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汇编 选举典 第五十六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五十七卷
经济汇编 选举典 第五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选举典

     第五十七卷目录

     对策部汇考二

      唐宪宗元和一则 文宗太和一则

      宋神宗熙宁一则 高宗绍兴一则

     对策部总论

      桓宽盐铁论利议

      刘勰文心雕龙议对

      册府元龟对策

     对策部艺文

      取士疏          晋孙楚

     对策部纪事一

    选举典第五十七卷

    对策部汇考二

    宪宗元和元年诸儒对策于庭

    按《唐书宪宗本纪》不载。 按《白居易传》:居易补校书 郎,元和元年,对制策乙等,调盩厔尉,为集贤校理。 按《册府元龟》,白居易,贞元中擢进士第,书判拔萃,为 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元年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 制曰:“朕观古之王者,受命君人,兢兢业业,承天顺地, 靡不思贤能以济其理,求谠直以闻其过。故禹拜昌 言而嘉猷罔伏,汉征极谏,而文学稍进,经时济俗,率 繇于兹。厥后相循,有名无实,而又设以科条,增求茂 异,舍斥己之至言,角无用之虚文,指切著明,罕称于 代。朕所以叹息郁悼,思索其真。是用发恳恻之诚,咨 体用之要,庶乎言之可行,行之不倦,上获其益,下输 其情,君臣之间,欢然相与。子大夫得不勉思朕言而 茂明之。”我国家光宅四海,年将二百,十圣弘化,万邦 怀仁。三王之礼靡不讲,六代之乐罔不举。浸泽于下, 升中于天,周汉以还,莫斯为盛。自祸阶漏壤,兵宿中 原,生人困竭,耗其大半。农战非古,衣食罕储,念兹疲 甿,遂乖富庶。督耕植之业而人无恋本之心,峻榷酤 之科而下有重敛之困。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用何 道而可以济其艰?既往之失,何者宜惩?将来之虞,何 者当戒?”昔主父惩患于晁错,而用推恩,夷吾致霸于 齐桓,而行寓令。精求古人之意,启迪来哲之怀,眷兹 洽闻,固所详究。又执契之道,垂衣不言,委之于下,则 人用其私,专之于上则下无其效。汉元优游于儒学, 盛业竟衰;“光武责课于公卿,峻政非美,两途取舍,未 获所从,余心浩然,益所疑惑。子大夫熟究其旨,属之 于篇,兴自朕躬,无悼后害。”居易对曰:“臣闻汉文帝时, 贾谊上疏云:‘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 叹息者三’。是时汉兴四十载,万人大理,四海太和,而 贾谊非不见之。所以过言者,以为词不切,志不激,则 不能回君听,感君心而发愤于至理也。”是以虽盛时 也,贾谊过言而无愧;虽过言也,文帝容之而不非。故 臣不失忠,君不失圣,书之史册,以为美谭。然臣观自 兹以来,天下之理,未曾有仿佛于文帝时者,激切之 言,又未有仿佛于贾谊疏者,岂非君之圣明不侔于 文帝乎?臣之忠谠不逮于贾谊乎?不然,何为衰乱之 时愈多,而切直之言愈少也?今陛下思禹之昌言而 拜之,而念汉之极谏而征之,病虚文之无用者,奖至 言之斥己者,询臣以可行之策,谕臣以不倦之意,恳 恻郁悼,发于重诚。此真圣王思至理、求过言之明旨 也。斯则陛下之道已弘于前代,臣之才诚劣于古人, 辄欲过言以裨“陛下明德,万分之一也。裨之者,非谓 言之必可行也,体用之必可明也。且欲使后代知陛 下践祚之后,有朴直敢言之臣出焉,无俾文帝、贾谊 专美于汉代,然后退而俯伏以待罪戾焉,臣诚所甘 心也。”谨以过言昧死上对。伏蒙陛下赐臣之策,有思 兴礼乐之道,念救疲甿之方,辨惩往戒来之宜,审推 恩寓令之要,至矣哉!陛下之念此,实万叶之福也,岂 唯一代之人受其赐而已哉!臣闻疲病之作,有因缘 焉;救疗之方,有次第焉。臣请为陛下究因缘,陈次第 而言之。臣闻太宗以神武之姿,拨天下之乱;元宗以 圣文之德,致天下之肥。当二宗之时,利无不兴,弊无 不革,远无不服,近无不和。贞观之功“既成,而《大乐》作 焉,虽六代之尽美,无不举也;开元之理既定,而《盛礼》 兴焉;虽三代之明备,无不讲也。”礼行故上下辑睦,乐 达故内外和平,所以兵偃而万邦怀仁,刑清而兆人 自化,动植之类,咸煦妪而自遂焉。虽成康文景之理, 无以出于此矣。洎天宝已降,政教寖微,寇既荐兴,兵 亦继起。兵以遏寇,寇生于兵,兵寇相仍,迨五十载,征 徭繇是而重,人力繇是而罢。下无安心,虽日督农桑之课而生业不固;上无定费,虽日峻管催之法而岁 计不充,日削月朘,以至于耗竭其半矣。此臣所谓疲 病之因缘者也。岂不然乎?繇是观之,盖人疲繇乎税 重,税重繇乎军兴,军兴繇乎寇生,寇生繇乎政缺。然 则未修政教而望寇戎之销,未销寇戎而望兵革之 息,虽太宗不能也。未息兵革而望征徭之省,未省征 徭而望黎庶之安,虽元宗不能也。虽然,事有所必然, 虽常人足可致;势有所不可,虽圣哲不能为。伏惟陛 下将欲安黎庶,先念省征徭;将欲省征徭,先念息兵 革;将欲息兵革,先念销寇戎;将欲销寇戎,先念修政 教。何者?若政教修则下无诈伪暴悖之心,而寇戎所 繇销矣;寇戎销则境无兴发攻守之役,而兵革所繇 息矣;兵革息则国无馈运飞挽之费,而征徭所由省 矣;征徭省则人无流亡转徙之忧,而黎庶所繇安矣。 臣窃观今天下之寇,虽已尽销,伏愿陛下不以易销 而自怠。今天下之兵,虽未“尽散,伏愿陛下不以难散 而自疑。无自怠之心则政教日肃;无自疑之意则诚 信日明,政教肃则暴乱革心,诚信明则犷骜归命,革 心则天下将萌之寇不遏而自销,归命则天下已聚 之兵不散而自息。”然后重敛可日减,疲甿可日安,富 庶可日滋,困竭可日补。日安则和悦之气积,日富则 廉让之风形。因其廉让而示之以礼,则礼易行矣;乘 其和悦而鼓之以乐,则乐易达矣。举斯方而可以复 其盛,用斯道而可以济其难。惩既往之失,莫先于诚 不明而政不修;戒将来之虞,莫大于寇不销而兵不 息。此臣所谓救疗之次第者也,岂不然乎?至若齐行 《寓令》之法以霸诸侯,汉用推恩之谋以惩七国。“施之 今日,臣恐非宜。何者?且今万人一统,四海一家,无邻 国可倾,非夷吾用权之秋也,虽欲寓令,令将何所寓 邪?今除国建郡,置守罢侯,无爵土可疏,非主父矫弊 之日也,虽欲推恩,恩将何所推邪?”但陛下嗣贞观之 初,弘开元之理,必将光二宗而福万叶矣,何区区齐、 汉之法,而足为陛下所慕哉?精究之端,实在于此矣。 又蒙陛下赐臣之问,有“执契垂衣”之治,委下专上之 宜,敦儒学而业衰,责课实而政失者,此皆政化之所 急,古今之所疑,陛下幸念之,臣有以见天下之理兴 矣。夫《执契》之道,“垂衣不言”者,盖言已成之化,非谋始 之谓也。“委之于下”者,言王者之理,庀其司,分其务而 已,非谓政无大小,悉委之于下也。“专之于上”者,言王 者之道,秉其枢,执其要而已,非谓事无巨细,悉专之 于上也。汉元优游于儒学,而盛业竟衰者,非儒学之 过,学之不得其道也。光武责课于公卿,而峻政非美 者,非考课之累也,责之不得其要也。臣请重为陛下 别启而明之。夫《垂衣》不言者,岂不谓无为之道哉?臣 闻“无为而理者,其舜也欤。舜之理道,臣粗知之矣。始 则懋于修己,劳于求贤,明察其刑,明慎其赏,外序百 揆,内勤万枢,昃食宵衣,念其不息之道。夫如是,非大 有为者乎?终则安于恭己,逸于得贤,明刑至于无刑, 明赏至于无赏,百职不戒而举,万事不劳而成,端拱 凝旒,立于无过之地。夫如是,岂非真”无为者乎?故臣 以为无为者,非无所为也,必先有为而后至于无为 也。《老子》曰:“无为而无不为”,盖是之谓矣。夫委下而用 私,专上而无效者,此繇非所宜委而委之也,非所宜 专而专之也,臣请以君臣之道明之。臣闻上下异宜, 君臣殊道,盖大者简者,君道也;小者繁者,臣道也。臣 道者,百职小而众,万“事细而繁”,诚非人君一聪所能 遍察,一明所能周览也。故人君之道,但择其人而任 之,举其要而执之而已矣。昔九臣各掌其事,而唐尧 乘其功以帝天下;十乱各效其能,而周武总其理以 王天下;三杰各宜其功,而汉高兼其用而取天下。三 君者不能为一焉,但执要任人而已,亦犹心之于四 支九“窍百骸也,不能为一焉,然而寝食起居、言语视 听,皆以心为主也。故臣以为君得君之道,虽专之于 上,而下自有以展其效焉;臣得臣之道,虽委之于下, 而人亦无所用其私矣。”繇此而言,光武考绩而政未 尽美者,非他,昧君臣之道于大小繁简之际也;元帝 优游而业以寖衰者,非他,昧无为之道于始终劳逸 之间也。二途俱失,较然可知。陛下但举中而行,则无 所惑矣。伏以《圣策》首曰“思贤能以济其理,求谠直以 闻其过”,又曰“上获其益,下输其情。”其末章则曰“兴自 朕躬,无悼后害。”此诚陛下思酌下言,乐闻上失,勤勤 恳恳,虑臣辈有所隐情者也,敢不再竭狂直,以副天 心之万一焉?臣闻古先圣主之理也,“制欲于未萌,除 害于未兆,故静无败事,动有成功。自非圣王,则异于 是。莫不以欲逞于始,追悔于终。政失于前,功补于后。 利害之要,可略而言。且如军暴而后戢之,兵乱而后 遏之。善则善矣,不若防其微,杜其渐,使不至于暴乱 也。官邪而后责之,吏奸而后诛之。惩则惩矣,不若审 其才,得其人,使不至于奸邪也。人馁而后食之,人冻 而后衣之,惠则惠矣,不若轻其徭,薄其税,使不至于 冻馁也。举一知十,不其然乎?”今陛下初嗣祖宗,新临烝庶,承多虞之运,当鼎盛之年,此诚制欲于未兆之 时也。伏惟陛下欲惜其时,重慎于事,既往者且追救 于弊后,将来者宜蚤防于事先。夫然则保邦常“在于 未危,恭己常居于无过”,《三》《五》之道,夫岂远哉!臣生也 幸,得为唐人,当陛下临御之时,睹陛下升平之始,斯 则臣朝闻而夕死足矣,而况充才识之贡,承体用之 问乎?今所以极千虑,昧万死,当盛时献过言者,此诚 微臣喜朝闻、甘夕死之志也。不然,何轻肆狂瞽,不避 斧锧,若此容易焉?伏惟少垂意“而览之,则臣生死幸 甚。”策入第四等,授盩厔县尉、集贤校理。

    文宗太和二年引诸儒对策于廷

    按《唐书文宗本纪》,不载。 按《刘蕡传》:“蕡擢进士第,太 和二年,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帝引诸儒百馀人 于廷,策曰:‘朕闻古先哲王之治也,元默无为,端拱司 契陶,甿心以居简,凝日用于不宰,厚下以立本,推诚 而建中,由是天人通,阴阳和,俗跻仁寿,物无疵疠。噫, 盛德之所臻,敻乎其不可及已。三代令王,质文迭救, 百氏滋炽,风流寖微,自汉以降,足言盖寡。朕顾惟昧 道,祗荷丕构,奉若谟训,不敢怠荒,任贤惕励,宵衣旰 食,讵追三五之遐轨,庶绍祖宗之鸿绪。而心有未达, 行有未孚,由中及外,阙政斯广。是以人不率化,气或 堙厄,灾旱竟岁,播植愆时。国廪罕蓄,乏九年之储;吏 道多端,微三载之绩。京师,诸夏之本也’”,将以观治而 豪猾逾检;太学,明教之源也,期于变风而生徒惰业。 列郡在乎颁条,而干禁或未绝;百工在乎按度,而淫 巧或未息。俗恬风靡,积讹成蠹。其择官济治也,听人 以言则枝叶难辨,御下以法则耻格不形;其阜财发 号也,生之寡而食之众,烦于令而鲜于治,思所以究 此缪盭,致之治平。兹心“浩然,若涉渊水。”故前诏有司, 博延群彦,伫启宿懵,冀臻时雍。子大夫皆识达古今, 志在康济,造廷待问,副朕虚怀。必当箴治之阙,辨政 之疵,明纲条之致紊,稽富庶之所急。何施革于前弊? 何泽惠于下土?何修而治古可近?何道而和气克充? 推之本源,著于条对。至若夷吾轻重之权,孰辅于治? 严尤底“定之策,孰叶于时?元凯之考课何先,叔子之 克平何务,惟此龟鉴,择乎《中庸》,斯在洽闻,朕将亲览。” 蕡对曰:“臣诚不佞,有正国致君之术,无位而不得行; 有犯颜敢谏之心,无路而不得达。怀愤郁抑,思有时 而发。常欲与庶人议于道,商贾谤于市,得通上听,一 悟主心,虽被妖言之罪,无所悔。况逢陛下询”求过阙, 咨访嘉谋,制诏中外,举直言极谏。臣辱斯举,专承大 问,敢不悉意以言?至于上所忌,时所禁,权幸所讳恶, 有司所与夺,臣愚不识。伏惟陛下少加优容,不使圣 时有谠言受戮者,天下之幸也。谨昧死以对。伏以《圣 策》有“思古先之治,念元默之化”,将欲通天地以济俗, 和阴阳以煦物,见陛下虑道之深也。臣以为哲王之 治,其则不远,惟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圣策》有祗荷 丕构而不敢荒宁,奉若谟训而罔有怠忽,见陛下忧 劳之至也。若夫任贤惕励,宵衣旰食,宜绌左右之纤 佞,进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踪三五,绍复祖宗,宜鉴前 古之兴亡,明当代之成败。心有未达,以下情蔽而不 得上通;行有未孚以上泽壅而不得下浃。欲人之化, 在修己以先之;欲气之和,在遂性以导之。救灾旱在 致精神,广播殖在视食力。国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 吏道多端,本乎选用失当。豪猾逾检,由中外之法殊; 生徒惰业,由学校之官废。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百 工淫巧,由制度不立。伏以《圣策》有“择官济治”之心,“阜 财发号之叹,见陛下教化之本也。且进人以行,则枝 叶安有难辨乎?防下以礼,则耻格安有不形乎?念生 寡而食众,可罢斥惰游;念令烦而治鲜,要察其行否, 博延群彦。愿陛下必纳其言,造廷待问,则小臣安敢 爱死?”伏以圣策有求贤箴阙之言,审政辨疵之令,见 陛下咨访之勤也。遂小臣斥奸豪之志,则弊革于前; 守陛下念康济之心,则惠敷于下。邪正之道分,而治 古可近;礼乐之方著,而和气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 皇王之权;严尤所陈,无最上之策;元凯之所先,不若 唐尧考绩;叔子之所务,不若虞舜舞干。且非大德之 《中庸》,上圣之龟鉴,又何足为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系 安危之机,兆存亡之变者,臣请披肝胆为陛下别白 而重言之。臣前所谓“哲王之治,其则不远”者,在陛下 慎思之,力行之,始终不懈而已。谨按《春秋》,“元者,气之 始也;春者,岁之元也。”《春秋》以元加于岁,以春加于王, 明王者当奉若天道,以谨其始也。又举时以终岁,举 月以终时,《春秋》虽无事,必书首月以存时,明王者当 承天之道以谨其终也。王者动作终始必法于天者, 以其运行不息也。陛下能谨其始,又能谨其终,懋而 修之,勤而行之,则执契而居简,无为而不宰,广立本 之大业,崇建中之盛德,安有三代循环之弊,百伪滋 炽之渐乎?臣故曰:“唯致之之道何如耳。”臣前所谓“若 夫任贤惕励,宵衣旰食,宜绌左右之纤”佞,进股肱之 大臣,实以陛下忧劳之至也。臣闻不宜忧而忧者,国必衰;宜忧而不忧者,国必危。陛下不以国家存亡、社 稷安危之策而降于清问,臣未知陛下以布衣之臣, 不足与定大计耶?或万机之勤,有所未至也?不然,何 宜忧而不忧乎?臣以为陛下所先忧者,宫闱将变,社 稷将危,天下将倾,四海“将乱,此四者国家已然之兆, 故臣谓圣虑宜先及之。”夫帝业艰难而成之,固不可 容易而守之。太祖肇其基,高祖勤其绩,太宗定其业, 元宗继其明,至于陛下二百馀载,其间圣明相因,扰 乱继作,未有不用贤士近正人而能兴者。或一日不 念,则倾覆大器,宗庙之耻,万古为恨。臣谨按《春秋》,“人 君之道”,在体元以居正。昔董仲舒为汉武帝言之,略 矣,有未尽者,臣得为陛下备论之。夫继故必书即位, 所以正其始也;终必书所终之地,所以正其终也。故 为君者,所发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 必正人。《春秋》阍弑,吴子馀祭,书其名,讥疏远贤士,昵 刑人,有不君之道。伏惟陛下思祖宗开国之“勤,念《春 秋》继故之诫,明法度之端,则发正言,履正道,杜篡弑 之渐,则居正位,近正人,远刀锯之残,亲骨鲠之直,辅 相得以颛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亵近五六 人,总天下大政,外专陛下之命,内窃陛下之权,威摄 朝廷,势倾海内,群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 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此 宫闱将变也。臣谨按《春秋》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 者,《春秋》以为先君不得正其终,则后君不得正其始, 故曰“定无正”也。今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专废立之 权,陷先帝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况太子 未立,郊祀未修,将相之职不归,名器之宜不定,此社 稷将危也。臣谨按《春秋》,“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春秋》之 义,两下相杀。不书。此书者,重其颛王命也。夫天之所 授者在命,君之所存者在命。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 君也;侵其命而专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 天下所以将倾也。臣谨按《春秋》,晋赵鞅以晋阳之兵 叛入于晋。书其归者,能逐君侧之恶,以安其君,故《春 秋》善之。今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有不达人臣大节而 首乱者,将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 恶为义,则典刑不由天子,征伐必自诸侯,此海内之 将乱也。故樊哙排闼而雪涕,袁盎当车而抗辞,京房 发愤以殒身,窦武不顾而毕命,此皆陛下明知之矣。 臣谨按《春秋》,晋狐射姑杀阳处父,书“襄公杀之”者,以 其君漏言也。襄公不能固阴重之机,处父所以及残 贼之祸,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则下不敢尽意;上 泄其事,则下不敢尽言。故《传》有“造膝诡辞”之文,《易》有 “失身害成”之戒。今公卿大臣,非不欲为陛下言之,虑 陛下不能用也。忽而不用,必泄其言。臣下既言而不 行,必婴其祸,适足“钳直臣之口,而重奸臣之威。是以 欲尽其言,则有失身之惧;欲尽其意,则有害成之忧。 裴回郁塞,以须陛下感悟,然后尽其启沃。陛下何不 听朝之馀,时御便殿,召当世贤相老臣,访持变扶危 之谋,求定倾救乱之术,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 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 所宜忧。”既不得治其前,当治其后;不得正其始,当正 其终:则可以虔奉典谟,克承丕构,终任贤之效,无宵 旰之忧矣。臣前所谓“追踪三五,绍复祖宗,宜鉴前古 之兴亡,明当时之成败”者。臣闻尧、禹之为君,而天下 大治者,以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举,不贰其 业,不侵其职,居官惟其能,左右惟其贤。元凯在下,虽 微而必举;四凶在朝,虽强而必诛。考其安危,明其取 舍。至秦二世,汉元成,咸愿措国如唐、虞,致身如尧、舜, 而终败亡者,以其不见安危之机,不知取舍之道,不 任大臣,不辨奸人,不亲忠良,不远谗佞也。伏惟陛下 察唐、虞之所以兴,而景行于前;鉴秦、汉之所以亡而 戒惧于后。陛下无谓庙堂无贤相,庶官无贤士。今纲 纪未绝,典刑犹在,人谁不欲致身为王臣,致时为升 平,陛下何忽而不用邪?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 贤,恶如四凶,诈如赵高,奸如恭、显,陛下何惮而不去 邪?神器固有归,天命固有分,祖宗固有灵,忠臣固有 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 失于微弱。强暴则奸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强臣窃 权而震主。臣伏见敬宗不虞亡秦之祸,不翦其萌,伏 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则祖宗之洪业可 绍,三五之遐轨可追矣。臣前所谓陛下心有所未达, 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泽壅而不 得下浃。且百姓有涂炭之苦,陛下无由而知陛下有 子惠之心,百姓无由而信。臣谨按《春秋》书梁亡不书 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虑昏而耳目塞,上出恶政,人 为寇盗,皆不知其所以终自取其灭亡也。臣闻国君 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 姓也。苟百姓不存,则虽社稷不得固其重;社稷不重, 则人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 情。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令慈仁者视育之 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师之教导焉。故人之于上也恭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亲近贵幸, 分曹建署,补除卒吏,召致宾客,因其货贿,假以声势, 大者统藩方,小者为守牧。居上无清惠之政而有饕 餮之害;居下“无忠诚之节,而有奸欺之罪。故人之于 上也,畏之如豺狼,恶之如仇敌。”今海内困穷,处处流 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鳏寡孤独不得存,老幼 疾病不得养。加以国权兵柄,颛于左右,贪臣聚敛以 固宠,奸吏因缘而弄法。冤痛之声,上达于九天,下入 于九泉。鬼神为之怨怒,阴阳为之愆错。君门万重,不 得告诉。士人无所归化,百姓无所归命,官乱人贫,盗 贼并起,土崩之势,忧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病疠,继 之以凶荒。陈胜、吴广不独起于秦,赤眉、黄巾不独生 于汉,臣所以为陛下发愤扼腕,痛心泣血也。如此则 百姓有涂炭之苦,陛下何繇而知之乎?陛下有子惠 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 所未达,固其然也。臣闻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 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 宄日强,黎元日困,繇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 也。自陛下即位,忧勤兆庶,屡降德音,四海之内,莫不 抗首而长息,自喜复生于死亡之中也。伏惟陛下慎 终如始,以塞四方“之望。”诚能揭国柄以归于相,持兵 柄以归于将,去贪臣聚敛之政,除奸吏因缘之害,惟 忠贤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宠便僻,无所听焉。选清慎 之官,择仁惠之长,敏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 导之以德义,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万国欢康, 兆庶苏息,即心无不达,而行无不孚矣。臣前所谓“欲 人之化也,在脩己以先之。”臣闻德以脩己,教以导人。 脩之也则人不劝而自立,导之也则人不教而率从。 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从化也,故 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 而人未从化。岂立教之旨未尽其方邪?夫立教之方, 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为明,臣以 正时为忠。知人在任贤而去邪,正时则固本而守法。 贤不任则重赏不足以劝善,邪不去则严刑不足以 禁非。”本不固则人流,法不守则政散,而欲教之必至, 化之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奸邪而不私其左右, 举贤正而不遗其疏远,则化浃朝廷矣。爱人而敦本, 分职而奉法,脩其身以及其人,始于中而成于外,则 化行天下矣。臣前所谓欲气之和也,在遂其性以导 之者,当纳人于仁寿也。夫欲人之仁寿也,在立制度, 脩教化。夫制度立则财用省,财用省则赋敛轻,赋敛 轻则人富矣。教化脩则争竞息,争竞息则刑罚清,刑 罚清则人心安矣。既富矣则仁义兴焉,既安矣则寿 考至焉。仁义之心感于下,和平之气应于上,故灾害 不作,休祥荐臻,四方底宁,万物咸遂矣。臣前所谓救 灾旱在乎致精诚者。臣谨按《春秋》,鲁僖公一年之中, 三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文公三年之 中,一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无悯人之心也。故僖致诚 而旱不伤害,文无恤悯而变则成灾。陛下有悯人之 志,则无成灾之变矣。臣前所谓“广播殖在乎视食力” 者。臣谨按《春秋》:“君人者必时视人之所勤,人勤于力 则功筑罕,人勤于财则贡赋少,人勤于食则百事废。” 今财食与力皆勤矣,愿陛下废百事之用,以广三时 之务,则播殖不愆矣。臣前所谓“国廪罕蓄,本乎冗食 尚繁”者。臣谨按《春秋》:“臧孙辰告籴于齐”,《春秋》讥其无 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饥。臣愿斥游惰之人,以 笃耕殖,省不急之费以赡黎元,则廪蓄不乏矣。臣前 所谓吏道多端,本乎选用失当者,繇国家取人不尽 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声 而不求其实。故人之趋进也,务其末而不务其本。臣 愿核考课之实,定迁序之制,则多端之吏息矣。臣前 所谓“豪猾逾检,由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 臣谨按《春秋》,齐桓公盟,诸侯不日,而葵丘之盟,特以 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 备而书之。然则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高祖、 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有分外官、中 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于南则亡命于北, 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繇兵 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臣闻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赋, 间农事以脩武备,提封约卒乘之数,命将在公卿之 列,故兵农一致,而文武同方,以保乂邦家,式遏乱略。 太宗置府兵、台,省军卫,文武参掌,“闲岁则櫜弓力穑, 有事则释耒荷戈,所以脩复古制,不废旧物。今则不 然,夏官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武事,止于 养阶勋。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 武弁,疾文吏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 不足以翦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 卫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闾里,羁绁藩臣,干陵宰辅,隳 裂王度,汩乱朝经。张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 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观衅之心,无伏节死难之

    谊,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邪?臣愿陛下贯文武之道
    考证
    均兵农之功,正贵贱之名,一中外之法,还军卫之职,

    脩省署之官。近崇贞观之风,远复成周之制。自邦畿 以刑下国,始天子而达诸侯,可以制猾奸之强,无逾 检之患矣。臣前所谓“生徒惰业,由学校之官废”者,盖 国家贵其禄,贱其能,先其事,后其行,故庶官乏通经 之学,诸生无脩业之心矣。臣前所谓“列郡干禁,繇授 任非人”者,臣以为刺史之任,治乱之根本系焉,朝廷 之法制在焉。权可以御豪强,恩可以惠孤寡,强可以 御奸寇,政可以移风俗。其将校曾更战阵,及功臣子 弟,请随宜酬赏。苟无治人之术者,不当任此官,即绝 干禁之患矣。臣前所谓“百工淫巧,繇制度不立”者,臣 请以官位禄秩,制其器用车服,禁以金银珠玉锦绣 雕镂,不蓄于私室,则无荡心之巧矣。臣前所谓“辨枝 叶”者,繇考言以询行也。臣前所谓“形于耻格”者,繇道 德而齐礼也;臣所谓“念生寡而食众,可罢斥惰游”者, 已备于前矣。臣所谓“令烦而治鲜,要察其行否”者。臣 闻号令者,治国之具也。君审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 亏益止留,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烦而治鲜,得非持之 者有所蔽欺乎?臣所谓博延群彦,愿陛下必纳其言, 造廷待“问,则小臣其敢爱死者。昔晁错为汉削诸侯, 非不知祸之将至,忠臣之心,壮夫之节,苟利社稷,死 无悔焉。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僇,盖痛社 稷之危,哀生人之悔,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 宠哉?昔龙逢死而启商,比干死而启周,韩非死而启 汉,陈蕃死而启魏。今臣之来也,有司或不敢荐臣之 言,陛下又无以察臣之心,退必戮于权臣之手。臣幸 得从四子游于地下,固臣之愿也。所不知杀臣者,臣 死之后,将孰为启之哉?至如人主之阙,政教之疵,前 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土之惠,修近古之治, 而致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陈者,实以 臣亲承圣问,敢不条对。虽臣之愚,以为未极,教化之 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 庙以教人孝,养高年以教人悌长,字百姓以教人慈 幼,调元气以煦育,扇太和以仁寿,可以消摇无为,垂 拱成化。至若“念陶钧之道,在择宰相以任之,使权造 化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择将帅以任之,使修阃外之 寄;念百度之求正,在择庶官而任之,使颛职业之守; 念百姓之怨痛,在择良吏以任之,使明惠养之术。自 然言足以为天下教,动足以为天下法,仁足以劝善, 义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劳神惕虑,然后致治 哉!”是时第策官左散骑常侍冯宿、太常少卿贾𫗧、库 部郎中庞严见蕡对,嗟伏,以为过古晁、董而畏中官, 眦睚不敢取。士人读其辞至感慨流涕者,谏官御史 交论其直。于时被选者二十有三人,所言皆冗龊,常 务类得优。调河南府参军事。李邰曰:“蕡逐我,留吾颜 其厚耶?”

    神宗熙宁三年诏举贤良方正对策

    按:《宋史神宗本纪》,不载。 按《渑水燕谈录》:“熙宁中,孔 文仲举贤良方正,制策入等,以忤时政,不推恩。孙靖 公固言:‘科举徒取一日之长,言之虚华,不足校矧。制 举本以求直言,岂以忤而黜之耶?今朝廷以文仲之 言足以惑天下,臣恐天下不惑文仲之言,而以文仲 之黜为惑’。”

    按《玉海》:“熙宁三年九月乙巳,崇政殿试吕陶、钱缌、孔 文仲、张绘、文仲,策入三等,对切直,王安石恶之,发赴 本任。”

    按《阙里志》:“孔文仲,字经父。少好学,性狷介,举进士,又 举贤良方正。范蜀公镇举公,召试对策,极言新法之 害,忤王安石,见黜。哲宗朝,累迁起居舍人,拜左谏议 大夫。”

    高宗绍兴七年举直言极谏者召对

    按《宋史高宗本纪》不载。 按《选举志》:“七年,以久旸有 异,令中外侍从各举能直言极谏一人。”是冬,吕祉举 选人胡铨,汪藻举布衣刘度,即除铨枢密院编修官, 而度不果召。自是诏书数下,未有应者。 按《陈渊传》: 绍兴七年,诏侍从举直言极谏之士,胡安国以渊应 召对策,改官,赐进士出身。

    对策部总论

    桓宽《盐铁论》。

    《利议》

    大夫曰:“作世明主,忧劳万人,思念北边之未安,故使使者举贤良、文学、高第,详延有道之士,将欲观殊议异册,虚心倾耳以听,庶几云得。诸生无能出奇计,远图匈奴,安边境之册。明枯竹守空言,不知趋舍之宜。时世之变,议论无所依,如膝痒而搔背;辩讼公门之下,讻讻不可胜听。如品即口以成事。”

    此岂明主所欲闻哉

    文学曰:“诸生对册,殊路同归,指在于崇礼义,退财利, 复往古之道,匡当世之失,莫不云:太平虽未尽可亶 用,宜略有可行者焉。执事暗于明礼,而喻于利末,沮 事隳议,计利筹册,以故至今未决。非儒无成事,公卿 欲成利也。”

    大夫曰:“色厉而内荏,乱真者也;文表而柔里,乱实者也。文学裒衣博带,窃周公之服;鞠躬踧踖,窃仲尼之容;议论称诵,窃商赐之辞;刺讥言治,过管、晏之才;心卑卿相,志小万乘,及授之政,昏乱不治。故以言举人,若以毛相马,此其所以多不称举。” 诏册曰:“朕嘉宇内之士超迁官禄,言者不必有德。何者?言之易而行之” 难,有舍其车而识其牛,贵其不言而多成事也。吴铎以其舌自破,主父偃以其舌自杀。鹖鴠夜鸣,无益于明;主父鸣鸱,无益于死。非有司欲成利文学,桎梏于旧术,牵于间言者也。

    《文学》,曰:“能言之能行之者,汤武也;能言不能行者,有 司也。文学窃周公之服,有司窃周公之位。文学桎梏 于旧术,有司桎梏于财利。主父偃以舌自杀,有司以 利自困。夫骥之才千里,非造父不能使;禹之知万人, 非舜为相不能用。故季桓子听政,柳下惠忽然不见; 孔子为司寇,然后悖炽。骥举之在伯乐,其功在造父。” 造父摄辔,马无驽良,皆可取道。周公之时,士无贤不 肖,皆可与言至治。故御之良者善调马,相之贤者善 使士。今举异才而使减驺御之,是犹扼骥盐车,而使 责之疾,此贤良文学多不称举也。

    刘勰文心雕龙

    《议对》

    古之造士,选事考言,汉文中年,始举贤良,晁错对策, 蔚为举首。及孝武盖明,旁求俊乂,对策者以第一登 庸,射策者以甲第入仕,斯固选贤要术也。观晁氏之 对,证验古今,辞裁以辨,事通而赡,超升高第,信有征 矣。仲舒之对,祖述《春秋》,本阴阳之化,究列代之变,烦 而不慁者,事理明也。《公孙》之对,简而未博,然总要以 “约文,事切而情举,所以太常居下,而天子擢上也。杜 钦之《对》,略而指事,辞以治宣,不以文作。”及后汉鲁丕, 辞气质素,以儒雅中策,以入高第,凡此五家,并前代 之明范也。魏晋以来,稍务文丽,以文纪实,所失已多, 及其来选,又称疾不会,虽欲求文,弗可得也。是以汉 饮博士而雉集乎堂,晋策秀才而麏兴于前,无他怪 也,选失之异耳。夫驳议偏辨,各执异见,对策揄扬,大 明治道,使事深于政术,理密于时务,酌三五以镕世 而非迂缓之高谈,驭权变以拯俗而非刻薄之伪论, 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而不溢,王庭之美对也。难矣 哉!士之为才也,或练治而寡文,或工文而疏治,对策 所选,实属通才,志足文远,不其鲜欤。

    册府元龟

    《对策》

    自西汉之世,始诏有司详求俊茂,亲临策问,受其条 对,故当时之论,以晁、董为称首焉。其后羁孤并进,贤 能间出,彬彬儒雅,见称前史,得人之盛,偕乎三代。观 其奋发智虑,讲求理道,仰稽于前训,俯流乎嘉话,信 魁伟博达之士哉!唐室全盛,豪杰迭奋,亦尝当户牖 之法,坐躬旰昃而前席,故其谠言舆论,有可尚焉。若 乃援经义以斥时病贡忠规而箴王阙吐发愤懑宣 导壅阏诚哲王之所乐闻焉。

    对策部艺文

    《取士疏》
    晋·孙楚

    当今士子繁多,略以万计。当患官少才多,无地以处。 秀才自别是一种仕官,非若汉代取人之例也。假若 秀才对五问可称,孝廉答一策能通,此乃雕虫小道, 何关理功得人?以此求才,徒虚语尔。

    对策部纪事一

    《汉书董仲舒传》:“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时为 博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 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 皆师尊之。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 仲舒以贤良对策焉。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无 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 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 侯公选贤良脩絜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裦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 致思,朕垂听而问焉’。”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 而天下洽,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 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 陵夷至呼,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 文之君,当途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 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 操或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可复反,必推之 于大衰而后息与?乌呼!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 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 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 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 政事宣昭,何脩何饰,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 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 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 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 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迺其不正 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 后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仲舒对 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 所能及也。臣谨按《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 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 迺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 之,尚不知变,而伤败迺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 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 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 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 而立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 勉之谓也。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 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 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迺用先王之乐宜 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 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 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声发于和 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筦 弦之声未衰也。”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 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夫人君莫不 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 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 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 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 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为生贤佐,后世称诵,至今不 绝。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 道弘人也。”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及 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 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 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 “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 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 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 诸侯背畔,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 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 和则阴阳缪盭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臣 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 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 所生,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 也,草上之风必偃。”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 则民鄙夭。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 之所为;犹金之在镕,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徕,动之 斯和,此之谓也。臣谨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 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 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 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 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 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 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 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 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 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 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 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 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 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 之被四海,故难成也。臣谨按《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 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 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 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 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 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 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 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俫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 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 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 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 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 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 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 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 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 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 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 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 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脩教 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 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 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 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 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 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 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 捍,孰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 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 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无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 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 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 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 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 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 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馀岁矣,不如退 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 “《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为政而宜于民者,固当受 禄于天。夫仁、谊、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脩饰也。 五者脩饰,故受天之祜,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 延及群生也。”天子览其对而异焉,乃复册之曰:“制曰”: “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廊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 平;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 道,岂不同条共贯,与何逸劳之殊也?盖俭者不造元 黄旌旗之饰,及至周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八佾 陈于庭,而颂声兴。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 不琢”,又云“非文亡以辅德”,二端异焉。殷人执五刑以 督奸,伤肌肤以惩恶,成康不式,四十馀年天下不犯, 囹圄空虚,秦国用之,“死者甚众,刑者相望,耗矣。哀哉 乌呼!朕宿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 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今朕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劝 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 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今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 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 故详延特起之士,意庶几乎?今子大夫待诏百有馀 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而不同,考之于今而 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欤?将所繇异术,所闻 殊方,与各悉对着于篇,毋讳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 之,以称朕意。”仲舒对曰:“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 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 稷、禼、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 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 十载,迺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 而归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 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 “《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 杀戮贤智,残贼百姓,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 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耗乱, 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 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亦聚于朝廷,爱施兆 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当此之时, 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 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 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 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 也。”此之谓也。臣闻制度文采元黄之饰,所以明尊卑, 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 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 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 也。臣闻良玉不琢,资质润美,不待刻琢,此亡异于达 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琢,不成文章;君 子不学,不成其德。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 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 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义平残贼,周公作 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此 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 狠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天下也。诛名而不察实, 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 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 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 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是以刑者 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 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今陛下并 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尽天 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 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 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 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 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陛 下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惟往 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 士素不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 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 之所关也,教化之本源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 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 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 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 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 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 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 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 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 非所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 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 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 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 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 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 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 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 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 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 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宽臣之罪,令勿牵制于文,使得 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于是天子复册之制曰:“盖闻 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故朕 垂问乎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 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阴阳所以造 化,习于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 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 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 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 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诗》不云乎:‘嗟尔君子, 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 其茂明之!”仲舒复对曰:“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 惟圣人乎’!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 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 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 浅陋之罪也。”《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 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涵而 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 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无私,布德施仁以厚之, 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 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 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 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 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 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 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 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脩教训 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 之狱矣。今世废而不脩,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 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 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 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 之谓情,情非制度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 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 下之序,以防欲也。脩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 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 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 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 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 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 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 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 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 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众少成多, 积小致巨,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 发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 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 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 者著。《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 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 寖明寖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 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 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 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 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 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 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 国十馀年,此其寖微寖灭之道也。《册》曰:“三王之教,所 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 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无 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 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 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 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 顺天命而已,其馀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 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 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 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 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 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 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 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由 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 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陛下有 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 方正之士,论谊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明帝王之 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 之言,廑能勿失?尔若迺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 耗,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 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 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 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 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凰来集,麒麟来游, 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 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 迹之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师古曰党音他朗反夫天亦有 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 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 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 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呼?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 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 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 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 己,以迫蹴民。民日削月脧,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 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 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 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 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 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 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 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 利呼!”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 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 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 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 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 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 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 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 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 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 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 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 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春秋》大 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 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 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 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 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对既毕,天子以仲舒 为江都相。

    《严助传》:“助,会稽吴人。郡举贤良,对策百馀人。武帝善 助对,擢为中大夫。”

    《河间献王德传》:“武帝时,献王来朝,诏策所问三十馀事,其对推道术而言,得事之中,文约指明。”

    《杜钦传》:“钦为人深博有谋,会有日蚀地震之变,诏举 贤良方正能直言士。合阳侯梁放举钦,钦上对曰:‘陛 下畏天命,悼变异,延见公卿,举直言之士,将以求天 心,迹得失也。臣钦愚戅,经术浅薄,不足以奉大对。臣 闻日蚀、地震,阳微阴盛也。臣者君之阴也,子者父之 阴也,妻者夫之阴也,夷狄者中国之阴也。《春秋》日蚀 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国,或政权在臣下,或妇 乘夫,或臣子背君父,事虽不同,其类一也’。”臣窃观人 事以考变异,则本朝大臣,无不自安之人,外戚亲属, 无乖刺之心,关东诸侯,无强大之国,三垂蛮夷,无逆 理之节,殆为后宫。何以言之?日以戊申蚀,时加未。戊 未,土也,土者,中宫之部也。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此 必适妾将有争宠相害而为患者,唯陛下深戒之。变 感以类相应,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能应之以德, 则异咎消亡;不能应之以善,则祸败。至高宗遭《雊雉》 之戒,饬已正事,享百年之寿,殷道复兴,要在所以应 之应之,非诚不立,非信不行。宋景公小国之诸侯耳, 有不忍移祸之诚,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度。以 陛下圣明,内推至诚,深思天变何应而不感?何摇而 不动?孔子曰:“仁远乎哉?唯陛下正后妾,抑女宠,防奢 泰,去佚游,躬节俭,亲万事,数御安车,由辇道,亲二宫 之饔膳,致昏晨之定省。”如此,即尧舜不足与比隆,咎 异何足消灭?如不留听于庶事,不论材而授位,殚天 下之“财以奉淫侈,匮万姓之力以从耳目,近谄谀之 人而远公方,信谗贼之臣以诛忠良,贤俊失在岩穴, 大臣怨于不以,虽无变异,社稷之忧也。天下至大,万 事至众,祖业至重,诚不可以佚豫为,不可以奢泰持 也。唯陛下忍无益之欲,以全众庶之命。臣钦愚戅,言 不足采。”其夏,上尽召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策,策曰: “天地之道何贵?王者之法何如?《六经》之义何上?人之 行何先,取人之术何以当世之治何务?”各以经对,钦 对曰:“臣闻天道贵信,地道贵贞,不信不贞,万物不生, 生,天地之所贵也。王者承天地之所生理而成之,昆 虫草木,靡不得其所。王者法天地,非仁无以广施,非 义无以正身,克己就义,恕”以及人,《六经》之所上也。不 孝则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战陈无勇,明友不信。孔子 曰:“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孝,人行之所先 也。观本行于乡党,考功能于官职,达观其所举,富观 其所予,穷观其所不为,乏观其所不取,近观其所为 主,远观其所主。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 安。人焉廋”哉,取人之术也!殷因于夏尚质,周因于殷 尚文。今汉家承周、秦之敝,宜抑文尚质,废奢长俭,表 实去伪。孔子曰:“恶紫之夺朱”,当世治之所务也。臣窃 有所忧,言之则拂心逆指,不言则渐日长,为祸不细。 然小臣不敢废道而求从,违忠而耦意。臣闻玩色无 厌,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则爱宠偏于一人。爱 宠偏于一人,则“继嗣之路不广,而嫉妒之心兴矣。如 此,则匹妇之说,不可胜也。唯陛下纯德普施,无欲是 从”,此则众庶咸说,继嗣日广,而海内长安,万事之是 非,何足备言!

    《何武传》:“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太仆王音举武贤良 方正,征对策,拜为谏议大夫。”

    《申屠刚传》:刚质性方直,常慕史鳅、汲黯之为人,仕郡 功曹。平帝时,王莽专政,朝多猜忌,遂隔绝帝外家冯 卫二族不得交官,刚常疾之。及举贤良方正,因对策 曰:“臣闻王事失则神祇怨怒,奸邪乱正故阴阳谬错。” 此天所以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旷然觉悟,怀邪 之臣惧然自刻者也。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虚纳毁 “誉,数下诏书,张设重法,抑断诽谤,禁割论议,罪之重 者,迺至腰斩。伤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锐,殆乖建进善 之旌,县敢谏之鼓,辟四门之路,明四目之义也。臣闻 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宠,无旧无新, 唯仁是亲,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悦,远 则四国流言。夫子母之性,天道至亲。今圣主幼少,始 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 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 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今冯、卫无罪,久废不录,或 处穷僻,不若民庶,诚非慈爱忠孝承上之意。夫为人 后者,自有正义,至尊至卑,其埶不嫌。是以人无贤愚, 莫不为怨,奸臣贼子”,以之为便,不讳之变,诚难其虑。 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圣,犹尚有累,何况事 失其衷,不合天心者哉!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于鲁, 以义割恩,宠不加后,故配天郊祀,三十馀世。霍光秉 政,辅翼少主,脩善进士,名为忠直,而尊崇其宗党,摧 抑外戚,结贵据权,至坚至固,终没之后,受祸灭门。方 今师傅皆以伊、周之位,据贤保之任,以此思化,则功 何不至?不思其危,则祸何不到?损益之际,孔父攸叹; 持满之戒,老氏所慎。盖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人主 者不全。今承衰乱之后,继重敝之世,公家屈竭,赋敛 重数,苛吏夺其时,贪夫侵其财,百姓困乏,疾疫夭命盗贼群辈,且以万数,军行众止,窃号自立,“攻犯京师, 燔烧县邑,至迺讹言积弩入宫,宿卫惊惧,自汉兴以 来,诚未有也。”国家微弱,奸谋不禁,《六极》之效,危于累 卵。王者承天顺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 敢以天罚轻其亲。陛下宜遂圣明之德,昭然觉悟,远 述帝王之迹,近遵孝文之业,差五品之属,纳至亲之 序。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召 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戟亲奉宿卫,以防未然 之符,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内和亲戚, 外绝邪谋。”书奏,莽令元后下诏曰:“刚所言僻经妄说, 违背大义,其罢归田里。”

    《苏章传》:“章少博学,能属文,安帝时,举贤良方正,对策 高第,为议郎,敷陈得失,其言甚直,出为武原令。” 《皇甫规传》:“梁太后临朝,规举贤良方正,对策曰:伏惟 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 威分近习,畜货聚马,戏谑是闻。又因缘嬖幸,受赂卖 爵,轻使宾客,交错其间,天下扰扰,从乱如归。故每有 征战”,鲜不挫伤,官民并竭,上下穷虚。臣在关西,窃听 风声,未闻国家有所先后,而威福之来,咸归权幸。陛 下体兼乾坤,聪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馀维 纲,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地震之后,雾气 白浊,日月不光,旱魃为虐,大贼从横,流血川野,庶品 不安,谴诫累至,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 无状者,亟便黜遣,披埽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 答天诫。”今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处周召之任,为 社稷之镇,加与王室世为姻族,今日立号,虽尊可也。 实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 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群臣乘舟者 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 谓福也;如其怠弛,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 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哉!凡 诸宿猾酒徒戏客,皆耳纳邪声,口出谄言,甘心逸游, 唱造不义。亦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 福,失人之累。又在位素餐,尚书怠职,有司依违,莫肯 纠察,故使“陛下专受谄谀之言,不闻户牖之外。臣诚 知阿谀有福,深言近祸,岂敢隐心以避诛责乎!臣生 长边远,希涉紫庭,怖慑失守,言不尽心。”梁冀忿其刺 己,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

    《荀淑传》:“淑少有高行,博学而不好章句。安帝时,征拜 郎中,迁当涂长。及梁太后临朝,有日食地震之变,诏 公卿举贤良方正。光禄勋杜乔、少府房植举淑,对策 讥刺贵幸,为大将军梁冀所忌,出补朗陵侯相。” 《崔寔传》:“寔少沉静,好典籍。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 孝独行之士。寔以郡举征诣公车,病不对策,除为郎。” 《张奂传》:“奂字然明,敦煌酒泉人。举贤良对策第一,擢 拜议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