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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二十三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一百二十三卷
书经部总论三
宋朱子全书二〈周书泰誓三则 洪范二十则 旅獒一则 金滕四则 大
诰三则 康诰四则 梓材二则 召诰洛诰二则 无逸二则 君奭二则 立政三则
周官一则 顾命康王之诰四则 君牙一则 冏命一则 吕刑四则 秦誓费誓一则〉
经籍典第一百二十三卷
书经部总论三
朱子全书二
《周书泰誓》
石洪庆问:“尚父年八十,方遇西伯。及武王伐商,乃即 位之十三年。又其后就国,高年如此?”曰:“此不可考。”因 云:“《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经云:‘十有三年春,大 会于孟津’。序必差误。说者乃以‘十一年’为观兵,尤无 义理。旧有人引《洪范》‘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则‘十一 年’之误可知矣。”
右语类一条
伊川谓“无观政之事,非深见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 为存名教而发也。若有心要存名教,而于事实有所 改易,则夫子之录《泰誓》《武成》,其不存名教甚矣。近世 有存名教之说,大害事。将圣人心迹都做两截看了。 殊不知圣人所行便是名教。若所行如此,而所教如 彼,则非所以为圣人矣。
此条答徐元聘
庄仲问:“‘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谓天即理也。” 曰:“天固是理,然苍苍者亦是天,在上而主宰者亦是 天,各随他所说。今既曰视听,理又如何会视听?虽说 不同,又却只是一个。”
右语类一条
《洪范》
敬夫所说抵牾处,必是谓武王克商之年。《泰誓序》作 “十一年”,《经》作十三年,而编年之书乃定。从《序》说。乡见 柯国材说,“以《洪范》考之,访于箕子,是十三年事,必是 当年初克商时,便释其囚而问之,不应十一年已克 商,至两年后乃问之也。”其说似有理。亦尝以告敬夫, 敬夫大以为然,其书已尝刊行,至是遂止。敬夫之服 善如此,亦难及也。
此条答廖子晦
问:“《洪范》之书,林氏以为洛出书之说不可深信,谓‘帝 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犹言天夺之鉴也;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犹言所谓天诱其衷 也。”又云:“《洪范》之书,大抵发明彝伦之叙,本非由数而 起。又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犹言天乃锡王勇智耳, 不必求之太深也。某窃谓河出图,洛出书,《易》中明有” 此说,岂得而不之信耶?未知林氏之说如何?望折衷 曰:“便使如今天锡《洛书》,若非天启其心,亦无人理会 得。两说似不可偏废也。”
此条答潘子善
说《洪范》,看来古人文字也不被人牵强说得出,只自 恁地熟读,少间字字都自会着实。又云:“今人只管要 说治道,这是治道最紧切处。这个若理会不通,又去 理会什么零零碎碎……!”
问《洪范》诸事。曰:“此是个大纲目。天下之事,其大者大 概备于此矣。”问皇极。曰:“此是人君为治之心法。如《周 官》一书,只是个八政而已。”
《洛书》本文,只有四十五点。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书》 本文。”古字画少,恐或有模样,但今无所考。汉儒说此 未是,恐只是以义起之,不是数如此。盖皆以天道人 事参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参之于身,故 第二身既修,可推之于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验 之于天道,故五纪次之,又继之皇极居五。盖能推五 行,正五事,用八政,修五纪,乃可以建极也。六三德乃 是权衡,此皇极者也。德既修矣,稽疑庶征,继之者著 其验也。又继之以福极,则善恶之效至是不可加矣。 皇极非大中皇,乃天子极,乃极至,言皇建此极也。东 西南北,到此恰好,乃中之极,非中也。但汉儒虽说作 中字,亦与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说中,只 是含胡依违,善不必尽赏,恶不必尽罚,如此,岂得谓 之中?”
自“水曰润”,下至“稼穑作甘”,皆是二意。水能润能下,火 能炎能上。金曰从、曰“革”,从而又能革也。
忽问:“如何是‘金曰‘从革’’?”对曰:“是从己之革。”曰:“不然。是 或从或革耳。从者,从所锻制;革者,又可革而之他,而 其坚刚之质依旧自存,故与‘曲直’”、“‘‘稼穑’皆成双字。‘炎 上’者’,上字当作上声;‘润下’,下字当作去声,亦此意。” 问:“视听言动,比之《洪范》五事,动是貌字否?如‘动容貌 之谓’。”曰:“思也在这里了。动容貌是外面底,心之动便 是思。”又问:“五行比五事。”曰:“曾见吴仁杰说得也顺。他云:‘貌是水,言是火,视是木,听是金,思是土’。将庶征来 说,便都顺。”问:“貌如何是水?”曰:“‘他云,貌是湿润底,便是 水,故其征便是肃,时雨若’。《洪范》乃是五行之书,看得 他都是以类配得。到五福六极,也是配得,但是略有 不齐。”问:“‘《皇极》五福’,即是此五福否?”曰:“‘便只是这五福。 如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敛底即是尽得这五事。 以此‘锡庶民’,便是使民也尽得此五事。尽得五事,便 有《五福》。”
问五行所属。曰:“旧本谓雨属木,旸属金,及与五事相 配,皆错乱了。吴斗南说:雨属水,旸属火,燠属木,寒属 金,风属土。看来雨只得属水,自分晓,如何属木?”问:“寒 如何属金?”曰:“他讨得证据甚好。《左传》云:‘金寒玦离’。又 貌言视听思,皆是以次相属。”问:“貌如何属水?”曰:“容貌 须光泽,故属水;言发于气,故属火;眼主肝,故属木;金 声清亮,故听属金。”问:“凡上四事,皆原于思,亦犹水火 木金皆出于土也。”曰:“然。”又问:“《礼》如何属火?”曰:“以其光 明。”问:“义之属金,以其严否?”曰:“然。”
“皇极”二字,皇是指人君,极便是指其身,为天下做个 样子,使天下视之以为标准。“无偏无党”以下数语,皆 是皇之所建,皆无偏党好恶之私。天下之人亦当无 作好作恶,便是“遵王之道”,“遵王之路”,皆会“归于其极”, 皆是视人君以为归。下文“是彝是训于帝其训是训 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说得自分晓。天子作民父母,以 “为天下王”,则许多道理尽在此矣。但缘圣人做得样 子高大,人所难及,而不可以此尽律。天下之人,虽不 协于极,但不罹于咎者,皇亦受之。至于而康而色,自 言好德者,亦锡之福极,不可以《大中》训之。只是前面 五行、五事、八政、五纪是已,却都载在人君之身包括 尽了。五行是发源处,五事是操持处,八政是修人事, 五纪是顺天道。就中以五事为主,“视明听聪”,便是建 极。“如明如聪”,只是合恁地。三德是就此道理上为之 权衡,或放高,或捺低,是人事尽了。稽疑又以卜筮参 之。若能建极,则推之于人,使天下皆享五福;验之于 天,则为休征。若是不能建极,则其在人事便为六极, 在天亦为咎征。其实都在人君身上,又不过敬用五 事而已,此即“笃恭而天下平”之意。以是观之,人君之 所任者,岂不重哉!如此,则九畴方贯通为一。若以大 中言之,则九畴散而无统。大抵诸书初看其言,若不 胜其异,无理会处。究其指归,皆只是此理。如《召诰》中, 其初说许多言语,艰深难晓,却紧要处,只是惟王不 可不“敬德”而已。
问:“先生言‘皇极之‘极’不训中’,只是标准之义。然‘无偏 无党,无反无侧’,亦有中意。”曰:“只是个无私意。”问:“标准 之义如何?”曰:“此是圣人正身以作民之准则。”问:“何以 能敛五福?”曰:“当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修身,使貌 恭,言从,视明,听聪,思睿,则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则五 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则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在 ‘庶征’”,则有休征,无咎征,和气致祥,有仁寿而无鄙夭, 便是五福。反是则福转为极。
三衢夏唐老作《九畴图》,因执以问,读未竟,至“所谓皆 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遂指前图。子云:“此乃人为,安 得而皆天也?”《洪范》文字最难作,向来亦将天道人事 分配为之,后来觉未尽,遂已之,直是难以私意安排。 若只管外边出意推将去,何所不可?只是理不如此。 苏氏以皇极之建为雨旸寒燠风之时,皇极不建则 反此。汉儒之说尤疏。如以“五般皇极”配“庶征”,却外边 添出一个“皇极”,或此边减却一个“庶征”,自增自损,皆 出己意。然此一篇文字,极是不齐整,不可晓解。如“五 福”对“六极”,“一曰寿”,正对“凶短折”;“二曰富”,正对“贫”;“三曰 康宁”对“疾与弱”,皆其类也。“攸好德”却对“恶”,参差不齐, 不容布置。如曰“敛时五福,锡厥庶民”,不知如何敛,又 复如何锡?此只是顺五行,不违五事,自己立标准以 示天下,使天下之人得以观感而复其善尔。今人皆 以皇极为大中,最无义理。如汉儒说五事之中,固未 是犹似胜此。盖皇者,君之称也,如“皇则受之”、“皇建其 极”之类,皆不可以大字训皇字,中亦不可以训极。极 虽有中底意思,但不可便以为中,只训得“至”字。如“北 极之极”,以为民极之极,正是“中天下而立”之意。谓四 面凑合至此更无去处。今即以皇极为大中者,更不 赏善,亦不罚恶,好善恶恶之理,都无分别,岂理也哉!
以上语类十条
“《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故自《孔 氏传》训皇极为“大中”,而诸儒皆祖其说。余独尝以经 之文义语脉求之,而有以知其必不然也。盖皇者,君 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 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极为在中之准的则 可,而便训极为中则不可。若北辰之为天极,脊栋之 为屋极,其义皆然。而《礼》所谓“民极”,《诗》所谓“四方之极” 者,于皇极之义为尤近。顾今之说者,既误于此而并 失于彼,是以其说展转迷谬,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 如旧说,姑亦无问其他,但即经文而读“皇”为大,读“极为中,则夫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为何等语乎?今 以余说推之,则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 辐辏,面内而环观之,自东而望者,不过此而西也;自 南而望者,不过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 下之至中,则必有天下之纯德,而后可以立至极之 标准。故必“顺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协五纪, 以齐其政”,然后“至极”之标准,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 至中。使夫面内而环观者,莫不于是而取则焉。语其 仁则极天下之仁,而天下之为仁者莫能加也;语其 孝则极天下之孝,而天下之为孝者莫能尚也。是则 所谓“皇极”者也。由是而权之以三德,审之以卜筮,验 其休咎于天,考其祸福于人,如挈裘领,岂有一毛之 不顺哉?此《洛书》之数所以虽始于一终于九,而必以 五居其中,《洪范》之畴所以虽本于五行,究于福极,而 必以皇极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极” 云者,则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极之标准于 天下也;其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云者,则以言 夫人君能建其极,则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 观感而化焉,则是又能布此福而与其民也。其曰:“惟 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云者,则以言夫民视君 以为至极之标准而从其化,则是复以此福还锡其 君,而使之长为至极之标准也。其曰“凡厥庶民,无有 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云者,则以言夫民之所 以能有是德者,皆君之有以为至极之标准也。其曰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 于咎,皇则受之”云者,则以言夫君既立极于上,而下 之从化,或有浅深迟速之不同。其有谋者、有才者、有 德者,人君固当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尽合,而未抵 乎大戾者,亦当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 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云者,则以 言夫人之有能革面从君,而以好德自名,则虽未必 出于中心之实,人君亦当因其自名而与之以善,则 是人者亦得以君为极而勉其实也。其曰“无虐茕独, 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 则以言夫君之于民一视同仁,凡有才能皆使进于 善,则人才众多而国赖以兴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 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 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则以言夫凡欲正 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后可以纳之于善。若不能使 之有所赖于其家,则此人必将陷于不义。至其无复 更有好德之心,而后始欲教之以修身,劝之以求福, 则已无及于事,而其起以报,汝唯有恶而无善矣。盖 人之气禀,或清或浊,或纯或驳,有不可以一律齐者。 是以圣人所以立极乎上者,至严至密;而所以接引 乎下者,至宽至广。虽彼之所以化于此者,浅深迟速, 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应于彼者,长养涵育,其 心未尝不一也。其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 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 归其有极”云者,则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己 之私以从乎上之化,而会归乎至极之标准也。盖偏 陂好恶者,己私之生于心者也;偏党反侧者,己私之 见于事者也。“王之义”,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谓 皇极者也。遵义、遵道、遵路,方会,其极也荡荡平平正 直,则已归于极矣。其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 其训”云者,则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极而布命于下,则 其所以为常、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异乎上帝之降 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 之光”云者,则以言夫天下之人于君所命,皆能受其 教而谨行之,则自能不自绝远,而有以亲被其道德 之光华也。其曰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云者, 则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极之标准,所以能作亿兆之 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德,不足 以首出庶物,统御人群,而履天下之极尊矣。是《书》也, 原于天之所以锡禹,虽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 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则已备矣。顾其 词之宏深奥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尝试虚心平气而 再三反复焉,则亦坦然明白,而无一字之可疑。但先 儒未尝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修身立道之 本,是以误训《皇极》为《大中》。又见其词多为含洪宽大 之言,因复误认中为含糊苟且,不分善恶之意。殊不 知极虽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义。且“中”之为义,又以 其无过不及,至精至当,而无有毫发之差,亦非如其 所指之云也。乃以误认之中为误训之极,不谨乎至 严至密之体,而务为至宽至广之量,其弊将使人君 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堕于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 姑息,卒至于是非颠倒,贤否贸乱,而祸败随之,尚何 敛福锡民之可望哉?呜呼!孔氏则诚误矣。然迹其本 心,亦曰“姑以随文解义为口耳占毕之计而已”,不知 其祸之至此也。而自汉以来,迄今千有馀年,学士大
夫不为不众,更历世变不为不多。幸而《遗经》尚存,本文可考,其出于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无一人觉其非是,而一言以正之者,使其患害流于万世,是 则岂独孔氏之罪哉?”予于是窃有感焉,作《皇极辨》。
右皇极辨
《皇极》之说来说 亦得之。大抵此章自“皇建其有极”以 下,是总说人君正心修身,立大中至正之标准,以观 天下而天下化之之义。“无偏无陂”以下,乃是反复赞 叹,正说皇极体段。曰:“‘《皇极》之敷言’以下,是推本结煞 一章之大意。向见诸葛诚之说略是如此,但渠说有 过当处耳。”
此条“答《梁文叔》。”
“强弗友,以刚克之;燮友,柔克之”,此治人也。“资质沈潜, 以刚克之。资质高明,以柔克之”,此治己也。
“沈潜,刚克,高明,柔克。”克,治也。言人资质沈潜者,当以 刚克之;资质高明者,当以柔治之。此说为胜。
“一极备凶,一极无凶。”多些子不得,无些子不得。 “王省惟岁”,言王之所当省者,一岁之事;卿士所省者, 一月之事。以下皆然。
问“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曰:“此但言职任之 大小如此。”又问:“庶民惟星。”〈一句解不通并下文〉星有 好风,星有好雨,意亦不贯,曰“家用不宁。”〈以上自结上 文了下文却又说起星,文意似是两段〉
以上语类五条
问“八庶征曰时。”林氏取蔡氏说,谓是岁月日之时。自 “五者来备”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 之义;自王省“惟岁”而下,所以申言“曰时”之义。某窃谓 此“时”字,当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时”之说为长。林氏徒 见“时”字与雨、旸燠寒风五者并列而为六,则遂以此 “时”字为赘。不知古人之言如此类者多矣。且仁义礼 “‘智是为四端,加一‘信’字则为五常,非仁义礼智之外 别有所谓信也。故某以为时之在庶征,犹信之在五 常’。不知是否?”曰:“林氏之说,只与古说无异,但谓有以 岁而论其时与不时者,有以月而论其时与不时者, 有以日而论其时与不时者,可更推之。”
此条答潘子善
问:“《洪范》中休征、咎征,诸家多以义推说。窃以为五者 不出阴阳二端。雨寒,阴也;旸燠风,阳也;肃谋深沈而 属静,阴类也,故时雨时寒应之;‘乂,哲圣发见而属动, 阳类也,故时旸时燠时风应之;狂反于肃,急失于谋, 故恒雨恒寒应之。未知如此看得否’?”曰:“大概如此。然 旧以雨属木,旸属金,燠属火,寒属水;而或者又欲以” 雨属水,旸属火,燠属木,《寒》属金,其说孰是?可试思之。
此条答潘子善
问“五福、六极。”曰:“民之五福,人君当向之;民之六极,人 君当畏之。”
“五福六极”,曾子固说得极好。《洪范》,大概曾子固说得 胜如诸人。
以上语类二条
《旅獒》
“近诸孙将《旅獒》来读,是时武王已八十馀岁矣。太保 此书谆谆如教小儿相似。若自后世言之,则为非所 宜言,不尊君矣。”铢问:“‘人不易物’之‘易’,合如字,合作去 声?”曰:“看上文意,则当作如字读。但‘德盛不狎侮’又难 说。”又问:“‘志以道宁,言以道接。”“接’字如何?”曰:“接者,酬应 之谓,言当以道酬应也。”
志我之志言人之言
右语类
《金縢》
林闻一问:“周公代武王之死,不知亦有此理否?”曰:“圣 人为之,亦须有此理。”
右语类
《问书》“金縢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一段,按马、 郑氏皆音“辟”为避,其意盖谓管、蔡流言,成王既疑周 公,公乃避居东都二年之久,以待成王之察。及成王 遭风雷之变,启金縢之书,迎公来返,乃摄政,方始东 征。所谓“罪人斯得”者,成王得其流言之罪人也。陈少 南、吴才老从之,而诋先儒诛辟之说。铢窃谓周公之 诛管、蔡,与伊尹之放太甲,皆圣人之变,唯二公至诚 无愧,正大明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浅俗之心窥之 也。此“辟”字与《蔡仲之命》所谓“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 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久,不幸成王终不 悟,而小人得以乘间而入,则周家之祸可胜言哉!周 公是时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观公之告二公曰:“‘我 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诚恻怛, 则区区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无愧,而先王 可告也。自洁其身而为匹夫之谅,周公岂为之哉?妄 意如此,乞赐垂诲!曰:“辟’字当从古注说。”
此条答董叔重
周公东征,不必言用权,自是王室至亲,与诸侯连衡 背叛,当国大臣,岂有坐视不救之理?帅师征之,乃是 正义,不待可与权者而后能也。若马郑以为东行避谤,乃鄙生腐儒,不达时务之说,可不辨而自明?陈少 南于《经》旨多疏略不通,点检处极多,不足据以为说。 来教所谓“周公之志,非为身谋也,为先王谋也,非为 先王谋也,以身任天下之重也。”此语极佳。
此条答徐元聘
示谕书说数条皆是。但《康诰》外事,与“肆汝小子封”等 处,自不可晓,只合阙疑。某尝谓《尚书》有不必解者,有 须着意解者,有略须解者,有不可解者,其不可解者, 正谓此等处耳。“弗辟”之说,只从郑氏为是。向董叔重 得书,亦辨此条,一时信笔答之,谓当从古注说。后来 思之,不然。是时三叔方流言于国,周公处兄弟骨肉 之间,岂应以片言半语便遽然兴师以诛之?圣人气 象,大不如此。又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应不请而 自诛之。若请之于王,王亦未必见从,则当时事势亦 未必然。虽曰圣人之心公平正大,区区嫌疑自不必 避。但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于阳城, 自是合如此。若居尧之宫,逼尧之子,即为篡矣。或又 谓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东,不幸成王终不悟,不知 周公又如何处?愚谓周公亦惟尽其忠诚而已矣。《胡 氏家录》有一段论此,极有意味。
《答蔡仲默》此条与上两条说不同,两存之。
《大诰》
因言武王既克纣,武庚三监及商民畔,曰:“当初纣之 暴虐,天下之人胥怨,无不欲诛之。及武王既顺天下 之心以诛纣,于是天下之怨皆解而归周矣。然商之 遗民及与纣同事之臣,一旦见故主遭人杀戮,宗社 为墟,宁不动心?兹固畔心之所由生也。盖始苦于纣 之暴而欲其亡,固人之心。及纣既死,则怨已解,而人” 心复有所不忍,亦事势人情之必然者。又况商之流 风善政,毕竟尚有在人心者。及其顽民,感纣恩意之 深,此其所以畔也云云。后来乐毅伐齐亦是如此。 “王若曰”“周公若曰”,“若”字只是一似如此说底意思,如 《汉书》中“帝意若曰”之类。盖或宣道德意者敷演其语, 或纪录者失其语而追记其意如此也。
书中“弗吊”字,只如字读。解者欲训为“至”,故音的,非也。 其义正如《诗》中所谓“不吊昊天”耳,言不见悯吊于上 帝也。
以上语类三条
《康诰》
《康诰》《梓材》《洛诰》诸篇,煞有不可晓处,今人都自强解 说去,伯恭亦自如此看。伯恭说《书》,自首至尾,皆无一 字理会不得。且如书中注家所说,错处极多,如“棐”字 并作“辅”字训,更晓不得。后读《汉书》,颜师古注云:“匪棐 通用。如书中有‘棐’字,止合作‘匪’字义。如‘率乂于民棐 彝’”,乃是率治于民,非常之事。
《康诰》《酒诰》是武王命康叔之词,非成王也。
“如朕其弟,小子封” ,又曰“乃寡兄勖” ,犹今人言劣兄也。
故五峰编此书于《皇王大纪》,不属成王而载于《武王 纪》也。至若所谓“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 于东国洛”,至“乃洪大诰治”,自东坡看出,以为非《康诰》 之词。而《梓材》一篇则又有可疑者。如“稽田垣墉”之喻, 却与“无相戕,无胥虐”之类不相似。以至于“欲至于万 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却又似《洛诰》之文,乃臣戒 君之词,非《酒诰》语也。
“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 人,无或劓刵人。”康叔为周司寇,故一篇多说用刑。此 但言非汝封刑人杀人,则无或敢有刑人杀人者。盖 言用刑之权止在康叔,不可不谨之意耳。
以上语类三条
棐本木名,而借为“匪”字。颜师古注《汉书》云“棐,古匪字 通用”是也。“天畏棐忱”,犹曰“天难谌”耳。《孔传》训作“辅”字, 殊无义理。
此条记尚书三义
《梓材》
吴才老说“梓材是《洛诰》中书”,甚好。其他文字亦有错 乱而移易得出人意表者。然无如才老此样处,恰恰 好好。
《尚书句读》有长者,如“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 先王”是一句。
以上语类二条
《召诰洛诰》
问:“《召诰》文,只说召公先至洛,而周公继至,不说成王 亦来也。然召公出取币,入锡周公,乃曰‘旅王若公’,其 辞又多是戒成王。未知如何?”曰:“此盖因周公以告于 王耳。但《洛诰》之文,则有不可晓者。其后乃言‘王在新 邑’,而其前已屡有问答之辞矣,可试考之。”
此条答潘子善
因读《尚书》曰:“其间错误,解不得处煞多。昔伯恭解书, 因问之云:‘《尚书》还有解不通处否’?”曰:“无有。”因举《洛诰》 问之,云:“据成王只使周公往营洛,故伻来献图及卜成王未尝一日居洛,后面如何却与周公有许多答 对?”又云:“‘‘王在新邑’,此如何解’?伯恭遂无以答。”后得书 云:“诚有解不得处。”
右语类一条
《无逸》
柳兄言:“东莱解《无逸》一篇,极好。”曰:“伯恭如何解‘君子 所其《无逸》’?”柳曰:“东莱解‘所’字为‘居’字。”曰:“若某则不敢 如此说。”诸友问:“先生如何说?”曰:“恐有脱字,则不可知。 若说不行,而必强立一说,虽若可观,只恐道理不如 此。”
舜功问:“‘徽柔懿恭’,是一字,是二字?”曰:“二字上轻下重。 柔者须徽,恭者须懿。柔而不徽,则姑息,恭而不懿,则 非由中出。”
《璘录》云:“柔易于暗弱,徽有发扬之意;恭形于外,懿则有蕴藏之意。”
以上语类二条
《君奭》
显道问“召公不悦”之意。曰:“召公不悦,只是《小序》恁地 说,里面却无此意。这只是召公要去后,周公留他,说 道朝廷不可无老臣。”又问:“‘又曰’等语不可晓。”曰:“这个 只是大纲绰得个意脉子,便恁地说。不要逐个字去 讨,便无理会。这个物事难理会。”又曰:“‘弗吊’,只当作去 声读。”
右语类一条
召公不悦,盖以为周公归政之后,不当复留而已,亦 老而当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又历道古 今圣贤倚赖老成以固其国家之事。又曰:“予不惠若 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只此便见周公之心,每 读至此,未尝不喟然太息也。
此条答徐元聘
《立政》
问:“‘立政兹乃三宅无义民’。据此,三宅,即上文‘宅事’”、“宅 牧”、“‘宅准’之‘宅’。今孔氏苏氏以为‘居无义之民’,犹《舜典》 ‘五宅三居’之义。吕氏以‘三宅无义民’一句,‘桀德惟乃 弗作往任,谓当桀之时,三宅者曾无义民’。未知二说 孰长?”曰:“吕说是。”
此条答潘子善
问:“司徒、司马、司空、亚旅,不知何故叙于太史、尹伯、庶 常、吉士之下?吕氏以为诸侯之官,未知是否?”曰:“谓三 官之副与其属耳。”
亚谓小司徒之属,旅则下士也。见《周礼序官 》,《答潘子善》。
文王惟克厥宅心,人皆以宅心为处心,非也,即前面 所说三有宅心尔。若处心,则当云“克宅厥心。”
右语类一条
《周官》
汉人亦不见今文《尚书》,如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 当时只见《牧誓》有所谓“司马、司空、司徒、亚旅”,遂以为 古之三公,不知此乃为诸侯时制。古者诸侯只建三 卿,如《周官》所谓三太、三少、六卿。及《周礼书》乃天子之 制。汉皆不及见。又如《中庸》“一戎衣”,解作“殪戎殷”,亦是 不见今《武成》“一戎衣”之文。
右语类一条
《顾命康王之诰》
伏生以《康王之诰》合于《顾命》。今除著序文读著,则文 势自相连接。
右语类一条
问:“康王释丧服而被衮冕,且受黄朱圭币之献。诸家 皆以为礼之变,独苏氏以为礼之失。”曰:“天子诸侯之 礼,与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学’之语,盖谓此 类耳。如《伊训》,元祀十二月朔,亦是新丧。伊尹已奉嗣 王祇见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汉唐新主即位,皆行 册礼,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君。”
《韩文外集》《顺宗实录》中有此事可考。
盖“《易》世传授,国之大事,当严其礼,而王侯以国为家, 虽先君之丧,犹以为己私服也。五代以来,此礼不讲, 则始终之际,殊草草矣。”
此条答潘子善
铢问:“《太保》称‘成王独言‘毕协赏罚’,何也’?”曰:“只为赏不 当功,罚不及罪,故事事差错。若‘毕协赏罚,至公至明, 何以及此’?”又问“张皇《六师》。”曰:“‘古者兵藏于农,故六军 皆寓于农。张皇六师’,则是整顿民众底意思。”
右语类一条
《君牙》
安卿问:“《君牙》《冏命》等篇见得穆王气象甚好,而后来 乃有‘车辙马迹驰天下’之事,如何?”曰:“此篇乃内史太 史之属所作,犹今之翰林作制诰。然如《君陈》《周官》《蔡 仲之命》《微子之命》等篇,亦是当时此等文字自有个 格子,首呼其名而告之,末又为呜呼之辞以戒之,篇 篇皆然。观之可见。如《大诰》《梓材》《多方》《多士》等篇,乃当” 时编人君告其民之辞,多是方言,如“卬”字即“我”字。沈存中以为秦语平音而谓之“卬”,故《诸诰》等篇,当时下 民晓得,而今士人不晓得。如《尚书》《尚衣》《尚食》,尚乃主 守之意,而秦语作平音,与“常”字同。《诸命》等篇,今士人 以为易晓,而当时下民却晓不得。
右语类一条
《冏命》
问:“‘格其非心’之‘格’训‘正’,是如‘格式’之‘格’,以律人之不 正者否?”曰:“如今人言合格,是将此一物格其不正者。 如‘格其非心’,是说得深者;‘格君心之非’,是说得浅者。” 子善因问:“温公以‘格物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训 捍义否’?”曰:“亦有之,如‘格斗’之‘格’是也。”
右语类一条
《吕刑》
东坡解《吕刑》“王享国百年,耄”作一句,“荒度”作“刑”作一 句,甚有理。
问:“赎刑所以宽鞭扑之刑,则《吕刑》之赎刑如何?”曰:“《吕 刑》盖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有一策问云:‘商之《盘庚》, 周之《吕刑》,圣人载之于书,其取之乎?抑将垂戒后世 乎’?”
仲默论五刑不赎之意。曰:“是穆王方有赎刑。尝见萧 望之言古不赎刑,某甚疑之。后来方省得赎刑不是 古。”因取《望之传》看毕,曰:“说得也无引证。”因论望之云: “想见望之也是拗。”义刚问:“望之学术不知是如何,又 似好样,又却也有那差异处。”先生徐应曰:“他说底也 是正。”义刚曰:“如杀韩延寿,分明是他不是。”曰:“望之道 理短。”义刚曰:“看来他也是暗于事机,被那两个小人 恁地弄,后都不知。先生但应之而已。”
国秀问:“穆王去文武成康时未远,风俗人心何缘如 此不好?”曰:“天下自有一般不好底气象。圣人有那礼 乐刑政在此维持,不好底也能革面。至维持之具一 有废弛处,那不好气质便自各出来,和那革面底都 无了,所以恁地不好。人之学问,逐日恁地恐惧修省 得恰好,才一日放倒,便都坏了。”
以上语类四条
《秦誓费誓》
《秦誓》《费誓》亦皆有说不行不可晓处。“民讫自若是多 盘”,想只是说人情多要安逸之意。
右语类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