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第115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一百十五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
第一百十五卷目录
盗贼部总论二
古今治平略上〈三代弭盗秦附 两汉弭盗三国六朝附 唐代弭盗五代附〉
祥刑典第一百十五卷
盗贼部总论二
古今治平略
《三代弭盗〈秦附〉》
昔者成周盛时,虽称极治,而防患之术甚周。其任民 施教,纠慝诛邪,见于太宰、司徒与党正、卿师者,固有 以闲其邪辟而不致于为非。然其“掌乡合州、党、族、闾、 比之联”与民人之什伍,使之相安相受,以比追胥之 事,以施刑罚庆赏,则又特详于士师,何也?乡各有所 司,而士师又合而治之,以比、闾联其居,以什、伍联其 人,而使之相安,有不安者,必其人非《联比闾》者矣;使 其相受,有不受者,必其人非比什伍者矣。于是即其 同什伍者比而合之,以搏盗贼,昼则追逐之,夜则偦 伺之,废事者则刑罚之,有功者则庆赏之。故其时风 俗恬谧,奸无所容,而其间有阴讦朋比、干犯矫诬者, 则士师又有八成以治之:“一曰邦汋,二曰邦贼,三曰 邦渫,四曰犯邦令,五曰桥邦令,六曰为邦盗,七曰为 邦朋,八曰为邦诬。”其杜微防萌者,岂不豫哉!至《干》外 则有野庐氏,掌达国道路,至于四畿,比国郊及野之 道路宿息井树。若有宾客,则令守涂地之人聚𣝔之, 有相翔者诛之。是行旅固获即次之安,而伺察严密, 奸宄绝迹于道涂矣。《内则》有修闾氏,掌比国中宿互 𣝔者,与其国粥,而比其追胥者而赏罚之,禁径逾者, 与以兵革趋行者,与驰骋于国中者。邦有故,则令守 其闾互,惟执节者不几是都城固获出入之宁,而防 禁明肃,憸壬潜消于闾里矣。即不幸而有窃发之警, 则旋就捕戮,而有司厉以掌盗贼之任器货贿,辨其 物量,而入于司兵,不欲肆人以利器也。即不免而有 宵夜之行,则徼候必明,而有司寤以“掌夜,时以星分, 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不欲 启人以窥伺也。盖先王不恃其有圉奸之法,而恃其 有獖奸之法,非恃民之不捍吾网,而恃其无可以行 其恣雎之意,故非特海宇之内无有大寇“巨魁,足伤 盛化。而闾里门巷之外,虽胠箧穴牖之流,亦屏迹敛 志而不敢犯,则防闲之具详而豫故也。”呜呼!天下之 事,何者而不起于微小哉?惟其绝之于微小,所以不 使其蔓延滋长而至于大且著也。此《周官》备御之司 不甚设,而其为致谨者,鳃鳃于宿息互𣝔、寤夜道路 之微,诚绝奸于源,止邪于未形也,岂非制治保安之 要道也哉?其后王泽既竭,邦国殄瘁,寇虐作慝,无所 不为,而歌《柔桑》、痛乱生者,雅告变矣。至春秋晋悼公 时,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 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 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 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 是无善人之谓也。或曰:晋国苦盗,有郄雍者,能视盗 之貌,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 遗焉。晋侯大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 尽矣,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 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群盗谋曰:‘吾所穷者 《郄雍》也’。”遂共盗而残之。晋侯闻而大骇,立召《文子》而 告之曰:“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盗何方?”文子曰:“周 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慝者有殃。且君欲 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民有 耻心则何盗之为?”于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 鲁襄公时,国多盗。季孙为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 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 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是时 邾庶其来奔,与之邑。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 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 庶其窃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其从 者皆有赐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其 次皂牧舆马,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 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 轨度其心,可明征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 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 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 乎?大抵盗贼之起,必有所因。秦始皇时,遣蒙恬筑长 城,东西数千里,又作阿房宫,征戍无已,劳役无度,于 是百姓力屈财殚,欲为乱者十室而六。至二世,又发 闾左戍渔阳者九百人,屯大泽乡。其时百姓父不宁 子,兄不安弟,悲号仰天,叩心怨上,欲为乱者十室而八。于是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为屯长,会天大雨, 道不通,度已失期,法皆斩胜。广因天下愁怨,乃杀将 尉,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 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 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斩木揭竿,一呼响应,乃为坛 而闻称大楚,攻大泽乡,拔之。比至陈,卒数万人入据 之,遂自立为王。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使从东 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 狗偷,郡县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二世乃悦。当 其时,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 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 扰棘矜,非锬于句戟长铩也;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 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 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 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 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 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 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夫 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 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 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 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 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 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 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嗷 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 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 而正先帝之过,表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 以理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 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 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 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 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 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 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二世不行 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 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 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 下相遁,蒙罪者多,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 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 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 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 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 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 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两汉弭盗〈三国六朝附〉》
汉兴,高、文与民休息,闾阎乐业,几于刑措。武帝承其 富庶,侈于功利,凡宫室、祷祠、甲兵巡游之事,相继荐 出,而榷算告缗,天下重足而立。帝又以法制御下,好 尊用酷吏,吏民轻犯法。汉中、东方盗贼滋起,攻城邑, 取库兵,释死罪,杀二千石,掠卤乡里,道路不通。上始 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 范昆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所至得擅斩 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馀人。数岁乃颇 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 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盗贼不发觉,及发觉而 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 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 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呜呼!立法以除盗贼,不 可以不严,亦不可过于严。不严则有司不肯用心除 贼,遂至养成大祸;过于严则有司恐罪及己,上下相 蒙蔽,以避文法,因而驯致大乱。二者皆非中道也。盗 贼之起,必推求其致盗之由,既得其由,必研穷所以 至于此者何故也?既“得其故,必反其所为,以民待民 而不以盗待民,如是而民为盗犹自若也,然后以盗 待之。”大抵民之所以为盗之故,不在朝廷则在官吏。 又不然,则是奸民之乘间生事也,可穊以急捕斩戮 为哉!宣帝时,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 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可用,上以为 渤海太守。时遂年七十馀,召见,形貌短小,宣帝望见, 不副所闻,心内轻焉。谓遂曰:“渤海废乱,朕甚忧之。君 欲何以息其盗贼,以称朕意?”遂对曰:“海濒遐远,不霑 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 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耶,将安之也?” 上闻遂对,甚悦,答曰:“选用贤良吏,固欲安之也。”遂曰: “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惟缓之然后可治。 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 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 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 吏诸将持锄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 乃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郡中翕然,盗贼亦皆罢渤海又多劫掠相随,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 而持锄钩,盗贼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 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 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春夏不得不趋 田亩,秋冬课收敛,益畜果实菱芡。劳来循行,郡中皆 有畜积,吏民皆富,狱讼止息。久之,渤海、胶东盗贼并 起,山阳守张敞上书自请治之,以为“臣敞愚驽,即无 以佐思虑,久处闲郡,身逸乐而忘国事,非忠孝之节 也。伏闻胶东、渤海左右郡,岁数不登,盗贼并起。臣敞 不敢爱身避死,唯明诏之所处,愿尽力摧挫其暴虐, 存抚其孤弱。”书奏,天子征敞,拜胶东相,赐黄金三十 斤。敞辞之官,自谓之“剧郡,非赏罚无以劝善惩恶,吏 追捕有功效者,愿得一切,比于三辅尤异。”天子许之。 敞到胶东,明设购赏,开群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 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繇是盗贼解,传 相捕斩,吏民歙然,国中遂平。时尹翁归入守右扶风, 故迹奸邪罪名,县县有名籍。盗贼发其比伍中,翁归 辄召其县长吏,晓告以奸黠主名,教使用类推迹,盗 贼所过抵,类常如翁归言,无有遗脱。缓于小弱,急于 豪强,有论罪,输掌畜官,使斫莝,责以员程,不得取代; 不中程辄笞,督极者至以𫓧自刭而死。京师畏其威 严。扶风大治,盗贼课为三辅最。韩延寿治颍川,置正 五长,不得舍奸人。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 莫敢入界。其始若烦,后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棰楚之 扰,皆便安之。永始、元延间,上怠于政,贵戚骄恣,长安 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相与探 丸为弹,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者斫文吏,白者主治 丧。城中薄暮尘起,剽劫行者,死伤横道,枹鼓不绝。尹 赏以三辅高等选守长安令,得一切便宜从事。赏至, 条治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致令辟为郭,以大石 覆其口,名为“虎穴。”乃部户曹掾史,与乡吏、亭长、吏正、 父老、伍人,杂举长安中轻薄少年恶子,无市籍,商贩 作务,而鲜衣凶服被铠捍持刀兵者,悉籍起之,得数 百人。赏一朝会长安吏车数百两,分行收捕,皆劾以 为通行饮食群盗。赏亲阅,见十置一,其馀尽以次内 虎穴中,百人为辈,覆以大石,数日一发视,皆相枕藉 死。便舆出瘗寺门,植东,揭著其姓名。百日后,乃令死 者家各自发取其尸,亲属号哭,道路皆歔欷。《长安》中 歌之曰:“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 后何葬?”赏所置皆其魁宿或故吏善家子失计,随轻 黠愿自改者。财数十百人,皆以贳其罪,诡令立功以 自赎,尽力有效者,因亲用之为爪牙,追捕甚精,甘耆 奸恶,甚于凡利。赏视事数月,盗贼止,郡国亡命散走, 各归其处,不敢窥长安。朱博治郡,常令属县各用其 豪杰以为大吏,文武从宜。县有剧贼及它非常,博辄 移书以诡责之,其尽力有效,必加厚赏,怀诈不称,诛 罚辄行,以是豪强慹服。王莽窃位,事务变更,郡县赋 敛,递相赇赂。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 为辈,转入旁郡。“然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众虽万 数,不敢略有城邑,转掠求食而已。诸长吏牧守皆自 乱斗,中兵而死,贼非敢欲杀之也”,而莽终不喻其故, 下书责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 之道也;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节也。其严敕卿大 夫等,谨牧养善民,急捕殄盗贼。有不同心,并力疾恶 黠贼,而妄曰饥寒所为,辄捕系,请其罪。”于是群下愈 恐,莫敢言贼情者。州郡又不得擅发兵,贼由是遂不 能制。惟田况素果敢发兵,请出界击贼,所向皆破。莽 令况领二州牧。况上言:“盗贼所发,咎在长吏不为意。 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 遂至延蔓。今宜固守,招之必降。若多出将帅,郡县苦 之,反甚于贼。宜尽征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惟 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莽恶其言,故罢况, 去齐地,遂败樊崇兵,自号赤眉。莽遣其太师王匡、将 军廉丹击之。崇闻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将讨之, 恐部众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识别,繇是号曰 赤眉匡丹。合将锐士十馀万人,所至放纵。东方为之 语曰:“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寇盗尚可,更始杀我。”卒如 田况之言。王莽末,四方溃泮,冯鲂乃聚宾客,招“豪杰, 作营堑,以待所归。轻财重义,扶危济困,为县邑所敬 信,故能据营自固。”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矫 称者甚众,唯鲂自守,兼有方略。光武闻而嘉之。建武 三年,征诣行在所,见于云台,拜虞令。为政敢杀伐,以 威信称,迁郏令。后车驾西征隗嚣,颍川盗贼群起,郏 贼延褒等众三千馀人攻围县舍。鲂率吏士七十许 人力战连日,弩矢尽,城陷,鲂乃遁去。帝闻郡国反,即 驰赴颍川。鲂诣行在所,帝案行斗处,知鲂力战,乃嘉 之曰:“此健令也,所当讨击,勿拘州郡!”褒等闻帝至,皆 自髡剔,负铁锧,将其众请罪,帝且赦之,使鲂转降诸 聚落。县中平定,诏乃悉以褒等还鲂,诛之。鲂责让以 行军法,皆叩头曰:“今日受诛,死无所恨。”鲂曰:“汝知悔 过伏罪,今一切相赦,听各反农桑,为令作耳目。”皆称万岁。是时每有盗贼,并为褒等所发,无敢动者,县界 清静。时渔阳既离王莽之乱,重以彭宠之败,民多猾 恶,寇恣充斥。建武五年,乃以郭伋为渔阳守。伋到,示 以信实,讨戮渠帅,盗贼消散,民得安业。在职五岁,户 口增倍。后颍川盗贼群起,九年,征拜颍川太守,召见 辞谒。帝劳之曰:“贤能太守,去帝城不远,河、润九里,冀 京师并蒙福也。君虽精于追捕,而山道险,坑自斗,当 一士耳,深宜慎之。”伋到郡,招怀山贼阳夏赵宏、襄城 赵吾等数百人,皆束手诣伋降,悉遣归附。农因自劾 专命。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后宏、吾等党与闻伋威信, 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络绎不绝。建武十九 年,妖巫维汜弟子单臣、《传镇》等复妖言相聚八原武 城,劫吏人,自称将军。于是帝遣辅威将军臧宫将北 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贼谷食多,数攻不下,士卒 死伤。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皆曰“宜重其购赏。”时 显宗为东海王,独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 有悔欲亡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宜小缓令得逃亡 则用一二亭长足以擒矣。”帝然之即敕宫彻围缓贼 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十六年郡国群盗并起郡县 追讨到则解散去后复屯,于是遣使者下郡国听群 盗自相纠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 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擒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 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懦捐城委守者皆不 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于 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徙其魁帅于他郡,赋田受廪, 以安生业。自是牛马放牧不收,邑门不闭。安帝即位 以后,频遭元、二之厄,百姓流亡,盗贼并起,郡县更相 饰匿,莫肯纠发。陈忠独以为忧,上疏曰:“轻者重之端, 小者大之源,故堤溃蚁孔,气泄针芒。是以明者慎微, 智者识几。《书》曰:‘小不可不杀’。《诗》云:‘无纵诡随,以谨无 良’。盖所以崇本绝末,钩深之虑也。窃见元年以来,盗 贼连发,攻亭劫掠,多所伤杀。夫穿窬不禁,遂成强盗; 强盗不断,则为攻盗;攻盗成群,必生大奸。”故逃亡之 科,宪令所急,至于通行饮食,罪至大辟。而顷者以来, 莫以为忧,州郡督录怠慢,长吏防御不肃,皆欲采获 虚名,讳以盗贼为负,虽有发觉,不务清澄,至有逞威 滥怒,无辜僵仆。或有跼蹐比伍,转相赋敛;或随吏追 赴,周章道路。是以盗发之家,不敢申告,邻舍比里,共 相压迮;或出私财,以偿所亡,其大章著不可掩者,乃 肯发露。陵迟之渐,遂且成俗,寇攘诛咎,皆由于此。盖 失之未流,求之本源。宜纠增旧科,以防来事。严加纠 罚,冀以猛济宽,惊惧奸慝。元初二年,朝歌贼甯季等 数千人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虞诩 为朝歌长,故旧皆吊,诩曰:“得《朝歌》何哀?”因笑曰:“志不 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 器乎?”始到,谒河内太守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当谋 谟庙堂,反在朝歌耶?”诩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见吊 勉,以诩筹之,知其无能为也。朝歌者,韩、卫之郊,背大 行,临黄河,去敖仓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万数,贼不 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成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 也。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厌权,愿宽假辔策,勿 令有所拘阂而已。”及到官,设令三科以募求壮士,自 掾吏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 之,带丧服而不事家业为下。收得百馀人,诩为飨会, 悉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杀 贼数百人。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采𫄧缝 其裾为识。有出市里者,吏辄禽之,贼由是骇散,咸称 神明。顺帝汉安元年,大将军梁冀恨张纲劾己,思有 以中伤之。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扬徐间,积十馀年,二 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纲为广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 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径诣婴垒门。婴大惊,遽 走闭垒。纲于门外罢遣吏兵,独留所亲者十馀人,以 书谕婴,请与相见。婴见纲至诚,乃出拜谒,延至上坐。 纲因譬谕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 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 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 不愿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 服,天子赫然震怒,大兵云合,岂不危乎!若不料强弱, 非明也;弃善取恶,非智也;去顺效逆,非忠也;身绝血 嗣,非孝也;背正从邪,非直也;见义不为,非勇也:六者 成败之几,利害所从,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 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 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须臾间尔。今闻明府 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既陷不义,实恐投兵之日, 不免孥戮。”纲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婴深感悟,乃 辞还营。明日,率所部万馀人归降。纲乃单车入垒,大 会,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 畴子弟欲为吏者,引召之。人情悦服,南州晏然。灵帝 中平元年,交阯屯兵反,执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称柱 天将军。灵帝特敕三府精选能吏,有司举贾琮为交 址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 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 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 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 平,吏不敢饭。”在事三年,为十三州最。征拜议郎。时扬 州黄巾贼攻舒,焚烧城郭,庐江守羊续,发县中男子 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陈,其小弱者悉使负水灌火,会 集数万人,并势力战,大破之,郡界平。后安风贼戴风 等作乱,续复击破之,斩首三十馀级,生获渠帅。其馀 党辈愿为平民,赋与佃器,使就农业。中平三年,江夏 兵赵慈反叛,杀南阳太守秦颉,攻没六县,拜续为南 阳太守。当入郡界,乃羸服间行,侍童子一人,观历县 邑,采问风谣,然后乃进。其令长贪洁,吏民良猾,悉逆 知其状。郡乃惊竦,莫不震慑。乃发兵与荆州刺史王 敏共击慈,斩之,获首五十馀级,属县馀贼并诣续降。 续为上言,宥其枝附。贼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 利,百姓欢服。时巨鹿张角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 平道”,自称大贤良师,咒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 过。遣弟子游四方,转相诳诱,十馀年间,徒众数十万, 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莫不毕应,填塞道路。郡县反 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太豫杨赐上言:“宜敕州 县简别流民,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 可不劳而定。”事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 帝殊不为意。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 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岁在甲子,天下大 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 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以中常侍封谓、徐奉 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赴。至是,角弟子唐 周告之,于是先收元义,车裂语三公、司隶案验宫省 直卫及百姓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角等知事已露, 驰敕四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帜,所在燔劫,长吏 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诏敕州郡修理 攻守,简练器械。诸关并置都尉,召群贤会议。北地太 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 班军士。”帝从之。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以嵩为 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俊共发五较、三河骑 士,及募精勇,合四万馀人。嵩、俊各统一军,共讨颍川 黄巾贼。俊前与贼战败,嵩因进保长。杜波才引大众 围城,嵩兵少,军中皆恐,乃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 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 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其夕 遂大风,嵩乃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 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陈,贼惊 乱奔走,嵩追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嵩乘胜进攻汝 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 馀贼降败,三郡悉平。还与角弟梁战于广宗,梁众精 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 懈,乃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阵,战至晡时,大破之,斩 梁虏获无算,筑京观于城南。光和元年,初,交阯部群 贼并起,牧守软弱不能禁。又交阯贼梁龙等万馀人, 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县。至是,即拜朱俊交 址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及所调合五千人,分为 两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诣郡,观贼虚 实,宣扬威德,以震动其心。既而与七郡兵俱进逼之, 遂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后黄巾贼起,公卿 多称俊有才略,持节与左中郎将皇甫嵩讨平之。而 南阳黄巾张曼成起兵,称《神上使》,众数万。后太守秦 颉击杀曼成,贼更以赵弘为帅,众浸盛,遂据宛城。俊 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围弘,连月不拔。有司 奏欲征俊。司空张温上疏为“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 假日月,责其成功。”帝乃止。俊因急击弘,斩之。贼馀帅 韩忠复据宛拒俊。俊兵少不敌,乃张围结垒,起土山 以临城内,因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 卒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惶惧乞降,璆颉皆欲 听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 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寇,纳降 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 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 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 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 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撤围,并兵入城。 忠见围解”,势必自出。自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 解围,忠果出战。俊因击,大破之,乘胜逐北数十里,忠 等遂降。光和三年,苍梧、桂阳猾贼相聚攻郡县,贼众 多。杨璇为零陵太守,以郡中力弱,吏人忧惧。璇乃治 特马车数十乘,以棑囊盛石灰于车上,系布索于马 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克共会战。乃令马车居前,顺 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布燃马惊,奔突贼阵, 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惊骇,破散追逐, 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献帝初平三年,青州
黄巾贼众百万人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众,百姓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观贼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 资。若畜士众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势必离 散。后选精锐据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战果见杀。 三国时,孙权访世务于陆逊,逊建议曰:“英雄基跱,豺 狼窥望,克敌宁乱,非众不济。而山寇依阻深地,夫腹 心未平,难以图远,可汰部伍,取其精锐。”权纳其策,以 为帐下右部督。会丹阳贼帅费栈扇动,权遣逊讨栈。 栈支党多而主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 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 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 屯芜湖。时魏田豫为南阳太守。先时郡人侯音反,众 数千人,在山中为群盗,大为郡患。前太守收其党与 五百馀人,表奏皆当死。豫悉弛诸系囚,慰喻,开其自 新之路,一时破械遣之。诸囚皆叩头愿自效,即相告 语,群贼一朝解散,郡内清静。具以状上,曹操善之。晋 元帝时,杜弢作逆,江、湘流弊,王敦不能制,朝廷深以 为忧。侍郎王鉴上疏曰:“江、扬本六郡之地,一州封域 耳。若贼不时戢,人不堪命。三江受敌,彭蠡振摇,是贼 逾我垣墙之内,窥我室家之好。黩武之众易动,惊弓 之鸟难安,鉴之所甚惧也。去年以来,累丧偏将,军师 屡失,送死之寇,不厌奔命。贼量我力矣,虽继遣偏裨, 惧未足成功也。”愚谓尊驾宜亲幸江州,然后方召之 臣,其说可得而宣;熊罴之士,其力可得而奋。进左军 于武昌,为陶侃之重;建名将于安成,连甘卓之垒,南 望交、广,西抚蛮夷,要害之地,勒劲卒以保之。深沟坚 壁,按精甲而守之。六军既赡,战士思奋,尔乃乘隙骋 奇,扰其窟穴,显示大信,开以生涂,杜弢之颈,固已锁 于麾下矣。议者将以大举役重,人不可扰。鉴谓“暂扰 以制敌,愈于放敌而常扰也。夫四体者,人之所甚爱, 苟宜伐病,则削肌刮骨矣。”然守不可虚,鉴谓王导可 委以萧何之任;或以小贼方毙,不足动千乘之重。鉴 见王弥之初亦小寇也,官军不重其威,狡逆得肆其 变,卒之温怀不守,三河倾覆,致有今日之弊,此已然 之明验也。蔓草犹不可长,况狼兕之寇乎!论者或以 当今暑夏,非出军之时。鉴谓今宜戒严,颁“秋而动,高 风启涂,龙舟电动,曾不十日,可到豫章。豫章去贼,尚 有千里之限,但临之以威灵,则百胜之理济矣。既扫 清湘野,涤荡楚邓,然后班爵序功,酬将士之劳;卷甲 韬旗,广农桑之务,播恺悌之恩,除烦苛之赋。比及数 年,国富兵强,龙骧虎步,以威天下,何思而不服?今惜 一举之劳,纵垂死之寇,诚国家之大耻,臣子之忧也。” 疏奏,帝深纳之。后魏孝文帝尝问止盗之方,秘书令 高祐曰:“昔宋均树德,害兽不过其乡;卓茂善教,蝗虫 不入其境。彼盗贼人也,苟训之有方,宁不易息。当须 宰守贞良,则盗止矣。”时李崇为兖州刺史,兖土旧多 劫盗,崇命村置一楼,楼皆县鼓,盗发之处,乱击之。旁 村始闻者,“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 里,皆发人守险要,由是盗发无不擒获。其后诸州皆 效之,自崇始也。隋炀帝嗣位,藉承平之休运,慕秦皇 汉武之为人,治宫室而务侈靡,使绝域而勤远略,市 武马而困烝庶,御龙舟而般游亡度,自以为日月所 照,霜露所及,孰敢不臣?高句丽一岛夷,怒其不恭,下 诏讨之。敕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 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 死者十三四。又敕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 高阳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发河南、北民夫 以供军须。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洛口诸仓米, 舳舻千里往还,常数十万人,昼夜不绝,死者相枕,天 下骚动。冬,十月,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 民夫运米塞下,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 稼失时,谷价踊贵,北边尢甚,斗米直数百钱,所运米 或粗恶,令民籴以偿之。又发鹿车夫六十馀万,二人 共推米三石,道途远险,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 惧罪亡命。重以官吏侵渔,百姓穷困,于是始相聚为 群盗。邹平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 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 感劝,避征役者多往归之。漳南人窦建德,集无赖少 年,得数百人,使孙安祖将之,入高鸡泊中为盗。鄃人 张金称聚众河曲,蓨人高士达聚众于清河,自是所 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馀人,攻陷城 邑郡县,官莫能御。帝问侍臣盗贼,翊卫大将军宇文 述曰:“渐少。”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问之,对曰:“臣非 所司,不知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 据长白山,今近在氾水。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何在? 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赋皆不实,遂使失于 支计,不时翦除。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 何由息!”帝不悦。顷之,帝问威以伐高丽事,威欲帝知 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 得数十万,遣之东征,高丽可灭。”帝不怿。夫以开皇之 初,比于大业之盛,度土地之广狭,料户口之众寡,算甲兵之多少,较仓廪之虚实。九鼎之譬鸿毛,未喻轻 重;培𪣻之方嵩岱,曾何等级。论地险,则辽隧未拟于 长江,语人谋,则勾丽不侔于陈国。高祖扫江南以清 六合,炀帝事辽东而丧天下,其故何哉?所为之迹同, 所用之心异也。高祖北却强胡,南并百越,十有馀载, 戎车屡动,民亦劳止,不为无事。然其动也思以安之, 其劳“也思以逸之。”是以民致时雍,师无怨讟,诚在于 爱利,故其兴也勃焉。炀帝嗣承平之基,席已安之业, 肆其淫放,虐用其民,视亿兆如草芥,顾群臣若寇仇, 劳近以事远,求名而丧实。兵缠魏阙,阽危弗图,围解 雁门,慢游不息。天夺之魄,人益其灾,群盗并兴,百殃 俱起,自绝民神之望,故其亡也忽焉。讯之古老,考其 行事,此高祖之所由兴,而炀帝之所以灭也,可不谓 然乎!其隋之得失存亡,大较与秦相类。始皇并吞六 国,高祖统一九州,二世虐用威刑,炀帝肆行猜毒,皆 祸起于群盗,而身殒于匹夫。原始要终,若合符契矣。
《唐代弭盗〈五代附〉》
唐太宗初即位,与群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太 宗哂之曰:“民所以为盗者,繇赋役繁,去奢省费,轻徭 薄赋,选用良吏,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安用重 法耶?”自是数年之后,海宇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 商旅野宿焉。宣宗大中元年,鸡山群盗寇掠果州及 巴南妖贼,言辞悖慢,上怒甚,崔铉曰:“此皆陛下赤子, 迫于饥寒,盗弄兵于谿谷间,不足辱大军,但遣一使 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刘潼招谕之。潼言:“使之归 命,其势甚易。所虑者,武臣耻不战之功,议者责欲速 之效耳。”十三年,以王式为浙东观察使,发诸道兵讨 裘甫。召入,问以方略。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官 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式曰:“兵多,贼速破,其费省矣。 若兵少不能胜,延引岁月,贼势益张。江淮不通,则上 自九庙,下及十军,皆无以供给,其费岂可胜计哉!”人 上 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诏发诸道兵授之。式入越州。 先是,贼谍入越州,军吏匿而饮食之。及是,或诈引贼 众来降,实窥虚实,式悉捕索,斩之。严门禁警,夜周密, 贼始不知我所为矣。式命诸县开仓廪以振贫乏。或 曰:“军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军少骑卒, 式曰:“吐蕃、回鹘比配江淮者,其人习险阻,便鞍马”,举 籍管内,得数百人。虏久羁旅,困馁甚。式既犒饮,又赒 其家,皆泣拜讙呼,愿效死。悉以为骑卒,使骑将石崇 本将之,又奏得龙陂盐马二百匹,于是骑兵足矣。或 请为熢燧以诇贼,式笑而不应。选懦卒,使乘健马,少 给之兵,以为候骑,众怪之,不敢问。于是阅诸营见卒 及土团子弟,得四千人,使导诸军分路讨贼。令之曰: “毋争险易,毋焚庐舍,毋杀平民,以增首级。胁从者募 降之。得贼金帛,官无所问。”自是诸军与贼十九战,贼 连败,大破裘甫于南陈馆,斩首数千级。贼委弃缯帛 盈路。昭义将𨁂趺银令士卒敢顾者斩。贼复入剡,式 曰:“贼来就擒耳。”命趣诸军围之。贼城守甚坚,三日凡 八十三战,贼请降,又曰:“贼欲少休耳。”益谨备之。贼果 复出,又三战,遂擒之。械裘甫送京师,斩之。诸将还越, 式大置酒,诸将请曰:“某等生长军中,久更行陈,今幸 得从公破贼,然窃有所不谕者。敢问公之始至,军食 方急,而遽散之,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贼聚杀以济饥 人,吾给之食,则彼不为盗耳。且诸县无守兵,贼至则 仓谷适足资之耳,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 救兵也。今兵尽行,无以继之,徒惊士民,使自溃乱耳。 使懦卒为候骑,而少给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 遇敌且不量力而斗,死则贼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 及也。”嗣是诸镇相继逐帅而叛。盖藩镇减削军士衣 粮,以充贡献,故激成祸乱。至懿宗咸通九年初,南诏 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 初约三年一代,至是戍桂者已六年,屡求代还。徐泗 观察使崔彦曾,性严刻,押牙尹戡等用事,以“军帑空 虚,不能发兵,请令更留戍一年。”卒闻之怒。都虞候许 诘等作乱,推量料判官庞勋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 剽掠,州县莫能御。诏遣中使赦其罪,部送归徐。于是 各以私财造甲兵旗帜,招集亡命,遂至千人,陷宿州 城,悉聚城中货财,募兵得数千人,自称兵马留后。寻 陷滁州城,城中愿从者万馀人。勋又募人为兵,人利 于剽掠,皆断锄首而锐之,执以应募。繇是贼众日滋, 官军数不利,遂破鱼台等县。又陷都梁城,据涯口,漕 驿路绝。勋又分遣其将南寇舒、庐,北侵沂、海,破沐阳、 下蔡、乌江、巢县,攻陷滁州,大掠泗州。勋自谓无敌于 天下,作露布散示诸寨,乘胜围寿州,掠诸道贡献商 货。既而诸道兵大集于宋州,勋始惧,应募者益少。勋 乃驱人为兵,敛富室及商旅财,十取七八,杀崔彦曾, 自称天册将军。勋自九年七月作乱,至明年八月,始 为官军所平。僖宗时,政在臣下,南牙北司,互相矛盾。 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关东连 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上下相蒙,百姓流殍,无所控
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州县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习战,每与盗遇,官军多败。乾符元年,濮州人王仙芝始聚众数千,起于长垣。明年,宛胊人黄巢亦聚众 数千应仙芝。巢少与仙芝俱以贩私盐为事。巢善骑 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仙芝 攻剽州县,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 之间,众至数万。广明元年,黄巢陷东都,留守刘允章 帅百官迎谒,巢入城劳问,闾里晏然。张承范等帅神 策弩手,发京师神策军士御之。然神策军皆长安富 家子,赂宦官,窜名军籍,厚得廪赂,但华衣怒马,凭势 使气,未尝更战。陈闻当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 病坊贫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承范等至潼关,搜箐 中,得村民百许,使运石汲水,为守御之备。与齐克让 军皆绝粮,士莫有斗志。巢至,举声大呼,声振河、华,士 卒饥甚,遂烧营而溃。贼自潼关入长安,称齐帝,改元 金统。呜呼!尚何以为国哉!夫巢以一介小人,攘臂一 呼,众至数十万,而堂堂朝廷,乃至寇临国门,曾无数 百“可以御敌之兵,曾无数月可以给军之饷,不知平 日举朝之间,官僚所以坐曹分局者,所干何事?一车 所以日辇月运者,其物安在?虽曰承平日久,储备废 弛,然自仙芝乱起,至是亦七期矣。”帝虽不之悟,而文 武群臣乃无一人言及之。一时南衙大臣皆出北司 之门,纵不为国计,独不为身家计乎?呜呼!后世人主 观史至此,必反思于心,而思所以谨身节用,信任君 子,而疏斥嬖近,毋使国家一旦驯致于此,无可奈何 之地,则永杜祸患而常享安荣矣。乾符六年,以崔安 潜为西川节度使。安潜到官,不诘盗,蜀人怪之。安潜 乃出库钱千五百缗,分置三市,榜其上曰:“能告捕一 盗,赏钱五百缗;同侣告”捕,释其罪,赏同平人。未几,有 捕盗而至者,盗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平分, 汝安能捕我?我与汝死耳。”安潜曰:“汝既知吾有榜,何 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受赏矣。既为所先,死复何 辞!”立命给告者钱,剐盗于市。于是诸盗相疑,无地容 足,散逃他境。中和二年,陈敬瑄遣高仁厚讨峡路贼 韩秀升、屈行从等,先是所遣将皆败于贼,故奏仁厚 为行军司马,将三千兵讨之。行遇败兵还走,仁厚斩 都虞候一人以徇。乃召耆老询山川蹊径贼寨所据, 喜曰:“贼精兵尽在舟中,使老弱守寨,而资粮皆在寨 中,此所谓重战轻防,其败必矣。”乃扬兵江上,为欲涉 状。贼昼夜御备,遣兵挑战,仁厚不应,潜遣勇士千人 攻焚其寨,贼救之不及,资粮荡尽。仁厚复募善游者 凿其舟底,相继沉,贼惶惑不能相救。仁厚遣兵于要 路邀击,且招之,贼众执秀升、行从以降。时东川节度 使杨师立,以陈敬瑄兄弟权宠过盛,心不能平。方敬 瑄之遣仁厚讨韩秀升也,语之曰:“成功而还,当奏天 子以东川相赏。”师立闻之,怒曰:“彼此列藩,而遽以我 疆土许人,是无天地也!”田令孜恐其为乱,征师立为 右仆射。杨师立得诏书,怒不受代,杀官告使及监军 使,举兵以讨陈敬瑄为名,进屯涪城。诏削师立官爵, 以仁厚为东川留后,将兵五千讨之。以西川杨茂言 为行军副使。贼党郑君雄、张士安坚壁不出,仁厚曰: “攻之则彼利我伤,围之则彼困我逸。”遂列十二寨围 之。丁丑夜二鼓,君雄等出劲兵掩击城北副使寨,杨 茂言不能御,帅众弃寨走。其旁数寨见副使走,亦走。 东川人发兵南攻中军,仁厚令大开寨门,设炬火照 之,又分士卒为两翼,伏道左右。贼至,见门开,不敢入, 遁去。仁厚发伏兵击之,东川兵大奔,追至城下,蹙之 壕中,多斩获而还。仁厚念诸弃寨走者,所当诛杀甚 众,乃密召孔目官张诏谕之曰:“尔速步探子将数十 人分道追走者”,自以尔意谕之曰:“仆射幸不入寨,皆 不知,汝曹速归来。旦牙参如常,勿忧也。”诏素长者,众 信之。至四鼓,皆还寨,惟杨茂言走至张把,乃追及之。 仁厚闻诸寨漏鼓如故,喜曰:“悉归矣。”诘旦,诸将牙集, 以为仁厚诚不知也。坐良久,仁厚谓茂言曰:“昨夜闻 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张把,有诸?”对曰:“昨夜闻贼攻中 军,左右言仆射已去,遂策马骖随。”既而审其虚,复还 寨中,曰:“仁厚与副使俱受命天子,将讨贼,若仁厚先 走,副使当叱下马,行军法,代总军事,然后奏闻。今副 使既先走,又为欺罔,理当何如?”茂言拱手曰:“当死。”仁 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斩之,诸将股栗。仁厚乃召昨夜 所获俘虏数十人,释缚纵归。君雄等闻之,惧曰:“彼军 法严整如是,自今兵不可复出矣。”中和四年,仁厚围 梓州,为书射城中,遗其将士曰:“仁厚不忍城中玉石 俱焚,为诸君缓师十日,使诸君自成其功。若十日不 送师立首者,当分见兵为五番,番分昼夜以攻城,五 日不下,四面俱进,克之必矣,诸君图之。”数日,君雄大 呼于众曰:“天子所诛者,元恶耳,他人无预也。”众呼万 岁,大噪,突入府中,师立自杀,君雄挈其首出降。贼平, 以高仁厚为东川节度使。中和三年,西川节度使陈 敬瑄多遣人历县镇训事,所至多所求取。有二人过 资阳镇,独无所求,镇将谢弘让邀之不至,自疑其罪, 亡入群盗中。捕盗使杨迁诱弘让出首,而执以送使云“讨击擒获以求功。”敬瑄不之问,杀之,备极惨酷,见 者冤之。又有那州牙官阡能,因公事违期,避杖亡命, 杨迁复诱之,能方出,闻弘让之冤,遂大骂。杨迁去而 发愤为盗,驱良民不从者举家杀之,逾月,众至万人, 立部伍,署职役,横行卭、雅二州间,攻陷城邑,所过涂 地。先是,蜀中少盗贼,自是纷纷竞起。陈敬瑄乃以高 仁厚为都招讨指挥使,往讨之。未发前一日,有鬻面 者到营中,逻者疑,执而讯之,果阡能之谍也。仁厚命 释缚问之,谍曰:“某村民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狱,云 汝诇事归,得实,则免汝家,不然尽死,某非愿尔也。”仁 厚曰:“诚知汝如是,我何忍杀汝?今纵汝归,救汝父母 妻子。”但语阡能云:“高尚书来日,发所将止五百人,无 多兵也。然我活汝一家,汝当为我潜语寨中人云:‘仆 射愍汝曹皆良人,为贼所制,情非得已。尚书欲拯救, 湔洗汝曹。尚书来,汝曹各投兵迎降。尚书当使人以 ‘归顺’二字书汝背,遣汝还复旧业。所欲诛者,阡能、罗 浑、击句胡僧、罗夫子、韩求五人耳,必不使横及百姓 也’。”谍曰:“此皆百姓心上事,尚书尽知而赦之,其谁不 舞跃听命?”遂遣之。明日,仁厚兵发至双流,把截使白 文现出迎,仁厚周视堑栅,怒曰:“阡能役夫,其众皆耕 民耳。竭一府之兵,岁馀不能擒。今观堑栅重复,牢密 如此,宜其可以安眠饱食,养寇邀功也。”命引出斩之。 监军力救,久之乃得免。命悉平堑栅,留五百兵守之, 馀兵悉以自随。又召诸寨兵,相继皆集。阡能闻仁厚 将至,遣罗浑擎立五寨于双流之西,伏兵千人于野 桥箐以邀官军。仁厚诇知,遣人释戎服入贼中,告谕 如昨所以语谍者,贼大喜,呼噪,争弃甲来降。仁厚因 抚谕,书其背,使归语寨中未降者。寨中馀众争出,浑 擎狼狈逾堑走,其众执以诣仁厚,仁厚械送府,悉命 焚五寨及其甲兵,惟留旗帜。明旦,仁厚谓降者曰:“始 欲即遣汝归,而前途诸寨百姓未知吾心,藉汝曹为 我前行,过穿口、新津寨下,示以背字告谕之,比至”,延 贡可归矣。乃取《浑擎》旗倒系之,每五十为队,授以一 旗,使前扬旗疾呼曰:“罗浑擎已生擒送使府,大军行 至汝寨,居寨中者速如我出降,立得为良人,无事矣。” 至穿口句,胡僧置十一寨,寨中人争出降,胡僧大惊, 拔剑遏之,众投瓦石击之,共擒以献仁厚,其众五千 馀人皆降。明旦,又焚寨,使降者又执旗先驱。至新津。 韩求置十三寨,皆迎降。求自投深堑,其众钩出之,已 死,斩首以献。将士欲焚寨,仁厚止之曰:“降人皆未食, 先运出资粮,然后焚之。”新降者竞炊爨,与先降来告 者共食之,语笑歌吹终夜不绝。明日,仁厚纵双流穿 口,降者先归,使新津降者执旗先驱,且曰:“入卭州境, 亦可散归矣。”罗夫子置九寨于延贡,其众前夕望新 津火光,已待降不眠矣。及新津人至,罗夫子脱身弃 寨奔阡能。明日,罗夫子、阡能谋悉众决战。计未定,日 向暮,延贡降者至阡能。罗夫子走马巡寨,欲出兵,众 皆不应。明旦,诸寨知大军已近,呼噪争出,执阡能。阡 能窘急赴井,为众所擒,不死。又执罗夫子,罗夫子自 刎,众挈罗夫子首,缚阡能诣仁厚,拥马大呼泣拜曰: “百姓负冤日久,无可控诉,今遇尚书,如出九泉睹白 日,已死而复生矣。”讙呼不可止。贼寨在他所者,仁厚 分遣诸将往降之。出军凡六日,五贼皆平。每下县镇, 辄补镇遏使,使安集户口。于是陈敬瑄枭韩求、罗夫 子首于市,钉阡能、罗浑、擎句胡僧于城“西,七日而呙 之。周世宗时,窦俨上疏,请令盗贼自相纠告,以其所 告资产之半赏之。或亲戚为之首,则论其徒侣而赦 其所首者,如此则盗不能聚矣。又新郑村团为义营, 各立将佐。一户为盗,累其一村,一户被盗,累其一将。 每有盗发,则鸣鼓举火,丁壮云集,盗少民多,无能脱 者。繇是邻县充斥,而一境独清,请令他县皆效之,亦 止盗之一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