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选举典/第021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二十一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选举典
第二十一卷目录
学校部艺文二
邠州建学记 宋范仲淹
代胡侍郎奏乞馀杭州学名额表 前人
海丰县新学宫记 余靖
劝学诏 欧阳修
吉州新学记 前人
议学状 前人
劝学诏 曾巩
筠州学记 前人
宜黄县学记 前人
南安军学记 苏轼
虔州学记 王安石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 前人
繁昌县学记 前人
慈谿县学记 前人
上高县学记 苏辙
建学记 孙觉
新建庙学记 田矩
请顾临秘校主学书 陈襄
奉诏新建军学记 胡珵
绍兴奉诏修学记略 郑漻
无锡县学记 李弥正
深泽重修学记 张克敬
重修抚州学记 周必大
婺源新学记 洪迈
衢州江山县学记 朱熹
静江府学记 前人
与赵尚书书 前人
请徐王二生充学宾申县札子 前人
代同安县学乞立苏丞相祠堂状 前人
屏斥弟子员告先圣文 前人
同安县谕学者 前人
谕诸生 前人
谕诸职事 前人
补试榜谕 前人
策试榜谕 前人
重修桂林府学记 张栻
瑞安县重修县学记 叶适
修学记 陆震发
泸州重修学记 魏了翁
全州学记 刘岑
选举典第二十一卷
学校部艺文二
《邠州建学记》宋·范仲淹
“国家之患,莫大于乏人,人曷尝而乏哉?天地灵粹,赋 予万物,非昔醇而今漓。吾观物有秀于类者,曾不减 于古,岂人之秀而贤者独下于古欤?诚教有所未格, 器有所未就而然耶?庠序可不兴乎?庠序者,俊乂所 由出焉。三王有天下各数百年,并用此道以长养人 材,材不乏而天下治,天下治而王室安,斯明著之效” 矣。庆历甲申岁,予参贰国政,亲奉圣谋,诏天下建郡 县之学,俾岁贡群士,一由此出。明年春,予得请为豳 城守。署事之三日,谒夫子庙。通守太常王博士稷告 予曰:“奉诏建学,其材出于诸生备矣。今夫子庙隘甚, 群士无所安。”因议改卜于府之东南隅,地为高明,遂 以建学,并其庙迁焉。以兵马监押刘保、节度推官杨 承用共掌役事,博士朝夕视之。明年夏,厥功告毕。增 其庙度,重师礼也;广其学宫,优生员也。谈经于堂,藏 书于库。长廊四回,室从而周,总一百四十楹,广厦高 轩,处之显明。士人洋洋,其来如归。且曰:“吾党居后稷、 公刘之区,被二帝三王之风,其吾君之大赐,吾道之 盛节欤?敢不拳拳服”膺,以树其德业哉!予既改南阳 郡,博士移书请为之记。予尝观《易》之大象,在《小畜》曰: “君子以懿文德。”谓其道未通,则畜乎文德,俟时而行 也;在《兑》曰:“君子以朋友讲习。”谓相悦之道必利乎正, 莫大于讲习也。诸生其能知吾君建学圣人大《易》之 旨,则庶几乎!故书之。
《代胡侍郎奏乞馀杭州学名额表》前人
窃以三代右文,四郊立学,尊严师道,教育贤才,被服 礼乐之风,准绳仁义之行。切磨国器,标率人伦,式致 用于荐绅,乃助成于声教,俊造以之富盛,基业由是 绵昌。至于唐家,中外建学,文物之盛,三代比隆。国家 徇铎敷文,舞干布化,四方庠序,比比而兴;万国英翘, 拳拳以劝。臣伏见馀杭郡素为善地,蔚有秀民,宜恢 正始之风,不变轻扬之俗。前知州李诏在任日,重修 宣圣庙,建置学舍数十厦,面势显敞,允为儒宫,足容 弦诵之流,迥处云山之胜。臣自出守此郡,延见诸生据众状举请曾到御前进士杨希堂,领文会有二十 馀人,日课艺业,其来不已,所益居多。臣欲乞朝廷依 天雄军江宁府,特赐“州学”名额,用明劝导。庶获修长, 岁时不隳,方俗可厚。颜、闵德行,远侔洙泗之间;唐虞 文章,广及江湖之上。臣无任祈天俟命激切屏营之 至。
《海丰县新学宫记》余靖
夫教化之本,自学校始;学校之兴,自乡遂始。周人有 乡先生,遂大夫分掌其令,以谨其习,而荐其贤能焉。 乡校所建,则有《皮弁》之荐、《小雅》之歌,以享先贤先师, 古之道也。自秦人蚕食六国,废周之令,《诗》《书》之教轻 于虮虱。汉兴杂霸,学者惟集于长安,郡县之学濅微 矣。唐室虽欲尊儒,而不得其本,春秋祭菜,专为孔子 祠堂。已事而竣,郁生荆棘,因循其弊,以至于今。矧!今 之县令,惟以断笞杖、督赋税为称职耳,其能劝学以 警俗者几何哉?吾友谭君初命为丰令,民安农亩,吏 守曹事,合境恬然,夜亡犬声。下车期年,政已成矣。乃 曰:“习俎豆所以敦风俗,兴学校所以励良善;严祀事 所以教肃祇,考前计所以辨制度。古之建学,必居公 宫之左。明堂亦学也,在国之阳。县虽小,亦国也。子男 之制,其可忽乎?”旧有庙学,处之西偏,编竹覆葵,以为 其宫,隙风霾雨以昏其像。岁二月上丁,率诸生祗其 常事,跼踬庭下,退与诸生谋建新庙而崇学馆。诸生 闻之,愿倾私储以赞其成。遂状其事,得请于州,徙建 于邑治之东南隅。伐“山敛材,易葵以瓦,冕服玉璜,仪 容大备。先师南向,贤哲从祀。丹朱其器,以荐乎牢醴; 垩白其堂,以业其讲诵。工既毕,遗书请词以识之。夫 素王之道,犹天地之大,日月之明,江海之浸,阴阳之 变,日用于百姓而不知其仁,泽及于万世而不为其 私,口诵目訾而不加损益,所以尊而奉之者,教之所 存焉”耳。今海堧远国,王化广被。夫子之道,同其污隆, 兴葺黉舍,希风邹鲁,此亦政之所存焉耳。乃书之以 示于后。康定二年六月日记。
《劝学诏》欧阳修
“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乱之源,可谓博矣。然 学者不得骋其说,而有司务先声病章句以拘牵之, 则吾豪俊奇伟之士何以奋焉?士有纯明朴茂之美, 而无敩学养成之法,其饬身励节者,使与不肖之人 杂而并进,则夫懿德敏行之贤何以见焉?此取士之 甚弊,而学者自以为患,议者屡以为言,比令详酌,仍” 诏政事府参定,皆谓“本学校以教之,然后可求其行 实。先策论则辨理者得尽其说,简程式则闳博者可 见其才。至于经术之家,稍增新制,兼行旧式,以勉中 人,烦法细文,一皆罢去,明其赏罚,俾各劝焉。如此,则 待才之意周,取人之道广。夫遇人以薄者,不可责其 厚也。今朕建学兴善,以尊子大夫之行,而更制革弊, 以尽学者之才。教育之方,勤亦至矣。有司其务严训 导,精察举,以称朕意。”学者其进德修业,无失其时。凡 所科条,可为永式。
《吉州新学记》前人
庆历三年秋,天子开天章阁,召政事之臣八人,问治 天下其要有几,施于今者宜何先使坐而书以对。八 人者皆震恐失位,俯伏顿首言:“此非愚臣所能及,惟 陛下所欲为,则天下幸甚。”于是诏书屡下,劝农桑,责 吏课,举贤才。其明年,遂诏天下皆立学,置学官之员, 然后海隅徼塞、四方万里之外,莫不皆有学。呜呼,盛 矣。学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视其学之兴 废。《记》曰:“国有学,遂有序,党有庠,家有塾。”此三代极盛 之时,大备之制也。宋兴,盖八十有四年,而天下之学 始克大立,岂非盛美之事,须其久而后至于大备欤? 是以诏下之日,臣民喜幸,而奔走就事者,以后为羞。 其年十月,吉州之学成。州旧有夫子庙,在城之西北。 今知州事李侯宽之至也,谋与州人迁而大之,以为 学舍。事方上请,而诏已下,学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 有方。其作学也,吉之士率其私钱一百五十万,以助 用人之力,积二万二千工,而人不以为劳;其良材坚 甓之用,凡二十二万三千五百,而人不以为多。学有 堂筵斋讲,有藏书之阁,有宾客之位,有游息之亭,严 严翼翼,壮伟闳耀,而人不以为侈。既成,而来学者常 三百馀人。“予世家于吉,而滥官于朝,进不能赞扬天 子之盛美,退不得与诸生揖让乎其中。然予闻教学 之法,本于人性,磨揉迁革,使趋于善。其勉于人者勤, 其入于人者渐。善教者以不倦之意,须迟久之功,至 于礼让兴行,而风俗纯美,然后为学之成。”今州县之 吏,不得久其职而躬亲于教化也,故李侯之绩,及于 学之立,而不及待其成。惟后之人无废慢天子之诏 而怠以中止。幸予他日因得归荣故乡,而谒于学门, 将见吉之士,皆道德明秀而可为公卿问于其俗,而 婚丧饮食,皆中礼节;入于其里而长幼相孝慈于其 家;行于其郊,而少者扶其羸老,壮者代其负荷于道 路,然后乐学之道成,而得时从先生耆老席于众宾之后,听乡乐之歌,饮献酬之酒,以诗颂天子太平之 功;而周览学舍,思咏李侯之遗爱,不亦美哉!故于其 始成也,刻辞于石,而立诸其庑以俟。
《议学状》前人
右。臣等伏见近日言事之臣为陛下言建学取士之 法者众矣,或欲立三舍以养生徒,或欲复《五经》而置 博士,或但举旧制而修废坠,或欲特创新学而立科 条,其言虽殊,其意则一。陛下慎重其事,下其议于群 臣。而议者遂欲创新学,立三舍,因以辨士之能否,而 命之以官。其始也,则教以经艺文辞;其终也,则取以 “材识德行,听其言则甚备,考于事则难行。夫建学校 以养贤,论才德而取士,此皆有国之本务,而帝王之 极致也。而臣等谓之难行者,何哉?盖以古今之体不 同,而施设之方皆异也。古之建学取士之制,非如今 之法也。盖古之所谓为政与设教者,迟速异宜也。夫 立时日以趋事,考其功过而督以赏”罚者,为政之法 也,故政可速成。若夫设教,则以劝善兴化、尚贤励俗 为事。其被于人者渐,则入于人也深;收其效者迟,则 推其功也远。故常缓而不迫。古者家有塾,党有庠,遂 有序,国有学,自天子诸侯之子,下至国之俊选,莫不 入学。自成童而学,至年四十而仕。其习乎礼乐之容, 讲乎仁义之训,敦乎“孝悌之行,以养父兄,事长上,信 朋友,而临财廉,处众让。其修于身,行于家,达于邻里, 闻于乡党,然后询于众庶,又定于长老之可信者而 荐之,始谓之秀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为选士,久之 又取其甚秀者为俊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为进士, 然后辨其论,随其材而官之。”夫生七八十岁而死者, 人之“常寿也。”古乃以四十而仕,盖用其半生为学考 行,又广察以邻里乡党,而后其人可知。然则积德累 善如此勤而久,求贤审官如此慎,而有次第,然后矫 伪干利之士不容于其间,而风俗不陷于媮薄也。古 之建学取士,其施设之方如此也。方今之制,以贡举 取人,往者四岁一诏贡举,而议者患于太“迟,更趋之 为间岁,而应举之士来学于京师者,类皆去其乡里, 远其父母妻子,而为旦暮干禄之计。非如古人自成 童至于四十,就学于其庠序,而邻里乡党得以众察, 徐考其行实也。盖古之养士,本于舒迟,而今之取人, 患于急迫,此施设不同之大概也。”臣请详言方今之 弊,既以文学取士,又欲以德行官人,且速取之欤则 真伪之情未辨,是朝廷本欲以学劝人修德行,反以 利诱人为矫伪,此其不可一也。若迟取之欤待其众 察徐考而渐进,则文辞之士先已中于甲科,而德行 之人尚未登于内舍。此其不可二也。且今入学之人, 皆四方之游士,赍其一身而来,乌合群处,非如古人 在家在学,“自少至长,亲戚朋友,邻里乡党,众察徐考, 其行实也,不过取于同舍一时之毁誉,而决于学官 数人之品藻尔。”然则同学之人,蹈利争进,爱憎之论, 必分朋党。昔东汉之俗尚名节,而党人之祸及天下, 其始起于处士之横议而相訾也。此其不可三也。夫 人之材行,若不因临事而见,则守常循理,无异“众人。 苟欲异众,则必为迂僻可怪,以取德行之名,而高谈 虚论,以求材识之誉。前日庆历之学,其弊是也。此其 不可四也。今若外方专一文学贡士,而京师独以德 行取人,则实行素履著于乡曲,而守道丘园之士,皆 反见遗。此其不可五也。今者朝廷患四方之士寓京 师者多,而不知其士行,遂严其法,各归于乡里。今又 反使来聚于京师云考其德行,若不用四方之士,止 取京师之士,则又示人以不广。此其不可六也。夫儒 者所谓能通古今者,在知其意,达其理,而酌时之宜 尔。大抵古者教学之意,缓而不迫,所以劝善兴化,养 贤励俗,在于迟久而不求近效急功也。”臣谓宜于今 而可行者,立三舍可也,复《五经》博士可也。特创新学, 虽不若即旧而修废,然未有甚害,创之亦可也。教学 之意,在乎敦本而修其实事,给以糇粮,多陈经籍,选 士之良者,以通经有道之士为之师,而举察其有过 无行者黜去之,则在学之人皆善士也。然后取以贡 举之法,待其居官为吏,已接于人事,可以考其贤善 “优劣,而时取其《尢出类》者旌异之,则士知修身力行, 非为一时之利而可伸于终身,则矫伪之行不作,而 媮薄之风归厚矣。此所谓实事之可行于今者也。”臣 等伏见论学者四人,其说各异,而朝廷又下臣等,俾 之详定,是以尽众人之见而采其长者尔。故臣等敢 陈其所有,以助众议之一,非敢好为异论也。伏望圣 慈特赐裁择。
《劝学诏》曾巩
“朕惟先王兴庠序以风四方,所以使学士大夫明其 心也。夫心无蔽,故施之于己,则身治而家齐;推之于 人,则官修而政举;其流及远,则化民成俗,常必繇之。 古之所以长人材、厚人伦者,本是而已。朕甚慕之,故 设学校,重学官之选,而厚其禄”,凡欲以诱诲学者,庶 几于古也。而在位者无任职之心,承业者无慕善之“志。至于师生相冒,挟赂为奸,嚚讼嚣然,骇于众听。而 况欲倡率训导,洽于礼义;磨砻陶冶,积于人心。使方 闻修洁之士充于朝廷,孝悌忠笃之风行于乡邑,其 可得乎?朕甚悯焉。”故更制博士,而讲求所以训励之 方,定着于令,以为《学制》。予乐育天下之材,而庶几先 王之治者,可谓至矣。自今有敦行谊,“谨名节,肃政教, 出入无悖,明于经术者,有司其以次升之,使闻于朕, 将考择而用之,以劝于尔众士有偷懦惰怠,不循于 教,学不通明者,博士吾所属也,其申之以诱导,使其 能有易于志而卒归于善,固吾之所受也。”予既明立 学之教,具为科条,其于学者有奖进退黜之格,以昭 劝戒。至于学官,其能明于教率而详于考察,有得人 之称,则待以信赏。若训授无方而取舍失实,亦将论 其罚焉。“明以告尔,朕言不欺。尚其懋哉,无诒尔悔!”
《筠州学记》前人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汉,六艺出于秦火之馀,士学于 百家之后,言道德者矜高远而遗世用,语政理者务 卑近而非师古,刑名兵家之术,则狃于暴诈,惟知经 者为善矣。又争为章句训诂之学,以其私见,妄穿凿 为说,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学者靡然溺于所习。当是 时,能明先王之道者,扬雄是也。而雄之书世未知好 也。然士之出于其时者,皆勇于自立,无苟简之心,其 取与进退、去就,必度于礼义。及其已衰,而缙绅之徒 抗志于强暴之间,至于废锢杀戮,而其操愈厉者相 望于先后。故虽有不轨之臣,犹低徊没世,不敢遂其 篡夺。自此至于魏、晋以来,其风俗之弊,人材之乏久 矣。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于千载之外,明先王之道 以悟后之学者,世虽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 习其说者,论道德之旨,而知应务之非近;议政理之 体,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乱于百家,不蔽于《传》疏。其所 知者若此,此汉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则 未必众也。故乐易敦朴之俗微,而诡欺薄恶之习胜。 其于贫富贵贱之地,“则养廉远耻之意少,而偷合苟 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于汉也。”夫所闻或 浅而其义甚高,与所知有馀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 哉?繇汉之士察举于乡闾,故不得不笃于自修,至于 渐摩之久,则果于义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选用于 文章,故不得不笃于所学,至于循习之深,则得于心 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观之,则上所好下,必有甚 者焉,岂非信欤?令汉与今有教化开导之方,有庠序 养成之法,则士于学行,岂有彼此之偏,先后之过乎? 夫《大学》之道,将欲诚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国家天下, 而必本于先致其知,则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难 至也。以今之事,于人所难至者既几矣,则“上之施化, 莫易于斯时,顾所以导之如何耳。”筠为州,在大江之 西,其地僻绝。当庆历之初,诏天下立学,而筠独不能 应诏,州之士以为病。至治平三年,盖二十有三年矣, 始告于知州事尚书都官郎中董君仪。董君乃与通 判州事国子博士郑君相旧州之东南,得亢爽之地, 筑宫于其上,斋祭之室,诵讲之堂,休息之庐,至于庖 湢库厩,各以序为。经始于其春,而落成于八月之望。 既而来学者尝数十百人。二君乃以书走京师,请记 于予。予谓“二君之于政,可谓知所务矣。使筠之士相 与升降乎其中,讲先王之遗文,以致其知。其贤者超 然自信而独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则是宫 之作,非独使夫来者玩思于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已, 故为之著予之所闻者以为记,而使归刻焉。
《宜黄县学记》前人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 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 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 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 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 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 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 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 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 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为所 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 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 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 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 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盖凡人之饮食起居动作 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天下国家之大体,皆自学出,而 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 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 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 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 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 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及三代衰,圣 人之制作尽坏,千馀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惟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 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 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 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 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宋兴几百年,庆历 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 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 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 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 常以庙祀孔氏庙废不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祥 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为得,发 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 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 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 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 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 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 司之议,固以为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 在其废学数年之后,惟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 应而图之,如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 果然也欤?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 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 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 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 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 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 正心修身,为天下国家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 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 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 归,非远人也,可不勉与?”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 之。十二月某日也。
《南安军学记》苏轼
古之为国者四:井田也,肉刑也,封建也,学校也。今亡 矣,独学校仅存耳。古之为学者四,其大则取士论政, 其小则弦诵。今亡矣,直诵而已。舜之言曰:“庶顽谗说, 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 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格之 言改也。《论语》曰:“有耻且格。”承之言荐也。《春秋传》曰:“奉 承齐牺、庶顽、谗说不率教者,舜皆有以待之。”夫化恶 莫若进善,故推其可进者,以射侯之礼举之;其不率 教甚者则挞之,小则书以记之。非疾之也,欲与之并 生而同忧乐也。此士之有罪而尚未可弃者,故使乐 工采其讴谣讽议之言而飏之,以观其心。其改过者 则荐之且用之,不悛者则威之、屏之、“僰之寄之”之类 是也。此舜之学政也。射之中否何与于善恶,而侯以 明之,何也?曰:“射所以致众而论士也,众一而后论定。 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使弟子扬觯而序 黜者三,则仅有存。由此观之,以射致众集而后论士, 盖所从来远矣。《诗》曰‘在泮献囚’,又曰‘在泮献馘’。《礼》曰: ‘受成于学’。郑人游乡”校以议执政。或谓子产:“毁乡校 何如?”子产曰:“不可。善者吾行之,不善者吾改之,是吾 师也。”孔子闻之,谓子产仁。古之取士,论政者必于学, 有学而不论政,不取士犹无学也。学莫盛于东汉,士 数万人,嘘枯吹生,自三公九卿皆折节下之,三府辟 召,常出其口,其取士论政,可谓近古,然卒为党锢之 祸,何也?曰:“此王政也。王者不作,而士自以私意行之 于下,其祸败固宜。朝廷自庆历、熙宁、绍圣以来,三致 意于学矣,虽荒服郡县必有学,况南安江西之南境, 儒术之富,与闽、蜀等,而太守朝奉郎曹侯登以治郡 显闻,所至必建学,故南安之学,甲于江西。侯仁人也, 而勇于义。其建是学也,以身任其责,不择剧易,期于 必成。士以此感奋,不劝而力费于官者,为钱九万三 千,而助者不赀。为屋百二十间,礼殿讲堂,视夫邦君 之居。凡学之用,莫不严具。又以其馀增置廪给食数 百人。”始于绍圣二年之冬,而成于四年之春。学成而 侯去,今为潮州。轼自海南还,过南安,见闻其事为详。 士既德侯不已,乃具列本末,赢粮而从轼者三百馀 里,愿纪其实。夫学,王者事也,故首以舜之学政告之。 然舜远矣,不可以庶几;有贤太守,犹可以为郑子产 也。学者无愧于古而已。
《虔州学记》王安石
“虔州,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 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鼓铸之奸,视天下为多。 庆历中,尝诏立学州县,虔亦应诏,而卑陋褊迫,不足 为美观。州人欲合私财迁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 于听狱,而不暇顾此,凡二十一年,而后改筑于州所 治之东南,以从州人之愿。”盖《经》始于治平元年二月, 提点刑狱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时,而考之以十月者, 知州事钱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谓才吏,故其就 此不劳,而斋祠讲说,候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 又斥馀财,市田及书,以待学者,内外完善矣。于是州人相与乐二侯之适己,而来请文以记其成。余闻之 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数在乎俎豆 钟鼓管弦之间,而常患乎难知。故为之官,师为之学, 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辩说,诵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 夫士,牧民者也,故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 然士学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则柰何先王于 是乎有政矣。夫政非为劝沮而已也,然亦所以为劝 沮。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 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若夫道隆 而德骏者,又不止此,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 为宾主,此舜所谓“承之”者也。蔽陷畔逃,不可与有言, 则挞之以诲其过,书之以识其恶,待之以岁月之久 而终不化,则放弃杀戮之刑随其后,此舜所谓“威之” 者也。盖其教法:德,则异之以智仁圣义忠和;行,则同 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艺,则尽之以礼乐射御书数。淫 言诐行诡怪之术。不足以辅世,则无所容乎其时。而 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于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后兴 学,命之历数,所以时其迟速;命之权量,所以节其丰 杀。命不在是,则上之人不以教,而为学者“不道也。”士 之奔走、揖让、酬酢、笑语、升降、出入乎此,则无非教者。 高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 矣,尚可以鼓舞群众,使有以异于后世之人。故当是 时,妇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后世老师宿儒 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后 世豪杰名士之所惮而愧“之者也。”尧、舜、三代,从容无 为,同四海于一堂之上,而流风馀俗,咏叹之不息,凡 以此也。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己以学,而 乐于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恶夫非之者,乃烧《诗》《书》, 杀学士,扫除天下之庠序,然后非之者愈多,而终于 不胜,何哉?先王之道德出于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 出于人心。《诗》《书》能循而达之,非能夺其所有,而予之 以其所无也。经虽亡,出于人心者犹在,则亦安能使 人舍己之昭昭,而从我于聋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 当孔子时,既有欲毁乡校者矣,盖上失其政,人自为 义,不务出至善以胜之,而患乎有为之难,则是心非 特秦也,墨子区区不知失者在此,而发尚同之论,彼 其为愚,亦独何异于秦?呜呼!道之不一久矣。扬子曰: “如将复驾其所说,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盖有意 乎辟雍学校之事。善乎其言,虽孔子出,必从之矣。今 天子以盛德新即位,庶几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实古 之诸侯,其异于古者,不在乎施设之不专,而在乎所 受于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无所于教,而在 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义之材虔。虽地旷以 远,得所以教,则虽悍昏嚚凶、抵禁触法而不悔者,亦 将有以聪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学问之民?”故 余为书二侯之绩,因道古今之变,及所望乎上者,使 归而刻石焉。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前人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宾客、朋友,其伦也。孰持 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 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 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 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 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 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 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 “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 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 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 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 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繁昌县学记》前人
奠先师先圣于学而无庙,古也。近世之法,庙事孔子 而无学。古者自京师至于乡邑,皆有学,属其民,人相 与学道艺其中,而不可使不知其学之所自,于是乎 有释菜奠币之礼,所以著其不忘。然则事先师先圣 者,以有学也。今也无有学,而以庙事孔子,吾不知其 说也。而或者以为孔子百世师,通天下州邑为之庙, “此其所以报且尊荣之。”夫圣人与天地同其德。天地 之大,万物无可称德,故其祀质而已,无文也。通州邑 庙事之,而可以称圣人之德乎?则古之事先圣,何为 而不然也?宋因近世之法而无能改,至今天子始诏 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奠孔子。其中如古之为,而县 之学士满二百人者,亦得为之。而繁昌,小邑也,其士 少,不能中律,旧虽有孔子庙,而庳下不完;又其门人 之像,惟颜子一人而已。今夏君希道太初至,则修而 作之,具为子夏、子路十人像,而治其两庑,为师生之 居,以待县之学者。以书属其故人临川王某,使记其 成之始。夫离上之法,而苟欲为古之所为者无法,流 于今俗而思古者,不闻教之所以本,又义之所去也。 《太初》是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其不可以无传也。
《慈谿县学记》前人
“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 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党庠遂序,国学之法立乎其 中,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贤使能、考艺选 言之政,至于受成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于此 养天下知仁、圣义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 学,无所不养。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洁,而其施设 “已尝试于位而去者以为之师。释奠、释菜以教,不忘 其学之所自,迁徙逼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恶,则士朝 夕所见所闻,无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其服习必 于仁义,而所学必皆尽其材,一日取以备公卿大夫 百执事之选,则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备选者,其 施设亦皆素所见闻而已,不待阅习而后能者也。”古 之在上者,事不虑而尽,功不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 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而立学之本意也。后 世无井田之法,而学亦或存或废,大抵所以治天下 国家者,不复皆出于学,而学之士群居族处,为师弟 子之位者,讲章句,课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则四 方之学者废而为庙,以祀孔子于天下,斲木抟土,如 浮屠道士法,为王者象。州县吏春秋帅其属释奠于 其堂,而学士者或不预焉。盖庙之作,出于学废,而近 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颇修法度,而革近 世之不然者。当此之时,学稍稍立于天下矣,犹曰:“州 之士满二百人乃得立学。”于是慈谿之士不得有学, 而为孔子庙如故,庙又坏不治。今刘君在中言于州, 使民出钱,将修而作之,未及为而去。时庆历某年也。 后林君肇至,则曰:“古之所以为学者,吾不得而见;而 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虽然,吾之人民于此不可以 无教。”即因民钱作孔子庙,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 为学舍,讲堂其中,帅县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为之 师而兴于学。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无变今之 法,而不失古之实,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为其 几于此矣。林君固贤令,而慈谿小邑无珍产淫货,以 来四方游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无水旱之忧 也。无游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杂,有以自足,故人慎 刑而易治。而吾所见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 也。杜君者,越之隐君子,其学行宜为人师者也。夫以 小邑得贤令,又得宜为人师者为之师,而以修醇一 易治之俗,而进美茂易成之才。虽拘于法,限于势,不 得尽如古之所为。吾固信其教化之将行,而风俗之 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风俗,虽然,必久而后至于善。而 今之吏,其“势不能以久也。吾虽喜,且幸其将行,而又 忧夫来者之不吾继也。”于是本其意以告来者。
《上高县学记》苏辙
古者以学为政,择其乡闾之俊而纳之胶庠,示之以 《诗》《书》《礼》《乐》,揉而熟之,既成使归,更相告语,以及其父 子兄弟。故三代之间,养老、飨宾、听讼、受成、献馘,无不 由学。习其耳目而和其志气,是以其政不烦,其刑不 渎,而民之化之也速。然考其行事,非独于学然也。郊 社、祖庙、山川、五祀,凡礼乐之事,皆所以为政而教民 不犯者也。故其称曰:“政者,君之所以藏身。”盖古之君 子,正颜色,动容貌,出词气,从容礼乐之间,未尝以力 加其民,民观而化之以不逆其上,其所以藏身之固 如此。至于后世不然,废礼而任法,以鞭扑刀锯力胜 其下;有一不顺,常以身较之,民于是始悍然不服,而 上之人亲受其病,而古之所以藏身之术亡矣。子游 为武城宰,以弦歌为政,曰:“吾闻之夫子:君子学道则 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夫使武城之人,其君子爱 人而不害,其小人易使而不违,则子游之政岂不绰 然有馀裕哉!上高,筠之小邑,介于山林之间,民不知 学,而县亦无学以诏民。县令李君怀道始至,思所以 导民,乃谋建学宫。县人知其令之将教之也,亦相帅 出力以缮其事。不逾年而学以具,奠享有堂,讲劝有 位,退习有斋,膳浴有舍,邑人执经而至者数十百人。 于是李君之政不苛而民肃,赋役狱讼不诿其府。李 君喜学之成而乐民之不犯,知其为学之力也,求记 其事,告后以不废。予亦嘉李君之为邑,有古之道,其 所以得于民者,非复世俗之吏也。故为书其实,且以 志“上高有学之始。”元丰五年三月二十日,眉山苏辙 记。
《建学记》孙觉
三代所以治天下,损益有所不同。至于学校以养士, 乡党以兴贤能,千数百载之间,未之有改也。先王之 迹熄,下更汉唐,仁君谊主,欲有为于天下,未尝不以 得士为先。然养之不以其素,求之不以其道,虽欲因 时就功名,而俊伟杰出,有纪于当世。考之以先王之 法,观之以《大学》之序,则彼焉能胜其任哉?宋兴百年, 仁宗皇帝始诏天下立学,盖有意于礼乐教化之事 矣。今上即位,患学者敝精神于无用之诗赋,不足应 治官临民之实。三年春,始御集英殿,试礼部贡士,策以致治之极。明年,遂下诏黜诗赋之科,使士明一经 而求义理之所在,盖将遍得天下明经之士以官使 焉。夫诗赋之文,能言者知其无用,然自庆历以来,三 十馀年之间,朝廷以古文相尚,州县推行诏书,往往 建庠序,教诸生朝夕从事于六艺之文,虽隐约穷陋, 多能谕上意,厌于雕篆淫浮之辞矣。故登科第、立朝 廷,号多经术之士。上因人情之所愿,欲顺其势而利 导之,反之所本,故天下翕然驰而赴之,莫有参差不 齐之论。朝廷方兴学“校,推三代选举之法,庶几于治 古”,呜呼!其盛矣哉!当是之时,秘书丞刘君定为县于 歙之婺源,治成事简,邑之子弟从之学者,率常百有 馀人。学者患其庙学庳也,相与请于州,易地而新之。 盖经始于庚戌九月,越明年六月以成。凡为屋百有 二十楹,而庙学之所宜有者,皆具材力,不出于凡民, 故无扰;簿领不关于胥吏,故无弊。因其时之闲暇,而 无事于督责,故其成也迟久而壮大。刘君为之县,知 其所先后缓急,邑人信而服之。又遭其时,得推所闻 于学者,故能成此而不劳。然予闻之,“学不患乎难知, 患乎莫能行;不患乎难至,患乎莫能返。”学者皆知宗 孔氏矣。故或得其粗而遗其精,或见其高“而忽其下, 或仿佛其一端而不量其力”之称否。故问农圃者有 所不言,问鬼神者有所不答,问为政对之不同,而终 其力之所至,岂苟相为异也哉?所以教之者,名当其 分,达之各尽其材而已。故其徒有可以治千乘之赋, 任南面之责者。至于朝诸侯,有天下,则颜子一人而 已矣。以彼诸子之材,有圣“人为之师,日闻其所未闻, 见其所未见,卒所以成就之者若此。”呜呼!学其不既 难矣哉!若夫后世之士,去圣人既已久远,得其书,读 之不尽其意,又不谨其所习,则其入于杨、墨、申、韩之 学也,将孰御之哉?予既爱刘君之治,又嘉其邑人服 从其令,以相勉于学,悉力以营新宫,思所以传示永 久,则相与千里而丐文于予。因为原本朝兴学之次 序,告以学者之所难,以相其邑人使之归镵诸贞石, 立之庑下,以俟朝廷教化之成,而婺源之士多成材 也。刘君字子先,鄱阳人,好学而有文章,盖其志将有 为以见于世云。
《新建庙学记》田矩
元祐二载戊辰春二月,天子锐意于兴隆道德,尊礼 百神,命应在祀典毁圮者悉完之。邑宰许公安石承 命,首修庙学,以夏六月始功,至秋八月告成,合僚属 诸生告于宣圣,行三献礼。矩实与闻笾豆之事,敢拜 手稽首而言曰:“圣宋治定,百有馀年。熙宁间,丕变法 度,瓜分兹邑于蒲鼓,数年间境内萧然,宣圣庙尤为” 衰废,《春秋》享祭之礼不讲已久,是可伤也。至元丰七 年,庙宇又为洚水溺焉。逮主上即位之元年,命载造 兹邑,而公来知邑事,首谒先圣之庙,见其地圹如也, 其墙倾如也,乃喟然叹曰:“厥庙迫市,湫隘嚣尘,非神 明所居。”谋更新之。乃于城东北隅得上地数亩,平夷 轩厂,即命封人王纲掌其事。量材命工,首筑殿宇,中 绘宣圣四配、十哲像。殿之左右翼以廊庑,深邃闲雅。 殿之背建立讲堂、斋室,东西相向,为诸生朝夕论道 之所。堂之北掘地及泉为池,墙垣隙地则置柳,以备 他日缮修取材之需焉。始公造意揆度,恐事之不集, 然民被其化,不日成之。告成日,遐迩来观,莫不忻然 有喜色,歌咏鼓舞,叹公之有为也。矩菲薄,不克尽褒 颂之词,谨述事之本末,以遗后世云。
《请顾临秘校主学书》陈襄
某窃以东南之学,废而不振也已久。安定先生之去 吴兴,盖十馀年。天下学者之兴,较之当时,固已濅盛, 而东南之士,又常倍之。然而魁奇特达之材,礼乐恺 悌之风,反不如吴兴昔时之盛。何也?岂非庠序之教 所由废兴也欤?某之不肖,领郡于玆,不敢以斯道为 己任。然常患近世之士,溺于章句之学,而不知先王 礼义之大。上自王公,下逮士人。其取人也,莫不以善 辞章者为能,守经行者为迂阔,而士之荣辱亦从而 应之。以是。天下之士,习非舍是,固已涂瞆其耳目而 莫之能正矣。某自莅事以来,惟日汲汲以兴学养士 为先务,以明经笃行为首选。其心如是,直将以待夫 有志之士焉耳。彼州人之子弟与夫四方之学者,轻 千里而至,其亦有望于兹也。虽然,德薄任重,知不足 以独当其责,思得先生老成之士为之表率而未能 也。伏惟足下才足以宰制于人,义足以矫厉于时,其 所为文,又有以惊动时人之耳目。今将表一学之生 徒,而教之以德行道艺之术,所宜无让也。谨遣诸生 躬诣门下以请。
《奉诏新建军学记》胡珵
绍兴五年秋八月,知江阴军事王棠请于朝曰:“军故 县治,有学,芜废馀十五年,士无所于业。今升县,复军 法,得视列郡应立学官、教授员。军有闲田,以亩计若 干,官籍其租,士廪是充。士之少若长,愿补学官弟子 共员二百有四十,敢冒以闻。”诏可。于是以左儒林郎某某充儒学之教授,以其田赡学官,一如所请。未几, 讲堂穹宏,两序端直,舍次靘深,庖湢洁具,学则大备。 其从事陈刚中曰:“《礼》,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请以“命 教名堂。”属其同舍郎胡珵纪厥事,乃为著其大略,而 告之曰:江阴,古延陵也。季子墓距县治西三十里,列 在祀典,遗风固可想也。学官弟子,朝夕肄业其中,克 究师友渊源所自,勿贻前闻人羞,则为无负。矧军兴 以来,公私告匮,朝廷为之捐田租,命师儒,一切靡所 爱惜,所望于学官弟子宜何如?呜呼!克咸自勉尔矣。 抑予闻之,鲁僖公作頖,献馘献功,修頖宫,故事职也。 长江之阴,万室之封,信能治其赋役,明其狱讼,训其 桀黠,而师其贤人,毋遽薄此蕞尔者。郑人乡校,始议 子产,后且更诵其遗爱,第徐观之。
《绍兴奉诏修学记略》郑漻
唐柳宗元移书太学诸生,谓说者咸曰:“太学生聚为 朋曹,侮老慢贤,有惰窳败业而利口食者,有崇饰恶 言而肆斗讼者,有陵傲长上而谇侮有司者,其退然 自克,特殊于众人者无几耳。”於戏!太学贤士所关,其 覆载之仁为甚厚,其依日月之光为甚迩,其被云汉 之章为甚饰,而习气如许,独蒙恶声,则下至郡国宜 若何?时惟大患,古今一揆,学不负士而士负学,士不 兴学而学兴士。故有累于学者,士也,非学也。而有益 于士者学也,非士也。尔邦之学子,藏于斯,修于斯,游 息于斯,能书《柳子语》,以铭座右。老者钦之,贤者尊之。 精勤事业而不耻恶食,慎出语言而不成凶讼。推先 于长上,致严于有司。益坚素履,无因“物迁,则上不负 明良会神之诚意,下不负贤侯奉诏之深忠。漻家颇 绵薄,使得饱食塞责,终更而去,甚休甚休。”若其退然 自克,特殊于众人,如锥之出囊中,而剑之倚天外,则 区区他日尚蕲寓目焉。呜呼!群圣贤文字关教化者, 塞宇宙漻无所取,而独取宗元之数语,岂以为宗元 之言,贤于群圣贤之言耶。呜呼,漻之志亦可悲矣。
《无锡县学记》李弥正
“孔子删《诗》,列国独存,《鲁颂》非私鲁也,以其君臣有道, 而庶事举也。体大而有证,孰若修頖宫?”郑亦周同姓 国,学校不修,而子衿之刺兴其后。然明至欲毁乡校, 赖国侨知政,议尼不行,以郑之刺,则鲁之颂宜也。今 天下郡县,同被王灵,固无异政,至于奉令率职,身任 风教,不为具文避课,岂不宜大书特书,行之永久乎? 毗陵,浙右支郡,文儒逾于大府,无锡于郡属,又壮哉! 县也。九峰峙其西,太湖漾其南,山川炳灵,人物阜伙, 卿材民望,继踵接武,服冠屦业弦诵者,肩摩地属。异 时庠序未称,独庙貌岌然孤立,旁无夹辅。春秋二丁, 官吏用事,张以菅苇,风雨不除,道路目笑。迺绍兴甲 子秋,诏诸县治学舍,尚或窘于狱讼,簿书,日不暇给, 迟回未遑。越明年冬,邑宰胡君舜举既下车,以儒雅 饰吏事,迺惕然曰:“德音甚渥,矧大邑多士,其敢后?”于 是营资庀具,拓地度材,属主簿朱君奇视役。奇究心 知,务,纤悉必躬,克钦乃事,以辅其长,迄用有成。堂皇 厂崇,斋庑整洁。榱桷户牖,丹雘涂塈,咸极精致。库置 什器,廥蓄储贮,炊烹濯涤,皆有处所。凡为屋大小五 十有四楹,又撤殿盖而新之,公无侈费,民不劳苦。作 始于丙寅春三月,至冬十月,工毕。丁未,率里之大夫 士释菜于先圣,退乡饮酒于讲堂。主宾僎价,升降献 酬。耆耋壮稚,式序在位。觞豆静嘉,殽核旅美,扬觯致 戒,情文俱尽。礼成,拜送于庠门之外,观者如堵,嗟咨 欢忻。“喜。王化之复行,伻图来谂,俾记以文。斯举也,夫 子以为宜颂,其敢惜辞?”乃具载兴建本末,且告诸方 来曰:“惟人为万物之灵者,有伦有类也。《五典》之叙,自 天子下达,有虞、夏、商之学,名异实同,皆以明伦为本。” 周制益详,崇术立教,迪德训行,悉有官师,以造俊秀, 养老齿胄,献馘受成咸在焉。乡举里选之法,出长入 治之政,顾寓行于其间耳。由汉而来,取士之制,一变 而升孝廉,再变而置中正,三变而举进士。虽科目猥 多,涂辙濅广,而明君良臣贤守令,率以立学官、增弟 子员为急先务。盖教化渊源,有在于是,非直角文艺、 阶进取而已。国朝自庆历始诏州县悉置学,元丰推 行三舍法于贤关,崇宁遂颁天下。海隅遐荒,礼义渗 漉,中更艰难,兹道乍息。今天子抚运中兴,储神道艺, 既修邻睦,廓然无事。乃与大臣议建太学,继及郡邑, 以幸斯文。县大夫暨其僚,精白承休,亟就嘉绩。呜呼! 士之游息于斯,与夫耕养家食者,盍体勉励训饬之 勤,平居孝弟忠信,修身行道,奉彝伦,蹈圣域,禄在其 中矣。其或“先利后义,缀缉口耳之学,颛以弋钓名第, 如区区汉儒之陋,指典籍为拾青紫,具陈车服,以夸 稽古之力,斯岂君相崇儒易俗之旨,县大夫宣化流 泽之意哉?”绍兴十六年十一月朔旦
《深泽重修学记》张克敬
鲁之治见于《泮宫》之颂,郑之乱见于《子衿》之刺。观其 一治一乱,莫不本于学。故虽三代之盛,亦以学为先。 是以圣王之兴,一道德,同风俗,使天下无遗材之叹而朝廷有多士之称,盖本乎此。由是言之,则学之不 可已也久矣。然在古论士,莫详于周,故士有宾兴献 贡之法,师有教养之备,以智、仁、圣、义、中、和、孝、友、睦、姻、 “任恤、礼乐、射御、书数,既有以成其德,又有以成其艺, 然后乡老论秀升之于王,而王受之以辅世,此所以 能成天下之治也。”周衰,上无好治之君,以学为不切 于世务,故废于乡党,而庠序之教不行。天下之民失 其性而不能归厚,异其行而不能归一,淫词以之作, 邪说以之行道德性命之理,不明一“偏之技,一曲之 学,得惑于众,而学者不知所宗”,此乱之由兴也。至于 秦,则焚毁儒书几尽。汉、唐之间虽有愿治之主,然不 能复周之盛也。我宋之兴,太宗时谨庠序之教,申以 孝弟之义,已行之素矣。熙宁、元丰间,仁宗皇帝锐于 有为,立三舍法,自京师达之郡邑,命师儒兴学校,以 经义取士。学者有所宗,故文物为之备,号为极盛,虽 三代之隆,弗能加焉。然犹以科举三年一取士,而宾 兴献贡之法议而未行。哲宗皇帝嗣位之日,固有意 于续绍,然行之而未详焉。今主上以聪明睿智之资, 加以至诚不倦之心,继厥志,述厥事,于是诏天下郡 县,兴庠序以养人材,讲成周宾兴论秀之法。岂惟州 郡有学,然自大县、中县、小县,皆有其额,择官以乐育 之,又命监司提督之,可谓行之而详也。尝闻古之士 也,仕而后有禄。今在下之士,未仕而以饮食赡之,以 俸禄给之,优游以教养,坐待其贡,而上副国家之选, 此前古未之有也。士于此时,亦可谓千载一时之盛 矣。为守令者,敢不竭力以奉行?且深泽小“邑,三十而 税一,民不劳而已足。”盖飨朝廷之美法,而愿安承教 者乐于趋赴也。克敬叨宰是邑,忻逄盛事,躬率工役, 不日成之。诸生以告,义不可辞,于是乎喜而书之。
《重修抚州学记》周必大
“晋唐以来,抚守多名臣。至本朝则儒宗巨公相继而 生,学校之盛,固不待言,岁久或敝,敝又图新理也。”庆 元二年,豫章胡君元衡来临师席,文风既振,复怀永 图,乃大议葺治。适学粮嬴钱一百二十万,太守陈侯 研首捐千缗,常平使者王君容及后守曾侯楷各助 十之三,漕宪继之,总钱又百三十万,米不在焉。以六 月甲寅兴工,明年八月讫事。凡大成殿、御书阁、讲堂、 仓廪,皆饬其旧。内外门墙廊庑及正、录职事之位,东 西序之;六斋文昌之轩,庖湢之所,悉鼎新之。学正乡 贡进士严滋以书遗某,请记其成。昔孟子论传道之 序,由尧、舜至汤、文皆五百馀岁,由文王至孔子,适及 其期。故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盖“自任也。惜乎无 时无位,不得见诸行事,退修《六艺》,以传万世。今学者 幸居学校,读《六艺》之书,旦旦而来,望数仞之墙,盍兴 及肩之叹。既升其堂,盍想闻金石丝竹之音,仰之弥 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又当希颜子苦孔 之卓。夫如是,昼而思之,夜复思之,则于道也,其庶矣 乎!墨池之祥,姑存故事足矣。”嘉泰四年六月一日,少 傅、观文殿大学士、益国公周必大记。
《婺源新学记》洪迈
江东,俗不嚚于讼,歙浪受其名,婺源人重不幸,至席 鼎汤最沸之目。县人翰林汪公藻、吏部朱公松,文章 行谊,表表独立,不忍视乡曲蒙恶声,顾而之他乡,纷 闵闵焉。诸生时相与言:“学宫在西边九十五年,濅入 于坏,地势黯昧,青衿不能群居阴阳家流杂指山乡, 背为不韪,当徙而趋新,士大夫滋益多谣谤,宜革。”是 时乾道岁戊子,令彭君烜曰:“嘻!吾责也,将安所易置 乎?”曰:“吉莫如城东驿。”君曰:“是在部使者,非吾实颛盍” 请诸请之而俞,且至五十万钱侑费,倾地大喜。儒生 王允恭、李知己并捐其旁便近地,倡出钱粟,诸公闲 喜趋之。即其冬,庙殿及藏书阁成,垂就矣。会郡守好 恶异,疑县特以计科敛民书揭邀诉章,至换他健吏 耳目,钩讦亡一词,始抟颊愧悔,听绪成之。然首议者 倦矣。谢工遣徒仆木撤瓦,丞尉亦惩艾,噤不敢复发 口,独殿阁栖棘篱中不敢毁,望之愀然。又三年,后令 洪君邦直至,为后守史侯俣言,矍然悼前故,曰:“二千 石惟不兴学,县令揽众谋而自办之,靳尼其成,安取 此?”即出郡钱六十万使讫役,既萎而苏,既偻而伸。民 又益喜勇劝,视曩时加倍。有顷,百室之宫成,靓深广 盱,不啬于素,过者心开目明,毋闲处者。于是隽秀士 滕生恪以降百有一人。介令为容,遣信千八百里走 赣川,合词告鄱阳洪迈曰:“顾有以记予乡壤,与斯邑 接,令君又宗盟长,其何辞?今之学,非古塾也。庠序之 制,既”以糟粕仅存,至于“主敬以直内,立义以方外”,“致 知格物”之本,“穷理尽性”之要,“正心诚意”之传,绵绵延 延,如线不绝。曾子且死,不忍一箦之姑息,举扶而易 之。季路临大难,正冠结缨之暇如在洙泗。工尹商阳, 手弓而杀人,掩目止御,不忘有礼。死生之变,争战之 急亦大矣,而归趋如此,况乎从容进退、洒扫寝食之 闲哉?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古之人欤其天资高 明,后世虽不可跂及,向非辅之以学问,士必不能不教民而驱使战,是谓弃民。不素养士而望其必然,斯 谓弃士。宜国家拳拳致力,立学遍海内,临之官师而 不容释也。呜呼!事难兴而易败。今夫是役,有邑子开 先部使者畀其地,县大夫慭为之,而职教化者,顾不 可助一篑而画。历四年,阅两令,始克溃于成。故予诘 曲登载,验其至难。后之君子,朝夕游于斯,尚思先王 之所以教,古人所以行,朝廷所以留意,翰林吏部,煜 然之光辉,祭酒之所以急刊其《春华》,以既秋实,穷高 极深,暴白成就,使远近称颂曰:“婺源又有人若是。”乃 答令君本“意,科第馀事尔国。”
《衢州江山县学记》朱熹
建安熊君可量为衢之江山尉,始至,以故事见于先 圣先师之庙,视其屋皆坏漏弗支,而礼殿为尤甚。因 问其学校之政,则废坠不修又已数十年矣。于是俯 仰叹息,退而以告于其长汤君,悦,请得任其事而一 新焉。汤君以为然,予钱五万,曰:“以是经其始。”熊君则 遍以语于邑人之宦学者,久之,乃得钱五十万,遂以 今年正月癸丑始事。首作大成之殿,逾月讫工。栋宇 崇丽,貌象显严,位序丹青,应图合礼。熊君既以复于 其长,合群吏率诸生而释菜焉,则又振其馀财,以究 厥事。列置门棘,扁以奎文,师生之舍,亦葺其旧。于是 熊君乃复揖诸生而进之,使程其业,以相次第。官居 廪食,弦诵以时。邑人有识者,皆嗟叹之,以为尉本以 逐捕盗贼为官,苟食焉而不旷其事,则亦足矣。庙学 兴废,岂其课之所急哉?而熊君乃能及是,是其志与 材为何如耶?熹时适以事过邑,闻其言,则以语熊君 曰:“吾子之为是役则善矣,而子之所以为教,则吾所 不得而闻也。”抑先圣之言有之:古之学者为己,今之 学者为人,二者之分实人材风俗盛衰厚薄之所系, 而为教者不可以不审焉者也。顾予不足以议,此子 之邑,故有儒先曰徐公诚叟者,受业程氏之门人,学 奥行高,讲道于家,弟子自远而至者常以百数,其去 今未远也。吾意大山长谷之中,隘巷穷阎之下,必有 独得其传而深藏不市者,为我访而问焉,则必有以 审乎此,而知所以为教之方矣。熊君谢曰:“走则敬闻 命矣。然此意也,不可使是邑之人无传焉。愿卒请文 以识兹役而并列之。”熹不得而辞也。因悉记其事,且 书其说如此,俾刻焉。既以励熊君,且以视其徒,又以 告凡后之为师弟子而食于此者,使知所以自择云 尔。淳熙三年秋七月丙辰,新安朱熹记。
《静江府学记》前人
古者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国,大小有序, 使其民无不入乎其中而受学焉。而其所以教之之 具则皆因其天赋之秉彝而为之品节以开导而劝 勉之。”使其明诸心,修诸身,行于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之间,而推之以达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际,必无 不尽其分焉者。及其学者既成,则又兴其贤且能者 “寘之列位。”是以当是之时,理义休明,风俗醇厚,而公 卿大夫列士之选无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学校之官 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一日废焉者 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 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以怀利 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 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虽以汉、唐之盛 隆,而无以仿佛乎三代之叔季,然犹莫有察其所以 然者,顾遂以学校为虚文,而无所与于道德政理之 实。于是为士者求道于老子、释氏之门,为吏者责治 乎簿书期会之最。盖学校之仅存而不至于遂废者, 亦无几耳。乃者圣上慨然悯其如此,亲屈銮辂,临幸 学宫,发诏诸生励之,以为君子之儒而无慕乎人爵 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静江守臣广汉张侯栻适以斯 时一新其府之学,亦既毕事,则命其属具图与书,使 人于武夷山间谒熹文以记之。顾非其人,欲谢不敢, 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虚辱。乃按图考书以订其事,则 皆曰:“静江之学,自唐观察使陇西李侯昌巎始立于 牙城之西北,其后又徙于东南,历时既久,士以卑陋 堙郁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事延平张侯维,乃撤 而迁之始安故郡之墟。盖其地自郡废而为浮屠之 室者三。始议易置,而部使者有惑异教持不可者,既 乃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规”模褊陋,复 易摧圮至于今。侯然后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它所, 度材鸠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阁崇邃,堂序广深,师 生之舍,环列庑外,耽耽翼翼,不侈不陋,于其为诸侯 之学,所以布宣天子之命教者,甚实宜称。熹于是喟 然起而叹曰:“夫《远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 为是,则既可书矣。抑熹闻”之,侯之所以教于是者,莫 非明义反本,以遵先王敩学之遗意,而欲使其学者 皆知所以不慕人爵,为君子儒,如明诏之所谓者,则 其可书,又岂徒以一时兴作之盛为功哉?故特具论 其指意所出者为详,而并书其本末如此,以告来者。 侯字敬夫,丞相魏忠献公之嗣子。其学近推程氏,以达于孔孟,治己教人,一以“居敬为主,明理为先。尝以 左司副郎侍讲禁中,既而出临此邦,以幸远民”,其论 说政教,皆有明法。然则士之学于是者,亦可谓得师 矣。其亦无疑于侯之所以教者,而相与尽其心哉!淳 熙四年冬十有一月己未日南至新安朱熹记。
《与赵尚书书》前人
“熹向托廷老面禀一二事,不审台意如何?今日之事, 第一且是劝得人主收拾身心,保惜精神,常以天下 事为念,然后可以讲磨治道,渐次更张。如其不然,便 欲破去因循苟且之弊,而奋然有为,决无此理,则莫 若且静以俟之,时进陈善闭邪之说,以冀其一悟。此 外庶事,则唯其甚害于君心政体,而立致患害者,不 得不因事救正。若其它闲慢,非安危存亡所系者,皆 可置而不论,如学校之政是也。此等事欲大更张,非 唯任事者未必肯行,亦恐主议之人未必究知先王 学校教育之本意,良法政使行之未能有益,而反有 害。若欲因议而发,且如来教所谓就见行法中略与 修整,则熹前书纸尾四五条者,最为”稳当,不惊动人 耳目,而可以坐消奔驰、伪冒、请嘱之弊。然其行与不 行,亦非安危存亡之所系。议而不行,正亦不必固请 也。今所规画,皆是刱立条贯,多所更革,安得谓之就 见行法中修整乎?又况教官未必得人,将来奸弊百 出,既已虑之而未知所以为计,又何必抗言极论以 争此尝试疏阔之策,而使旁观者重有纷更不静之 讥乎?前日山间拜书,不能尽此曲折,深有遗恨。盖策 之未善,犹未足言。所深虑者,《尚书》人望之重本,所拳 拳者当为何事,而今乃切切于此不急之务,以取嫌 忌嘲笑于流俗,知时识势者固如是乎?然欲为前所 谓“陈善闭邪”之说,以冀上心之悟者,又在反之于身, 以其“所欲陈于上者先责于我,使我之身心安静,精 神专一,然后博延天下之贤人智士,日夕相与切磋 琢磨,使于天下之事皆有以洞见其是非得失之正, 而深得其所以区处更革之宜,又有以识其先后缓 急之序,皆无毫发之弊。然后井心一力,潜伺默听,俟 其间隙有可为者,然后徐起图之,乃庶几”乎其有益 耳。《尚书》天资高明,而于当世之务讲之熟矣。至于前 世名臣议奏,又尝博观而精择之,以为一书,宜其投 机合变,虑无遗策。而今者之议,以大言之则不时,以 小言之则不巧,不唯熹之至愚以为未安,而天下有 识亦无不窃怪其不当出于明者之口也。抑其言又 有大于此者,盖又皆以为“《尚书》颇以简贵自高,惮于 降屈,而无好士受言之美也。不识《尚书》何以得此于 梁楚之间哉?其必有以取之矣。愿反诸身而熟察之, 有诸己而后可以求诸人,无诸己而后可以非诸人, 虽敌己以下犹然,而况于南面万乘之主乎?《尚书》诚 以天下之事为己任,则当自格君心之非始;欲格君 心,则当自”身始,盖非独熹之所望于下。执事者如此, 计善类之所望,莫不然也。久欲言之而不得暇,今日 偶病怯风,不敢出户,因得极陈其愚,伏惟恕其狂率, 幸甚!幸甚!他所欲言,无大此者,请俟后便。不宣。
《请徐王二生充学宾申县札子》前人
契勘县学教集生徒,渐成次第,但职事员数既少,又 皆颇有分职,以此不得专意教导。窃见本县进士徐 应中,留意讲学,议论纯正。进士王宾,天资朴茂,操履 坚悫,求之辈流,未见其比。乞从县司行下本学,具礼 差人敦请赴学,特给厨馔,待以宾客之礼,不惟使生 徒睹其言行,得以矜式,亦庶几士民向风,有所兴劝。
《代同安县学乞立苏丞相祠堂状》前人
右:某等伏睹故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太保致仕赠司 空赵郡苏公,道德博闻,号称贤相,立朝一节,终始不 亏。自其高曾,世居此县,比因游宦,始寓丹阳。今忠义、 “荥阳二坊故宅基地,宛然尚在,而后生晚学,不复讲 闻前贤风节,学问源流,是致士风,日就雕弊。某等今 欲乞改荥义坊为丞相坊,仍于县学空闲地,架造祠” 堂一所,不惟增修故事,永前烈之风声;庶以激厉将 来,俾后生之竦饬。谨具状申主簿、学士,伏乞备申县 衙照会施行。
《屏斥弟子员告先圣文》前人
某不肖,昨以布衣诸生,推择为此县吏,而得参听其 学事,而能行寡薄,治教不敷,所领弟子员有卓雄者。 林轩者,乃为淫污之行以慁有司。某窃自惟,身不行 道,无以率励其人,使至于此,又不能蚤正刑辟以弹 治之,则是德刑两弛,而士之不率者终无禁也。是敢 告于先圣先师,请正学则耻以明刑。夫扑作教刑,而 二物以收其威,固先圣先师学校之政,所以遗后世 法也。惟先圣先师临之在上,某敢不再拜稽首。
《同安县谕学者》前人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 而竞尺寸之阴也。今或闻诸生晨起入学,未及日中, 而各以散去,此岂爱日之意也哉?夫学者所以为己, 而士者或患贫贱,势不得学,与无所于学而已。势得学又不为,无所于学而犹不勉,是亦未尝有志于学 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教不素明而学不素讲也。 今之世,父所以诏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师所以教其 弟子,弟子所以学,舍科举之业则无为也。使古人之 学止于如此,则凡可以得志于科举斯已耳。所以孜 孜焉爱日不倦,以至于死而后已者,果何为而然哉? 今之士惟不如此,以为苟足以应有司之求矣,则无 事乎汲汲为也。是以至于惰游而不知反,终身不能 有志于学,而君子以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于上, 而学素讲于下,则士者固将有以用其力,而岂有不 勉之患哉?某是以于诸君之事,不欲举以有司之法, 而姑以文告焉。诸君苟能致思于科举之外,而知古 人所以为学,则将有欲罢而不能者,某所企而望也。
《谕诸生》前人
古之学者,八岁而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十 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必将有以 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 其目,舞蹈登降、疾徐俯仰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 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 至尔矣。夫如是,故学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实用,此先 王之教所以为盛。自学绝而道丧,至今千有馀年,学 校之官,有教养之名,而无教之养之之实。学者挟策 而相与嬉其间,其杰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为事。至 于语圣贤之馀旨,究学问之本原,则罔乎莫知所以 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而有甚者 焉。呜呼!此教者过也,而岂学者之罪哉?然君子以为 是,亦有罪焉尔。何则?今所以异于古者,特“声音采色 之盛,舞蹈登降、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盘盂几杖” 之戒,有所不及为。至推其本,则理义之所以养其心 者故在也。诸君日相与诵而传之,顾不察耳。然则此 之不为,而彼之久为,又岂非学者之罪哉?仆以吏事 得与诸君游,今几年“矣。诸君之业不加进,而行义无 以自著于州里之间,仆心愧焉。今既增修讲问之法, 盖古者理义养心之术,诸君不欲为君子耶?则谁能 以是强诸君者?苟有志焉,是未可以舍此而他求也。 幸愿留意,毋忽。”
《谕诸职事》前人
尝谓“学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义之不足 以悦其心。”夫理义不足以悦其心,而区区于法制之 末以防之,是犹决湍水注之千仞之壑,而徐翳萧苇 以捍其冲流也,亦必不胜矣。诸生蒙被教养之日久 矣,而行谊不能有以信于人,岂专法制之不善哉?亦 诸君子未尝以礼义教告之也。夫教告之而不从,则 学者之罪苟为未尝有以开导教率之,则彼亦何所 趋而兴于行哉?故今增修讲问之法,诸君子其专心 致思,务有以渐摩之,无牵其章句,无滞于旧闻,要使 之知所以正心诚意于饮食起居之间,而由之以入 于圣贤之域,不但为举子而已,岂不美哉!然法制之 不可后者,亦既议而起之矣,惟诸君子相与坚守而 力持之,使义理有以博其心,规矩有以约其外。如是 而学者犹有不率,风俗犹有不厚,则非有司之罪,惟 诸君留意!
《补试榜谕》前人
盖闻“君子之学以诚其身,非直为观听之美而已。古 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教其子弟,莫不由 此,其风俗所以淳厚,而德业所以崇高也。”近世之俗 不然,自父母所以教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 欺罔有司矣。新学小生,自为儿童时,习见其父兄之 诲如此,因恬不以为愧,而安受其空虚无实之名,内 以傲其父兄,外以骄其闾里,而身不知自力,以至卒 就小人之归者,未必不由此也。故今劝谕县之父兄, 有爱其子弟之心者,其为求明师良友,使之究理义 之指归,而习为孝弟驯谨之行,以诚其身而已。禄爵 之不至,名誉之不闻,非所忧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 下首,务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贻终己之羞 哉!今兹试补县学弟子员,属某典领,故兹劝谕,各宜 知悉。
《策试榜谕》前人
《孟子》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而答问居一焉。”今发策 以观二三子之所蕴而折中之,是乃古之所谓答问 者,非徒相与以为谀也。自今诸生条对所问,宜湛思 正论,于答问之际,审加意焉。若夫朝廷之事,则非草 茅所宜言,而师生相与之诚意,亦不当数见于文字 之间也。二三子慎之!
《重修桂林府学记》张栻
国朝学校遍天下,秦汉以来所未有也。桂林之学,有 唐大历中观察使李昌巎经始于郊,而熙宁中徙于 郡城东南隅。乾道二年,知府事张侯维又以其地堙 陋,更相爽垲,得浮屠废宫,实始安故址,请于朝而迁 焉。侯以书来曰:“愿有以告于桂之士。栻!惟古人所以 从事于学者,何所为而然哉?天生斯民则有常性,人立于天地间则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 家之事,在国有一国之事,皆性之所有也。弗胜其事, 则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则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 不悖其事,所以顺天也。”然则舍讲学,其能之哉?凡天 下之事,皆人所当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际, 人事之大者,以至于视听言动,周旋“食息,至纤至悉, 何莫非事,学所以明万事而奉天职也。虽然,事有其 理而具于吾心。心也者,万事之宗也。人惟丧其良心, 故事失其统纪。学也者,所以收其放而存其良也。夏 葛而冬裘,饥食而渴饮,理之所固有而事之所当然 者。凡吾于万事,皆见其若是也,而后为当其可学者 求乎此而已。”尝窃怪“今世之学者,其所从事往往异 乎是,鼓箧入学,抑亦思我所为学者果何事乎?圣人 之立教者果何在乎?而朝廷建学,群聚而教养者又 果何为乎?嗟夫,此独未之思而已矣。使其知所思,则 必悚然动于中,而其朝夕所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 朋友之际,视听言动之间,必有不得而遗者,庶乎可 以知”入德之门矣。栻也不敏,何足以启告于人?辱侯 盛意,勉为之言。
《瑞安县重修县学记》叶适
昔刘君龟从宰瑞安,颇修学,前记云:“糜镪二百万,不 薄矣。”未久已濅敝,颓障堕级,栋扶梁拄,岌岌摇动,如 坐漏舟中。邑人以为大惭。顷岁谋于余,将自治之,余 曰:“止政在有司,非乡民所敢干也。此岂佛老氏室庐 耶?又可醵而就之乎?”嘉定四年,黄君葵初领县,贯无 赢铢,叹曰:“吾其舍旃士之职于学者。”郑炎陈观《大趣 赞》曰:“愿尽力费,比昔十四而学,复壮好如新成焉。凡 吏之品有三:上以学为吏;其次本于吏,而学以饰之。 下者苟吏无饰也。君始至即修学,视一邑之政无先 于学,斯知以学为吏欤。世之论吏亦有三:上者学成 而能教,其次虽未能教,而以政养民;下者无养豕饲 兽扰之尔。君知以学为吏,固不鄙慢”其民,教与养始 勉而进。欤世之论常曰:“吏必设学,而教且养人最急。” 不知吏当先自教且养急,顾有甚于人者,何也?彼虽 知以学为吏,烛物之智浅,察己之功不深,意则以教 且养者厚民,实则以教且养者病民矣,乌得勉而进 哉!故明恕而多通,吏之所以自教。节廉而少欲,吏之 所以自养。少欲则民“有馀力;多通,则民有馀情。”然后 推其所以自养者,亦养人廉;推其所以自教者,亦教 人恕。此忠信礼义之俗所由起,而学之道所由明也。 余既嘉君能重学于先,故乐为君系其勉于学者于 后。
《修学记》陆震发
“人之一心,本自虚明,本自广大,无贤不肖,均具一理, 特患物于物而不能物物耳。”古之设庠序之教,明此 理以淑人心,使知有义利公私之分,是非邪正之别。 此心昭然则此理洞然,晦斯光,窒斯通,始焉均具者, 一旦复还厥初,其功用殆未易量也。反是则心无天, 游荡而忘返,宾义主利,文公实私,是非倒置,邪正易 位,又其甚也。擿埴索涂,入于坎窞,是则可悲也。是故 能修泮宫,则《泮水》颂之。其诗曰:“济济多士,克广德心” 者,固有之物,谓之克广,所进大矣。学校不修,则子衿 刺之,其诗之卒章曰:“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之近, 至于三月之久。释者以为士者一日而忘学,则放僻 邪侈之心得以胜之,而其志荒矣。学校修废,其关系 风化如此。陵阳虞君来宰淳邑,笃意训励,谓“学校所 以议政之可否,今城阙挑达,何以尊崇吾教,淬励士 气?号儒其冠者,宁不颡泚内热?”于是揭鹤山文靖魏 公所书《古圣贤法语》于讲肄之堂,以诏后学。朔奠鸠 生,春秋、月书、季考,时加课试,以拔其尤。人心丕变,相 观以善。抡魁亚选,首破天荒,蔚然为文物之邦。人知 熏陶美教,君之力也。又节经费,于斋户廊庑,葺残补 陋,涂垩丹雘。揭御书大成之殿,建七十二哲之祠,尊 崇乡贤,更造祭服。凡拳拳于庠序者,莫不章章在人 听闻。小有敝漏,一日必葺,不以将去,隳其成规。象山 先生所谓“居一日必当尽吾道。”凡此用心,其尊儒术 以示教化之本,迪人心以为义礼之归,虞君其贤乎! 予忝职学校,念不可无以为之记,亦欲后之来者相 与缉熙此意于不穷也。淳祐八年岁次戊申二月日, 邑人陆震发记。
《泸州重修学记》魏·了翁
“泸故有孔子庙,在州郭之北,唐咸亨所建也。迨庆历 四年,诏州县兴学,爰始除舍,以赢生徒。元祐五年,徙 庙学于州南。绍兴中,始置教授。自崇宁讫嘉泰,虽三 历缮修,然今既三十年矣。某起家守泸,以故事谒先 圣先师,堂序若将压焉,则撤而新之。”前端门术,后建 斋寝,左右列从祀位。又念庙学不可混也,更建东西 序,筑师生之馆于外,尊罍爵洗,故以梓。今范金为之, 凡二百一十,为有司制冕服,诸生制衣帻。役未既会, 某以君命召士,曰:“公无一言以告我乎?”某对曰:“吾幼 而学之,孔、孟之书也,壮而欲行之,卒不与事俪。今愿窃有告焉。且古者国子舍于王宫,教于师氏,而时会 于大司乐,以习诵弦,以学乐舞。万民”居于比闾,教于 塾师,而时属于州,序以受教法,以正齿位,皆非常廪 之士也。自汉景时,文翁为蜀郡守,立学官,置左右生, 而郡国养士始此。武帝立博士弟子员,而太学养士 始此。古者以有道有德者教国子,父师、少师教于闾 塾,盖《礼》所谓“乡先生”,国人所视为矜式者,故于射饮 则为尊。自乡治废而教法坏。至新莽,始于校学立经 师,繇是相承,有郡文学、州博士之等。迨我庆历,设教 授之官,始也,犹听举人自择。熙宁以后,命于朝廷、命 于吏部,则皆听之资格。以古者有“养老乞言”,有“旅酬 合语”,盖学校公论所出也。自《春秋》至二汉,此意尚存。 迨其后也,规约日繁,禁防日密。至蔡京专国,则宪禁 申令,如谤讪朝廷,如造为飞语,皆坐首罚,至于今未 之改也。虽然,此特学制之变耳,其如庙制则滋异。昔 闻古者祝祭享之别,不相僭渎,未有非鬼、非族,而可 以言庙,不尸、不厌、不嘏、不绥、不旅、不绎,而可以言享 也。鲁哀公十七年,立孔庙于故宅,阅千馀载,未尝出 阙里也。汉儒所谓立学释奠,未知先圣、先师为谁,自 《戴记》之外无闻焉。迨魏齐王、晋武帝释奠于学,虽昉 见史册,而未有原庙也。唐武德二年,庙周孔于胄监、 迨正观定以孔子为先圣,而黜周公。于是牲牢器币, 日增月盛,无异庙祧之祀矣。古者,弟子之于师,子孙 之于父祖,尊之而无以加也,则称字以别之。字之至 贵,汉初犹然,而新莽不知仲尼之为尊也,妄为作谥。 然宣尼之云,未敢削其字也。至追崇之典,代增则以 絫谥为重,王封为贵矣。古者惟功臣与享大蒸,未闻 弟子从祀于师也。自建武祠七十二子于孔庙,然亦 不出阙里也。贞观末,加以左卜,诸儒从祀太学,而武 成王之祠亦仿而为之《总章》。开元以来,又加诸儒以 三等之爵,而州县学宫咸有从祀矣。夫是数者,孰非 至隆极美之事?乃肇自汉景武,而盛于魏、晋、齐、梁、隋、 唐以后。然则五三之典,非与《易》《书》《诗》《春秋》不可信与? 借曰昔人未及闻知,则美化善俗,宜有以远过三代, 而民之淳漓,世之治乱,顾相反若此,则又何在?大抵 先王之时,其人则四民也,其居则六乡、三采、五“比四 闾也,其田则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其食则九谷六 畜五牲三牺也,其服则九文六采五色五章也,其官 则三吏六联五侯九伯也,其教则五事五典”也,其学 则六德六行五礼六乐五御五射六书九数也。民少 而习之,长而安之,不夺于奇品异物,不挠于淫辞诐 行,不荡于奸声乱色。族闾所学,师友所讲,无适而非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道。虽以周之叔季,而车 轨书文行伦,莫之或异也。自赵渠梁坏田制,秦政,燔 《诗》《书》,道失民散,至汉而不能复。于是诐、“淫”、“邪”、“遁”之言, 得以乘虚窃入。始也孔、老离立,久之而释氏参焉。盖 自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风雨震电,下至虫黾草木,皆 为宫室衣冠,以“肖人类,府史胥徒以象官府,以至民 之日用饮食、车服、器皿,亦无一而不改先王之旧,举 世由之,不以为疑也。使于是时又不为之建学立师, 示之以五、三《六经》之准的,则生民之类几何而不胥 为夷也?然则学盛而员广,庙隆而祀繁,其殆起于异 端日炽,大道濅微之时乎?”士复请曰:“记学校者多矣”, 而不及此,亦曰“生斯世也,而必古制之,是不且迂乎?” 曰:“吾固知是古之无益,而不可以末之闻也。千百年 间,习焉不察,以郡县之制视邦国,以塔庙之仪目庠 序,以羌戎之教释圣言,今曰无益而末之闻也,是孰 为有益乎?”乃次第其说,勒诸学宫,以谂同志。相与敷 求坠典,搜索遗言,期绍昔闻,开来哲,“为万世建长治 之策。呜呼!其无有闻风而兴起者乎?”
《全州学记》刘岑
“古者,国之政事,未有不成于学者也。狱讼,士之事也, 而听于学;军旅,将之事也,而谋于学;进贤退不肖,相 之事也,而进退于学;命令,君之所作也,亦得议其善 否于学。”是国之政事皆成于学矣。而诸侯之学,非受 命天子则不可,岂若后世郡国而皆有也?汉兴,反秦 之弊,武帝采用儒生董仲舒、公孙弘之言,稽古立太 学,而文翁为蜀郡守,起学宫成都市中,蜀民大化,由 是郡国皆有学矣。然不过立博士、养弟子员而止,其 政事则不与也。其治功不能如古者有由哉?至于习 文诵学,使先王之言不亡,而民知孝、悌、忠、信、礼、义、廉 耻以成其俗者,犹有其效也。今天子再造区字,廓清 氛祲,劳来还定,与民休息,孝悌之诚“达于上下,宁神 事亲,靡求不获,弛兵休士,远人咸格。”乃率旧章,郊礼 天地,兴举廉孝,命有司建太学,择吉日率临视之。又 诏奉使典州与郡县之吏,皆责以学事,颁乡饮酒之 礼,使士夫春秋有事其中贵礼尚齿,以兴,民行文治, 炳然与三代同风。盛矣哉!全之为州,南接百粤,风声 气俗皆近粤,其君子则有齐、鲁之风,不由立学而何? 学始于庆历四年,今三迁其址矣,而栋宇圮且坏焉。 知州事高君楫与通判事王君著鸠工庀材,易其敝坏,继其阙乏,辟其壅蔽,自斋舍至于庖湢,莫不有所。 会颁御制《文宣王赞》及《书》、群经子传,于州则尊而阁 之于讲堂之左,且出私钱率士合财买田畴以补食 之不足,学无官,师得命吏如此。而前进士邓深实来 官,得其人而居以安、食以饱学者益众。于是相与求 予文为记。夫能宣天子之化以被于下者,吏之职也。 强问学,正身行,以承天子之德者,士之职也。二君之 举既得其职矣,则士之游息于斯者,可失职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