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 时,冯道始奏请官镂板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 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 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 然板本初不是正,不无讹误。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而 藏本日亡,其讹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此论宋世 诚然,在今则甚相反。盖当代板本盛行,刻者工直重 巨,必精加雠校,始付梓人。即未必皆善,尚得十之六 七,而钞录之本,往往非读者所急,好事家以备多闻, 束之高阁而已。以故谬误相仍,大非刻本之比。“凡书 市之中,无刻本则钞本价十倍。刻本一出,则钞本咸 废不售矣。”
藏书
《藏书》于未梅雨之前,晒取极燥,入柜中,以纸糊门外 及小缝,令不通风,盖烝气自外而入也。纳芸香、麝香、 樟脑,可辟蠹。
观书
勿卷脑,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 勿以夹纸,随损随修,随开随掩,则无伤残。
焦氏笔乘
逸书
初,秦之灭学也,书藏于屋壁,后人收拾散滞,遂已不 全。其后字则变古为篆,改篆为隶,书则缣以代简,纸 以代缣,愈远而愈失真矣。如“采齐狸首”,见《周礼》。〈阙〉水。 祁招《新宫》,“辔之柔矣。”“虽有丝麻、翘翘车乘,俟河之清, 礼义不愆”见《春秋传》。骊驹见《汉儒林》,皆逸《诗》也。“其亡 斯自取灾。”见《风俗通》。《正其本》、“《万事理》失之毫厘,差以 千里”见《东方朔》《化民有道对》,皆逸《易》也。“民可近也,而 不可止也”,见《周语》。“禹七年水,汤五年旱”,见《墨子》。“舜弹 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见《风俗通》。“将欲败 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见《老子》。“毋为权首, 将受其咎,又先其算命”,俱见《汉书》,皆《逸书》也。“半璧曰 璜”,见《周礼疏》。“三皇禅云云,五帝禅亭亭”,见《文选注》。“天 子驾六马,诸侯驾四马,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见《王度 记》,皆《逸礼》文也。“王居明堂位”,见《正义》。“瑞命”,见《论衡·聘 礼志》,见《荀子》,皆《逸礼》篇名也。“文翰若采。”维周成王时 蜀人献也。见《古今注》。“逸《周礼》也玉粲之。”�兮其𤩰。〈音力〉 “猛也”,见《说文》。“古皆没”,见《风俗通》。“如玉之莹”,见《文选注》。 璠玙,鲁之宝也。远而望之焕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 一则理胜,一则孚胜,见《事类赋》。并逸《论语》。夫有意而 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见《法言》。人皆知粪 其田,而不知粪其心,见《说苑》。三见齐王而不言事,见 《荀子》。纣贵为天子,不死,曾不如匹夫。是纣先自绝久 矣,非死之日,天去之也。见《伍被传》。皇甫谧曰:“《孟子》称 禹生石纽,西夷人也”,见《史记·六国表注》。“舜生五十,不 失赤子之心”,见郑元《坊记注》。“尧舜之道,非远人也,而 人不思之耳。”见桓宽论。泰山之高,参天入云,见《文选 注》。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见《史通》并称《逸孟 子》。夫诸书汉儒刘向辈校定于前,蔡邕辈镌刻于后, 嗣是唐有《大唐石经》,宋有《三体石经》,可谓详矣。第不 知汉初诸儒之所雠校也,何书遂至遗逸如此?先儒 往往称外国本。曾见蜀有《论语》石经,“举一隅”下有“而 示之”三字,“必有我师焉”下有“我”字,“后其食”作“后食其 禄。”唐亦改《洪范》“无陂”为“无颇。”凡此,岂孔壁既出之后, 残篇断简,汉初诸儒考校弗精,以致斯缪,后人因而 承袭之与?
===伪书===《本草》,神农书也。中言“豫章、朱崖、赵国、常山、奉高、真定、 临淄、冯翊出诸药物”,如此郡县,岂神农时所有邪?《山 海经》,禹、益书也。中有长沙、零陵、桂阳、诸暨,如此郡县, 岂禹时所有邪?《三坟》,伏羲、神农、黄帝书也。然谓封拜 之辞曰“策”,策始于汉,而谓伏羲氏有策辞,可乎?祭天 地于圜丘,大夫之妻曰命妇,《周礼》始有之,而谓天地 圜丘恩及命妇,为黄帝之事,可乎?相人之术起于衰 世,而谓圣人以形辩贵贱,正贤否,为神农之书,可乎? 《三略》《六韬》,太公书也,然其中杂《援军谶》以足成之。夫 谶书起于战国之后,太公之时曾有乎?《中略》之末,谓 《三略》为衰世而作,太公之佐文武,果衰世乎?《六韬》中 其言多诬圣贤之甚,窃孙吴之陈,而谓太公为之乎? 《尔雅》,周公书也,然其中有云:“张仲孝友。”张仲,宣王之 臣也,周公安得载之?《尔雅》《左传》,丘明书也,然其中有 云:“虞不腊矣。”夫腊之为节,秦始有之,丘明安得纪之 《左传》,汲冢周书也。其《周月解》则以日月俱起于牵牛 之初。夫自尧时日躔虚一度,至汉《太初历》始云日起 牵牛一度,何周月而乃尔时?训解则以雨水为正月 中气?夫自汉初以前,历皆以惊蛰为正月,至《太初历》 始易之以雨水,何时训而云然?子华、子程本书也,其 语道德则颇袭老、列之旨,语专对则皆仿左氏之文, 是何彼此之偶合?“作声歌”似指汉武朱雁芝房之事, 喻子车复窃韩愈宗元墓铭之意,是何先后之相侔? 《苍颉篇》,李斯作也。其曰:“汉兼天下,海内并厕豨黥,韩 覆畔,讨灭残。”然则汉事何以载于秦书?《列仙传》,刘向 作也。赞云:“七十四人出佛经”,然则释教何尝兴于汉 前?此类甚多,或摹古书而伪作,或以己意而妄增,至 使好事之流,曲为辩释,以眩其博,是皆未之深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