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三百四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三百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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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三百五十卷目录

     经学部传经名儒列传二十四

      宋六

      胡安国      胡寅

      胡宏       胡宁

      陈亮       郑樵

      林霆       李道传

      程迥       刘清之

    经籍典第三百五十卷

    经学部传经名儒列传二十四

    宋六

    胡安国

    按《宋史儒林胡安国传》:“安国字康侯,建宁崇安人。入 太学,以程颐之友朱震文及颍川靳裁之为师。裁之 与论经史大义,深奇重之。三试于礼部,中绍圣四年 进士第。初,廷试,考官定其策第一,宰职以无诋元祐 语,遂以何昌言冠,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 次天若。时发策,大要崇复熙宁、元丰之制。安国推明” 大学,以渐复三代为对,哲宗命再读之,注听称善者 数四,亲擢为第三。为太学博士,足不蹑权门。提举湖 南学事。有诏举遗逸,安国以永州布衣王绘、邓璋应 诏。二人老不行,安国请命之官,以劝为学者。《零陵簿》 称二人党人范纯仁客,而流人邹浩所请托也。蔡京 素恶安国与己异,得簿言大喜,命湖南提刑置狱推 治,又移湖北。再鞫,卒无验,安国竟除名。未几,簿以他 罪扺法,台臣直前事,复安国元官。政和元年,张商英 相,除提举成都学事。二年,丁内艰,移江东。父没终丧, 谓子弟曰:“吾昔为亲而仕,今虽有禄万锺,将何所施?” 遂称疾不仕。筑室墓傍,耕种取给,盖将终身焉。宣和 末,李弥大、吴敏、谭世𪟝合荐,除屯田郎,辞。靖康元年, 除太常少卿,辞。除起居郎,又辞。朝旨屡趣行,至京师, 以疾在告。一日方午,钦宗亟召见,安国奏曰:“明君以 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心者万事之宗,正心者 揆事宰物之权,愿擢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虚 怀访问,阐发独智。”又言:“为天下国家必有一定不可 易之计。谋议既定,君臣固守,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今南向视朝半年矣,而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 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觎而 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 民不信。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大势一倾,不 可复正。乞访大臣,各令展尽底蕴,画一具进。先宣示 台谏,使随事疏驳,若大臣议绌,则参用台谏之言;若 疏驳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仍集议于朝,断自宸衷, 按为国论,以次施行。敢有动摇,必罚无赦。庶几新政 有经,可冀中兴。”钦宗曰:“比留词掖相待,己命召卿试 矣。”语未竟,日昃暑甚,汗洽上衣,遂退。时门下侍郎耿 南仲倚攀附恩,凡与己不合者,即指为朋党。见安国 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曰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乃 言安国意窥经筵,不宜召试。钦宗不答。安国屡辞,南 仲又言安国不臣。钦宗问其状,南仲曰:“往不事上皇, 今又不事陛下。”钦宗曰:“渠自以病辞,初非有向背也。” 每臣僚登对,钦宗即问:“识胡安国否?”中丞许翰曰:“自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 污如安国者实鲜。”钦宗叹息,遣中书舍人晁说之宣 旨令勉受命,且曰:“他日欲去,即不强留。”既试,除中书 舍人,赐三品服。南仲讽台谏论其稽命不恭,宜从黜 削。疏奏不下,安国乃就职。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 使李纲,又谓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为去就,怀奸徇 私。并黜之。安国言:“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怀奸徇私, 必有实迹。乞降付本省,载诸词命。”不报。叶梦得知应 天府,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奉祠。安国言:“京罪已正,子 孙编置,家财没入,已无蔡氏矣。则向为京所引者,今 皆朝廷之人,若更指为京党,则人材见弃者众,党论 何时而弭!”乃除梦得小郡。中书侍郎何栗建议分天 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以卫王室,捍强敌。 安国言:“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今州郡太轻, 理宜通变。一旦以二十三路之广分为四道,事得专 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权恐太重,万一抗 衡跋扈,何以待之!乞据见今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 臣,付以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或有警急,即各率所 属守将应援,则一举两得矣。”寻以赵野总北道。安国 言:“魏都地重,野必误委寄。”是冬,金人大入,野遁,为群 盗所杀,西道王襄拥众不复北顾,如安国言。李纲罢, 中书舍人刘玨行词,谓纲勇于报国,数至败衄。吏部 侍郎冯澥言玨为纲游说,玨坐贬。安国封还词头,以 为:“侍从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今台谏 未有缄默不言之咎,而澥越职。此路若开,臣恐立于 朝者各以好恶胁持倾陷,非所以靖朝着。”南仲大恐, 何栗从而挤之,诏与郡。栗以安国素苦足疾,而海门 地卑湿,乃除安国右文殿修撰、知通州。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 姑置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以小事 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无时而可言也。”安 国既去逾旬,金人薄都城。子寅为郎,在城中,客或忧 之,安国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恨 效忠无路,敢念子乎!”敌围益急,钦宗亟召安国及许 景衡,诏竟不达。高宗即位,以给事中召,安国言:“昨因 缴奏,偏触权贵。今陛下将建中兴,而政事弛张,人才 升黜,尚未合宜,臣若一一行其职守,必以妄发干犯 典刑。”黄潜善讽给事中康执权论其托疾,罢之。三年, 枢密张浚荐安国可大用,再除给事中,赐其子起居 郎寅手札,令以上意催促。既次池州,闻驾幸吴越,引 疾还。绍兴元年,除中书舍人兼侍讲,遣使趣召,安国 以《时政论》二十一篇先献之。论入,复除给事中。二年 七月,入对,高宗曰:“闻卿大名,渴于相见,何为?”累诏不 至,安国辞谢,乞以所进二十一篇者施行。其论之目 曰《定计》《建都》《设险》《制国》《恤民》《立政》《核实》《尚志》《正心》《养 气》《宏度》《宽隐》《论、定计》略曰:“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 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 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 不疑之臣。舍今不图,后悔何及!”《论建都》谓宜定都建 康,以比关中、河内为兴复之基。《论设险》谓欲固上流 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 镇安陆。《论立志》谓当必志于恢复中原,祇奉陵寝,必 志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论“正心”谓戡定祸乱虽急 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愿选正臣多闻识、 有志虑、敢直言者置诸左右,日夕讨论,以宅厥心。“论 养气”谓用兵之胜负,军旅之强弱,将帅之勇怯,系人 君所养之气,曲直何如。愿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信 于诸夏,闻“于夷狄者,无曲可议,则至刚可以塞两间, 一怒可以安天下矣。”安国尝谓:“虽诸葛复生,为今日 计,不能易此论也。”居旬日,再见,以疾恳求去。高宗曰: “闻卿深于《春秋》,方欲讲论。”遂以《左氏传》付安国,点句 正音。安国奏:“《春秋》经世大典,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今 方思济艰难,左氏繁碎,不宜虚费光阴,耽玩文采,莫 若潜心圣经。”高宗称善。寻除安国兼侍读,专讲《春秋》。 时讲官四人援例乞各专一经,高宗曰:“他人通经,岂 胡安国比?”不许。会除故相朱胜非同都督江、淮、荆、浙 诸军事。安国奏:“胜非与黄潜善、汪伯彦同在政府,缄 默附会,循致渡江,尊用张邦昌,结好金国,沦灭三纲, 天下愤郁。及正位冢司苗刘,肆逆,贪生苟容,辱逮君 父。今强敌凭陵,叛臣不忌,用人得失,系国安危,深恐 胜非上误大计。”胜非改除侍读,安国持录黄不下,左 相吕颐浩特命校正。黄龟年书行,安国言:“‘有官守者, 不得其职则去,臣今待罪无补,既失其职,当去甚明。 况胜非系臣论列之人,今朝廷乃称胜非处苗、刘之 变,能调护圣躬。昔《公羊》氏言,祭仲废君为行权’,先儒 力排其说,盖权宜废置,非所施于君父。《春秋》大法,尤 谨于此。建炎之失节者,今虽特释而不问,又加选擢, 习俗既成,大非君父之利。臣以《春秋》之时而与胜非 为列,有违经训。”遂卧家不出。初,颐浩都督江上,还朝, 欲去异己者,未得其策,或教之指为朋党,且曰:“党魁 在琐闱,当先去之。”颐浩大喜,即引胜非为助,而降旨 曰:“胡安国屡召,偃蹇不至,今始造朝。”又数有请。初言 “胜非不可同都督,及改命经筵,又以为非。岂不以时 艰不肯尽瘁,乃欲求微罪而去?其自为谋则善,如国 计何?”落职,提举仙都观。是夕,彗出东南,右相秦桧三 上章乞留之,不报,即解相印去。侍御史江跻上疏,极 言胜非不可用,安国不当责。右司谏吴表臣亦言:“安 国扶病见君,欲行所学,今无故罪去,恐非所以示天 下。”不报。颐浩即黜给事中程瑀、起居舍人张焘及跻 等二十馀人,云“应天变除旧布新之象,台省一空。”胜 非遂相,安国竟归。五年,除徽猷阁待制、知永州。安国 辞,诏以经筵旧臣,重闵劳之,特从其请,提举江州太 平观,令纂修所著《春秋传》。书成,高宗谓深得圣人之 旨,除提举万寿观兼侍读。未行,谏官陈公辅上疏诋 假托程颐之学者,安国奏曰:“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 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学而至。今使学者师 孔、孟,而禁不得从颐学,是入室而不由户。本朝自嘉 祐以来,西都有邵雍、程颢及其弟颐,关中有张载,皆 以道德名世,公卿大夫所钦慕而师尊之。会王安石、 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礼官讨论故事, 加之封爵,载在祀典,比于荀、扬、韩氏。仍诏馆阁裒其 遗书,校正颁行,使邪说者不得作。”奏入,公辅与中丞 周秘、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风旨,交章论安国学 术颇僻,除知永州,辞,复提举太平观。进宝文阁直学 士。卒,年六十五。诏赠四官,又降诏加赙,赐田十顷,恤 其孤,谥曰“文定”,盖非常格也。安国强学力行,以圣人 为标的。志于康济时艰,见中原沦没,遗黎涂炭,常若 痛切于其身。虽数以罪去,其爱君忧国之心远而弥 笃,每有君命,即置家事不问。然风度凝远,萧然尘表视天下万物无一足以撄其心。自登第迄谢事,四十 年在官,实历不及六载。朱震被召,问出处之宜,安国 曰:“子发学《易》二十年,此事当素定矣。世间惟讲学论 政不可不切切询究,至于行己大致,去就、语默之几 如人饮食,其饥饱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诸人,亦非 人所能决也。吾平生出处,皆内断于心,浮世利名,如 蠛蠓过前,何足道哉!”故渡江以来,儒者进退合义,以 安国、尹焞为称首。侯仲良言必称二程先生,他无所 许可。后见安国叹曰:“吾以为志在天下,视不义富贵 真如浮云者,二程先生而已,不意复有斯人也。”安国 所与游者,游酢、谢良佐、杨时,皆程门高弟。良佐尝语 人曰:“胡康侯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 秀者也。”安国之使湖北也,时方为府教授,良佐为应 城宰,安国质疑访道,礼之甚恭,每来谒而去,必端笏 正立目送之。自王安石废《春秋》不列于学宫,安国谓: “先圣手所笔削之书,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学士不 得相传习,乱伦灭理,用夏变夷”,殆由乎此。故潜心是 书二十馀年,以为天下事物无不备于此。每叹曰:“此 传心要典也。”安国少欲以文章名世,既学道,乃不复 措意。有文集十五卷,《资治通鉴举要补遗》一百卷。三 子:寅、宏、宁。

    胡寅

    按《宋史儒林胡安国传》:“寅字明仲,安国弟之子也。寅 将生,弟妇以多男,欲不举。安国妻梦大鱼跃盆水中, 急往取而子之。少桀黠难制,父闭之空阁,其上有杂 木,寅尽刻为人形。安国曰:‘当有以移其心’。别置书数 千卷于其上。年馀,寅悉成诵,不遗一卷。游辟雍,中宣 和进士甲科。靖康初,以御史中丞何栗荐,召除秘书” 省校书郎,杨时为祭酒,寅从之受学。迁司门员外郎。 金人陷京师,议立异姓,寅与张浚、赵鼎逃太学中,不 书议状。张邦昌伪立寅,弃官归。言者劾其离次,降一 官。建炎三年,高宗幸金陵,枢密使张浚荐为驾部郎 官,寻擢起居郎。金人南侵,诏议移跸之所,寅上书曰: “昨陛下以亲王、介弟出师河北,二圣既迁,则当纠合 义师,北向迎请,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斩戮直臣,以 杜言路。南巡淮海,偷安岁月,敌入关陕,漫不捍御,盗 贼横溃,莫敢谁何,元元无辜,百万涂地。方且制造文 物,讲行郊报,自谓中兴。金人乘虚,直捣行在,匹马南 渡,淮甸流血。迨及返正宝位,移跸建康,不为久图,一 向畏缩远避,此皆失”人心之大者也。自古中兴之主 所以能克复旧物者,莫不本于愤耻恨怒,不能报怨, 终不苟已。未有乘衰微阙绝之后,固陋以为荣,苟且 以为安,而能久长无祸者也。黄潜善与汪伯彦方以 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三十人,今所 存惟圣体,不可不自重爱。曾不思宗庙则草莽湮之, 陵阙”则畚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潜善、伯彦所 以误陛下、陷陵庙、蹙土宇、丧生灵者,可胜罪乎!本初 嗣服,既不为迎二圣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 之谋,以致于今德义不孚,号令不行,刑罚不威,爵赏 不劝。若不更辙以救垂亡,则陛下永负孝悌之愆,常 有父兄之责。人心一去,天命难恃,虽欲羁栖山海,恐 非为自全之计。愿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 而不悟其非;巡狩东南,出于侥幸之心而不虚其祸。 金人逆天乱伦,朕义不共天,志思雪耻。父兄旅泊,陵 寝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以此号召四海,耸动人 心,决意讲武,戎衣临阵,按行淮、襄,收其豪英,誓以战 伐天下。忠义武勇,必云合响应。陛下凡所欲为,莫不 如志,其与退保吴越,岂可同年而语哉!”自古中国强 盛如汉武帝、唐太宗,其得志四夷,必并吞扫灭,极其 兵力而后已。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陵弱且如此。 今乃以仁慈之道,君子长者之事,望于凶顽之粘罕, 岂有是理哉!今日图复中兴之策,莫大于罢绝和议, 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资。不然,则僻处东南,万事不 竞。纳赂则孰富于京室?纳质则孰重于二圣?”反复计 之,所谓乞和,决无可成之理。夫大乱之后,风俗靡然, 欲不变之,在于务实效,去虚文。治兵择将,誓戡大憝 者,孝悌之实也;遣使乞和,冀幸万一者,虚文也;屈己 求贤,信用群策者,求贤之实也;外示礼貌,不用其言 者,虚文也;“不惟面从,必将心改,苟利于国,即日行之” 者,纳谏之实也。和颜泛受,内恶切直者,虚文也。擢智 勇忠直之人,待御以恩威,结约以诚信者,任将之实 也。亲厚庸奴,等威不立者,虚文也;汰疲弱,择壮勇,足 其衣食,申明阶级,以变其骄悍之习者,治军之实也。 教习儿戏,纪律荡然者,虚文也。“遴选守刺,久于其官, 痛刈奸赃,广行宽恤者,爱民之实也;军须戎具,征求 取办,蠲租赦令,苟以欺之者,虚文也。若夫保宗庙陵 寝,土地人民,以此六实者行乎其间,则为中兴之实 政也。陵庙荒圮,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血为肉”,以此 六虚者行乎其间,则为今日虚文。陛下戴黄屋,建幄 殿,质明辇出房,雉扇金炉,夹侍两陛,仗马卫兵,俨分 仪式。赞者引百官入奉起居,以此度日。彼粘罕者,昼夜厉兵,跨河越岱,电扫中土,遂有吞吸江湖,蹂践衡 霍之意。吾方拥虚器,茫然未知所之。君子小人,势不 两立。仁宗皇帝在位,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时见用,然 罪著则斥,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故其成当世 “之功,贻后人之辅者,皆君子也。至王安石则不然,斥 绝君子,一去而不还;崇信小人,一任则不改。故其败 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仁宗皇帝所养 之君子,既日远而销亡矣,安石所致之小人,方蕃息 而未艾也。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以致二圣屈辱, 羿、莽擅朝,仗节死难者不过一二人。此浮华轻薄之 害,明主之所畏而深戒者也。古之称中兴者,曰“拨乱 世,反之正”,今之乱亦云甚矣,其反正而兴之在陛下, 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昔宗泽一老从官耳,犹能 推诚感动群贼,北连怀、卫,同迎二圣,克期密应者无 虑数十万人。何况陛下身为子弟,欲北向而有为,将 见举四海为陛下用,“期以十年,必能扫除妖沴,远迓 父兄,称宋中兴。其与惕息遁藏、蹈危负耻如今日,岂 不天地相绝哉!”疏入,宰相吕颐浩恶其切直,除直龙 图阁、主管江州太平观。二年五月,诏内外官各言省 费、裕国、强兵、息民之策,寅以十事应诏,曰修政事、备 边陲、治军旅、用人才、除盗贼、信赏罚、理财用、核名实、 屏谀“佞,去奸慝。”疏上,不报。寻命知永州。绍兴四年十 二月,复召为起居郎,迁中书舍人,赐三品服。时议遣 使入云中,寅上疏言:“女真惊动陵寝,残毁宗庙,劫质 二圣,乃吾国之大仇也。顷者误国之臣遣使求和,以 苟岁月,九年于兹,其效如何?幸陛下灼见邪言,渐图 恢复,忠臣义士闻风兴起,各思见效。今无故蹈庸臣 之辙,忘复仇之义,陈自辱之辞,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若谓不少贬屈如二圣何?则自丁未以至甲寅,所为 卑辞厚礼,以问安迎请为名而遣使者,不知几人矣。 知二圣之所在者谁欤?闻二圣之声音者谁欤?得女 真之要领而息兵者谁欤?臣但见丙午而后,通和之 使归未息肩,而黄河、长淮、大江相继失险矣。夫女真 知中国所重在二圣,所惧在劫质,所畏在用兵,而中 国坐受此饵,既久而不悟也,天下谓自是必改图矣, 何为复出此谬计邪?当今之事,莫大于金人之怨。欲 报此怨,必殄此仇。用复仇之议,而不用讲和之政,使 天下皆知女真为不共戴天之仇,人人有致死之心, 然后二圣“之怨可平,陛下人子之职举矣。苟为不然, 彼或愿与陛下歃盟泗水之上,不知何以待之?望圣 意直以世仇无可通之义,寝罢使命。”高宗嘉纳云:胡 寅论使事,词旨剀切,深得献纳论思之体。召至都堂 谕旨,仍降诏奖谕。既而右仆射张浚自江上还,奏遣 使为兵家机权,竟反前旨。寅复奏疏言:“今日大计,只 合明复仇之义,用贤修德,息兵训民,以图北向。傥或 未可,则坚守待时。若夫二三其德,无一定之论,必不 能有所立。”寅既与浚异,遂乞便郡就养。始,寅上言:“近 年书命,多出词臣好恶之私,使人主命德讨罪之词, 未免玩人丧德之失。乞命词臣,以饰情相悦、含怒相 訾为戒。”故寅所撰词多诰诫。于是妒忌者众。朝廷辨 宣仁圣烈之诬,行遣章惇、蔡卞皆宰臣面授,上旨令 寅撰进。除徽猷阁待制、知邵州,辞,改集英殿修撰,复 以待制改知严州,又改知永州。徽宗皇帝、宁德皇后 讣至,朝廷用故事以日易月。上疏言:“《礼》,仇不复则服 不除。愿降诏旨,服丧三年,衣墨临戎,以化天下。”寻除 礼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丁父忧,免丧。时秦桧 当国,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俄乞致仕, 遂归衡州。桧既忌寅,虽告老犹愤之。坐与李光书讥 讪朝政,落职。右正言章复劾寅“不持本生母服不孝, 谏通邻好不忠”,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桧死, 诏自便,寻复其官。绍兴二十一年,卒,年五十九。寅志 节豪迈,初擢第,中书侍郎张邦昌欲以女妻之,不许。 始安国颇重秦桧之大节,及桧擅国,寅遂与之绝。新 州谪命下,即日就道。在谪所著《读史管见》数十万言, 及《论语详说》皆行于世。其为文根著义理,有《斐然集》 三十卷。

    胡宏

    按《宋史儒林胡安国传》:“宏,字仁仲,幼事杨时侯仲良, 而卒,传其父之学,优游衡山下馀二十年,玩心神明, 不舍昼夜。张栻师事之。绍兴间上书,其略曰:‘治天下 有本,仁也。何谓仁?心也。心官茫茫,莫知其乡,若为知 其体乎?有所不察,则不知矣。有所顾虑,有所畏惧,则 虽有能知能察之良心亦浸消亡而不自知,此臣之’” 所大忧也。夫敌国据形胜之地,逆臣僭位于中原,牧 马骎骎,欲争天下,臣不是惧,而以良心为大忧者,盖 良心充于一身,通于天地,宰制万事,统摄亿兆之本 也。察天理莫如屏欲,存良心莫如立志。陛下亦有朝 廷政事不干于虑,便嬖智巧不陈于前,妃嫔佳丽不 幸于左右时矣。陛下试于此时沉思“静虑,方今之世, 当陛下之身,事孰为大乎?孰为急乎?必有歉然而馁,

    恻然而痛,坐起彷徨,不能自安者,则良心可察,而臣
    考证
    言可信矣。昔舜以匹夫为天子,瞽叟以匹夫为天子,

    父,受天下之养,岂不足于穷约哉?而瞽叟犹不悦。自 常情观之,舜可以免矣,而舜蹙然有忧之举,天下之 大,无足以解忧者。徽宗皇帝身享天下之奉,几三十 年。钦宗皇帝生于深宫,享乘舆之次,以至为帝。一旦 劫于仇敌,远适穷荒,衣裘失司服之制,饮食失膳夫 之味,居处失宫殿之安,妃嫔之好,动无威严,辛苦垫 隘。其愿陛下加兵敌国,心目睽睽,犹饥渴之于饮食, 庶几一得生还。父子兄弟相持而泣,欢若平生,引领 东望,九年于此矣。夫以疏贱,念此痛心,当食则嗌,未 尝不投箸而起,思欲有为,况陛下当其任乎!而在廷 之臣,不能对扬天心,充陛下仁孝之志,反以天子之 尊,北面仇敌。陛下自念以此事亲,于舜何如也?且群 臣智谋浅短,自度不足以任大事,故欲偷安江左,贪 图宠荣,皆为身谋尔。陛下乃信之,以为必”持,是可以 “进抚中原,展省陵庙,来归两宫,亦何误邪?万世不磨 之辱,臣子必报之。”仇!子孙之所以寝苫枕戈,弗与共 天下者也,而陛下顾虑畏惧忘之不敢以为仇。臣下 僭逆,有明目张胆,显为负叛者;有协赞乱贼,为之羽 翰者;有依随两端,欲以中立自免者,而陛下顾虑畏 惧,宽之不敢以为讨。守此“不改,是祖宗之灵终天暴 露,无与复存也;父兄之身终天困辱,而求归之望绝 也,中原士民没身涂炭,无所赴诉也。陛下念亦及此 乎?王安石轻用己私,纷更法令,弃诚而怀诈,兴利而 忘义,尚功而悖道,人皆知安石废祖宗法令,不知其 并与祖宗之道废之也。”邪说既行,正论屏弃,故奸谀 敢挟绍述“之义,以逞其私,下诬君父,上欺祖宗,诬谤 宣仁,废迁隆祐,使我国家君臣夫妇之间,顿生疵疠, 三纲废坏,神化之道,泯然将灭。遂使敌国外横,盗贼 内讧,王师伤败,中原陷没,二圣远栖于沙漠,皇舆僻 寄于东吴,嚣嚣万姓,未知攸底,祸至酷也。若犹习于 因循,惮于更变,亡三纲之本性,昧神化之良能,上以 利势诱下,下以智术干上。是非由此不公,名实由此 不核,赏罚由此失当。乱臣贼子由此得志,人纪由此 不修。天下万事,倒行逆施,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将何 以异于先朝求救祸乱而致升平乎?”末言:“陛下即位 以来,中正邪佞,更进数退,无坚定不易之诚。然陈东 以直谏死于前,马伸以正论死于后,而未闻诛一奸 邪,黜一谀佞,何摧中正之易,而去奸邪之难也?此虽 当时辅相之罪,然中正之士,乃陛下腹心耳目,奈何 以天子之威,握亿兆之命,乃不能保全二三腹心耳 目之臣,以自辅助,而令奸邪得而杀之,于谁责而可 乎?臣窃痛心,伤陛下威权之不在己也。”高闶为国子 司业,请幸太学。宏见其表,作书责之曰:“太学明人伦 之所在也。昔楚怀王不返,楚人怜之,如悲亲戚。盖忿 秦之以强力诈其君,使不得其死,其憯胜于加之以 刃也。太上皇帝劫制于强敌,生往死归,此臣子痛心 切骨,卧薪尝胆,宜思所以必报也。而柄臣乃敢欺天 罔人,以大仇为大恩乎?昔宋公为楚所执,及楚子释” 之,孔子笔削《春秋》,乃曰:“诸侯盟于薄,释宋公”,不许楚 人制中国之命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纵释乃在金人, 此中华之大辱,臣子所不忍言也。而柄臣乃敢欺天 罔人,以大辱为大恩乎?晋朝废太后,董养游大学,升 堂叹曰:“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则引远而去。今 阁下目睹忘仇灭理,北面敌国以苟“宴安之事,犹偃 然为天下师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论,明天人之理,以 正君心,乃阿谀柄臣,希合风旨,求举太平之典。”又为 之词云云。欺天罔人孰甚焉!宏初以荫补右承务郎, 不调。秦桧当国,贻书其兄寅,问二弟何不通书,意欲 用之。宁作书,止叙契好而已。宏书辞甚厉,人问之,宏 曰:“正恐其召,故示之”以不可召之端。桧死,宏被召,竟 以疾辞,卒于家。著书曰《知言》,张栻谓其言约义精,道 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有诗文五卷,《皇王大纪》八 十卷。

    胡宁

    按《宋史儒休胡安国传》:“宁字和仲,以荫补官。秦桧当 国,召试馆职,除敕令所删定官。秦熹知枢密院事,桧 问宁曰:‘熹近除外议云何’?宁曰:‘外议以为相公必不 为蔡京之所为也’。迁太常丞、祠部郎官。初以宁父兄 故召用,及寅与桧忤,乃出宁为夔路安抚司参议官, 除知澧州,不赴,主管台州崇道观,卒。”安国之传,《春秋》 也,修纂检讨,尽出宁手。宁又著《春秋通旨》,以羽翼其 书云。

    陈亮

    按《宋史儒林陈亮传》:“亮字同父,婺州永康人。生而目 光有芒,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论议风生,下笔数千 言立就。尝考古人用兵成败之迹,著《酌古论》。郡守周 葵得之,相与论难,奇之曰:‘他日国士也,请为上客’。及 葵为执政,朝士白事,必指令揖,亮因得交一时豪俊, 尽其议论,因授以《中庸》《大学》,曰:‘读此可精性命’之说。” 遂受而尽心焉。隆兴初,与金人约和,天下忻然,幸得苏息,独亮持不可。婺州方以解头荐,因上《中兴五论》, 奏入,不报。已而退修于家,学者多归之,益力学着书 者十年。先是,亮尝圜视钱塘,喟然叹曰:“城可灌尔。”盖 以地下于西湖也。至是,当淳熙五年,孝宗即位盖十 七年矣。亮更名同,诣阙上书曰:“臣惟中国天地之正 气也,天命所钟也,人心所会也,衣冠礼乐所萃也,百 代帝王之所相承也。挈中国衣冠礼乐而寓之偏方, 虽天命人心犹有所系,然岂以是为可久安而无事 也?天地之正气,郁遏而久不得骋,必将有所发泄,而 天命人心,固非偏方所可久系也。国家二百年太平 之基,三代之所无也。二圣北狩之痛,汉、唐之所未有 也。方南渡之初,君臣上下痛心疾首,誓不与之俱生, 卒能以奔败之馀而胜百战之敌。及秦桧倡邪议以 沮之,忠臣义士斥死南方,而天下之气惰矣。三十年 之馀,虽西北流寓皆抱孙长息于东南,而君父之大 仇一切不复关念。自非海陵送死淮南,亦不知兵戈 为何”事也,况望其愤故国之耻,而相率以发一矢哉! 丙午、丁未之变,距今尚以为远。而海陵之祸,盖陛下 即位之前一年也。独陛下奋不自顾,志于殄灭,而天 下之人安然如无事时,方口议腹非,以陛下为喜功 名而不恤后患。虽陛下亦不能以崇高之势而独胜 之隐忍,以至于今,又十有七年矣。昔春秋时,君臣父 子相戕杀之祸,举一世皆安之。而孔子独以为“三纲 既绝,则人道遂为禽兽,皇皇奔走,义不能以一朝安。” 然卒于无所遇,而发其志于《春秋》之书,犹能以惧乱 臣贼子。今举一世而忘君父之大仇,此岂人道所可 安乎?使学者知学孔子之道,当道陛下以有为,决不 沮陛下以苟安也。南师之不出,于今几年矣,岂无一 豪杰之能自奋哉?其势必有时而发泄矣。苟国家不 能起而承之,必将有承之者矣。不可恃衣冠礼乐之 旧,祖宗积累之深,以为天命人心可以安坐而久系 也。“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是怀”,自三代 圣人皆知其为甚可畏也。春秋之末,齐、晋、秦、楚皆衰, 吴、越起于小邦,遂霸诸侯,黄池之会,孔子所甚痛也, 可以明中国之无人矣,此今世儒者之所未讲也。今 金源之植根既久,不可以一举而遂灭;国家之大势 未张,不可以一朝而大举。而人情皆便于通和者,劝 陛下积财养兵以待时也。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 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宜其为人情之“所甚 便也。自和好之成,十有馀年,凡今日之指画方略者, 他日将用之以坐筹也;今日之击球射雕者,他日将 用之以决胜也。府库充满,无非财也;介胄鲜明,无非 兵也。使兵端一开,则其迹败矣。”何者?人才以用而见 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食以用而见其盈 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而朝廷方幸一旦之无事, 庸愚龌龊之人皆得以守格令,行文书,以奉陛下之 使令,而陛下亦幸其易制而无他也,徒使度外之士 摈弃而不得骋,日月蹉跎而老将至矣。臣故曰:“通和 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也。”东晋 百年之间,南北未尝通和也,故其臣东西驰骋,多可 用之才。今和好一不通,朝野之论,常如敌兵之在境, 惟恐其不得和也,虽陛下亦不得而不和矣。昔者金 人草居野处,往来无常,能使人不知所备,而兵无日 不可出也。今也城郭宫室、政教号令,一切不异于中 国,点兵聚粮,文移往返,动涉岁月,一方有警,三边骚 动,此岂能岁出师以扰我乎?然使朝野常如敌兵之 在境,乃国家之福,而英雄所用以争天下之机也。执 事者胡为速和以惰其心乎?晋、楚之战于邲也,栾书 以为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 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忽。在军无 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纠之百克,而 卒无后。晋、楚之弭兵于宋也,子罕以为兵所以威不 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 之术,皆兵之由也,而求去之,是以诬道蔽诸侯也。夫 人心之不可惰,兵威之不可废,故虽成、康太平,犹有 所谓四征不庭、张皇六师者,此李沆所以深不愿真 宗皇帝之与辽和亲也。况南北角立之时,而废兵以 惰人心,使之安于忘“君父之大仇,而置中国于度外, 徒以便妄庸之人,则执政者之失策亦甚矣。陛下何 不明大义而慨然与《金》绝也?贬损乘舆,却御正殿,痛 自克责,誓必复仇,以励群臣,以振天下之气,以动中 原之心。虽未出兵而人心不敢惰矣,东西驰骋而人 才出矣,盈虚相补而兵食见矣,狂妄之辞,不攻而自 息,懦庸之夫,不却而自退缩矣。当有度外之士起,而 惟陛下之所欲用矣。是云合响应之势,而非可安坐 所致也。臣请为陛下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今日 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今日大有为 之机。惟陛下幸听之。”唐自肃、代以后,上失其柄,藩镇 自相雄长,擅其土地人民,用其甲兵,财赋官爵,惟其 所命,而人才亦各尽心于其所事,卒以成“君弱臣强、

    正统数易”之祸。艺祖皇帝一兴,而四方次第平定,藩
    考证
    镇拱手以趋约束,使列郡各得自达于京师。以京官

    权知,三年一易,财归于漕司,而兵各归于郡。朝廷以 一纸下郡国,如臂之使指,无有留难,自筦库微职,必 命于朝廷,而天下之势一矣。故京师尝宿重兵以为 固,而郡国亦各有禁军,无非天子所以自守其地也。 兵皆天子之兵,财皆天子之财,官皆天子之官,民皆 天子之民,纪纲总摄,法令明备,郡县不得以一事自 专也。士以尺度而取,官以资格而进,不求度外之奇 才,不慕绝世之隽功。天子蚤夜忧勤于其上,以义理 廉耻婴士“大夫之心,以仁义公恕厚斯民之生”,举天 下皆由于规矩准绳之中,而二百年太平之基从此 而立。然契丹遂得以猖狂恣雎,与中国抗衡,俨然为 南北两朝,而头目手足浑然无别。微澶渊一战,则中 国之势浸微,根本虽厚而不可立矣。故庆历增币之 事,富弼以为朝廷之大耻,而终身不敢自论其“劳。盖 契丹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供贡,是臣下之礼也。 契丹之所以卒胜中国者,其积有渐也。立国之初,其 势固必至此。故我祖宗常严庙堂而尊大臣,宽郡县 而重守令,于文法之内,未尝折困天下之富商巨室 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奖天下之英伟奇杰,皆所以助 立国之势,而为不虞之备也。”庆历诸臣亦尝愤中国 之势不振矣,而其大要,则使群臣争进其说,更法易 令,而庙堂轻矣。严按察之权,邀功生事,而郡县又轻 矣。岂惟于立国之势无所助,又从而脧削之,虽微章 得象、陈执中以排沮其事,亦安得而不自沮哉?独其 破去旧例,以不次用人,而勤农桑、务宽大,为有合于 因革之宜,而其大要已非矣。此所以不能洗契丹平 视中国之耻,而卒发神宗皇帝之大愤也。王安石以 正法度之说首合圣意,而其实则欲“籍天下之兵尽 归于朝廷,别行教阅,以为强也;括郡县之利尽入于 朝廷,别行封桩,以为富也;青苗之政,惟恐富民之不 困也;均输之法,惟恐商贾之不折也。罪无大小,动辄 兴狱,而士大夫缄口畏罪矣;西、北两边,致使内臣经 画,而豪杰耻于为役矣。徒使神宗皇帝见兵财之数 既多,锐然南北征伐,卒乖圣意,而天下之势实未尝 振也。彼盖不知朝廷立国之势,正患文为之太密,事 权之太分,郡县太轻于下,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太关 于上,而重迟不易举。祖宗惟用前四者以助其势,而 安石竭之不遗馀力”,不知立国之本末者,真不足以 谋国也。元祐、绍圣一反一复,而卒为金人侵侮之资, 尚何望其振中国以威四裔哉?南渡以来,大抵遵祖 宗之旧,虽微有因革增损,不足为轻重有无。如赵鼎 诸臣,固已不究通变之理,况秦桧尽取而沮毁之,忍 耻事仇,饰太平于一“隅以为欺,其罪可胜诛哉!”陛下 愤王业之屈于一隅,励志复仇,不免藉天下之兵以 为强,括郡县之利以为富。加惠百姓而富人无五年 之积,不重征税而大商无巨万之藏,国势日以困竭。 臣恐尺籍之兵,府库之财,不足以支一旦之用也。陛 下早朝晏罢,冀中兴日月之功,而以绳墨取人,以文 法莅“事,圣断裁制中外而大臣充位,胥吏坐行条令 而百司逃责,人才日以阘葺。臣恐程文之士、资格之 官,不足当度外之用也。艺祖经画天下之大略,太宗 已不能尽用,今其遗意,岂无望于陛下也?陛下苟推 原其意而行之,可以开社稷数百年之基,而况于复 故物乎?不然,维持之具既穷,臣恐祖宗之积累,亦不 足恃也。”陛下试令臣毕陈于前,则今日《大有为》之略, 必知所处矣。夫吴、蜀天地之偏气,钱塘又吴之一隅。 当唐之衰,钱镠以闾巷之雄,起王其地,自以不能独 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其家入京 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 年之间,人物日以繁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 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已疑其不足以张 形势而事恢复矣。秦桧又从而备百司庶府以讲礼 乐于其中,其风俗固已华靡,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囿 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馀,上下晏安,而钱塘为乐 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 山川之气,盖亦发泄而无馀矣。故谷粟桑麻丝枲之 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而 上下不以为异也。”公卿将相大扺多江、浙、闽、蜀之人, 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而文墨小 异,已足以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 闽、浙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 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难也。”荆、襄之地,在春秋时,楚用 以虎视齐、晋,而齐、晋不能屈也。及战国之际,独能与 秦争帝。其后三百馀年,而光武起于南阳,同时共事, 往往多南阳故人。又二百馀年,遂为三国交据之地, 诸葛亮由此起,辅先主,荆楚之士从之如云,而汉氏 赖以复存于蜀。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陆抗、邓艾、羊祜, 皆以其地显名。又百馀年而晋氏南渡,荆、雍常雄于 东南,而东南往往倚以为强,梁竟以此代齐。及其气 发泄无馀,而隋、唐以来遂为偏方下州。五代之际,高氏独常臣事诸国。本朝二百年之间,降为荒落之邦, 北连许、汝,居民稀少,土产卑薄,人才之能通姓名于 上国者,如晨星“之相望。”况至于建炎、绍兴之际,群盗 出没于其间,而被祸尤极,以迄于今。虽南北分画交 据,往往又置于不足用,民食无所从出,而兵不可由 此而进。议者或以为忧,而不知其势之足用也。其地 虽要为偏方,然未有偏方之气,五六百年而不发泄 者。况其东通吴、会,西连巴、蜀,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 “右伸缩,皆足以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 其人,以发泄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 以争衡于中国矣,是亦形势消长之常数也。陛下慨 然移都建业,百司庶府,皆从草创,军国之仪,皆从简 略。又作行宫于武昌,以示不敢宁居之意。常以江淮 之师为金人侵轶之备,而精择一人之沈鹫有谋、开 豁无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宽其文法,听其废置,抚摩 振厉于三数年之间,则国家之势成矣。”石晋失卢龙 一道,以成开运之祸,盖丙午、丁未岁也。明年,艺祖皇 帝始从郭太祖征伐,卒以平定天下。其后契丹以甲 辰败于澶渊,而丁未、戊申之间,真宗皇帝东封西祀, 以告太平,盖本朝极盛之时也。又六十年,而神宗皇 帝实以丁未岁即位,国家之事,于此一变矣。又六十 年,丙午、丁未,遂为靖康之祸,天独启陛下于是年,而 又启陛下以“北向复仇”之志。今者去丙午、丁未近,在 十年间矣,天道六十年一变,陛下可不有以应其变 乎?此诚今日大有为之机,不可苟安以玩岁月也。臣 不佞,自少有驱驰四方之志,尝数至行都,人物如林, 其论皆不足以起人意,臣是以知陛下大有为之志 孤矣。辛卯、壬辰之间,始退而穷天地造化之初,考古 今沿革之变,以推极皇帝王霸之道,而得汉、魏、晋、唐 长短之由,天人之际,昭昭然可考而知也。始悟今世 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 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仇,而方低头拱手以 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 事,臣于是服陛下之仁,又悟今世之才,臣自以为得 富国强兵之术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 时讲究立国之本末,而方扬眉伸气以论富强,不知 何者谓之富强乎?陛下察“之而不敢尽用,臣于是服 陛下之明。陛下厉志复仇,足以对天命,笃于仁爱,足 以结民心,而又明足以照临群臣,一偏之论,此百代 之英主也。今乃委任庸人,笼络小孺,以迁延大有为 之岁月,臣不胜愤悱,是以忘其贱而献其愚。陛下诚 令臣毕陈于前,岂惟臣区区之愿,将天地之神、祖宗 之灵,实与闻之。”书奏,孝宗赫然震动,欲榜朝堂以励 群臣,用种放故事,召令上殿,将擢用之。左右大臣莫 知所为,惟曾觌知之。将见亮,亮耻之,逾垣而逃。觌以 其不诣己,不悦;大臣尤恶其直言不讳,交沮之,乃有 都堂审察之命。宰相临以上旨,问所欲言,皆落落不 少贬,又不合,待命十日,再诣阙上书曰:“恭惟皇帝陛 下,厉志复仇,不肯即安于一隅,是有大功于社稷也。 然坐钱塘浮侈之隅以图中原,则非其地;用东南习 安之众以行进取,则非其人。财止于府库,则不足以 通天下之有无;兵止于尺籍,则不足以兼天下之勇 怯。是以迁延之计遂行,而陛下大有为之志乖矣。此 臣所以不胜忠愤,斋沐裁书,献之阙下,愿得望见颜 色,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大有为之略;论天下时 势之消长,而决大有为之机,务合于艺祖经画天下 之本旨。然待命八日,未有闻焉。臣恐天下豪杰有以 测陛下之意向,而云合响应之势不得而成矣。”又上 书曰:“臣妄意国家维持之具,至今日而穷,而艺祖皇 帝经画天下之大指,犹可恃以长久,苟推原其意而 变通之,则恢复不足为矣。然而变通之道有三:有可 以迁延数十年之策,有可以为百五十六年之计,有 可以复开数百年之基。事势昭然而效见殊绝,非陛 下聪明,度越百代,决不能一二以听之。臣不敢泄之 大臣之前,而大臣拱手称旨以问,臣亦姑取其大体” 之可言者三事以答之。其一曰:“二圣北狩之痛,盖国 家之大耻,而天下之公愤也。五十年之馀,虽天下之 气销铄颓堕,不复知仇耻之当念,正在主上与二三 大臣振作其气,以泄其愤,使人人如报私仇。此《春秋》” 书卫人杀州吁之意也。其二曰:“国家之规模,使天下 奉规矩准绳以从事,群臣救过之不给,而何暇展布 四体,以求济度外之功哉?”其三曰:“艺祖皇帝用天下 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故本朝以儒立国,而儒 道之振,独优于前代。今天下之士,熟烂委靡,诚可厌 恶。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反其道以教之,作其气而 养之,使临事不至乏才,随才皆足有用,则立国之规 模,不至戾艺祖之本旨,而东西驰骋以定祸乱,不必 专在武臣也。臣所以为《大臣论》者,其略如此。”书既上, 帝欲官之。亮笑曰:“吾欲为社稷开数百年之基,宁用 以博一官乎?”亟渡江而归。日落魄醉酒,与邑之狂士 饮。醉中戏为大言,言涉犯上。一士欲中,亮,以其事首刑部侍郎何澹,尝为考试官,黜亮,亮不平,语数侵澹。 澹闻而嗛之,即缴状以闻。事下大理,笞掠亮无完肤, 诬服为不轨。事闻,孝宗,知为亮尝阴遣左右廉知其 事。及奏入取旨,帝曰:“秀才醉后妄言,何罪之有?”划其 牍于地,亮遂得免。居无何,亮家僮杀人于境,适被杀 者尝辱亮父次尹,其家疑事由亮闻于官,笞榜僮,死 而复苏者数,不服。又囚亮父于州狱,而属台官论亮 情重,下大理。时丞相淮知帝欲生亮,而辛弃疾、罗点 素高亮才,援之尤力,复得不死。亮自以豪侠,屡遭大 狱,归家益厉志读书,所学益博。其学自《孟子》后,惟推 王通。尝曰:“研穷义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 于杪忽,较礼于分寸,以积累为工,以涵养为正,睟面 盎背,则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陈,正正之旗, 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现而出没。推倒 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自谓差有一日之长。” 亮意盖指朱熹、吕祖谦等云。高宗崩,金遣使来吊,简 慢,而光宗由潜邸判临安府。亮感孝宗之知,至金陵 视形势,复上疏曰:“有非常之人,然后可以建非常之 功;求非常之功,而用常才、出常计、举常事以应之者, 不待知者而后知其不济也。”秦桧以和误国,二十馀 年,而天下之气索然无馀矣。陛下慨然有削平宇内 之志,又二十馀年,天下之志始知所向,其有功于宗 庙社稷者,非臣区区所能诵说其万一也。高宗皇帝 春秋既高,陛下不欲大举,惊动慈颜,抑心俯首,以致 色养,圣孝之盛,书册之所未有也。今者高宗既已祔 庙,天下之英雄豪杰,皆仰首以观陛下之举动。陛下 其忍使二十年间所以作天下之气者,一旦而复索 然乎?天下不可以坐取也,兵不可以常胜也,驱驰运 动,又非年高德尊者之所宜也。东宫居曰“监国”,行曰 “抚军”,陛下何以不于此时而命“东宫为抚军大将军, 岁巡建业,使之兼统诸司,尽护诸将,置长史、司马以 专其劳。而陛下于宅忧之馀,运用人才,均调天下,以 应无穷之变,此肃宗所以命广平王之故事也。高宗 与金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报之,则死必有望于子 孙,何忍以升遐之哀告诸仇哉!”遗留、报谢,三使继遣, 金帛宝货千两“连发,而金人仅以一使,如临小邦,哀 祭之辞,寂寥简慢,义士仁人,痛切心骨,岂以陛下之 圣明智勇而能忍之乎!陛下傥以大义为当正,抚军 之言为可行,则当先经理建业而后使临之。纵今岁 未为北举之谋,而为经理建业之计,以振动天下而 与金绝,陛下之初志亦庶几于少伸矣。”陛下试一听 “臣,用其喜怒哀乐之权,鼓动天下。”大略欲激孝宗恢 复。而是时,孝宗将内禅,不报。由是在廷交怒,以为狂 怪。先是,乡人会宴末胡椒特置亮羹胾中,盖村俚敬 待异礼也。同坐者归而暴死,疑食异味有毒,已入大 理,会吕兴、何念四殴吕天济且死,恨曰:“陈上舍使杀 我。”县令王恬实其事。台官谕监司选酷吏讯问,无所 得,取入大理,众意必死。少卿郑汝谐阅其单,辞大异 曰:“此天下奇才也。国家若无罪而杀士,上干天和,下 伤国脉矣。”力言于光宗,遂得免。未几,光宗策进士,问 以礼乐刑政之要,亮以君道、师道对,且曰:“臣窃叹陛 下之于寿皇,莅政二十有八年之间,宁有一政一事 之不在圣怀?而问安”视寝之馀,所以察辞而观色,因 此而得彼者,其端甚众,亦既得其机要而见诸施行 矣,岂徒一月四朝而以为京邑之美观也哉?时光宗 不朝重华宫,群臣更进迭谏,皆不听。得亮策,乃大喜, 以为善处父子之间。奏名第三,御笔擢第一。既知为 亮,则大喜曰:“朕擢果不谬。”孝宗在南内,宁宗在东宫, 闻知皆喜,故赐第。告词曰:“尔早以艺文首贤能之书, 旋以论奏,动慈宸之听。亲阅大对,嘉其渊源,擢置举 首,殆天留以遗朕也。”授佥书建康府判官厅公事,未 至官,一夕卒。亮之既第而归也,弟充迎拜于境,相对 感泣。亮曰:“使吾他日而贵,泽首逮汝,死之日,各以命 服见先人于地下足矣。”闻者悲伤其意。然志存经济, 重许可,人人见其肺肝。与人言必本于君臣父子之 义,虽为布衣,荐士恐弗及。家仅中产,畸人寒士衣食 之,久不衰。卒之后,吏部侍郎叶适请于朝,命补一子 官,非故典也。端平初,谥“文毅”,更与一子官。

    郑樵

    按《宋史儒林郑樵传》:“樵字渔仲,兴化军莆田人。好著 书,不为文章,自负不下刘向、扬雄。居夹漈山,谢绝人 事。久之,乃游名山大川,搜奇访古,遇藏书家必借留, 读尽乃去。赵鼎、张浚而下皆器之。初为经旨,礼乐、文 字、天文、地理、虫鱼草木、方书之学,皆有辨论。绍兴十 九年上之,诏藏秘府。樵归,益厉所学,从者二百馀人”, 以侍讲王纶、贺允中荐,得召对,因言班固以来历代 为史之非。帝曰:“闻卿名久矣,敷陈古学,自成一家,何 相见之晚邪?”授右迪功郎、礼兵部架阁,以御史叶义 问劾之。改监潭州南岳庙,给札归抄所著《通志》。书成, 入为枢密院编修官,寻兼摄检详诸房文字。请修金 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金人之犯边也,樵言:“岁星分 在宋,金主将自毙。”后果然。高宗幸建康,命以《通志》进。 会病卒,年五十九。学者称夹漈先生。樵好为考证伦 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学而寡要。平生甘枯淡,乐 施与,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林霆

    按《宋史儒林郑樵传》:“同郡林霆,字时隐,擢政和进士 第。博学深象数,与樵为金石交。林光朝尝师事之。聚 书数千卷,皆自雠校,谓子孙曰:‘吾为汝曹获良产矣’。 绍兴中,为敕令所删定官,力诋秦桧和议之非,即挂 冠去,当世高之。”

    李道传

    按《宋史儒林李道传传》:“道传,字贯之,隆州井研人。父 舜臣,尝为宗正寺主簿。道传少庄重,稍长,读河南程 氏书,玩索义理,至忘寝食,虽处暗室,整襟危坐,肃如 也。擢庆元二年进士第,调利州司户参军,徙蓬州教 授。开禧用兵,金人窥散关急,道传以诸司檄计事。道 闻吴曦反,痛愤见于形色,遣其客间道持书遗安抚” 使杨辅,谕曦必败,曰:“彼素非雄才,犯顺,首乱人心离 怨,因人心而用之,可坐而缚也。诚决此举,不惟内变 可定,抑使金知中国有人,稍息窥觊,正使不捷,亦无 愧千古矣。”曦党以曦意胁道传,道传以义折之,竟弃 官归。曦平,诏以道传抗节不挠,进官二等。嘉定初,召 为太学博士,迁太常博士,兼沂王府小学教授。会沂 府有母丧,遗表官吏例进秩,道传曰:“有襄事之劳者, 推恩可也,吾属何与?”于是皆辞不受。迁秘书省著作 佐郎,见帝,首言:“忧危之言不闻于朝廷,非治世之象。 今民力未裕,民心未固,财用未阜,储蓄未丰,边备未 修,将帅未择,风俗未能知义而不偷,人才未能汇进 而不乏,而八者之中,复以人才为要。至于人才盛衰, 系学术之明晦。今学禁虽除,而未尝明示天下以除 之之意。愿下明诏,崇尚正学,取朱熹《论语》《孟子集注》 《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四书》颁之太学。”仍请以周惇颐、 邵雍、程颢、程颐、张载五人从祀孔子庙。时执政有不 乐道学者,以语侵道传,道传不为动。兼权考功郎官, 迁著作郎。时薛拯、胡矩等皆以新进用事,贿赂成风, 道传言:“今名优儒臣,实取材吏,刻剥残忍、诞谩倾危 之人进矣。”遂求补郡,于是出知真州。城圮弗治,道传 甓之,筑两石坝以护并江居民,益浚二壕,又堤陈公 塘,有警则决之以为阻,人心始固。除提举江东路常 平茶盐公事。初至,即按部劾吏之贪纵者十馀人,胥 吏为民害者大黥小逐百馀人,释狱之滥系者二百 馀人,弛负钱一十馀万缗。夏大旱,道传应诏言:“楮币 之换,官民如仇;钞法之行,商贾疑怨,赋敛增加,军将 推剥,皆切中时病。”遂条上荒政,朝廷多从之。与漕臣 真德秀振饥,道传分池、宣、徽三州,穷冬行风雪中,虽 深村穷谷必至,赖以全活者甚众。摄宣州守,行朱熹 《社仓法》,上饶、新安、南康诸郡翕然应命,人蒙其利。广 德守魏岘劾教官林庠委堂试而任荒政,挟漕臣以 凌郡守,且言真德秀轻视朝廷,自专掠美,乞远之。道 传上疏力辨,岘坐免。会胡矩为吏部侍郎,荐道传自 代。引疾乞去,不许。召令奏事,再辞,又不许。遂入对。上 自宫掖,次及朝廷,以侍从、台谏阙失,尽言无所讳,帝 不以为忤。除兵部郎官,辞未就。监察御史李楠觇当 路指意,乞授以节镇蜀,遂出知果州。至九江,得疾卒, 年四十八。诏特转一官致仕,谥文节。道传自蜀来东 南,虽不及登朱熹之门,而访求所尝从学者与讲习, 尽得遗书,读之笃于践履,气节卓然,于经史未有论 著,曰“学未至不敢”;于诗文未尝苟作,曰“学未至不暇。” 一日以疾谒告,真德秀造焉,卧榻屏间,大书“唤起截 断”四字,知其用功慎独如此。居官以惠利为本,振荒 遗爱,江东人久而思焉。三子:达、可当、可献、可。献,可为 《心传》后。

    程迥

    按《宋史儒林程迥传》:“迥字可久,应天府宁陵人,家于 沙随。靖康之乱,徙绍兴之馀姚。年十五,丁内外艰,孤 贫飘泊,无以自振。二十馀始知读书。时乱甫定,西北 士大夫多在钱塘,迥得以考德问业焉。登隆兴元年 进士第,历扬州泰兴尉、训武郎。杨大烈有田十顷,死 而妻女存。俄有讼其妻非正室者,官没其赀,且追十” 年所入租。部使者以诿迥,迥曰:“大烈死,赀产当归其 女,女死当归所生母可也。”调饶州德兴丞。盗入县民 齐掬家,平素所不快者皆𦊰絓,逮狱州属。迥决禁囚, 辨其冤者,纵遣之。掬讼不已,会获盗宁国,掬犹讼还 所纵之人,迥曰:“盗既获矣,再令追捕,或死于道路,使 其骨肉何依,岂审冤之道哉?”唐肃宗时,县有程氏女, 其父兄为盗所杀,因掠女去,隐忍十馀年,手刃尽诛 其党,刳其肝心以祭其父兄,迥取《春秋》复仇之义,颂 之曰:“大而得其正者也。”表之曰:“英孝程烈女。”改知隆 兴府进贤县,省符下知平江府王佐决陈长年辄私

    卖田,其从子诉有司十有八年,母鱼氏年七十,坐狱
    考证
    廷辨,按法追正,令候母死服阕日理为己分,令天下

    郡县视此为法。迥为议曰:“天下之人孰无母慈?子若 孙宜定省温凊,不宜有私财也。在律,别籍者有禁,异 财者有禁。当报牒之初,县令杖而遣之,使听命于其 母可矣,何稽滞遍诉有司,而达于登闻院乎?《春秋谷 梁传》注曰:‘臣无讼君之道,为卫侯郑与元咺发论也。 夫诸’”侯之于命大夫犹若此,子孙之于母,乃使坐狱 以对吏,爱其亲者闻之不觉泣涕之横集也。按《令文》: “分财产”,谓祖父母、父母服阕已前所有者。然则母在, 子孙不得有私财。借使其母一朝尽费,其子孙亦不 得违教令也。既使归于其母,其日前所费,乃卑幼辄 用尊长物,法须五年尊长告乃为理。何至“豫期母死, 又开他日争讼之端也?抑亦安知不令之子孙不死 于母之前乎?守令者,民之师帅,政教之所由出,诚宜 正守令不职之愆,与子孙不孝之罪,以敬天下之为 人母者。”民饥,府檄有诉闭籴及粜与商贾者,迥即论 报之曰:“力田之人,细米每斗才九十五文,逼于税赋, 是以出粜,非上户也。县境不出货宝,苟不与外人交 易,输官之钱,何由而得?今强者群聚,胁持取钱,殴伤 人者甚众,吾民不敢入市,坐致缺食。”申论再三,见从 乃已。县大水,亡稻麦,郡蠲租税至薄,迥白于府曰:“是 驱民流徙耳,赋不可得,徒存欠籍。”乃悉蠲之。郡僚犹 曰:渡江后来未尝全放,恐户部不从。迥力论之曰:“唐 人损七则租庸调俱免,今损十矣,夏税役钱不免,是 犹用其二也,不可谓宽。”议乃息。境内有妇人,佣身纺 绩舂簸,以养其姑,姑感妇孝,每受食,即以手加额仰 天而祝之。其子为人牧牛,亦干饭以饷祖母。迥廉得 之,为纪其事,白于郡,郡给以钱粟。调信州上饶县,岁 纳租数万石,旧法加倍,又取斛面米,迥力止绝之。尝 曰:“令与吏服食者,皆此邦之民膏血也,曾不是思,而 横敛虐民,鬼神其无知乎?”州郡督索经总钱甚急,迥 曰:“斯钱古之除陌之类,今其类乃三倍正赋,民何以 堪?”反复言之,当路奉祠,寓居番阳之萧寺。程祥者,从 伯父待制昌禹来居番阳。昌禹死,遂失所依。祥继亡, 祥妻度氏,犹质卖奁具以抚育孤子。久之,罄竭。濒死, 邻家皆莫识其面。有欲醮之者,度曰:“吾儿幼,若事他 人,使母不得抚其子,岂不负良人乎?”终辞焉。或为迥 言其事,迥走告于郡守,月给之钱粟。迥居官临之以 庄,政宽而明,令简而信。绥强抚弱,导以恩义,积年仇 讼,一语解去。猾吏奸民,皆以感激,久而悛悔,欺诈以 革。暇则宾礼贤士,从容尽欢,进其子弟之秀者,与之 均礼,为之陈说《诗》《书》,质问疑难者,不问蚤暮。势位不 得以交私,祠庙非典祀不谒,隐德潜善,无问幽明,皆 表而出之,以励风俗。或周其穷厄,俾全节行。听决狱 讼,期于明允。凡上官所未悉者,必再三抗辨,不为苟 止。贵溪民伪作吴渐名,诬诉县令石邦彦,迥言“匿名” 书不当受,转运使不谓然,遂兴大狱,庾死者十有四 人。及闻省寺讫,报如迥言。迥尝授经学于昆山王葆、 嘉禾闻人茂德、严陵喻樗。所著有《古易考》《古易章句》 《古占法》《易传外编》《春秋传显微例目》,《论语传》《孟子章 句》《文史评》《经史说》诸论辨、《太元补赞》《户口田制》《贡赋 书》《乾道振济录》《医经正本书》,条具《乾道新书》《度量权》 《三器图义》《四声韵》《淳熙杂志》《南斋小集》。卒官朝奉郎 朱熹以书告迥子绚曰:“敬惟先德,博闻至行,追配古 人,释经订史,开悟后学,当世之务。又所通该,非独章 句之儒而已。曾不得一试,而奄弃盛时,此有志之士 所为悼叹咨嗟而不能已者。然著书满家,足以传世, 是亦足以不朽。”绚以致仕恩调巴陵尉,摄邑事,能理 冤狱。孙仲熊亦有名。

    刘清之

    按《宋史儒林刘清之传》:“清之,字子澄,临江人,受业于 兄靖之,甘贫力学,博极书传。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 第,调袁州宜春县主簿,未上,丁父忧。服除,改建德县 主簿。请于州,俾民自实其户,由是赋役平,争讼息。调 万安县丞,时江右大祲,郡檄视旱,徒步阡陌,亲与民 接,凡所蠲除,具得其实。州议减常平米直,清之曰:‘此 惠不过三十里内耳,外乡远民,势岂能来?老幼疾患 之人,必有馁死者。今有粟之家,闭不肯粜,实窥伺攘 夺者众也。在我有政,则大家得钱,细民得米,两适其 便’。”乃请均境内之地为八,俾有粟者分振其乡,官为 主之,规画防闲,民甚赖之。帅龚茂良以《救荒实迹》闻 于朝,又偕诸公荐之。发运使史正志按部至筠,俾清 之拘集州县畸零之赋,清之不可。清之有同年生在 幕中,谓曰:“侍郎因子言,谓子爱民特立,将荐子矣,其 以阀阅来。”清之贻之以书曰:“所谓赢资者,皆州县侵 刻于民,法所当禁。纵有赢资,是所谓羡馀也。献之自 下而诏止之,今则止而求之,乃自上焉。不夺不餍,其 弊有不可胜言。愿侍郎自请于朝,姑归贰卿之班,主 大农经费,以佐国家。如此,则士孰不愿出侍郎之门? 不然,某诚不敢玷侍郎知人之鉴”,以荐者两有审察 之命,清之竟不见。丞相诣吏部铨,得知宜黄县茂良入为参知政事,与丞相周必大荐清之于孝宗。召入 对,首论:“民困兵骄,大臣退托,小臣苟媮。愿陛下广览 兼听,并谋合智,清明安定,提要挈纲而力行之,古今 未有俗不可变、弊不可革者。变而通之,亦在陛下方 寸之间耳。”又言:“用人四事:一曰辨贤否。谓道义之臣, 大者可当经纶,小者可为仪刑;功名之士,大者可使 临政,小者可使立事;至于专谋富贵利达而已者,下 也;二曰正名实。今百有司,职守不明,非旷其官,则失 之侵逼。愿诏史官考究设官之本意,各指其合主何 事,制旨亲定,载之命书,依开宝中差诸州通判故事, 使人人晓然知之而行赏罚焉。三曰使材能,谓军旅 必武臣,钱谷必能吏,必临之以忠信不欺之士,使两 人者皆得以效其所长。四曰听换授”,谓文武之官,不 可用违其才,然不当许之“自列。宜令文武臣四品以 上,各以性行材略及文武艺,每岁互举堪充左右选 者一人,于合入资格外稍与优奖。”改太常寺主簿。丁 内艰,服除,通判鄂州。鄂大军所驻兵籍多伪,清之白 郡及诸司,请自通判厅始,俾伪者以实自言而正之。 州有民妻张,以节死,嘉祐中,诏封旌德县君,表其墓 曰“烈女。”中更兵火,至是无知其墓者,清之与郡守罗 愿访而祠之。鄂俗计利而尚鬼,家贫子壮则出赘,习 为当然,而尤谨奉大洪山之祠,病者不药而听于巫, 死则不葬而畀诸火,清之皆谕止之。差权发遣常州, 改衡州。衡自建炎军兴,有所谓大军月桩过湖钱者, 岁送漕司无虑七八万缗,以四邑所入麹引钱及郡 计畸零苗米折纳充之。旧法,民有吉凶聚会,许买引 为酒曲,谓之“麹引钱。”其后直以等第敷纳。衡有五邑, 独敷其四,取民之辞不正,良民遍受其害,而黠民往 往侮易其上,乃并与常赋不输。虽得麹引钱四五万 缗,而常赋之失,不啻数万缗矣。清之请于朝,愿与总 领所酌损补移,渐图蠲减。不报。遂戒诸邑董常赋,缓 杂征,阁旧逋,戒预折,新簿籍,谨推收,督勾销,明逋负, 防带钞,治顽梗,柅吏奸,扰户长,费用有节,渗漏有防, 稽考有政,补置有渐。先是,郡饰厨传以事,常平、刑狱 二使者月一会集,互致折馈。清之叹曰:“此何时也!与 其取诸民,孰若裁诸公。吾之所以事上官者,惟究心 于所职,无负于吾民足矣,岂以酒食货财为勤哉?”清 之自常禄外,悉归之公帑,以佐经用。至之日,兵无粮, 官无奉,上供送使无可备。已而郡计渐裕,民力稍苏。 或有报白,手自书之,吏不与焉。尝作《谕民书》一编,首 言畏天积善,勤力务本,农工商贾莫不有劝;教以事 亲睦族,教子祀先,谨身节用,利物济人,婚姻以时,丧 “葬以礼。”词意质直,简而易从。邦人家有其书,非理之 讼,日为衰息。念士风未振,每因月讲,复具酒肴以燕 诸生,相与输情论学,设为疑问,以观其所向,然后从 容示以先后本末之序。来者日众,则增筑临蒸精舍 居之。其所讲,先《正经》,次训诂音释,次疏先儒议论,次 述今所䌷绎之说,然后各指其所宜用。人君治天下, 诸侯治一国,学者治心、治身,治家、治人,确然皆有可 举而措之之实。为“阅武场”,凡禁军役于他所、隐于百 工者,悉按军籍俾诣训阅。作朱陵道院,祠张九龄、韩 愈、寇准、周颐、胡安国于左,祠晋死节太守刘翼、宋 死节内史王应之于右。雅儒吉士日相周旋其间,而 参佐谋论多在焉。刘孝昌者,挚之孙也,贫不自立,清 之买田以给之。部使者以清之不能媚己,恶之,贻书 所厚台臣,诬以“劳民用财”,论罢。主管云台观。归,筑槐 阴精舍,以处来学者。胡晋臣、郑侨、尤袤、罗点皆力荐 清之于上。光宗即位,起知袁州,而清之疾作,犹贻书 执政论国事。诸生往候疾,不废讲《论》,语及天下,孜孜 叹息,若任其责者。病且革,为书以别向浯、彭龟年,赋 二诗以别朱熹、杨万里,取高氏送终礼以授二子曰: “自敛至葬,视此从事。”周必大来视疾,谓曰:“子澄其澄 虑。”清之气息已微,云:“无虑可澄。”遂卒。初,清之既举进 士,欲应博学宏词科,及见朱熹,尽取所习焚之,慨然 志于义理之学。吕伯恭、张栻皆神交心契,汪应辰、李 焘亦敬慕之。母不逮养,每展阅手泽,涕泗交颐。从兄 肃流落新吴,族父晔寓丹阳,艾寓临川,皆迎养之。从 祖子侨为邵州录事参军,死吴锡之乱,清之遣其孙 晋之致书邵守,得其遗骨归葬焉。族人自远来,馆留 之,不忍使之遽去。尝序范仲淹《义庄规矩》,劝大家族 众者随力行之。本之家法,参取先儒礼书,定为祭礼 行之。高安李好古以族人有以财为讼,见清之豫章。 清之为说讼家人二卦,好古惕然,遽舍所讼,市程氏 易以归,卒为善士。所著有《曾子内外杂篇》《训蒙新书》 《外书》《戒子通录》《墨庄总录》《祭仪时令书》。《续说苑文集》。 《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