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七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七十九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八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七十九卷目录

     易经部总论五

      宋朱子大全集答林栗二则 答曹建 答程洵 答郑仲礼 答张敬夫

      答杨元范 答王伯礼 答林熙之 答陈亮 答吴仁杰二则 答王子合三则 答吴宜

      之 答刘君房 答孙自修 答方宾王 答吕祖俭 答赵彦肃二则 答虞大中 答郑

      可学 答王遇 答程可久 又答虞大中 答方士繇 答潘谦之 答李宗思 答李伯

      谏二则 答丘子野 答林久德 答林至 答林彦谋 答江默 揲蓍说 易取象于物

      辨 论林黄中易

      朱子语录易纲领 作易

    经籍典第七十九卷

    易经部总论五

    宋朱子大全集

    《答林栗》

    又见《易图》,深诋邵氏“先天”之说。旧亦尝见其书,然未 晓其所以为说者。高明既斥其短,必已洞见其底蕴 矣。因来并乞数语剖击其谬,又大幸也。

    邵氏先天之说,以鄙见窥之,如井蛙之议沧海而高 明,直以不知而作斥之,则小大之不同量,有不可同 年而语者。此熹之前书所以未敢轻效其愚,而姑少 见其所疑也。示谕邵氏本以发明《易》道,而于《易》无所 发明,熹则以为《易》之与道非有异也,《易》道既明,则《易》 之为书,卦爻象数皆在其中,不待论说而自然可睹。 若曰道明而书不白,则所谓道者恐未为得道之真 也。不审高明之意果如何?其或文予而实不予,则熹 请以邵氏之浅近疏略者言之。盖一图之内,太极、两 仪、四象、八卦,生出次第,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 有序。以至于第四分而为十六,第五分而为三十二, 第六分而为六十四,则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 移,而与前之《三分》言者未尝不吻合也。比之并累三 阳以为《干》,连叠三阴以为《坤》,然后以意交错而成六 子。又先画八卦于内,复画八卦于外,以旋相加,而后 得为六十四卦者,其出于天理之自然,与人为之造 作盖不同矣。况其高深闳阔,精密微妙,又有非熹之 所能言者。今不知察,而遽以“不知而作”诋之,熹恐后 之议今,必亦犹今之议昔者,是以窃为门下惜之,而 不自知其言之僭易。

    《答曹建》

    喜近得蜀本吕与叔先生《易说》,却精约,好看。方此传 写或未见,当转寄也。

    《答程洵》

    来谕及《龟山易传》,传出时已缺,乾坤只有“草槁”数段, 不甚完备。《系辞》三四段,不绝笔,亦不成书。此有写本, 谩附去,然细看亦不甚满人意,不若程《传》之厌饫充 足。

    《答郑仲礼》

    一别二十馀年,不复闻动静,但中间得季随所寄《疑 义》,独贤者之言,偶合鄙意,而厄于众口,不能自伸,初 不知其为谁何,既而乃知改名曲折,甚慰别后之思 也。兹辱惠书,益以为喜。比日春和,远惟德履殊胜。熹 忧患衰朽,中间几有浮湘之便,竟以病懒迂疏,不复 敢出。今又纷纷,度其势终亦难动。每念吾敬夫逝去 之后,不知后来诸贤所讲复如何?比得季随书,又无 复十年前意象矣。岁月易失,岐路易差,无由相聚,痛 相切磨,千里相望,徒有慨叹耳!示喻读《易》之说甚善。 向见敬夫及吕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传》,往往皆无 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 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功夫。“但以卦画经文 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熹盖尝以康节之言求之,而 得其卦画之次第,方知圣人只是见得阴阳自然生 生之象而摹写之,初未尝有意安排也。至于经文,亦 但虚心读之,间略晓其一二,至有不可晓处,则便放 下,不敢穿凿以求必通。如此,却是看得有些意思,亦 尝粗笔其说而未成也。至于画卦揲蓍之法,则又尝 有一书,模印以传,名曰《启蒙》,不知贤者曾见之否?今 以奉寄。试详考之,复以见喻,幸也来喻。所谓“隐”者,岂 非麻衣之流乎?此乃伪书,向来敬夫虽不以其说为 善,然亦误以为真希夷之师说也。其言专说卦画,大 概似是。而其所以为说者,则皆琐碎支离,附会穿凿, 更无足取。如别纸所示数说,恐亦未免此病。此《大学 章句》一本并往,其间虽无元妙奇特之说,然皆是直 说圣门着实用功处。亦幸细观,如有所疑,并以见告不敢不尽所怀也。彼中朋友,今有几人?其趋向成就, 果能不失前人衣钵之传否?向来犹时有往来商订 之益,得以知其疏密。近年遂有不涉思虑言语之意, 虚无象罔,不可捕诘,皆非平日所闻于吾亡友者,不 知何故变得如此,甚可叹也。因便寓此,未能尽所欲 言。正远,千万以时自爱。

    《答张敬夫》

    秦汉诸儒解释文义虽未尽当,然所得亦多。今且就 分数多处论之,则以为得其言而不得其意,予夺之 际,似已平允。若更于此一向刻核过当,却恐意思迫 窄而议论偏颇,反不足以服彼之心。如向来所论之 言,不当言释氏“欲仁”之病矣。大率议论要得气象宽 弘,而其中自有精密透漏不得处,方有馀味。如《易传 序》中说秦、汉以来儒者之弊,及令人看王弼、胡安定、 王介甫《易》之类,亦可见矣。况此《序》下文反复致意,不 一而足,不应犹有安于卑近之嫌也。又所谓“言虽近 而索之无穷,指虽远而操之有要”,自谓此言颇有含 蓄,不审高明以为何如?

    《答杨元范大法》

    承示及新著《易说》,开卷一读,启发已多,属此数日。诸 处书问《萃集》,揆置不下,未及详细。但所略看过处,其 不能无疑者已两三条,如“元亨利贞”,文王本意,只是 大亨而利于正耳。至《彖传》《文言》乃有四德之说,今若 依而释之,则此乾卦只合且以阳气推说,不应于“利” 字遽以阴气佐阳为言。且以一木言之,萌芽则元,华 “叶则亨,枝干坚强则利,子实成熟则贞”,贞则所成之 实,又可种而为元,循环盖无穷也。若但谓“归根复命”, 则亦不见“贞”字之意矣。此须更于天地大化,通体观 察其曲折,未易以尺纸言也。又“大明终始”,乃言圣人 大明乾道之终始,程先生说本如此。但《传》中言之简 略,却是语录中有此意。若云“乾道自”能大明其终始, 殊费言语,卒不成文义也。《大有》卦“亨”“享”二字,据说本 文是一字,故《易》中多互用,如“王用亨于岐山”,亦当为 “享”,如“王用享于帝”之云也。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故 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处不理会,却 枉费了无限辞说牵补而卒不得其本义,亦甚害事 也。非但《易》学,凡经之说,无不如此,独恨早衰,无精力 整顿得耳。“大抵阴阳只是一气,阴气流行即为阳,阳 气凝聚即为阴,非真有二物相对也。”此理甚明,周先 生于《太极图》中已言之矣。

    《答王伯礼洽》

    参以三数之也,伍以五数之也。如云“什伍其民”,如云 “或相什伍”,非直为三与五而已也。盖纪数之法,以三 数之则遇五而齐,以五数之则遇三而会。故《荀子》曰: “窥敌制变,欲伍以参。”注引《韩子》曰:“省同异之言,以知 朋党之分;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又曰:“参之以 比物,伍之以合参。”而《汉书赵广汉传》亦云:“参伍其贾, 以类相准。”皆其义也。《易》所谓“参伍以变”者,盖言或以 参数而变之,或以五数而变之,前后多寡,更相反复, 以不齐而要其齐。如河图、洛书、大衍之数,伏羲文王 之卦,历家之日月五星章蔀纪元,是皆各为一法,不 相依附,而不害其相通者也。综字之义,沙随得之。然 错综自是两事,错者,杂而互之也;综者,条而理之也。 参伍错综,又各自是一事。参伍所以通之,其治之也 简而疏。错综所以极之,其治之也繁而密。

    太极两仪四象。八卦者,伏羲画卦之法也。《说卦》“天地 定位”至“坤以藏之”以前,伏羲所画八卦之位也。“帝出 乎震”以下文王,即伏羲已成之卦而推其义类之词 也。如卦变图“刚来柔进”之类,亦是就卦已成后用意 推说,以此为自彼卦而来耳,非真先有彼卦,而后方 有此卦也。古注说《贲》卦自《泰》卦而来,先儒非之,以为 乾坤合而为泰,岂有泰复变为贲之理。殊不知若论 伏羲画卦,则六十四卦一时俱了,虽乾坤亦无能生 诸卦之理。若如文王孔子之说,则纵横曲直,反复相 生,无所不可。要在看得活,无所拘泥,则无不通耳。 《易》中先儒旧法皆不可废,但互体、五行、纳甲、飞伏之 类,未及致思耳。卦变独于《彖传》之词有用,然旧图亦 未备,顷尝修定,今写去,可就空处填画卦爻,而以《彖 传》考之,则卦所从来皆可见矣。然其间亦有一卦从 数卦而来者,须细考之。可以见《易》中象数无所不通, 不当如今人之拘滞也。

    《答林熙之》

    《易》文言“德不孤”,正是发明大字意思。谓德盛者得之 矣,然与物同亦是此意。试玩“敬义立而与物同”之意, 当得之,恐不可云只是说与物同也。

    《答陈亮》

    近刊伯恭所定《古易》,颇可观,尚未竟,少俟断手即奉 寄,但恐抱膝长啸人不读此等俗生鄙儒文字耳。

    《答吴仁杰》

    “古《易》既画全卦,系以彖辞,又再画本卦,分六爻而系 以爻辞”,似涉重复。且覆卦之法,不知何所考据,近岁林栗侍郎乃有此说,然其法又与所论小异,不知曾 见其书否?渠亦自以为先儒未发之秘,则是古未尝 有是说也。且如所论,以用九为少阳,用六为少阴,如 此则当为用七用八矣,何九六之有乎?此与《启蒙》陋 说。正相南北。不审今当定从何说。因笔。幸见喻也。

    吕伯恭顷尝因晁氏本更定《古易》十二篇,考订颇详。 然据淳于俊之说,便以今王弼《易》为郑康成《易》,尝疑 其未安。今得所示,分别郑、王二本,乃有《归著》,甚善。然 不知别有何证据也?

    《答王子合》

    昨承问及《复卦》之说,如所谕固善,然亦有说。盖阴阳 生杀,固无间断,而亦不容并行。且如人方穷物欲,岂 可便谓其间天理元不间断,而且肆其欲哉!要须穷 欲之心灭息,然后天理乃得萌耳。程夫子所谓“天地 间虽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然其升降生杀之大分 不可无也。”此语最为完备。然阴阳动静,是造化之机 不能相无者,若善恶则有贞妄之分,人当克彼以复 此,然后可耳。至所谓“可识心体”者,则终觉有病。盖穷 理之学,只是要识如何为是,如何为非,事物之来,无 所疑惑耳。非以此心以识一心,然后得为穷理也。曾 子受季孙之赐,无可缘饰,只得做不是,所以后来 须要易了方死。只如此看,多少直截!若谓因仍习俗, 非曾子之为,然则向所谓黾勉周旋者,又岂得为曾 子之为邪!要之一等是错了。不若只如此看,犹“不失 为仁者,《易》辞之过也。”如何如何!

    向来观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易传》云:“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 未睹其旨,近思得之,敢质于先生。愚谓天地之心,生生不已。太极一动,二气运行,互为其根,盖未尝或息,非可以动静言也。其曰“动之端” 云者,指流行之体示之,即生物之原者也。遗书云:“天只是以生为道。” 天地之心固在于生物。然于生处观之,则偏于动而不知动之所以然,非指其端无以见生生之理也,在人则恻隐之心是也。乍见孺子将入井,必有怵惕,恻隐,此心不远,于此察之,庶可见矣。此心虽非心之本体,然始发见在是。故推此心,则廓乎天地之间,无所不爱。人惟汨于欲而不知复,则是心泯然不见,犹穷阴冱蔽,万物归根,生生之理,虽未尝或息,何自见之?一阳微动,生意油然,此复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在学者工夫,则平日涵养,语默作止,须要识得端倪,则心体昭然,可默识矣。故伊川云:“善学者不若于已发之际观之。观于已发,识其未发” ,克己不巳,一旦复之,则造次颠沛,皆见此心之妙,始可以言仁矣。

    所喻“复见天地心”之说,甚善。然此须通动静、阴阳、善 恶观之,见得各是一理,而此意无所不通,始尽其曲 折耳。学者工夫,则只如《易传》所说“知其不善,则速改 以从善”,此是要约处。若说须要识得端倪而心体可 识,则却是添却一事也。鄙见如此,或恐未然。更告谕。 及子晦相见,烦致意,未及奉书。欧阳庆嗣书云,甚赖 “切磨之益,想日有至论也。”

    圣人以此洗心,此字指《蓍》卦之德,六爻之义而言。“洗 心”,言圣人玩此理而默契其妙也。“退藏于密”,但言未 感物之时耳。及其吉凶与民同患,则所用者亦以此 理而已。“其所以知来”者,向之所谓员而神者也。“其所 以观往”者,向之所谓方以知者也。“神武不杀”,言圣人 之不假卜筮而知吉凶也。“是以明于天之道”以下,乃 言教民卜筮之事,而圣人亦未尝不敬而信之以神 明其德也。此章文义只如此。程先生说,或是一时意 到而言,不暇考其文义。今但玩味其意,别看可也。若 牵合经旨,则费力耳。

    《孟子》言性善一章,伊川先生谓性之本,又谓极本穷源之性。明道先生则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 伊川以为本,而明道言其继,何也?窃思伊川之言,只谓性之本然耳。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 不容说,则周子之所谓无极也,不可容言也。若太极,则性之谓也。太极固纯是善,自无极而言,则只可谓之继。《明道》之言,所以发明周子之意也。伊川之意,只是说性之本然,无不善耳,所以为极本穷源之性,与明道之意不相妨。鄙见如此。

    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非谓太极之上别有无极也, 但言太极非有物耳。如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故下 文云:“无极之真,二五之精。”既言无极,则不复别举太 极也。若如今说,则此处岂不欠一太极字耶?人生而 静,静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带却气质了。但生字 已上又不容说,盖此道理未有形见处。故今才说性, 便须带着气质,无能悬空说得。性者“继之者善”,本是 说造化发育之功。明道此处却是就人性发用处说如《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也。伊川 所言“极本穷源之性”,乃是对气质之性而言。其气质 虽善恶不同,然极本穷源而论之,则性未尝不善也。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易即道也,然以变易而得名道者,自然不易之理也。从之者,亦适当之而已,非以此而从彼也。

    《易》之所以变易者,固皆是理之当然。圣人作《易》,则因 其爻象之变,灼见理之所当然者而系之辞,教人以 变易从道之方耳。如干“初则潜、二则见”之类,皆随时 变易以从道之谓也。

    《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 属焉;《坤》,学者之分也,“有诸己之信” 属焉。

    此说大概得之,但《乾坤》皆以性情为言,不当分无形 有形,只可论自然与用力之异耳。

    八卦之位如何

    康节说“伏羲八卦,乾位本在南,坤位本在北。文王重 《易》时,更定此位”,其说甚长,大概近于附会穿凿,故不 曾深留意。然《说卦》所说卦位,竟亦不能使人晓然,且 当阙之,不必强通也。

    《答吴宜之》

    所喻《易说》,诚是大略。然此书体面与他经不同,只得 如此点缀说过,多著言语,便说杀了。先儒注解,非是 不好,只为皆堕此病,故不满人意。中间使欲稍移经 下注文入传中,庶得经文意思更宽,而未有功夫。到 得今病衰如此,更有无限未了底文字,恐为没身之 恨矣!

    《答刘君房》

    所喻,读《易》甚善。此书本为卜筮而作,其言皆依象数 以断吉凶。今其法已不传,诸儒之言象数者例皆穿 凿,言义理者又太汗漫,故其书为难读,此《本义》《启蒙》 所以作也。然《本义》未能成书,而为人窃出,再行模印, 有误观览。《启蒙》本欲学者且就《大传》所言卦画蓍数 推寻,不须过为浮说。而自今观之,如论《河图》《洛书》,亦 未免有剩语。要之此书真是难读,不若《诗》《书》《论》《孟》之 明白而易晓也。此是伪学,见识不审明者以为何如?

    《答孙自修》

    《易传》初以未成书,故不敢出。近觉衰耄,不能复有所 进,颇欲传之其人,而私居无人写得,只有一本不敢 远寄,俟旦夕抄得,却附便奉寄。但近缘伪学禁严,不 敢从人借书吏,故颇费力耳。

    《答方宾王》

    熹前日看所寄《易说》不仔细,书中未敢察察言之。遣 书后,归故居。道间看得两册,始见其底蕴,如言四象 及“先天次第”,皆非康节本旨,其他亦多杜撰。如《九转 图》引魏伯阳《参同契》、张平叔《悟真篇》,尤为无理,亦自 不晓《参同契》中所说道理,可惜用许多工夫却不济 事。大抵《易》之一书最不易读,而今人喜言之,正所谓 “画鬼神”者。殊不知只是瞒得不会底,于自己分上成 得何事,而世人自有晓得者,亦不可得而欺也。熹向 来作《启蒙》,正为见人说得支离,因窃以《易》中所说象 数,圣人所已言者,不过如此。今学《易》者但晓得此数 条,则于《易》略通大体,而象数亦皆有用,此外纷纷皆 不须理会矣。闻己见之,尝试推考,自当见得。其第二 篇论“太极两仪四象”之属尤精。诚得其说,则知圣人 画卦,不假纤毫思虑计度,而所谓“前有《易》者”,信非 虚语也。然此书所论彼书之失,幸勿语人,又生竞辨 区区,但恐老兄或信其说而讲求之,则枉费工夫,故 专附此奉报尔。

    《答吕祖俭》

    所论《易》是圣人模写阴阳造化,此说甚善。但恐于尽 其言处,未免多著道理说杀了耳。此非面论,未易究 竟。然向于《启蒙后》载所述四言数章,说得似已分明, 卒章尤切,不知曾细看否?幸试考之,有所未安,却望 见教也。

    《答赵彦肃》

    《易说》用意甚精,然见却有未安处,似是为说太精,取 义太密,或伤简易之趋,更俟详玩,别奉扣也。

    《易说》用意固甚精密,愚意亦素谓《易》学不可离却象 数,但象数之学,须见得大概总领,方可渐次探寻。今 但如此琐细附合,恐圣人之意本未必尔,虚费功力 也。

    《答虞大中》

    昨承寄示赵仓《易》《论语说》,足浣愁疾。易说简易精密, 不惟鄙意多所未及,警发之深,而近世诸儒说不到 处亦甚多,甚不易。其玩索至此,深恨未得一面扣其 详也。但象数乃作《易》根本,卜筮乃其用处之实,而诸 儒求之不得其要,以至苛细缴绕,令人厌听。今乃一 向屏弃阔略,不复留意,却恐不见制作纲领语意来 历。似亦未甚便也。昨于“《干》《坤》”二卦。略记所疑之一二。 今谩记录呈。幸为详之

    《答郑可学》

    程氏《易传》已甚详细,今《启蒙》所附益者,只是向来卜 筮一节耳,若推广旁通,则离不得彼书也。程先生说 “《易》得其理,则象数在其中”,固是如此。然溯流以观,却 须先见象数的当下落,方说得不走。不然,事无实证, 则虚理易差也。

    《答王遇》

    《易》中先儒旧法皆不可废,但互体、五行、纳甲、飞伏之 类,未及致思耳。卦变独于《彖传》之词有用,然旧图亦 未备,顷尝修定,今写去,可就空处填画卦爻,而以《彖 传》考之,则卦所从来皆可见矣。然其间亦有一卦从 数卦而来者,须细考之,可以见《易》中象数无所不通, 不当如今人之拘滞也。今于图中如此添修,当已明 白矣。

    《答程可久》

    晋公子“贞《屯》悔豫”之占,韦氏旧注固有不通,而“来示” 云云,鄙意亦不能无所疑也。盖以穆姜东宫之占言 之,则所谓《艮》之八者,正指其所当占之爻而言之也。 今云“贞《屯》”、悔、《豫》皆八也,而释之以为指三爻之不变 者而言,则非其当占之爻,而于卦之吉凶无所系矣。 据本文语势,似是得两卦而皆不值老阳、老阴之爻, 故结之曰皆八也,而占之曰“闭而不通,爻无为”也。盖 曰卦体不动,爻无所用占尔。然两卦之中亦有阳爻, 又不为偏言皆八,则此说似亦未安。且东宫之占,说 亦未定,恐或只是遇《艮》卦之六爻不变者,但为“艮其 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之占。史强为之随之 说,以苟悦于姜耳。故传者记史之言,而曰“是谓艮之 随”,明非正法之本然也。然其九三、上九,亦是阳爻,又 似可疑。大抵古书残阙,未易以臆说断。惟占筮之法, 则其象数具存,恐有可以义起者。推而得之,乃所谓 活法。

    《答虞大中》

    用九用六,当从欧阳公为揲蓍变卦之凡例。盖阳爻 百九十二,皆用九而不用七,阴爻百九十二,皆用六 而不用八也。特以乾坤二卦纯阳纯阴而居篇首,故 就此发之,此欧阳公旧说也。而愚又尝因其说而推 之,窃以为凡得干而六爻纯九,得坤而六爻纯六者, 皆当直就此例占其所系之辞,不必更看所变之卦。 《左传》蔡墨所谓干之《坤》曰“见群龙无首”者,可以见其 一隅也。盖“群龙无首”,即《坤》之“牝马先迷”也。“利永贞”,即 干之不言所利也。

    《答方士繇》

    揲法阳爻皆用九而不用七,故于纯阳之卦发此凡 例。凡揲而六爻皆九者,则以此辞占之。“见群龙”,谓值 此六爻皆九也。“无首”,谓阳变而阴也。刚而能柔,故“吉”; 而圣人因之以发明刚而不过为用刚之道也。《左传》 蔡墨云:“在《干》之《坤》曰见群龙无首,吉。”杜注亦如此说 也。

    《答潘谦之》

    《易》说大概得之,但一阴生之卦,本取一阴而遇五阳 之义,今如此说亦佳,但更须子细看,不知能兼此两 意否?萃卦三句是占词,非发明萃聚之意。此是诸儒 说《易》之大病,非圣人系辞焉而明吉凶之意。卜田之 吉占,特以《巽》六四言之。此等处有可解者,有不可解 者,只得虚心玩味,阙其所疑,不可强穿凿也。“成性成 之”者,“性”“成”字义同而用异。“成性”是已成之性,如言成 说成法、成德成事之类。“成之”者,性是成就之意,如言 成己成物之类。神之所为与祐神同,与神德行之神 小异。法象变通,如此说亦得,但不免微有牵合之病 耳。

    《答李宗思》

    来书云:“引《大易》死生之说,程氏语默日月洪𬬻之论。” 熹按此四者之说,初无二致,来书许其三,排其一,不 知何所折衷而云然。然则所许三说,恐未得其本意 也。愚意以为不必更于此理会,且当案圣门下学工 夫求之,久自上达,所谓“未知生,焉知死。”

    《答李伯谏》

    来书云:“圣人体《易》,至于穷神知化,未之或知之妙”,熹 疑此语脉中有病。又云:“生死之际,必不如是之任灭 也。”熹谓“任灭”二字,亦是释氏言之,圣人于死生,固非 任灭,亦初不见任灭之病。更以前段参之。

    至于《易》之为书,因阴阳之变,以形事物之理,大小精 粗,无所不备,尤不可以是内非外,厌动求静之心读 之。鄙意如此,故于来喻,多所未安。

    《答丘子野》

    示喻观玩之别。想已有成说。兹因下问之及。尝窃思 之。敢布左右。盖《易》有象。八卦六爻然后有辞。卦爻之辞《筮》有变。 老阴少阳然后有占。变爻之辞象之变也,在理而未形于事者 也。辞则各因象而指其吉凶,占则又因吾之所值之 辞而决焉,其示人也益以详矣。故君子居而学《易》,则既观象矣,又玩辞以考其所处之当否;“动而诹筮”,则 既观变矣,又玩占以考其所值之吉凶。善而吉者则 行,否而凶者则止。是以动静之间,举无违理,而“自天 祐之”,吉无不利也。盖观者,一见而决;玩者,反复而不 舍之辞也。筮短龟长之说,惟见于左氏元凯之注,理 固有之。但先王制卜筮之法,至严至敬,虚其心以听 于鬼神,专一则应,疑二则差,故《礼》曰:“卜筮不相袭”,盖 为此也。晋献之立骊姬,以理观之,不待卜而不吉可 知。及其卜之不吉也,则亦深切著明已矣。乃不胜其 私意而复筮之,是以私心为主而取必于神明,岂有 感通之理哉?此所以筮之虽吉,而卒不免于凶也。今 不推其所以听于鬼神者之不专不一,而遽欲即此 以校龟筮之短长,恐未免乎《易》其言之责也,理则一 而已矣。其形者则谓之器,其不形者则谓之道,然而 道非器不形,器非道不立。盖阴阳亦器也,而所以阴 阳者,道也。是以一阴一阳,往来不息,而圣人指示以 明道之全体也。此“一阴一阳之谓道”之说也,不审高 明以为然否?

    《答林久德》

    《易说》大概多与《启蒙》相出入,但后数条旁通众说,亦 有功,俟更徐考奉报。然既知其无取,自不必深究。王 辅嗣所谓“纵或复值而义无所取”,此一言切中事理, 中间亦尝有数语,论之后便写寄也。向在玉山道间, 见徐彦章说离为龟,故卜中言龟处皆有离象,如颐 之灵龟,损益十朋之龟,以其卦虽无离而通体似离 也。《颐》六爻,损自二至上,《益》自初至五,此其求之巧矣。 然玩有取龟义,而无取于离损益,则但言其得益之 多,而义亦不复系于龟矣。今乃不论其所以得益之 故,以为求益之方,而必穷其龟之所以自来,亦可谓 枉费心力矣。

    《答林至》

    《易象》说似未条畅。所谓“小过、中孚”,先儒之说,却似未 为过也。

    《答林彦谋》

    所论《正蒙》大旨,则恐失之太容易尔。夫道之极致,物 我固为一矣,然岂独物我之间验之?盖天地鬼神,幽 明隐显,本末精粗,无不通贯而为一也。《正蒙》之旨诚 不外是,然圣贤言之则已多矣,《正蒙》之作,复何为乎? 恐须反复研究其说,求其所以一者而合之。于其所 谓一者,必铢铢而较之,至于钧而必合;寸寸而度之, 至于丈而不差,然后为得也。《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 将以反说约也,正为是尔。今学之未博,说之未详,而 遽欲一言探其极致,则是铢两未分而臆料钧石,分 寸不辨而目计丈引,不惟精粗二致,大小殊观,非所 谓一以贯之者。愚恐小差积而大谬生,所谓钧石丈 引者不得其真矣。

    《答江默》

    示及《易说》等书,实不晓所谓,不敢开卷。累承喻及,必 欲见强,使同其说,隐之于心,有未能安者,遂不敢奉 报。今承见语,欲成书而不出姓名,以避近名之讥,此 与掩耳偷铃之见何异?不知贤者所见,何故日见邪 僻至于如此?夫天下之理,唯其是而已。若是,则出名 何害?若不是,则不出姓名何益?若如所论,“乾坤”二字, 乃是将一部《周易》从头鹘突了,岂能使《易》通著明乎? 若曰“人人亲三圣而师之”,此尤不揆之言。如所说“干 坤”字义,恐自家未梦见三圣在,如何敢开此大口耶? 元书谨用封纳,拙直之言,尽于此书,今后不复敢闻 命矣。千万见察。

    所示经说,《孟子》大义颇佳,其间亦有少未合处,徐议 未晚也。但《易》说愈见乖戾,三复骇然。因复慨念乡里 朋友,清素朴实,刻意读书,无世间种种病痛,未有如 德功者。所以平日私心常窃爱慕,思有以补万分者。 亦荷德功不鄙,三数年来,虽所论不合,加以鄙性浅 狭,讥诮排斥,无所不至,而下问之意,愈勤不懈。此在 “他人亦岂能及。然自顷至今,为日愈久,而所执愈坚, 所见愈僻,孜孜矻矻,日夜穷忙,不暇平心和气,参合 彼己异同之说,反复论难,以求至当之归,而专徇己 意,竞出新奇,以求己说之胜,以至于展转支离,日益 乖张而不悟,不知用心错误,何故至此,使人更不可 晓,但窃叹恨而已。今且据来示,而举”其一二言之。如 既曰“乾健也”,而又曰“能体其健之谓干”,若干本是健, 即别无体此健者。若更要体得此健,方谓之干,则是 干在健外,以此合彼,而后谓之“干”也。又如“群龙无首”, 乃用程传《无妄》六二之说,虽于理不谬,然安顿不是 地头,全然不是文理,又且岐而为二,互相矛盾。盖干 为万物之始,故天下之物无不资之以始。但其六爻 有时而皆变,故有“群龙无首”之象。而君子体之,则当 谦恭卑顺,不敢为天下先耳,非谓可天德而不可为 首也,又非谓“干不为首”也,可天德而不可为首,不成 文理,无可言者。若曰“干不为首”,则万物何所资始,而 又谁使为之首乎?且程《传》之说,为人不可以私意造始,故为之戒耳。若干之为始,乃是天理自然,非若人 有形体心思,而能以私意造始也。此二说者,其失甚 不难见。原其所以失之,大抵只是日前佛学元妙之 见尚在,故以理为外,以事为粗,而必以心法为主。然 又苦其与《大易》体面不同,须至杜撰捏合,所以欲高 而反下,欲密而反疏耳。此是义理本原大差谬处。不 但文义之失,在今日德功病痛尚是第二义,却是“日 用之间,自己分上,更不曾实下工夫,而穷日夜之力, 以为穿凿附会之计”,此是莫大之害。正使撰得,都是 无用处,不得力,况其乖戾日甚一日,岂不枉费工夫, 虚度光阴,不惟无益,而反有害乎?

    《揲蓍说》

    “蓍,凡四十有九,信手中分,各置一手,以象两仪,而挂 右手一策于左手小指之间,以象三才;遂以四揲左 手之策以象四时,而归其馀数于左手第四指间,以 象闰;又以四揲右手之策,而再归其馀数于左手第 三指间,以象再闰,是谓一变。其挂扐之数不五则九, 一变之后,除前馀数,复合其见存之策,或四十或四” 十四,分挂揲归如前法,是谓“再变。”其挂扐者不四则 八。再变之后,除前两次馀数,复合其见存之策,或四 十,或三十六,或三十二,分挂揲归如前法,是谓“三变。” 其挂扐者如再变例。三变既毕,乃合三变,视其挂扐 之奇偶,以分所遇阴阳之老少,是为一爻。右三奇为 老阳者凡十有二,《挂扐》之数十有三,除初挂之一为 十有二,以四约而三分之,为一者三,一奇象圆而围 三,故三一之中各复有三,而积三三之数则为九,过 揲之数三十有六,以四约之亦得九焉,即四象太阳 居一含九之数也。右两奇一偶,以偶为主为少阴者 凡二十有八,挂扐之数十有七,除初挂之一为十有 六,以四约而三分之为一者二,为二者一。一奇象圆 而用其全,故二一之中各复有三;二偶象方而用其 半,故一二之中复有二焉。而积二三一二之数则为 八,过揲之数三十有二,以四约之亦得八焉,即四象 少阴居二含八之数也。右两偶一奇,以奇为主为少 阳者凡二十,挂扐之数二十有一,除初挂之一为二 十,以四约而三分之,为二者二,为一者一,二偶象方 而用其半,故二二之中各复有二;一奇象圆而用其 全,故一一之中复有三焉。而积二二一三之数则为 七,过揲之数二十有八,以四约之亦得七焉,即四象 少阳居三含七之数也。右三偶为老阴者四挂扐数 二十有五,除初挂之一为二十有四,以四“约而三分 之为二者三,二偶象方而用其半,故三二之中各复 有二,而积三二之数则为六,过揲之数亦二十有四, 以四约之亦得六焉,即四象太阴居四含六之数也。” 凡此四者,皆以三变皆挂之法得之,盖《经》曰“再扐而 后挂”,又曰“四营而成易”,其指甚明。《注》疏虽不详说,然 刘禹锡所记僧一行、毕中和、顾彖之说,亦已备矣。近 世诸儒乃有前一变独挂,后二变不挂之说,考之于 经,乃为六扐而后挂,不应五岁再闰之义。且后两变 又止三营,盖已误矣。且用旧法,则三变之中,又以前 一变为奇,后二变为偶。奇故其馀五九,偶故其馀四 八。馀五九者,五三而九一,亦围三径一之义也。四八 者,四八皆二其四,三其十二者为老阳。挂扐过揲之 数皆六其四,两其十二者为老阴。自老阳之挂扐而 增一四则是四其四也,一其十二而又进一四也。自 其过揲者而损一四则是八其四也,三其十二而损 一四也,此所谓“少阴”者也。自老阴之挂扐而损一四, 则是五其四也,两其十二而去一四也。自其过揲而 增一四,则是七其四也,两其十二而进一四也,此所 谓“少阳”者也。二老者,阴阳之极也。二极之间,相距之 数凡十有二而三分之。自阳之极而进其挂扐,退其 过揲,各至于三之一,则为少阴。自阴之极而退其挂 扐,进其过揲,亦围四用半之义也。三变之后,老者阳 饶而阴乏,少者阳少而阴多,亦皆有自然之法象焉。 若用近世之法,则三变之馀,皆为围三径一之义,而 无复奇偶之分。三变之后,为老阳少阴者皆二十七, 为少阳者九,为老阴者一,又皆参差不齐,而无复自 然之法象。此足以见其说之误矣。至于阴阳老少之 所以然者,则请复得而通论之。盖四十九策,除初挂 之一而为四十八,以四约之为十二,以十二约之为 四,故其《揲》之一变也,“挂扐之数一其四者为奇,两其 四者为偶。”其“三变也,挂扐之数三其四,一其十二,而 过揲之数九。各至于三之一则为老阳。”老阳居一而 含九,故其挂扐十二为最少,而过揲三十六为最多。 少阴居二而含八,故其挂扐十六为次少,而过揲三 “十二为次多。少阳居三而含七,故其挂扐二十为稍 多,而过揲二十八为稍少。老阴居四而含六,故其挂 扐二十四为极多,而过揲亦二十四为极少。盖阳奇 而阴偶,是以挂扐之数,老阳极少,老阴极多,而二少 者,一进一退,交于中焉,此其以少为贵”者也。“阳实而 阴虚,是以过揲之数,老阳极多,老阴”极少,而二少者亦一进一退而交于中焉,此其以多为贵者也。凡此 不唯阴之与阳既为二物而迭为消长,而其一物之 中,此二端者,又各自为一物而迭为消长,其相与低 昂如权衡,其相与判合如符契,固有非人之私智所 能取舍而有无者,而况《挂》《扐》之数乃七八九六之原, 而《过揲》之数乃七八九、六之委,其势又有轻重之不 同。而或者乃欲废置挂扐,而独以过揲之数为断,则 是舍本而取末,去约以就烦,而不知其不可也,岂不 误哉!

    易取象于物辨

    《易》之有象,其取之有所从,其推之有所用,非苟为寓 言也。然两汉诸儒必欲究其所从,则既滞泥而不通; 王弼以来直欲推其所用,则又疏略而无据。二者皆 失之一偏,而不能阙其所疑之过也。且以一端论之, “‘《干》之为马,《坤》之为牛”,《说卦》有明文矣。马之为健,牛之 为顺,在物有常理矣。至于案文索卦,若《屯》之有马而 无“《干》’,《离》之有牛而无《坤》”,《干》之“六龙”则或疑于《震》,《坤》之 “牝马”则当反为干,是皆有不可晓者。是以汉儒求之 《说卦》而不得,则遂相与创为互体、变卦、五行、纳甲、飞 伏之法,参互以求之,幸而偶合,其说凿矣。然其不可 通者终不可通,其可通者又皆傅会穿凿,而非有自 然之势。惟其一二之适然而无待于巧说者,为若可 信。然上无所关于义理之本原,下无所资于人事之 训戒,则又何必苦心竭力以求于此,而欲必得之哉! 故王弼曰:“义苟应健,何必干乃为马?爻苟合顺,何必 坤乃为牛?”而程子亦曰:“理无形也,故假象以显义。”此 其所以破先儒胶固支离之失,而开后学玩辞玩占 之方则至矣。然观其意,又似直以《易》之取象无复有 所自来,但如《诗》之比兴,孟子之譬喻而已。如此,则是 说卦之作为无所与于《易》,而“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者, 亦剩语矣。故疑其说亦若有未尽者。因切论之,以为 《易》之取象,固必有所自来,而其为说,必已具于太卜 之官。顾不可复考,则姑阙之,而直据辞中之象以求 象中之意,使足以为训戒而决吉凶,如王氏程子与 吾《本义》之云者,其亦可矣,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 来,然亦不可直谓假设而遽欲忘之也。

    《论林黄中易》

    林侍郎黄中论:“《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 象生八卦。就一卦言之,全体为太极,内外为两仪,内 外及互体为四象,又颠倒取为八卦。”先生曰:“如此则 不是生,却是包也。始画卦时,只是个阴阳奇偶,一生 两,两生四,四生八而已。方其为太极,未有两仪也,由 太极而后生两仪;方其为两仪,未有四象也,由两仪 而后生四象,方其为四象,未有八卦也,由四象而后 生八卦,此之谓生。若以为包,则是未有太极已先有 两仪,未有两仪已先有四象,未有四象已先有八卦 矣。”林曰:“惟其《包》之,所以生之也。”先生曰:“包如母之怀 子,子在母中;生如母之产子,子在母外。”

    朱子语录

    《易纲领》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者,一理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 为一画者二也。“两仪生四象”者,两仪之上,各生一奇 一偶,而为二画者四也。“四象生八卦”者,四象之上,各 有一奇一偶而为三画者八也。爻之所以有奇有偶, 卦之所以三画而成,以此而已。是皆自然流出,不假 安排,圣人又已分明说破,亦不待更著言语,别立议 论,而后明也。此乃易学纲领,开卷第一义,然古今未 见有识之者,至康节先生始传先天之学而得其说, 且以此为伏羲之《易》也。《说卦天地定位》一章,先天图 干一、兑二、离三、震四、㢲五、坎六、艮七、《坤》八之序,皆本 于此。若自八卦之上,又放此而生之,至于六画,则八 卦相重,而成六十四卦矣。

    六十四卦之上,又放此而生之。至十二画,则六十四卦相重而成四千九十六卦矣。焦贡《易林》是也。

    上古之时,民心昧然,不知吉凶所在,故圣人作《易》,教 之卜筮,吉则行之,凶则避之,此是开物成务之道。故 《系辞》云:“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 疑。”正谓此也。初但有占而无文,往往如今人用《火珠 林》起课者相似。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辞,则知古人占 不待辞而后见吉凶。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 故又复逐爻解之,谓此爻所以吉者,谓以中正也;此 爻所以凶者,谓“不当位也。”明言之,使人晓尔。至如《文 言》之类,却是就上面发明道理,非是圣人本意。知此, 方可学《易》。

    圣人作《易》之初,盖是仰观俯察,见得盈乎天地之间 者,无非一阴一阳之理。有是理则有是象,有是象则 其数便自在这里,非特《河图》《洛书》为然。盖所谓数者, 祗是气之分限节度处,得阳必奇,得阴必耦,凡物皆 然,而图书为特巧而著耳,于是圣人因之而昼卦其 始也只是画一奇以象阳,画一耦以象阴而已。但才 有两则便有四,才有四则便有八,又从而再倍之,便是十六。盖自其无朕之中,而无穷之数已具,不待安 排,而其势有不容已者。卦画既立,便有吉凶在里。盖 是阴阳往来交错于其间,其时则有消长之不同,长 者便为主,消者便为客,事则有当否之或异,当者便 为善,否者便为恶,即其主客善恶之辨,而吉凶见矣。 故曰:“八卦定吉凶。”吉凶既决定而不差,则以之立事, 而大业自此生矣。此圣人作《易》,教民占筮,而以开天 下之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但自 伏羲而上,但有此六画,而未有文字可传,到得文王、 周公,乃系之以辞,故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 吉凶。”盖是卦之未画也,因观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画。 及其既画也,一卦自有一卦之象。象,谓有个形似也, 故圣人即其象而命之名。以爻之进退而言,则如《剥》 《复》之类;以其形之肖似而言,则如《鼎》《井》之类。此是伏 羲即卦体之全而立个名如此。及文王观卦体之象 而为之《彖辞》,周公视卦爻之变而为之爻辞,而吉凶 之象益著矣。大率天下之道,只是善恶而已。但所居 之位不同,所遇之时既异,而其几甚微。只为天下之 人不能晓会,所以圣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晓人,使人 居则观象玩辞,动则观变玩占,不迷于是非得失之 涂。所以是书夏、商周皆用之。其所言虽不同,其辞虽 不可尽见,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为占筮“之用”,有所 谓𦅸辞者,《左氏》所载,尤可见古人用《易》处。盖其所谓 象者,皆是假此众人共晓之物,以形容此事之理,使 人知所取舍而已。故自伏羲而文王周公,虽自略而 详,所谓占筮之用则一。盖即那占筮之中,而所以处 置是事之理,便在那里了。故其法若粗浅,而随人贤 愚,皆得其用。

    上古之《易》,方是“利用厚生。”《周易》始有“正德”意。如“利贞”, 是教人利于贞正;“贞吉”,是教人贞正则吉。至孔子则 说得道理又多。

    问:“伏羲始画八卦,其六十四是文王重之邪?抑伏羲 自昼邪?”曰:“‘《周礼》言:《易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便 见不是文王所画。”又问:“然则六十四卦名,伏羲元有? 抑文王所立?”曰:“此不可考。”潘子善问:“据十三卦所言, 恐伏羲时已有。”曰:“十三卦所谓盖取诸《离》者,言结绳 而为罔罟,有离之象,非观离而始有此也。”

    问:“见《朋友记》答云:‘先生谓伏羲只画八卦,未有六十 四卦。今看《先天图》,则是那时都有了,不知如何’?”曰:“不 曾恁地说,那时六十四卦都画了。”又问云:“那时未有 文字言语,恐也只是卦画,未有那卦名否?”曰:“而今见 不得。”

    《易》大概欲人恐惧修省。

    《易》《难》看,无个言语可形容得。盖爻辞是说个影象在 那里,无所不包。

    “洁静精微之谓《易》”,自是不惹著事,只悬空说一样道 理,不比似它书,各著事上说。所以后来道家取之,与 《老子》为类,便是老子说话,也不就事上说。又曰:“洁静 精微”,是不犯手。

    文王,虽是有定象,有定辞,皆是虚说。此个地头,合是 如此处置,初不粘著物上。故一卦一爻,足以包无穷 之事,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说。它里面也有指一事说 处,如“利建侯”,“利用祭祀”之类。其它皆不是指一事说。 此所以见《易》之为用,无所不该,无所不遍,但看人如 何用之耳。到得夫子方始纯以理言,虽未必是羲文 本意,而事上说理,亦是如此。但不可便以夫子之说 为文王之说。

    卦分明是将一片木画挂于壁上,所以为卦。爻是两 个交叉,是交变之义,所以为爻。

    问:“‘卦下之辞为《彖辞》,《左传》以为𦅸辞’,何也?”先生曰:“此 只是彖辞。故孔子曰:‘智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如 ‘元亨利贞’,乃文王所系卦下之辞,以断一卦之吉凶, 此名《彖辞》。彖,断也,陆氏《音中语》,所谓‘彖之经也。‘大哉 乾元’以下,孔子释经之辞亦谓之《彖》,所谓‘彖之传也。 爻下之辞,如‘潜龙勿用’,乃周公所系之辞,以断一爻’’’” 之吉凶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谓《大象》之《传》,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所谓《小象》之《传》,皆孔子所作也。 “天尊地卑”以下,孔子所述《系辞》之《传》,通论一经之大 体,凡例无经可附,而自分上系、下系也。左氏所谓“𦅸” 字从系,疑亦是言《系辞》。《系辞》者,于卦下系之以辞也。 有象辞,有占辞,有象占相浑之辞。

    尝得《郭子和书》云:“其先人说,不独是天地,雷风水火 山泽谓之象,只是卦画便是象。”亦说得好。

    《易》之有象,其取之有所从,其推之有所用,非苟为寓 言也。然两汉诸儒必欲究其所从,则既滞泥而不通; 王弼以来直欲推其所用,则又疏略而无据。二者皆 失之一偏,而不能阙其所疑之过也。且以一端论之, “《干》之为马,《坤》之为牛”,《说卦》有明文矣。马之为健,牛之 为顺,在物有常理矣。至于案文索卦,若《屯》之有马而 “无《干》,《离》之有牛而无《坤》”,《干》之“六龙”则或疑于《震》,《坤》之 “牝马”则当反于干,是皆不可晓者。是以汉儒求之《说卦》而不得,则又相与创为互体、变卦、五行纳甲、飞伏 之法,参互以求而幸其偶合。其说虽详,然其不可通 者终不可通,其可通者又皆傅会穿凿,而非有自然 之势。唯其一二之适然而无待于巧说者,为若可信。 然上无所关于义理之本原,下无所资于人事之训 戒,则又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于此,而欲必得之哉!故 王弼曰:“义苟应健,何必干乃为马?爻苟合顺,何必坤 乃为牛?”而程子亦曰:“理无形也,故假象以显义。”此其 所以破先儒胶固支离之失,而开后学玩辞玩占之 方则至矣。然观其意,又似直以《易》之取象无复有所 自来,但如《诗》之比兴,孟子之譬喻而已。如此,则是说 卦之作为无所与于《易》,而“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者,亦 剩语矣。故疑其说亦若有未尽者。因窃论之,以为《易》 之取象,固必有所自来,而其为说,必已具于太卜之 官。顾今不可复考,则姑阙之,而直据词中之象以求 象中之意,使足以为训戒而决吉凶,如王氏程子与 吾《本义》之云者,亦可矣,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来, 然亦不可直谓假设而遽欲忘之也。

    先生曰:“熹尝作《易象说》,大率以简治繁,不以繁御简。”

    看《易》,若是靠定象去看,便滋味长。若只恁他悬空看, 也没甚意思。

    “卦中要看得亲切,须是兼象看。”又曰:“它所以有象意 思不可见,却只就它那象上推求道理。不可谓求象 不得,便唤做无如潜龙,便须有那潜龙之象。”

    《易》中取象,不如卦德上“命”字较亲切。如“蒙险而止,复 刚动而顺行”,此皆亲切。如“山下出泉,地中有雷”,恐是 后来又就那上面添出,所以“易中取象”处,亦有难理 会也。

    有一例,成卦之主,皆说于《彖辞》下,如《屯》之初九“利建 侯”,《大有》之五,《同人》之二皆如此。

    《彖传》释《彖辞》,《象传》释《爻辞》,《系辞传》则通释卦爻之辞, 故统名之曰《系辞传》,恐不可改《系辞传》为《说卦》。盖说 卦之体,乃分别八卦方位与其象类,故得以说卦名 之。《系辞传》两篇,释卦爻之义例,辞意为多,恐不得谓 之说卦也。

    《系辞》或言造化以及易,或言《易》以及造化,不出此理。 《通书》曰:“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精, 是圣人本意。蕴是偏旁带来道理。如“《易》有太极,是生 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圣人本意底。如《文 言》《系辞》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发底,不可一例作重 看。

    熟读六十四卦,则觉得《系辞》之语直为精密,是《易》之 括例。要之,《易》书是为卜筮而作,如云“极数知来之谓 占,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是 兴神物以前民用,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等语,皆是 见得占筮之意。

    今学《易》,非必待遇事而占,方有所戒,只平居玩味,看 它所说道理,于自家所处地位合是如何,故云:“居则 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孔子所谓 学《易》,正平日常常学之,想见圣人之所谓读,异乎人 之所谓读,想见胸中洞然于《易》之理,无纤毫蔽处,故 云“可以无大过。”

    孔子之《易》,非文王之《易》;文王之《易》,非伏羲之《易》。伊川 《易传》,又自程子之《易》也,故学者且依古《易》次第,先读 本爻,则见本旨矣。

    读《易》之法,先读正经,不晓,则将《彖》《象》《系辞》来解。又曰: “《易》爻辞如签辞。”

    先就乾坤二卦上看得本意了,则后面皆有通路。 看《易》者,须识理、象、数、辞,四者,未尝相离。盖有如是之 理,便有如是之象;有如是之象,便有如是之数。有理 与象数,便不能无辞。《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有 自然之象,不是安排出来。且如“潜龙勿用”,初便是潜 阳爻,便是龙不当事,便是勿用。“见龙在田”,“离”潜便是 见阳便是龙;出地上便是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 此爻在六二、六四之间,便是林中之象。鹿,阳物,指五。 “无虞”,无应也。以此触类而长之,当自见得。

    “看《易》,须著四日看一卦,一日看卦辞彖象,两日看六 爻,一日统看,方子细。”又曰:“和静学《易》,一日只看一爻。 此物事成一片,动着便都成片,如何看一爻得?” 问:“读《易》未能浃洽,何也?”曰:“此须是此心虚明宁静,自 然道理流通,方包罗得许多义理。盖《易》不比《诗》《书》,它 是说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底事理,只一两字,便是 一个”道理。又人须是经历天下许多事变,读《易》方知 各有一理,精密端正。今既未尽经历,非是此心大段 “虚明”宁静,如何得见此不可不自勉也。

    学者欲看《易》时,且将孔子所作《十翼》中分明易晓者 看,如《文言》“中元者,善之长”之类。如《中孚》九二“鸣鹤在 阴,其子和之”,亦不理会鹤如何在阴,其子又如何和。 且将那《系辞传》中所说言行处看。此虽浅,然却不到 差了。盖为学只要理会自己胸中事耳

    张钦夫说《易》,谓只依孔子《系辞》说便了。如说:“‘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只如此说便了。固是如此,圣人之意只恁地说不得。缘在当时只理会象数,故圣人明之以理 。此段与上文有互相发者,并录于此。

    某尝谓“上古之书,莫尊于《易》;中古后书,莫大于《春秋》。” 此两书皆未易看。今人才理会二书,便入于凿。若要 读此二书,且理会他大义。《易》则是个尊阳抑阴,明消 息盈虚之理;《春秋》则是个尊王贱霸,明君臣上下之 分。

    《易》最难看。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包涵万理,无所不有。 其实是古者卜筮之书,不必只理。象数亦可说,初不 曾滞于一偏。某近看《易》,见得圣人本无许多劳攘,自 是后世一向妄意增减,硬要作一说以强通其义,所 以圣人经旨愈见不明。且如解《易》,只是添虚字去迎 过意来便得。今人解《易》,乃去借它“实”字,却是借它做 己意。说了又恐或者一说有以破之,其势不得不支 离,更为一说以“护吝”之说千说万,与《易》全不相干。此 书本是难看底物,不可将小巧去说,又不可将大话 去说。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未始及《易》”,夫子常所教人,只是 如此。今人便先为一种元妙之说。

    《易》本卜筮之书,故先王设官掌于太卜,而不列于学 校。学校所教《诗》《书》《礼》《乐》而已,至孔子乃于其中推出 所以说卦“观象”“系辞”之旨,而因以识夫吉凶进退存 亡之道。盖圣人当时已晓卜筮之法,与其词意所在。

    如说“田狩” ,即实是田狩;说“祭祀” ,则实是祭祀。征伐、“《昏媾》之类皆然,非譬喻也。” 又曰:“如‘利用祭祀’” ,“‘利用享祀’,只是卜祭则吉。‘田获三狐’” ,“‘田获三品’,只是卜田则吉。‘公用享于天子’,只是卜朝觐则吉。‘利建侯’,只是卜立君则吉;‘利用为依迁国’,只是卜迁国则吉;‘利用侵伐’,只是卜侵伐则吉。”

    故就其间推出此理耳。若在今日,则已不得其法。不 晓其词。而暗中摸索,妄起私意。窃恐便有圣贤复生, 亦未易通。与其虚费心力于此,不若且看《诗》《书》《礼》《乐》 之为明白而易知也。

    某不敢教人看《易》,只为物阔大,且不切己,兼其间用 字与今人皆不同。如说“田猎”、“祭祀”、“侵伐”、“疾病”,皆是古 人有此事去卜筮,故爻卜出去。今无此事了,都晓不 得。

    黄显子问《易》。曰:“如今不曾经历得许多事过,都自揍 它道理不著。若便去看,也卒未得它受用。孔子晚而 好学《易》,可见这书卒未可理会。如《春秋易》,都是极难 看底文字。”

    方叔问:“《易本义》何专以卜筮为主?”曰:“且须熟读正文, 莫看注解。盖古《易》《彖》《象》、文言,各在一处,至弼始合为 一,后世诸儒遂不敢与移动,今难卒说。且须熟读正 文,久当自悟。”

    《易》只是卜筮之书,今人说得来太精了,更入粗不得。 如某之说虽粗,然却入得精,精义皆在其中。若晓得 某一人说,则晓得伏羲文王之《易》是如此,元未有许 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晓得圣人作《易》之 本意,便要说道理。纵饶得好,只是与《易》元不相干。圣 人分明说:“昔者圣人之作《易》,观象设卦,系辞焉以明 吉凶”,几多分晓。某所以说《易》只是卜筮书者,此类可 见。

    问:“读《本义》所释卦辞,若看得分明,则《彖辞》之义亦自 明。只须略持破,此是卦义,此是卦象、卦体、卦变,不必 更下注脚矣。”曰:“某当初作此文字,正欲如此。盖《彖辞》 本是释《经》之卦辞,若看卦辞分明,则彖亦可见,但后 来要重整顿过未及,不知今所解者能如此本意否?” 又曰:“某作《本义》,欲将《文王》卦辞,只大纲依《文王》卦辞” 略说,至其所以然之故,却于孔子《彖辞》中发之。且如 《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只是占得《大畜》者为 利正,“不家食”而吉,利于“涉大川。”至于“刚上而尚贤”等 处,乃孔子发明,各有所主,爻象亦然。如此则不失文 王本意,又可见孔子之意,但而今未暇整顿耳。 某之易简,略者,当时只是略搭记,兼文义,伊川及诸 儒皆已说了。某只就语脉中略牵过这意思。

    苏宜久辞归,问:“归去意欲观《易》如何?”曰:“而今若教公 读《易》,只看古注及近世数家注,又非某之本心。若必 欲教公依某之《易》,看某底又只说得三分,自有七分 晓不得,亦非所以为教。如此看来,则易便是个难理 会底物事,卒急看未得,不若且未要理会。”

    “上经犹可晓易解,下经多有不可晓难解处。不知是 某看到末梢,懒了解不得,为复是难解。”又曰:“《系辞》也 如此。只是上系好看,下系没理会。”

    先生于《诗传》,自以为无复遗恨。曰:“后世若有扬子云, 必好之矣,而意不甚满于《易本义》。盖先生之意只欲作卜筮用,而为先儒说道理太多,终是翻这窠臼未 尽,故不能不致遗恨云。”

    先生因与朋友言及《易》,曰:“《易》非学者之急务也。某平 生也费了些精神理会《易》与《诗》,然其得力则未若《语》 《孟》之多也。《易》与《诗》所得似鸡肋焉。”

    《作易》

    刘砺问云:“圣人作《易》,只是明个刚柔、阴阳、吉凶、消长 之理而已。”先生曰:“双虽是如此,然伏羲作《易》,只是画八 个卦如此,何尝明说阴阳、刚柔、吉凶之理?然其中却 具此道理。想得古人教人也不甚说,只说个方法如 此,教人依而行之,如此则吉,如此则凶。如伏羲八卦, 那个有什么言说!”

    圣人作《易》以立人,极其义以君子为主,故为君子谋 而不为小人谋。观泰、否、剥、复名卦之意,则可见矣,而 曰“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呜呼,作《易》者,其知道乎? 其不知《易》者甚哉!

    某尝谓,“虽使圣人复生,亦只将六经《语》《孟》之所载者 循而行之,必不更有所作为。伏羲再出,依前只画八 卦;文王再出,依前只衍六十四卦;禹再出,依前只是 《洪范》九畴。外此更有甚差异事?”

    问:“伏羲画卦以写阴阳之变化,文王周公作《𦅸》,爻辞 以断天下之疑,孔子作《彖象》以推明事物当然之理。 然爻画既具,而三者已备乎其中,前圣后圣互相发 明耳。”答云:“此说近之,然亦未尽。”

    问。以伏羲《易》观之,则看先天图,如寒暑往来,阴阳代 谢,若有推排,而又莫知其所以然者。以文王、周公《易》 观之,则六十四卦之名,乃十八变以后之私记,三百 八十四爻乃三变奇耦之私记,潜龙牝马等物,如今 之卦影“勿用,利有攸往”等语,如今断卦之文。以孔子 《易》观之,则卦名者,时也,事也,物也。初二三、四五上者, 位也,而初上又或为始终之义。九六者,人之才也,处 某事,居某时,用某物,其才位适其所当,则吉,不然则 凶。答云:“此说近之。”然既知此,而又不免为前段之支 蔓穿凿,何邪?

    问:“《易》有取两卦象以为法者,有取卦名之义而思所 以处之者,有取二义而思所以处之者?”答云:“亦不必 如此笼罩。”

    《易》自伏羲至伊川,自成四样。

    圣人作《易》,有说得极疏处,甚散漫。如《大象》盖是泛观 天下万物,取得来阔,往往只仿佛,有这意思,故曰“不 可为典要。”又有说得极密处,无缝罅,盛水不漏,如说 吉凶悔吝处是也。学者须是大著心胸,方看得。譬如 天地生物,有极细巧者,又有突兀粗拙者。近赵子钦 得书云:“《语》孟说极详,《易》说大略。此譬云‘烛笼添一条 骨,则障了一路明,若能尽去其障,使之统体光明更 好’。”

    《易》是个有道理底卦影。《易》以占筮作许多理便也在 里,但是未便说到这处。如《楚词》“以神为君,以祀之者 为臣”,以寓其“敬事不可忘”之意。固是说君臣,但是先 为他说事神,然后及他事君意趣,始得。今人解说,便 直去解作事君底意思,不唤做不是他意,但须是先 与结了那一重了,方可及这里,方得本末周备,《易》便 是如此。今人心褊急,更不待先说他本意,便将道理 来衮说了。《易》如一个镜相似,看甚物来都能照得。如 所谓“潜龙”,只是有个潜龙之象。自天子至于庶人,看 甚人来都使得。孔子说:“作龙德而隐,不易乎世,不成 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 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便是就事上“指说了。然会看 底,虽孔子说也活,也无不通;不会看底,虽文王周公 说底,也死了。须知得他是假托说,是包含说。假托说, 不惹著那事。包含是说个象在这里,无所不包。”又曰: “卦虽八,而数须是十。八是阴阳数,十是五行数。一阴 一阳便是二;以二乘二便是四;以四乘四便是八。五 行本只是五,而有十”者,盖是一个便包两个,如木便 包甲乙,火便包丙丁,土便包戊己,金便包庚辛,水便 包壬癸,所以为十。《彖辞》,文王作爻辞,周公作,是先便 从来恁地说,且得依他谓爻辞为周公者,盖其中有 说文王,不应是文王自说也。

    《易》《难》看,无个言语可形容得。盖爻辞是说个影象在 那里,无所不包。

    《汉书》“《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见至隐。《易》与《春秋》,天人 之道也。《易》以形而上者说,出在那形而下者上;《春秋》 以“形而下者”说,上那形而上者去。

    又云:“今人读《易》,当自分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 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读伏羲之 《易》,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思得《易》之本意,只 是要作卜筮用也。伏羲画八卦,那里有许多文字言 语,只是画八个卦。”此处有错后来亲问过答见别处某卦有某象而 已。大要不出阴阳刚柔、吉凶消长之理,时亦未尝说 破,只是教人知得此卦如此者吉,彼卦如彼者凶。及 文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早已非伏羲之意也。是文王周公自说 他一般道理了,时犹是就人占处说。如卜得乾卦,则 “大亨而利于正。”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则“元、亨、利、 贞”,为干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到得孔子尽是说 道理,然犹因卜筮而言也就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 教人晓得所以吉凶卦爻好则吉,不好则凶。卦大好 而自家之德相当则吉。卦爻虽吉,德不足亦凶;爻虽 凶而德足以胜之亦吉,反复就卜筮上发诲人底道 理。如“需于泥,致寇至”,此爻自不好,象却曰“敬慎不败 也。”盖爻虽不好,占者知慎畏,则亦不至于败。盖需者 待也,需有可待之时,故就需之时,思患预防而不至 于败也。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之理也。

    以制器者尚其象,十三卦是也“以卜筮者尚其占”,文王周 公之辞,皆是为卜筮。后来孔子见得有是书,必有是 理,故因那阴阳消长盈虚,说出个进退存亡之道理 来。要之,此皆是圣人事,非学者可及也。今人才说伏 羲作《易》,示人以天地造化之理,便非是。自家又如何 得知伏羲意思?兼之伏羲画卦时亦无意思,他自见 得个自然底道理了,因借他手画出来耳。故用以占 筮,无不应。其中言语,亦煞有不可晓者,然亦无用尽 晓。盖当时事与人言语自有与今日不同者,然其中 有那事今尚存,言语有与今不异者,则尚可晓耳。

    如“利用侵伐” ,是事存而词可晓者。只如《比卦》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他吉” 之类,便不可晓。

    先生曰:“看《易》,须是看他未画卦爻以前是怎生模样, 却就这里看他许多卦爻象数,非是杜撰,都是合如 此。未画以前,便是寂然不动,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只 是个至虚至静而已。忽然在这至虚至静之中有个 象,方说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所以《礼》曰:‘洁静精微, 《易》教也’。盖《易》之为书,是悬空做出来底,谓如书,便真” 个有这政事谋谟,方做出书来;《诗》便真个有这人情 风俗,方做出诗来。《易》却都无这已往底事,只是悬做 底,未有爻画之先。在《易》则浑然一理,在人则湛然一 心。既有爻画,方见得这爻是如何,这爻又是如何,然 而皆是就这至虚至静中做出许多象数道理出来, 此其所以灵。若是以而今说得来恁“地拖泥带水”,便 都没理会处了。

    林少颖解“放勋”之“放”作“推而放之”,“四海之放”,比之程 氏说为优。人自有合读底书,如《大学》《语》《孟》《中庸》等书, 岂可不读!读此四书,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学底道 理,与其为学之次序,然后更看《诗》《书》《礼》《乐》。某才见人 说看《易》,便知他错了,未尝识那为学之序。《易》自别是 一个道理,不是教人底书。故《记》中只说“先王崇四术”, 顺《诗》《书》《礼》《乐》以造士,不说《易》也。《语》孟中亦不说《易》,至 《左传》《国语》方说,然亦只是卜筮耳。盖《易》本为卜筮作, 故夫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如程子所 说以动者尚其变,

    已是卜筮了。《易》以变者占,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亦无一节无非天理流行。《易》三 百八十四爻时义,便正是就日用上剖析个天理流 行底条目。

    徐㝢问:“‘子贡既得闻之后,叹其不可得闻’,何也?”曰:“子 贡亦用功至此,始得闻。若未行得浅近者,便知得他 高深作什么教圣人只管说这般话,亦无意思。天地 造化,阴阳五行之运,若只管说要如何,圣人于《易》方 略说到这处。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只看这处,便见圣 人罕曾说及。”

    胡叔器问:“谢氏‘文章性、天道’之说,先生何故不取?”曰: “程先生不曾恁地说。程先生说得实,它说得虚。”陈安 卿问:“先生不取谢氏说者,莫是为它说只理会文章, 则性、天道在其间否?”曰:“也是性、天道只在文章,然圣 人教人也不恁地。子贡当时不曾恁地说。‘知天命之 谓性’,便是分明指那性。‘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便是说” 天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便 是说性与天道,只是不迎头便恁地说。

    天下道理,是一个包两个,《易》便只说到八个处住。《洪 范》说到“十数住五行”,五个便有十个,甲乙便是两个 木,丙丁便是两个火,戊己便是两个土。金水亦然。所 谓“兼三才而两之”,便都是如此。

    如公说《易》,只大纲说个三百八十四爻,皆天理流行。 若恁地,一部《周易》只一句便了,圣人何故作许多?《十 翼》从头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圣贤之学,非老氏之比。老氏说“通于一而万事毕”,其 他都不说,少间和那一,又都要无了,方好。学者固是 要见总会处,如今只说个总会处,如“与点”之类,只恐 孤单没合杀,下梢流入释老去,如何会有《咏而归》底 意思?

    石洪庆问《易》数。先生云:“都不要说圣人之画数何以 如此。譬之草木,皆是自然恁地生,不待安排。数亦是天地间自然底事,才说道人要如何,便不是了。 大凡《易》数皆六十,三十六对二十四,三十二对二十 八,皆六十也;以十甲十二辰,亦揍到六十也;锺律以 五声十二律,亦积为六十也。以此知天地之数,皆至 六十”为“节。”

    初三日夜问学《易》。曰:“恁底说也得。然圣人自说《易》之 无穷,不成只是圣人用了,他人无用处。今曰‘《易》道以 何为易?只《易》吉凶消长,天理人事是也’。”

    黄显子问“七十从心所欲,学《易》,无大过。”曰:“圣人自言 《易》之难尽。若如此,是低小了圣人。”

    廖德明问:“‘时与位’,古《易》无之,自孔子以来方说出此 义。”曰:“《易》虽说‘时与位’,亦有无义可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