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第078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七十八卷 |
第七十八卷目录
易经部总论四
宋洪迈容斋随笔〈三易之名 易卦四德 易中爻 坤动也刚 易说卦
屯蒙二卦 利涉大川 易以刑罚著象 异为鱼 兑为羊 蹇解之险 革卦 坎离
阴阳 六卦有坎〉
朱子大全集〈答袁机仲共十则 答赵提举共二则 与陈丞相书 答李侍郎
椿书 答赵佐卿 答陆九韶 答何镐共二则 答陈明仲 答符复 答程迥 答张洽
答程洵 答胡季随共三则 答吕伯恭共二则〉
经籍典第七十八卷
易经部总论四
宋洪迈容斋随笔
《三易之名》
三易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皆以两字 为义。今人但称《周易》曰《易》,非也。夏曰《连山》,其卦以纯 艮为首,艮为山,山上山下,是名连山,云气出内于山, 故名《易》为连山。商曰《归藏》,以纯坤为首,坤为地,万物 莫不归而藏于中,故名为归藏。周曰《周易》,以纯干为 首,乾为天,天能周匝于四时,故名《易》为周也。太簇为 “人统,寅为人正。夏以十三月为正人统,人无为卦首 之理,艮渐正月,故以艮为首。林锺为地统,未之冲丑, 故为地正。商以十二月为正地统,故以坤为首。黄锺 为天统,子为天正。周以十一月为正天统,故以干为 首。”此本出唐贾公彦《周礼正义》之说,予整齐而纪之。 所谓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耳。后汉陈宠 论之甚详。本出《尚书大传》。
《易卦四德》
《易》“元、亨、利、贞”,谓之四德,唯乾坤为能尽之。若《屯》《随》二 卦,但大亨、贞,《临》《无妄》《革》三卦,皆大亨以正而已。有亨、 利、贞十一,《蒙》《同人》《离》《咸》《兑》《恒》《遁》《萃》《涣》《小过》《既济》也。元、 亨、利者一,《蛊》也;利贞者八,《大畜》《大壮》《明夷》《家人》《中孚》 《蹇》《损》《渐》也;亨贞者三,《需》《困》《旅》也;元亨者三,《大有》《升》《鼎》 也;亨利者五,《贲》《复》《大过》《巽》《噬嗑》也。亨者九,《小畜》《履》《泰》 《谦》《节》《坎》《震》《丰》《未济》也。利者五,《讼》《豫》《解》《益》《夬》也。贞者四, 《师》《比》《否》《颐》也。唯八卦皆无之,《观》《剥》《晋》《睽》《姤》《归妹》《井》《艮》 也。若以卦象索之,如《剥》《睽》《姤》,犹可强为之辞,他则不 复容拟议矣。
《易中爻》
《系辞》云:“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中爻 者,谓二三四及三四五也。如坤坎为师,而六五之爻 曰:“长子帅师”,以正应九二而言,盖指二至四为震也。 坤艮为谦,而初六之爻曰:“用涉大川”,盖自是而上则 六二、九三、六四为坎也。《归妹》之六五曰:“帝乙归妹”,以 下配九二而言,盖指震也。而泰之六五亦曰“帝乙归 妹。”固以下配九二,而九三、六四、六五,盖震体云。他皆 类此。
《坤动也刚》
《坤卦·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王弼云:“动之方正,不 为邪也。”程伊川云:“坤道至柔,而其动则刚,动刚故应 干不违。”张横渠云:“柔亦有刚,静亦有动,但举一体,则 有屈伸、动静、终始。”又云:“积大势成而然。”东坡云:“夫物 非刚者能刚,惟柔者能刚尔。畜而不发,及其极也,发 之必决。”张葆光但以训六二之直。陈了翁云:“至柔至 静,坤之至也。刚者道之动,方者静之德。柔刚静动,坤 元之道之德也。”郭雍云:“《坤》虽以柔静为主,苟无方刚 之德,不足以含洪光大。”诸家之说,率不外此。予顷见 临安退居庵僧昙莹云:“动者,谓爻之变也。《坤》不动则 已,动则阳刚见焉。在初为复,在二为师,在三为谦,自 是以往皆刚也。”其说最为分明有理。
《易说卦》
《易说卦》荀爽《九家集解》。“干为木果”之下,更有四曰:为 龙,为车,为衣,为言。坤后有八曰:为牝,为迷,为方,为囊, 为裳,为黄,为帛,为浆。震后有三曰:为王,为鹄,为鼓。巽 后有二曰,为杨,为鹳。坎后有八曰:为宫,为律,为柯,为 栋,为丛棘,为狐,为蒺藜,为桎梏。离后有一曰,为牝牛。 艮后有三曰,为鼻,为虎,为狐。兑后有三曰,为常,为辅 颊。注云“常,西方神也。”陆德明以其与王弼本不同,故 载于《释文》。按:震为龙,与干同,故虞翻、干宝本作駹。
《屯蒙二卦》
《屯》《蒙》二卦,皆二阳而四阴。《屯》以六二乘初九之刚,《蒙》 以六三乘九二之刚,而《屯》之爻曰“女子贞不字,十年 乃字”,《蒙》之爻曰:“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其正邪不 同如此者,盖《屯》二居中得正,不为初刚所诱,而上从 九五,所以为贞。《蒙》三不中不正,见九二之阳悦而下 从之,而舍上九之正应,所以勿用士之守身居世而 择所从所处,尚监兹哉。
《利涉大川》
《易》卦辞称利涉大川者七,不利涉者一,爻辞称利涉 者二,用涉者一,不可涉者一。《需》《讼》《未济》指坎体而言, 《益》《中孚》指巽体而言,涣指坎巽而言。盖坎为水,有大 川之象,而巽为木,木可为舟楫以济川,故《益》之彖曰“木道乃行”,《中孚》之彖曰“乘木舟虚”,涣之彖曰“乘木有 功”,又舟楫之利实取诸《涣》,正合二体以取象也。《谦》《蛊》 则中爻有《坎》。《同人》《大畜》、则中爻有巽。《颐》之反对、《大过》 方有巽体。五去之远。所以言不可涉。上则变而之对 卦。故“利涉”云。
《易以刑罚著象》
《易》六十四卦,而以刑罚之事著于大象者,凡四焉:《噬 嗑》曰:“先王以明罚敕法。”丰曰:“君子以折狱致刑。”《贲》曰: “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旅》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 不留狱。”《噬嗑》旅上卦为离,《丰》《贲》下卦为离,离,明也,圣 人知刑狱,为人司命,故设卦观象,必以文明为主。
《巽为鱼》
《易》卦所言鱼,皆指巽也。姤卦巽下干上,故九二有鱼, 九四无鱼。井内卦为巽,故二有射鲋之象。《中孚》外卦 为巽,故曰“豚鱼吉。”剥五阴而一阳方,一阴自下生,变 干为姤,其下三爻乃巽体也。二阴生而为《遁》,则六二、 九三、九四乃巽体。三阴生而为《否》,则六三、九四、九五 乃巽体。四阴生而为《观》,则上三爻乃巽体。至五阴为 剥,则㢲始亡,故六五之爻辞曰“贯鱼”,盖指下四爻皆 从巽来,如鱼骈头而贯也。或曰:《说卦》不言巽为鱼,今 何以知之?曰:以类而知,《说卦》所不该者多矣,如长子、 长女、中女、少女,见于震、巽、离、兑中,而坎艮之下不言 为中男为少男之类,他可推也。
《兑为羊》
“兑为羊。”《易》之称羊者凡三卦,《夬》之九四曰:“牵羊悔亡”, 《归妹》之上六曰:“士刲羊无血”,皆《兑》也。《大壮》内外卦为 《震》与《干》,而三爻皆称羊者,自《复》之一阳推而上之,至 二为《临》,则《兑》体已见,故九三曰:“羝羊触藩,羸其角”,言 三阳为《泰》而消《兑》也。自是而阳上进,至于《干》而后已。 “六五丧羊于《易》”,谓九三、九四、六五为《兑》也。上六复触 藩不能退。盖阳方夬决。岂容上兑俨然乎。九四中爻。 亦本《兑》。而云不羸者。赖震阳之壮耳。
《蹇解之险》
《蹇》卦艮下坎上,见险而止,故诸爻皆有蹇难之辞,独 六二重言“蹇蹇。”说者以为六二与九五为正应,如臣 之事君,当以身任国家之责,虽《蹇》之又蹇,亦匪躬以 济之。此解释文义之旨,若寻绎爻画,则有说焉。盖外 卦一坎,诸爻所同。而自六二推之,上承九三,六四又 为坎体,是一卦之中已有二坎也,故重言之。《解卦》“坎 下震上,动而免乎险矣。六三将出险,乃有负乘致寇 之咎,岂非上承九四,六五又为坎乎。坎为舆为盗,既 获出险而复蹈焉,宜其可丑而致戎也。是皆中爻之 义云。
《革卦》
经典义理之说,最为无穷,以故解释传疏,自汉至今, 不可概举,至有一字而数说者,姑以《周易革卦》言之, “巳日乃孚”,革而信之。自王辅嗣以降,大抵谓即日不 孚,巳日乃孚。巳字读如矣音,盖其义亦止如是耳。唯 朱子发读为戊己之己。予昔与易僧昙莹论及此,问 之曰:“或读作己日,如何?”莹曰:“岂唯此也,虽作巳日亦” 有义。乃言曰:“天元十干,自甲至己,然后为庚。庚者,革 也,故己日乃孚,犹云从此而革也。十二辰自子至巳, 六阳数极,则变而之阴,于是为午,故巳日乃孚,犹云 从此而变也。”用是知好奇者欲穿凿附会,固各有说 云。
《坎离阴阳》
坎位正北,当幽阴肃杀之地,其象于《易》为水、为月。董 仲舒所谓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然而 谓之阳。离位正南,当文明赫赫之地,于《易》为日、为父。 仲舒所谓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然而谓 之阴。岂非以阴生于午,阳生于子故邪?司马正云:“天 是阳,而南是阳位,故木亦是阳,所以木正为南正也。 火是地正,亦称北正者,火数二,二地数地,阴主北方, 故火正亦称北正。”究其极挚,颇似难晓,圣人无所云。 古先名儒,以至于今,亦未有论之者。
《六卦有坎》
《易》干《坤》二卦之下,继之以《屯》《蒙》《需》《讼》《师》《比》,六者皆有 坎,圣人防患备险之意深矣。
朱子大全集
《答袁机仲》
“熹数日病中,方得䌷绎所示图书卦画二说,初若茫 然不知所谓,因复以妄作《启蒙》考之,则见其论之之 详,而明者偶未深考,是以致此纷纷多说而愈致疑 耳。”夫以《河图》《洛书》为不足信,自欧阳公以来已有此 说,然终无奈。《顾命》《系辞》《论语》皆有是言,而诸儒所传 二图之说,虽有交互而无乖戾,顺数逆推,纵横曲直, 皆有明法,不可得而破除也。至如《河图》与《易》之天一 至地十者,合而载天地五十有五之数,则固《易》之所 自出也。《洛书》与《洪范》之初一至次九者,合而具九畴 之数,则固《洪范》之所自出也。《系辞》虽不言伏羲受《河 图》以作《易》,然所谓“仰观俯察,近取远取”,安知《河图》非其中之一事耶?大抵圣人制作所由,初无一端,然其 法象之规模,必有最亲切处。如鸿荒之世,天地之间, 阴阳之气,虽各有象,然初未尝有数也。至于《河图》之 出,然后五十有五之数,奇偶生成,粲然可见。此其所 以深发圣人之独智,又非汎然气象之所可得而拟 也。是以仰观俯察,远求近取,至此而后两仪、四象、八 卦之阴阳奇偶可得而言,虽《系辞》所论圣人作《易》之 由者非一,而不害其可得此而后决也。来喻谓熹不 当以大衍之数参乎《河图》《洛书》之数,此亦有说矣。数 之为数,虽各主于一义,然其参伍错综,无所不通,则 有非人之所能为者。其所不合,固不容以强合;其所 必合,则纵横反复,如合符契,亦非人所能强离也。若 于此见得自然契合,不假安排底道理,方知造化功 夫,神妙巧密,直是好笑说不得也。若论《易》文,则自“大 衍之数五十”,至“再扐而后挂”,便接“干之策二百一十 有六”至“可与祐神矣”为一节,是论大衍之数自“天一 至地十”,却连“天数五”至“而行鬼神也”为一节,是论《河 图》五十五之数。今其文间断差错,不相连接,舛误甚 明。伊川先生已尝厘正《启蒙》虽依此写,而不曾推论 其所以然者,故览者不之察耳。至于卦画之论,反复 来谕,于熹之说,亦多未究其底蕴。且如所论两仪,有 曰“干之画奇,坤之画偶”,只此“乾坤”二字,便未稳当,盖 仪匹也。两仪如今俗语所谓一双一对云尔。自此再 变至生第三画,八卦已成,方有乾坤之名。当为一画 之时,方有一奇一偶,只可谓之阴阳,未得谓之乾坤 也来喻又曰:“以二画增至四画为二奇二偶,又于四 画之上各增一奇一偶而为八卦。”此亦是于熹图中 所说发生次第有所未明,而有此语。盖四象第一画, 本只是前《两仪图》之一奇一偶,缘此一奇一偶之上 各生一奇一偶,是以分而为四,而初画之一奇一偶, 亦随之而分为四段耳,非是以二画增成四画,又以 四画增成八画也。此一节正是前所谓自然契合,不 假安排之妙。孔子而后千载不传,至康节先生始得 其说,然犹不肯大段说破,盖《易》之心髓全在此处,不 敢容易轻说,其意非偶然也。来喻又曰:“不知阴阳二 物,果可分老少而为四象乎?”此恐亦考之未熟之过。 夫老少于经固无明文,然揲蓍之法,三变之中挂扐 四,以奇偶分之,然后爻之阴阳可得而辨,又于其中 各以老少分之,然后爻之变与不变可得而分。《经》所 谓用九用六者,正谓此也。若其无此,则终日揲蓍,不 知合得何卦,正使得卦,不知当用何爻,安得以为后 世之臆说而弃之乎?又详所论,直以天地为两仪,而 “天生神物”以下四者为四象,此尤非是。大抵曰仪,曰 象,曰卦,皆是指画而言。故曰:“《易》有太极,而生两仪、四 象、八卦。”又曰:“《易》有四象,而示人以卦爻吉凶。”若如所 论,则是先有太极、两仪、四象,然后圣人以画八卦。而 两仪、四象、八卦、“三物”,各是一种面貌,全然相接不著 矣。此乃《易》之纲领,如法律之有名例,不可以毫发差。 熹之所见,判然甚明,更无疑惑,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如其未然,幸复有以见教也。
又
《邵子》曰:“太极既分,两仪立矣。”
此下四节通论伏羲六十四卦圆图。此一节以第一爻而言,左一奇为阳,右一偶为阴,所谓“两仪” 者也。今此一奇为左三十二卦之初爻,一偶为右三十二卦之初爻,乃以累变而分,非本即有此六十四段也。后仿此。
阳上交于阴,阴下交于阳,而四象生矣。
此一节,以第一爻生第二爻而言也。阳下之半上交于阴上之半,则生阴中第二爻之一奇一偶,而为少阳太阴矣。阴上之半下交于阳下之半,则生阳中第二爻之一奇一偶,而为太阳少阴矣。所谓“两仪生四象” 者也。太阳一奇今分为左上十六卦之第二爻,少阴一偶今分为右下十六卦之第二爻。少阳太阴,其分放此。而初爻之二亦分为四矣。
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 于刚,而生地之四象。
此一节以第二爻生第三爻言也。阳谓太阳,“阴” 谓太阴,“刚” 谓少阳,“柔” 谓少阴。太阳之下半,交于太阴之下半,则生太阴中第三爻之一奇一偶,而为艮为《坤》矣。太阴之上半,交于太阳之下半,则生太阳中第三爻之一奇一偶,而为干为《兑》矣。少阳之上半,交于少阴之下半,则生少阴中第三爻之一奇一偶,而为离为震矣。少阴之下半,交于少阳之上半,则生少阳中第三爻之一奇一偶,而为巽为坎矣。此所谓“四象生八卦” 也。干一奇,今分为八卦之第三爻;《坤》一偶,今分为八卦之第三爻。馀皆仿此。而初爻二爻之四,今又分而为八矣。干兑艮《坤》生于二太,故为天之四象。离震巽坎生于二少,故为地之四象。
“八卦相错”而后“万物生焉
“一卦之上各加八卦,以相间错,则六十四卦成矣。” 然第三爻之相交,则生第四爻之一奇一偶,于是一奇一偶各为四卦之第四爻,而下三爻亦分为十六矣。第四爻又相交,则生第五爻之一奇一偶,于是一奇一偶各为二卦之第五爻,而下四爻亦分而为三十二矣。第五爻又相交,则生第六爻之一奇一偶,则一奇一偶,各为一卦之第六爻,而下五爻亦分为六十四矣。盖八卦相乘为六十四,而自三画以上三加一倍,以至六画,则三画者亦加二倍,而卦体横分,亦为六十四矣。其数殊涂,不约而会,如合符节,不差毫厘,正是《易》之妙处。
此来教所引卲氏先生说也。今子细辨析奉呈,幸详 考之,方可见其曲折,未遽可轻议也。然此已是就六 十四卦已成之后言之,故其先后多寡,有难著语处, 乍看极费分疏,猝然晓会不得。若要见得圣人作《易》 根原直截分明,却不如且看卷首横图,自始初只有 两画时,渐次看起,以至生满六画之后,其先后多寡 既有次第,而位置分明,不费辞说。于此看得,方见六 十四卦全是天理,自然挨排出来。圣人只是见得分 明,便作依本画出,元不曾用一毫智力添助。盖本不 烦智力之助,亦不容智力得以助于其间也。及至卦 成之后,逆顺纵横,都成义理,千般万种,其妙无穷,却 在人看得如何,而各因所见为说。虽若各不相资,而 实未尝相悖也。盖自初未有画时,说到六画满处者, 卲子所谓“先天之学”也。卦成之后,各因一义推说,卲 子所谓“后天之学”也。今来喻所引《系辞》《说卦》三才六 位之说,即所谓后天者也。先天后天既各自为一义, 而后天说中取义又多不同,彼此自不相妨,不可执 一而废百也。若执此说,必谓圣人初画卦时只见一 个三才,便更不问事由,一连便扫出三画以拟其象, 画成之后,子细看来,见使不得,又旋划擘添出后一 半截,此则全是私意,杜撰补接,岂复更有《易》耶?来喻 条目尚多,然其大节目不过如此。今但于此看破,则 其馀小小未合处,自当迎刃而解矣。故今不复悉辨, 以浼高明。伏幸财察。
又
来教疑《河图》《洛书》是后人伪作。
熹切谓“生于今世,而读古人之书,所以能别其真伪 者,一则以其义理之所当否而知之,二则以其左验 之异同而质之,未有舍此两涂而能直以臆度悬断 之者也。”熹于世传《河图》《洛书》之旧,所以不敢不信者, 正以其义理不悖而证验不差尔。来教必以为伪,则 未见有以指其义理之缪、证验之差也,而直欲以臆 “度悬断之,此熹之所以未敢曲从而不得不辨也。而 况今日之论,且欲因象数之位置往来,以见天地阴 阳之造化,吉凶消长之本原,苟于此未明,则固未暇 别寻证据。今乃全不寻其义理,亦未至明有证据,而 徒然为此无益之辨,是不议于室而噪于门,不味其 腴而咬其骨也。政使辨得二图真伪”,端的不差,亦无 所用,又况未必是乎?愿且置此,而于熹所推二图之 说少加意焉,则虽未必便是真图,然于象数本原,亦 当略见意味,有欢喜处,而图之真伪,将不辨而自明 矣。
来教疑先天后天之说
据卲氏说,“先天者,伏羲所画之《易》也;后天者,文王所 演之《易》也。伏羲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 数,而天地万物之理,阴阳始终之变具焉。文王之《易》, 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为作传者是也。”孔子既因文 王之《易》以作传,则其所论,固当专以文王之《易》为主, 然不推本伏羲作《易》画卦之所由,则学者必将误认 文王所演之《易》,便为伏羲始画之《易》,只从中半说起, 不识向上根原矣。故《十翼》之中,如八卦成列,因而重 之太极、两仪、四象、“八卦”,而天地、“山”、“泽”、“雷”、风、水、火之类, 皆本伏羲画卦之意。而今新书原卦画一篇,亦分两 仪,伏羲在前,文王在后。必欲知圣人作《易》之本,则当 考伏羲之画;若只欲知今《易》书文义,则但求之文王 之经、孔子之传足矣。两者初不相妨,而亦不可以相 杂。来教乃谓“专为卲氏解释,而于《易经》无所折衷”,则 恐考之有未详也。
来教谓“七八九六不可为四象。”
“四象”之名,所包甚广,大抵须以两画相重、四位成列 者为正,而一二三四者,其位之次也;七八九六者,其 数之实也。其以阴阳刚柔分之者,合天地而言也;其 以阴阳太少分之者,专以天道而言也。若专以地道 言之,则刚柔又自有太少矣。推而广之,纵横错综,凡 是一物,无不各有四者之象,不但此数者而已矣。此 “乃天地之间自然道理,未画之前,先有此象此数,然 后圣人画卦时,依样画出。揲蓍者,又随其所得挂扐 过揲之数以合焉,非是元无实体,而画卦揲蓍之际, 旋次安排出来也。”来喻于此,见得未明,徒劳辨说。切 恐且当先向未画前,识得元有个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底骨子,方有商量,今未须遽立论也。用九、用六之 文固在卦成之后,而用九、用六之理,乃在卦成之前, 亦是此理。但见得实体分明,则自然触处通透,不劳 辨说矣。至谓“一八九六乃揲蓍者所为,而非圣人之 法”,此说尤不难晓。今且说揲蓍之法出于圣人耶?出 于后世耶?若据《大传》,则是出于圣人无疑。而当是之 时,若无七八、九、六,则亦无所取决以见其爻之阴阳 动静矣,亦何以揲蓍为哉!此事前书辨之已详,非熹 之创见新说,更请熟玩,当自见之,今不复缕缕也。来 喻又云:“《系辞》本只是四象生八卦,今又倍之,两其四 象而生八卦之一”,此数字不可晓然,想不足深辨。请 且于前所谓实体者验之,庶乎其有得也。
《来教疑》四爻、五爻者无所主名。
一画为仪,二画为象,三画为卦,则八卦备矣。此上若 旋次各加阴阳一画,则积至三重再成八卦者,八方 有六十四卦之名,若径以八卦遍就加乎一卦之上, 则亦如其位而得名焉。方其四画五画之时,未成外 卦,故不得而名之耳。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亦是画卦 之时已有此名。至“揲蓍求之”,则九变而得贞,又九变 而得悔,又是后一段事,亦如前所论七、八、九、六云尔, 非谓必“揲蓍”然后始有“贞悔”之名也。大抵《新书》所论 卦位,与《系辞》《说卦》容有异同。至论揲蓍,则只本《系辞》, 何由别有他说?如此等处,至为浅近。而今为说乃如 此切,恐考之殊未详也。
来教引伊川先生说《重卦》之由。
重卦之由,不但伊川先生之说如此,盖《大传》亦云:“八 卦成列,因而重之”矣。但八卦所以成列,乃是从太极、 两仪、四象渐次生出,以至于此。画成之后,方见其有 三才之象,非圣人因见三才,遂以己意思惟而连画 三爻以象之也。“因而重之”,亦是因八卦之已成,各就 上面节次生出。若旋生逐爻,则更加三变,方成六十 四卦。若并生全卦,则只用一变便成六十四卦。虽有 迟速之不同,然皆自然渐次生出,各有行列次第。画 成之后,然后见其可尽天下之变。不是圣人见下三 爻不足以尽天下之变,然后别生计较,又并画上三 爻以尽之也。此等皆是作《易》妙处。方其画时,虽是圣 人,亦不自知里面有许多巧妙奇特,直是要人细心 体认。不可草草立说也。
“以上五条,鄙意颠倒,无复馀蕴矣。然此非熹之说,乃康节之说;非康节之说,乃希夷之说;非希夷之说,乃孔子之说。但当日诸儒既失其传,而方外之流,阴相付受,以为丹灶之术。至于希夷、康节,乃反之于《易》,而后其说始得复明于世。然与见今《周易》次第行列多不同者,故闻者创见,多不能晓而不之信。只据目今见行《周易》,缘文生义,穿凿破碎,有不胜其杜撰者” ,此《启蒙》之书所为作也。若其习闻易晓,人人皆能领略,则又何必更著此书,以为屋下之屋、床上之床哉!更愿高明毋以为熹之说而忽之,姑且虚心逊志以求其通晓,未可好高立异而轻索其瑕疵也。玩之久熟,浃洽于心,则天地变化之神,阴阳消长之妙,自然了于心目之间,而其可惊可喜,可笑可乐,必有不自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言之不尽,偶得小诗,以寄鄙怀曰:“忽然半夜一声雷,万户千门次第开。若识无心涵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说得太郎当了,只少个拄杖卓一下,便是一回普说矣。” 狂妄僭率,幸勿鄙诮也。
又
伏承别纸诲谕谆悉。及示新论,尤荷不鄙。但区区之 说,前此已悉陈之,而前后累蒙排摈挥斥,亦已不遗 馀力矣。今复下喻,使罄其说,顾亦何以异于前日耶? 然既辱开之使言,则又不敢嘿嘿。然其大者未易遽 论,姑即来教一二浅者质之。夫谓“温厚之气盛于东 南,严凝之气盛于西北”者,《礼》家之说也。谓阳生于子, “于卦为《复》;阴生于午,于卦为《姤》”者,历家之说也;谓“巽 位东南,乾位西北”者,《说卦》之说也。此三家者各为一 说,而礼家、历家之言犹可相通。至于《说卦》,则其卦位 自为一说,而与彼二者不相谋矣。今来教乃欲合而 一之,而其间又有一说之中自相乖戾者,此熹所以 不能无疑也。夫谓东南以一阴已生而为阴柔之位, 西北以一阳已生而为阳刚之位,则是阳之盛于春 夏者不得为阳,阴之盛于秋冬者不得为阴,而反以 其始生之微者为主也。谓一阴生于东南,一阳生于 西北,则是阴不生于正南,午位之遇而淫于东;阳不 生于正北,子位之复而旅于西也;谓《巽》以一阴之生 而位乎东南,则干者岂一阳之生而位于西北乎?况 《说卦》之本文,于巽则但取其洁齐,于干则但取其战 而已,而未尝有一阴一阳始生之说也。凡此崎岖反 复,终不可通,不若直以阳刚为仁,阴柔为义之明白 而简易也。盖如此则发生为仁,肃杀为义,三家之说 皆无所牾。肃杀虽似乎刚,然实天地收敛退藏之气, 自不妨其为阴柔也。来教又论黑白之位,尤不可晓然其图亦非古法,但今欲易晓,且为此以寓之耳。《干》 则三位皆白,三阳之象也;《兑》则下二白而上一黑,下 二阳而上一阴也;《离》则上下二白而中一黑,上下二 阳而中一阴也;《震》则下一白而上二黑,下一阳而上 二阴也;《巽》之下一黑而上二白,《坎》之上下“二黑而中 一白,艮之下二黑而上一白,《坤》之三黑”,皆其三爻,阴 阳之象也。盖干兑离震之初爻皆白,巽坎艮坤之初 爻皆黑,四卦相间,两仪之象也。干兑巽坎之中爻皆 白,离震艮坤之中爻皆黑,两卦相间,四象之象也。干 离巽艮之上爻皆白,兑震坎坤之上爻皆黑,一卦相 间,八卦之象也。岂有震坎“皆黑而如坤,巽离皆白而 如干之理乎?此恐画图之误,不然,则明者察之有未 审也。”凡此乃《易》中至浅、至近而易见者,契丈犹未之 尽,而况其体大而义深者,又安可容易轻忽而遽加 诋诮乎?此熹所以不敢索言,盖恐其不足以解左右 者之惑而益其过也。幸试详之。若熹所言略有可信, 则愿继此以进、不敢吝也。
“又读来书,以为不可以仁义礼智分四时,此亦似太草草矣。夫五行、五常、五方、四时之相配,其为理甚明,而为说甚久,非熹独于今日创为此论也。凡此之类,切恐高明考之未详,思之未审,而卒然立论,轻肆诋诃,是以前此区区所怀,不欲尽吐于老丈之前者尚多” ,此其为𫍙𫍙之声音颜色大矣!若欲实求义理之“归,恐当去此而虚以受人,庶几乎其有得也。” 僭易皇恐。熹又禀。
又
《干》于文王八卦之位在西北,于十二卦之位在东南, 《坤》于文王八卦之位在西南,于十二卦之位在西北。 故今图子列文王八卦于内,而布十二卦于外,以见 彼此位置,迥然不同,虽有善辨者,不能合而一之也。 然十二卦之说可晓,而八卦之说难明。可晓者当推, 难明者当阙。按图以观,则可见矣。
“论十二卦,则阳始于子而终于巳,阴始于午而终于 亥。论四时之气,则阳始于寅而终于未,阴始于申而 终于丑。”此一说虽若小差,而所争不过二位。盖子位 一阳虽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则三阳之生方 出地上,而温厚之气从此始焉。巳位《乾卦》,六阳虽极 而温厚之气未终,故午位一阴虽生而未害于阳,必 至未位《遁卦》,而后温厚之气始尽也。其午位,阴已生, 而严凝之气及申方始。亥位六阴虽极,而严凝之气 至丑方尽。义亦仿此。盖地中之气难见,而地上之气 易识,故周人以建子为正。虽得天统,而孔子之论为 邦,乃以夏时为正,盖取其阴阳始终之著明也。按图 以推,其说可见。
《来喻》,谓《坤》之上六,阳气已生。〈其位在亥〉《干》之上九,阴气已 生。〈其位在巳〉以《剥》上九“硕果不食,十月为阳月”之义推之, 则《剥》卦上九之阳方尽,而变为纯坤之时,《坤》卦下爻 已有阳气生于其中矣。但一日之内,一画之中,方长 得三十分之一,必积之一月,然后始满一画而为复, 方是一阳之生耳。《夬》之一阴为干为遇,义亦同此。
《来喻》虽有是说,而未详密,故为推之如此。
盖论其始生之微,固已可名于阴阳,然便以此为阴 阳之限,则其方盛者未替,而所占不啻卦内六分之 五;方生者甚微,而所占未及卦内六分之一;所以未 可截自此处,而分阴阳也。此乃十二卦中之一义,与 《复遇》之说,理本不殊。但数变之后,方说得到。此不可 搀先辊说,乱了正意耳!
来喻,又谓“冬春为阳,夏秋为阴”,以文王八卦论之,则 自西北之干以至东方之震,皆父与三男之位也;自 东南之巽以至西方之兑,皆母与三女之位也。故《坤》 《蹇》《解卦》之《彖辞》,皆以东北为阳方,西南为阴方。然则 谓冬春为阳,夏秋为阴,亦是一说。但《说卦》又以干为 西北,则阴有不尽乎西;以巽为东南,则阳有不尽乎 东。又与三卦《彖》辞小不同。
此亦以来书之说推之;而《说卦》之文,适与《彖》辞相为表里,亦足以见此图之出于文王也。
但此自是一说。与他家说。如十二卦之类。各不相通 尔。
来喻以东南之温厚为仁,西北之严凝为义,此《乡饮 酒义》之言也。然本其言,虽分仁义而无阴阳柔刚之 别,但于其后复有“阳气发于东方”之说,则固以仁为 属乎阳,而义之当属乎阴,从可推矣。来喻乃不察此, 而必欲以仁为柔,以义为刚,此既失之,而又病夫柔 之不可属乎阳,刚之不可属乎阴也,于是强以温厚 为柔,严凝为刚,又移北之阴以就南,而使主乎仁之 柔;移南之阳以就北而使主乎义之刚。其于方位气 候悉反易之,而其所以为说者,率皆参差乖迕而不 可合。又使东北之为阳,西南之为阴,亦皆得其半而 失其半。愚于《图子》已具见其失矣。盖尝论之,“阳主进 而阴主退,阳主息而阴主消。进而息”者其气强,退而 消者其气弱。此阴阳之所以为柔刚也。阳刚温厚,居东南,主春夏,而以作长为事。阴柔严凝,居西北,主秋 冬,而以敛藏为事。作长为生,敛藏为杀。此刚柔之所 以为仁义也。以此观之,则阴阳刚柔仁义之位,岂不 晓然?而彼扬子云之所谓“于仁也柔,于义也刚”者,乃 自其用处之末流言之,盖亦所谓“阳中之阴,阴中之 阳”,固不妨自为一义,但不可以杂乎此而论之尔。向 日妙湛盖尝面禀《易》中卦位义理层数甚多,自有次 第,逐层各是一个体面,不可牵强合为一说。学者须 是旋次理会。理会上层之时,未要搅动下层,直待理 会得上层都透彻了,又却轻轻揭起下层理会将去, 当时虽有迟钝不快人意,然积累之久,层层都了,却 自见得许多条理,千差万别,各有归著,岂不快哉!若 不问浅深,不分前后,辊成一块,合成一说,则彼此相 妨,令人分疏不下,徒自纷纷成卤莽矣。此是平生读 书已试之效,不但读《易》为然也。
前书所论仁义礼智,分属五行四时,此是先儒旧说, 未可轻诋。今者来书虽不及之,然此大义也。或恐前 书有所未尽,不可不究其说。盖天地之间,一气而已, 分阴分阳,便是两物哉!阳为仁而阴为义,然阴阳又 各分而为二,故阳之初为木,为春、为仁;阳之盛为火, 为夏、为礼;阴之初,为金,为秋、为义;阴之极,为水,为冬、 “为智。”盖仁之恻隐方自中出,而礼之恭敬则已尽发 于外;义之羞恶方自外入,而智之是非则已全伏于 中。故其象类如此,非是假合附会,若能默会于心,便 自可见。“元亨利贞”,其理亦然。《文言》取类,尤为明白,非 区区今日之臆说也。五行之中,四者既各有所属,而 土居中宫,为四行之地,四时之主,在人则为信,为真 实之义,而为四德之中众善之主也。
五声五色。五味,五臭,五藏,五虫,其分仿此。
盖“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贯彻,初无间隔。若不见 得,则虽生于天地间而不知所以为天地之理;虽有 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为人之理矣。故此一义切 于吾身,比前数段尤为要紧,非但小小节目而已也。”
又
“垂喻《易说》,又见讲学不倦,下问不能”之盛美,尤切钦 仰。已悉鄙意,别纸具呈矣。此但《易》中卦画阴阳之分 位耳,未是吾人切身之事。万一愚见未合盛意,可且 置之,而更别向里寻求,恐合自有紧切用功处也。
又
再辱垂喻,具悉尊旨。然细观本末,初无所争,只因武 陵旧图,“仁”“义”两字,偶失照管,致有交互,其失甚微。后 来既觉“仁”字去西北方不得,“义”字去东南方不得,即 当就此分明改正,便无一事。顾乃护其所短,而欲多 方作计,移换“阴”“阳”“刚”“柔”四字,以盖其失,所以竞辨纷 纭,以至于今而不能定也。盖始者先以文王八卦为 说,而谓“一阴生于《巽》,一阳生于干”,则既非《说卦》本意 矣。其以二阳纯干之方为一阳始生之地,则又为乖 剌之甚者。及既知之,而又以十二卦为说,则谓一阳 生于《干》之上九,一阴生于《坤》之上六。遂移北方之阴 柔以就南,使之带回“仁”字于西南而不失其为阴柔; 移南方之阳刚以归北,使之带回“义”字于东北,而不 失其阳刚,则亦巧矣。然其所移动者凡二方,而六辰 六卦例皆失其旧主,又更改却古来阴阳界限,盖不 胜其烦扰。而其所欲迁就之意,乃不过仅得其半而 失其半。盖北方虽曰严凝,而东方已为温厚;南方虽 曰温厚,而西方已为严凝也。是此则非惟不足以救 旧图一时之失,而其“耻过作非,故为穿凿之咎,反有 甚于前日者,恐高明于此,急于求胜,未及深致思也。 欲究其说,以开盛意,又念空言缴绕,难晓易差,不免 画成一图,先列定位,而后别以旧图之失。及今者两 次所论之意,随事贴说,有不尽者,则又详言别为数 条,以附于后。切望虚心平气,细考而徐思之。”若能于 此翻然悔悟,先取旧图分明改正“仁义”二字,却将今 所移易“阴阳”刚柔等字,一切发回元来去处。如熹新 图之本位,则易简圆成,不费词说,而三才五行,天理 人事已各得其所矣。至于文王八卦,则熹尝以卦画 求之,纵横反复,竟不能得其所以安排之意,是以畏 惧不敢妄为之说,非以为文王后天之学“而忽之也。” 夫文王性与天合,乃生知之大圣,而后天之学方根 求其说而不得,熹虽至愚,亦安敢有忽之之心耶?但 如来书所论,则不过是因其已定之位、已成之说而 应和赞叹之尔。若使文王之意止于如此,则熹固已 识之,不待深思而犹病其未得矣。故尝窃谓高明之 于此图,尊之虽至,信之虽笃,而所以知之则恐有不 如熹之深者。此又未易以言语道也。至于邵氏以此 图为文王之学,虽无所考,然《说卦》以此列于“天地定 位”,“雷以动之”两节之后,而其布置之法迥然不同,则 邵氏分之以属于伏羲、文王,恐亦不为无理。但未晓 其根源,则姑阙之以俟知者,亦无甚害,不必卓然肆 意立论而轻排之也。又谓“一奇一偶不能生四象,而 二奇二偶不能生八卦”,则此一图极为易晓,又不知老丈平时作何看,而今日犹有此疑也。盖其初生之 一奇一偶,则两仪也。一奇之上又生一奇一偶,则为 二画者二,而谓之太阳少阴矣。一偶之上亦生一奇 一偶,则亦为二画者二,而谓之少阳太阴矣。此所谓 四象者也。〈四象成则两仪亦分为四〉太阳奇画之上,又生一奇一 偶,则为上爻者三,而谓之“《干》《兑》”矣。〈馀六条准此〉此则所谓 “八卦”者也。〈八卦成则两仪四象皆分为八〉是皆自然而生,瀵涌而出, 不假智力,不犯手势,而天地之文,万事之理,莫不毕 具。乃不谓之“画前之《易》”,谓之何哉?仆之前书,固已自 谓非是古有此图,只是今日以意为之写出奇偶相 生次第,令人易晓矣。其曰《画前之易》,乃谓未画之前 已有此理,而特假手于聪明神武之人以发其秘,非 谓画前已有此图,画后方有八卦也。此是《易》中第一 义。若不识此而欲言《易》,何异“举无纲之网,挈无领之 裘”,直是无着力处。此可为知者道也。目疾殊甚,不能 亲书,切幸深照。
第四画者,以八卦为太极,而复生之两仪也;第五画者,八卦之四象也;第六画者,八卦之八卦也。再看来书有此一项,此书未答,故复及之。熹又禀。
又
《易说》,不知尊意看得如何?前书所云“二方六卦六辰, 皆失其所与得失半”之说,后来思之,亦有未尽。盖徙 阳于北,使阳失其位而夺阴之位;徙阴于南,使阴失 其位而夺阳之位。二方固已病矣。东方虽得仍旧为 阳,然其温厚之仁,不得南与同类相合,而使强附于 北方严凝之义。不则却须改仁为义,以去阴而就阳, 方得宁贴,然又恐无此理,是东方三卦三辰亦失其 所也。西方虽得,仍旧为阴,然其离北附南,与夫改义 为仁,其势亦有所不便,是西方三卦三辰亦失其所 也。盖移此二方,而四方八面十二辰十二卦,一时鬼 乱,无一物得安其性命之情也。前书所禀,殊未及此 之明白详尽也。
又
《易》说已悉,若只如此,则熹固已深晓,不待谆谆之告 矣。所以致疑,正恐高明之见有所未尽,而费力穿凿, 使阴阳不得据其方盛之地,仁义不得保其一德之 全,徒尔纷纭,有损无益尔。今既未蒙省察,执之愈坚, 则区区之愚,尚复何说?切意两家之论各自为家,公 之不能使我为公,犹我之不能使公为我也。不若自 此闭口不谈,各守其说,以俟羲文之出而质正焉。然 以高明之见,自信之笃切,恐羲文复出,亦未肯信其 说也。魏郑公之言,以为望献陵也。若昭陵,则臣固已 见之矣。佛者之言曰:“诸人知处,良遂总知;良遂知处, 诸人不知。”正此之谓矣。世间〈疑阙〉“《吾入身》,在闲处,言之 无益”,此正好从容讲论,以慰穷愁,而枘凿之不合又 如此,是亦深可叹者,而信乎其道之穷矣。
又
《易说》垂示,极荷不鄙。然浅陋之见,前已屡陈至烦诃 斥久矣。今复何敢有言?但详《序说》诸篇,唯是依经说 理,而不惑于诸儒臆说之凿,此为一书要切之旨。今 以篇中之说考之,则如《系辞》《说卦解》两引《礼记》,以“春 作夏长为仁,秋敛冬藏”为义;《说卦解》又独引“温厚之 气,始于东北,盛于东南;严凝之气,始于西南,盛于东 北”,以为仁义之分。此于《经》既有据,又合于理之自然, 真可谓不惑于诸儒臆说之凿矣。但其所以为说,则 又必以为圣人恐《干》止有阳刚而无仁,《坤》止有阴柔 而无义;故必兼三才以为六画,然后能使乾居东北 而为冬春之阳;坤居西南而为夏秋之阴。又必横截 阴阳各为两段,以分仁义之界,然后能使春居东而 为《干》之“仁”,夏居南而为《坤》之“仁”,秋居西而为《坤》之“义”, 冬居北而为《干》之义。
此非本书之词。但以鄙意注解如此。庶览者之易晓耳。
则其割裂补缀,破碎参差,未知于《经》何所据依,而何 以异于诸儒臆说之凿也?又按:文王、孔子皆以干为 西北之卦,艮为东北之卦。顾虽未能洞晓其所以然, 然《经》有明文,不可移易,则已审矣。今乃云“乾位东北”, 则是贬《干》之尊使居艮位,未知使艮却居何处?此又 未知于《经》何所据依,而何以异于诸儒臆说之凿也? 又按:孔子明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是则固以太极 为一,两仪为二,而凡有心有目者皆能识之,不待推 历布算而后可知也。今《太极论》乃曰:“乾坤者,《易》之太 极”,则以是两仪为太极,而又使之自生两仪矣。未知 此于《经》何所据依,而又何以异于诸儒臆说之凿也? 至《系辞解》又谓:“太极者一之所由起”,则是又以为太 极之妙一不足以名之,而其《序》则当且生所起之一, 而后再变乃生两仪矣。此则又未暇论其于《经》有无 据依,是与不是,诸儒臆说之凿,而但以前论参之,已 有大相矛盾者,不审高明之意果何如也?凡此四条, 熹皆不敢辄以为非,以触尊怒;但所未晓,不敢不求 教耳
《答赵提举》
慕向之久。往岁虽辱宠临,而空偬卒迫,不能少款,每 以为恨。近乃窃窥所著《易》《论语》书,又叹其得之之晚, 而不获亲扣名理也。间因虞君转请所疑,初未敢以 姓名自通,而高明不鄙远辱贻书,所以倾倒之意甚 厚。三复以还,感慰亡量,不敢无以报也。盖道体之大 无穷,而于其间文理密察,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 贤之语。道,所以既言“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以形容其 至大,而又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以该悉其至微。 而其指示学者修德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广大”, 而又必曰“尽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则不然,其论 大抵乐浑全而忌剖析,喜高妙而略细微,其于所谓 广大者则似之,而于精微有不察;则其所谓广大者, 亦未易以议其全体之真也。今且以《经》言论之,其所 发明,固不外乎一理,然其所指,则不能无异同之别, 而就其所同之中,盖亦不无宾主亲疏远近之差焉。 如卦之所以八者,以奇偶之三加而成也;而爻之所 以三,则取诸三才之象,而非奇偶所能与。此理之一 而所指之不同者也。四象之说,本为画卦,则当以康 节之说为主,而七八、九、六,东西、南北、水火、金木之类 为客。得其主,则客之亲疏远近,皆即此而可定;不得 其主,而曰“是皆一说”,则我欲同而彼自异,终有不可 得而同者矣。此所指之同,而不能无宾主之分者也, 是皆乐浑全而忌剖析之过也。至于乾坤之纯而不 杂者,圣人所以形容天地之德,而为六十四卦之纲 也。《干》之纯于刚健而不杂,又圣人所以形容天理自 然之全体,而为《坤》之纲也。所以赞其刚健柔顺之全 德,以明圣人体道之妙,学者入德之方者,亦云备矣, 未尝以其偏而少贬之也。至于诸爻,虽或不免于有 戒,然《干》九三之危,以其失中也;其“得无咎”,以其健而 健也。《坤》六五之“元吉”,以其居尊而能下也。上六之“龙 战”,以其太盛而亢阳也。是岂恶干之刚而欲其柔,恶 坤之柔而欲其刚哉?今未察乎其精微之蕴,而遽指 其偏以为当戒,意若有所未足于乾坤而狭小之者, 是不亦喜高妙而略细微之过乎?至于用九、用六,乃 为戒其刚柔之偏者,然亦因其阴变为阳,阳变为阴 之象,而有此戒。如欧阳子之云者,非圣人创意立说 而强为之也。大抵《易》之书本为卜筮而作,故其辞必 根于象数,而非圣人己意之所为;其所劝戒,亦以施 诸筮得此卦此爻之人,而非反以戒夫卦爻者。近世 言《易》者,殊不知此,所以其说虽有义理,而无情意,虽 大儒先生有所不免。比因玩索,偶幸及此,私窃自庆, 以为天启其衷而以语人,人亦未见有深晓者,不知 高明以为何如?旧亦草笔其说,今谩录二卦上呈。其 他文义未莹者,多未能卒业,姑以俟后世之子云耳。 近又尝编一小书,略论象数梗概,并以为献。妄。窃自 谓学《易》而有意于象数之说者,于此不可不知,外此 则不必知也。心之精微。言不能尽。临风引领。驰想增 剧。
又
《易》学未蒙指教,乃有简易之褒,令人踧踖。其书草略, 何足以当此。然此二字在《易》数中,真不可易之妙。近 世说《易》者愈多,而此理愈晦,非见之明,孰能以一言 尽之哉?叹服亡已。近尝略修数处,寻别寄呈。但图书 错综纵横,无不吻合,终有不可得而尽者。信乎天地 之文,非人之私智所能及也。
《与陈丞相书》
窃闻侍祠之诏,至于再三,此盖圣主思见故老,有所 咨询,非独循常备礼之所为。而得林择之书,侧闻丞 相亦有行意,伏惟久去阙庭,不胜忠恋。且以向来尝 欲有言,因循未果,乃复有此机会,诚不可失。计程今 或已在道矣。敌中事不足言,今日之忧,正在精锐销 耎,惯习燕安,庙堂无经远之谋,近列无尽规之义,阿 “谀朋党,贤知伏藏,军政弄于刑臣,邦宪出于豪吏,民 穷兵怨,久不自聊,季孙之忧,恐不在于颛臾也。不审 尊意以为如何?”井伯书云:“廉夫有学《易》之意”,甚善。然 此书难读。今之说者,多是不得圣人本来作经立言 之意,而缘文生义,硬说道理。故虽说得行,而揆以人 情,终无意味。顷来盖常极意研索,亦仅得其一二,而 所未晓者尚多。窃意莫若且读《诗》《书》《论》《孟》之属,言近 指远,而切于学者日用功夫也。抑尝闻之元城刘忠 定公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而不可一日近小 人。”此言极有味。大抵诸郎为学,正当以得师为急,择 友为难耳。
《答李侍郎椿书》
某窃尝闻之,侍郎知《易》学之妙,深造理窟,每恨不得 执经请业。兹辱诲谕,警省多矣。《麻衣易说》,某旧见之, 尝疑其文字言语不类五代、国初时体制,而其义理 尤多浅俗。意恐只是近三五十年以来人,收拾佛老 术数绪馀所造,尝题数语于其后,以俟知者。及去年 至此,见一戴主簿者,名师愈,即今印本卷后跋之。人初亦忘其有此书,但每见其说《易》,专以《麻衣》为宗,而 问其传授来历,则又秘而不言。后乃得其所着他书 观之,则其文体意象,多与所谓《麻衣易说》者相似,而 间亦多有附会假托之谈,以是心始疑其出于此人。 因复遍问邦人,则虽无能言其赝作之实者,然亦无 能知其传授之所从也。用此决知其为此人所造不 疑。然是时其人已老病昏塞,难可深扣,又寻即物故, 遂不复可致诘。但今考其书,则自《麻衣本文》及陈、李、 戴注题,四家之文如出一手,此亦其同出戴氏之一 验,而其义理则于鄙意尤所不能无疑。今以台谕之 及当复试加考订,他日别求教也。程君蓍说亦尝见 之。其人见为进贤令,至此数得通书,恺悌博雅,君子 人也。自别有《易说》,又有田制书近寄印本及所刻《范 伯达丈夫田说》来,今各以一编呈纳,伏幸视至他所 欲教者非一。属以岁凶,郡中多事,留此便人,日久且 草。具此拜禀,早晚别寻便。拜答。
《答赵佐卿》
“所示《易说》,足见玩意之深,不胜叹服。”此经旧亦尝伏 读,然每病其未有入处,乃承见喻,使反复其论,盖久 不知其所以对也。顾厚意不可以终辞,姑以己意略 疏其后,未知当否?惟高明裁之,复有以诲警之,则幸 甚。大抵圣经惟《论》《孟》文词平易而切于日用,读之疑 少而益多。若《易》《春秋》,则尤为隐奥而难知者,是以平 日畏之而不敢轻读也。
《答陆九韶》
近又尝作一《卜筮书》,亦以附呈。盖缘近世说《易》者,于 象数全然阔略,其不然者又太拘滞支离,不可究诘。 故推本圣人经传中说象数,只此数条,以意推之,以 为是足以上究圣人作《易》之本指,下济生人观变玩 占之实用,学《易》者决不可以不知。而凡说象数之过 乎此者,皆可以束之高阁,而不必问矣。不审尊意以 为如何?
《答何镐》
向蒙垂示先大夫《易集义》,得以伏读。窃窥观象玩辞 之意,知前辈求道之勤盖如此,不胜叹仰。顾恨不得 执经门下,躬扣所疑,三复遗篇,徒深感怅。
又
记中所称兼山氏者名“忠孝”,《语录》中载其问疾伊川 之语。然顷见其《易》书溺象数说,去程门甚远,而《尹子》 门人所记则以为忠孝。自党论起,绝迹师门,先生没 不致奠,而问疾之语,亦非忠孝也,然则其人其学亦 可见矣。
《答陈明仲》
示喻读书遗忘,此士友之通患,无药可医,只有少读 深思,令其意味浃洽,当稍见功耳。读《易》亦佳,但经书 难读,而此书为尤难,盖未开卷时,已有一重象数大 概工夫。开卷之后,经文本意又多被先儒硬说杀了, 令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见本来“开物成务”活法。廷老 所传鄙说,正为欲救此弊,但当时草草抄出,未成文 字耳。然试略考之,亦粗见门户梗概。若有他说,则非 吾之所敢闻也。
《答符复》
且读《易传》甚佳,但此书明白而精深,易读而难晓,须 兼《论》《孟》及《诗》《书》明白处读之,乃有味耳。
《答程迥》
示谕曲折,令人慨叹。然今日上下相迫,势亦有不得 已者。故事之从违可否,常在人而不可必,唯审时量 力,从吾所好,为在己而可以无不如志尔。先生研精 于《易》,至有成书,“乐行忧违”,想胸中已有成算,固非晚 学所得而轻议也。
《答张洽》
说《易传》,极有难记当处。盖《经》之文义本自宽平,今传 却太详密,便非本意。所以只举《经》文,则《传》之所言提 挈不起,贯穿不来,须是于《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读之, 方得其极。寻常每欲将紧要处逐项抄出,别写为一 书而未暇。大抵读书求义,宁略毋详,宁疏毋密,始有 馀地也。
《答程洵》
程氏高弟尹公尝为《易传》,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 求之于此足矣,不必旁观他书。盖《语录》或有他人所 记,未必尽得先生意也。又言:“先生践履尽一部易,其 作《传》,只是因而写成,此言尤有味。试更思之,若信得 及试用年岁之功,屏去杂学,致精于此,自当有得。”始 知前日所谓苏、程之室者,无以异于杂薰莸冰炭于 一器之中,欲其芳洁而不污,盖亦难矣。
《答胡季随大时》
《易传》平淡缜密,极好看,然亦极难看。大抵讲学须先 有一入头处,方好下工夫。昨见文叔处所录近文,恐 看得文字未子细,无意味也。不必远求,但看知言是 下多少工夫,不如此散漫泛说,无归宿也。龟山《易》旧 亦有写本,此便不甚的。未暇检寻。奉寄。不知詹丈所举不同者何事,因风详谕,此等处正好商榷也。道理 无形影,唯因事物言语,乃可见得。是非理会极子细, 即道理极精微,古人所谓“物格知至”者,不过是就此 下工夫。近日学者说得太高了,意思都不确实,不曾 见理会得。一书一事,彻头彻尾,东边绰得几句,西边 绰得几句,都不曾贯穿浃洽。此是大病,有志之士尤 不可以不深戒也。
《答胡季随》
“熹杜门,衰病如昔,但觉前日用力泛滥,不甚切己,方 与一二学者力加鞭约,为克己求仁之功,亦粗有得 力处也。《易传》且熟读,未论前圣作《易》本指,且看得程 先生意思,亦大有益,不必更杂看。大抵先儒于《易》之 文义,多不得其纲领,虽多看亦无益。然此一事卒难 尽说,不若且看程《传》道理,却不错也。”所谕文定专治 《春秋》,而于诸书循环诵读,以为学者读书不必彻头 彻尾,此殊不可晓。既曰“文定读《春秋》彻头彻尾”,则吾 人亦岂可不然。且又安知其于它书,少日已尝反复 研究,得其指归,至于老年,然后循环泛读耶?若其不 能,亦是读得《春秋》彻头彻尾有得力处,方始泛读诸 书有归宿处。不然,前辈用心笃实,决“不如今时后生 贪多务得,涉猎无根也。前书鄙论,更望熟究。”其说虽 陋,然却是三四十年身所亲历,今日粗于文义,不至 大段差错之效,恐非一旦卒然立论所可破也。若如 来谕,不能俟其彻头彻尾,乃是欲速好径之尤,此不 可不深省而痛革之也。熹于《论》《孟》《大学》《中庸》一生用 功,粗有成说,然近日读之,一二大节目处,犹有谬误, 不住修削,有时随手,又觉病生。以此观之,此岂易事? 若只恃一时聪明才气,略看一过,便谓事了,岂不轻 脱,自误之甚耶!吕伯恭尝言:“道理无穷,学者先要不 得有自足心。”此至论也,幸试思之。《南轩文集》方编得 略就,便可刊行,最好是奏议文字及往还书中论时 事处,确实痛切,今却未敢编入。异时当以《奏议》自作 一书,而附《论事书尺》于其后,勿令广传。或世俗好恶 稍衰,乃可出之耳。
又
《易传》明白无难看处。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许多道理 散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将作《易》看,即无 意味;须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耳。《诗六义》 本文极明白,而自注疏以来汨之,如将已理之丝重 加棼乱。近世诸老先生亦殊不觉,不知何故如此。中 间有答潘恭叔问,说此甚详,可更扣之,当见曲折。盖 不如此,即六义之名无所用之,当时自不必分别,祇 益纷拏,无补于事也。近修《诗说》,别有一段,今录去,大 概亦与前说相似,恐或可参照耳。学问大头绪固要 商量,而似此支节合理会者亦不为少。未得面论,徒 增耿耿。
《答吕伯恭》
赵卿所刻《尹论》甚精,鄙意却于跋语有疑,不知赵守 扣其说否?盖尹公本是告君子之言,今跋但以诲人 为说,恐不类耳。又云:伊川出《易说》七十馀家,不知伊 川教人果如此周遮否?语次试为扣之为幸。
《答吕伯恭别纸》
新刻小本《易传》,甚佳,但签题不若依官本作《周易》。程 氏传,旧尝有意,凡经解皆当如此,不以“传先乎经”,乃 见尊经之意,汉晋诸儒经注皆如此也。后见朋友说 晁景迂亦有此论,乃知前軰意已及矣。今日又得景 迂语解,亦有好处,大抵北方之学,终是近本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