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北集/52 中华文库

朝正绛阙集鸣珂，野老惟知击壤歌。丰乐年成春酒满，升平时世寿人多。回思壮岁真弹指，曾向名场奋决科。重赴鹿鸣如可待，轻桡准拟泛沧波。

其二

百年难遇岁朝春，何幸亲经此令辰。天厌两回虽省事，〈坡诗：“省事天公厌两回。”〉科逢乙榜又兴宾。〈余中式乾隆庚午科举人，今又逢嘉庆庚午乡试。〉人世推排成老物，江湖啸傲得闲身。却惭扶杖龙钟态，不称阳和景色新。

充闾佳气蔼春和，唱到徐卿二子歌。同是生儿君倍喜，当年相国望孙多。〈外舅文恭公望孙最切。〉

其二

仲氏吹篪伯氏埙，长君正喜棣华繁。谁知努力相争胜，坐使而翁又抱孙。〈长君培斯亦有添丁之信。〉

其三

酴酥方饮岁除杯，绣阁俄欣送子来。未到三朝先两岁，悬知夙慧易成材。

其四

纷纷羊酒贺亲邻，汤饼筵开喜气新。八十四翁来发兆，上堂亲抚石麒麟。

放怀漫拟地行仙，屋漏微光上有天。试听众禽俱报晓，鸦鸣常在鹊鸣先。

青史闲翻览昔因，古人辈辈事如新。时平易绚机中锦，世变难完席上珍。到处称臣无赖子，三年不语未亡人。可怜同此含羞处，一是男身一女身。

消闲何处觅清娱，仍守残编坐结趺。忽得新思矜弋获，偶忘佳句费追逋。眼前惜少嘤鸣友，海上由他逐臭夫。他日有人如作画，或疑伏胜授经图。

其二

重向陈编续旧盟，多生结习有馀情。居今敢便忘稽古，细行何能受大名。高枕北窗寻乐地，拥书南面作长城。衰残敢谓无馀事，炳烛光犹到晓明。

马上琵琶出汉宫，明妃远去为和戎。尚输忠顺三娘子，三嫁都宣保塞功。

累月春寒重，阳和今乍回。药苗〈芍药。〉偷眼长，珠蕊〈宝珠山茶。〉呕心开。一气同喷薄，天工不剪裁。静观多妙理，小憩步苍苔。

常时嚼蜡腐儒餐，买得家禽侈食单。公膳一双吾半只，虽奢亦露秀才酸。

久知痼疾药难医，今竟仙游赋大归。他日我来新鬼大，〈余长君十一岁。〉即今君去故人稀。生前官历清华选，死后儿皆玉雪晖。独惜我当垂暮岁，里闾征逐更谁依。

牡丹素擅夫人号，芍药甘居侍婢卑。堪笑先生欠庄重，风情只敢谑将离。

山斋有清供，气味总相若。投我以木瓜，赠之以芍药。

何处偷来得此身，天教晚作葛怀民。少经贫贱粗知足，老剰衰孱更率真。风月从来无尽藏，英雄大抵是痴人。袛应独领闲中味，趺坐蒲团结净因。

其二

詹尹何须问卜居，及时行乐步当车。渡江春到花争发，过午人归市自虚。宵怕不眠惟强酒，昼嫌无事又看书。偶然食肉仍愁胀，熬熟山查候饭馀。

天气恢台望雨膏，何期风急孟婆劳。春深不发桃花水，恐煞村农踏桔槔。

黍酒宵斟两小卮，更筹已到月斜时。莫嫌软饱虚无力，醉后犹能舞柘枝。

轻暖貂狐价百金，书生空作苦寒吟。一羊裘敝偏多用，日当衣衫夜当衾。〈本谚语。〉

四海交游剩只身，师资岂意出比邻。向来枉自求知己，垂老今才得替人。入木三分诗思锐，散霞五色物华新。从今凿壁光堪借，请益何辞步屐尘。〈君与余比邻。〉

山泽之臞土木身，偶烦画史为传真。功名不上凌烟阁，尸祝宁期畏垒民。窗下犹勤三寸管，镜中暗换十年人。他年留作高曾矩，或有书香尚可循。

其二

漫传颊上有毫添，九朽功深一幅缣。翻怪画师图逼肖，尽将老丑惹人嫌。

竿木逢场好冶游，小茅山会此停驺。门前来往人千万，偷眼争看两白头。

其二

熙熙人共乐春台，二老相随笑口开。不比帷车避新妇，听他看煞子瞻来。

宵寐匪祯到晓醒，箦床闲听漏声沉。可怜甚欲求酣睡，翻要先除欲睡心。〈愈欲睡，愈不能睡。〉

兰草青葱茁嫩条，瓷盆几箭暗香飘。令人不敢酣荤酒，始觉名花品自高。

东风桃柳一番新，又是阳和大地春。代序屡迁身易老，物华方富我宁贫。要观后世无穷事，想作长年不死人。只有学仙堪耐久，却愁修炼太劳神。

有名无实每成空，天亦随人染此风。一夜怒雷轰霹雳，明朝依旧晓霞红。

五月披裘气自雄，我今四月拥炉红。天教寒士添佳话，不但冬烘夏亦烘。

虎邱山下聚烟花，画舫歌楼遍水涯。老我亦成游荡子，顺风相送不还家。

天似防人憾，栽秧雨遍濡。聋犹闻泼剌，眊益视糊涂。袤广逾千里，新陈接二酺。老农劳亦喜，今岁又多稌。

罗帏频问夜何其，为有封章上玉扉。掌漏监奴添夕燎，熏香侍女整朝衣。九霄籁寂钟初动，千树阴浓露未晞。取次东华车马集，五云糺缦蔼祥晖。

孙早堪偿得子迟，使君头白要含饴。输他东阁郎君福，十八青年便抱儿。

其二

尧母门应得宁馨，不轻诞降乃祥征。息阴健翮培风厚，一出方知是大鹏。〈妊十二月方产。〉

其三

我方重赴鹿鸣筵，为是庚科折桂仙。八十四翁来贺喜，竟须先后叙同年。

其四

吉祥善事辏黄堂，四野方将插莳忙。总为使君多老福，得孙又得雨栽秧。〈连日甘霖大沛。〉

生无衣食忧，仕有清华职。中岁赋遂初，又极林泉适。如此在世间，一日胜两日。君今七十岁，已是百四十。宁复有馀恫，留作故人惜。惟我垂暮年，藉君遣寥寂。情亲如蚷蛩，路近可步屧。每当公宴会，肆筵必君宅。张镃木为天，伯有窟作室。悬灯碧琉璃，铺锦红靺鞨。肴穷水陆珍，器选官哥式。梨园曲翻新，花奴鼓应节。时复出家姬，姿首光照席。凭君炫豪奢，供我恣豪逸。一朝舍我去，此乐宁再得。桥玄痛过车，向秀凄闻笛。从此隔幽明，那禁泪沾臆。

岂不爱他命，其如噆我肤。嘴微偏善刺，声隐更能呼。物理有相杀，王𫓧所未诛。化鱼身喂众，吾不学浮屠。〈如来身化摩竭鱼，以肉喂众人，见《洛阳伽蓝记》。〉

万里山河百战收，子孙容易失神州。龙骧竟渡无天堑，虎踞空传有石头。遗俗后庭歌玉树，故基罗郭巩金瓯。孝陵灵爽如重过，应有沧桑涕泪流。

中书行省大功坊，开国勋名绝辈行。草昧未开能择主，旗常难报到封王。运移故宅空遗像，事往威声尚战场。今日经过一凭吊，令人想见奋鹰扬。

满地槐阴境泬寥，鬅童煮茗拾枯樵。我方逭暑清凉界，不觉炎歊气尽消。

萑苇森弥望，闺人藉课蚕。取材秋未九，上蔟日眠三。欲向深丛采，先从浅濑探。时方交露白，色正映波蓝。织箔纹经纬，编蒲缕北南。象形同曲盝，适用抵都篮。玳榼殊嫌侈，蟹筐本可参。宫廷严妇职，列肆技皆谙。

老寿人皆羡久留，久留亦苦少朋俦。遍翻除目无相识，欲作遨头孰共游。岁月只知方未艾，身名悔不早为谋。可怜多少同心友，一一看他土一抔。

发科同岁本非亲，声气相联谊亦敦。攀附名流吾最幸，叙同年直到梅村。

岁又逢庚赴举忙，宾兴筵许附荣光。老僧回证初禅地，退将重经旧战场。见猎敢云心尚喜，收棋聊幸拙堪藏。缀行同出人争笑，白发翁随白面郎。

其二

归田卅载卧江村，十笏书斋两板门。岂有才猷供世用，袛将老寿幸朝恩。〈恭遇圣寿覃恩，已拜绢绵酒米之赐。〉身谋已刻鸠为杖，眼界从嗤虱处裈。敢复夸张年少事，从戎曾役百羌浑。

其三

重赴金陵四日程，沧江如旧布帆轻。曾经巨鹿沉船战，再听春蚕食叶声。九折坂犹心畏蜀，三神山孰步登瀛。风檐弋获原非易，多少文心耗短檠。

其四

未得追踪洛社英，喜从新榜结齐盟。敢期同辈尊前辈，未必先庚胜后庚。智可识途推老马，才惭横海掉长鲸。鹿鸣重宴已非望，遑想琼林再举觥。

袁〈枚。〉蒋〈士铨。〉王〈昶。〉钱〈大昕。〉总鬓皤，未曾会到后同科。老夫大有堪夸处，才不如他寿胜他。

布帆安稳出横塘，堤柳才秋叶未黄。此去不须三寸笔，重来已是满头霜。也劳送别如征客，岂尚求名赴举场。聊比看花踏陈迹，玄都前度老刘郎。

其二

遂初岂意忽迁莺，为历乡闱两鹿鸣。曾是昔年辛苦地，重听嘉宴管弦声。席间多已先科第，〈监临及监试提调皆由科第。〉榜上何须有姓名。自是圣朝修盛举，衰孱敢滥厕耆英。

其三

曾叨先帝旧朝臣，久作还乡贺季真。敢望绍庭收废籍，再蒙进秩换华绅。青云一榜新先辈，黄发三朝古老人。回首生平扬历处，翻教感切泪沾巾。

其四

早朝曾趁露华晞，久叠巾衫黯不辉。佚老只宜居士服，希荣翻制侍臣衣。蔚蓝顶上明更暗，〈道员青金石顶，三品用透明蓝玻璃顶。〉绣补胸前走变飞。〈道员獬豸补服，三品用孔雀。〉更喜家居无职事，维鹈得免旷官讥。

其五

先后同年强作俦，不曾同试月灯球。周忱自愿为挨宿，钦若终嫌是赘疣。退院身惟随粥饭，纬萧人已狎凫鸥。岂知六十年相隔，还向时髦结辈流。〈周忱馆选时，已取二十八人以应列宿。忱自愿读中秘书，遂入选，时谓之挨宿。〉

恩诏加衔宠腐儒，即蒙购赠适相需。正思尡耀荣君赐，恰好庄严称我躯。韩尉岂夸衣锦绣，管宁仍恋布裙襦。衹应大雅扶轮力，要侈文昌聚宴图。

发解筵前鼓乐鸣，腐儒何幸得分荣。直将局外残棋着，来占人间画饼名。疏懒久成都散汉，引援应作老门生。只惭误玷山公启，夹袋中人到列卿。

隐仙庵桂百年柯，金粟乘秋灿曼陀。怪我出门蜂蝶绕，只缘坐久染香多。

其二

前朝寺观遍城坊，都出权阉势力强。独有此庵留隐迹，故应俗煞众貂珰。〈相传前明守备太监所造。〉

九折三湾径路深，蔚蓝天际耐幽寻。臭椿苦楝何须问，只要途间有绿阴。

朋簪良晤苦无缘，幸值宾兴共绮筵。十五省稀重赴宴，〈今岁江南乡闱重赴宴者惟翼与姚鼐二人。翼蒙赏三品职衔，鼐四品职衔。〉廿馀科又续同年。〈新科举人例得叙先后同年。〉未甘老病人扶拜，为有恩荣客贺迁。传与儒林作佳话，江南江北两华颠。

随园风景尚依然，今日重过剰故阡。花药尚为才子艶，亭台能守后人贤。十年俯仰成陈迹，并世交游亦宿缘。老我独伤同调尽，临行能不重留连。

燕子矶边坐结趺，岚氛云气两糢糊。平明放棹栖霞去，一幅烟江叠嶂图。

久不音容接，惊看异旧时。一寒何至此，逝者竟如斯。经忏聊追福，纸钱或冥赀。惟将两行泪，滴与九原知。

久不朝参惯，宵眠恐起迟。谁知一觉醒，犹是四更时。唤梦惊僮仆，填枵具粥糜。何当将此意，上达九重知。

我方重赴鹿鸣筵，又喜东床有后贤。一代宾兴传异事，外孙外祖叙同年。

死尽交游只剰君，君今又去更谁亲。想因我命应孤独，先降灾星到故人。

其二

山阳笛已渺难追，数尽宁论日早迟。君去不须愁寂寞，我来应亦不多时。

其三

饰巾待尽便登程，属纩惟馀我送行。眼看垂危无术救，剰将双泪写铭旌。

掌大山川瘴海滨，前朝残局有劳臣。马场十八先生外，又一孤忠殉国人。

其二

是何节度强支持，战败丹心死不移。并少一杯干净土，预题止水后园池。

称诗何必苦争新，无意为诗境乃真。水月镜花言外意，雪来柳往景中人。江东杜甫云垂暮，枕上欧阳夜向晨。莫食地肥烟火气，仙人掌有露华新。

倚壁灯光小炷留，宵眠醒必五更头。吾身自有时辰表，不用鸡人报晓筹。

家傍黄山客晋陵，寓斋十笏占西瀛。雅人所至皆名迹，况有林峦结构精。

其二

曾驱五马走骖驔，泽遍闽南又济南。缩本摹来虽尺幅，胸中海岱已全涵。

焰段流传本不经，村伶演作绕梁音。老夫胸有书千卷，翻让僮奴博古今。

老怕嚣尘费往回，蓬门无事不轻开。乞诗文者俱相拒，或有佳招我自来。

其二

安乐窝中简送迎，苞苴来亦领人情。明知未必皆真意，或有人犹爱老成。

诗从触处生，新者辄成故。多少不传人，岂尽无佳句。

多年不见见逾亲，相对惟馀泪满巾。梦断不知何处去，残灯无焰碧如磷。

朋簪气谊最相亲，一别俄惊三十春。颜状久应青鬓改，情怀犹是白头新。游踪王粲登楼赋，近局陶公漉酒巾。得及此生重见否，大家都是暮年人。〈君今年七十六，余八十四。〉

其二

寄来书札尚专精，想见康强老眼明。躁进不为偏躁退，高官已做又高名。晚年乐事惟良友，家计贻谋付后生。我已移居履道里，速来相伴作耆英。

万蚁纷纷各逞强，纵强能占几封疆。可怜不自知微末，结阵居然作战场。

食单空满幅，隽味独炰羔。既饱仍颐朵，非饥亦腹枵。漫夸烧胃烂，应是易牙调。口福今何幸，儒餐无此肴。

晓怯霜威犯鬓皤，拟营暖室怕钱多。墙根有日无风处，便是尧夫安乐窝。

桑榆景受国恩深，引得名流共苦吟。白雪一歌无下里，朱弦三叹有遗音。痴心尚想佺乔寿，佳话仍添翰墨林。老健未须嗟大耋，聊将鼓缶当鸣琴。

扬州一屠肆，专卖江南猪。不论肉多寡，印以红图书。其价贵什一，遂为众所趋。岂知毛已去，谁能辨肌肤。倘遇石季伦，味别鸡骨乌。不免赝物败，贻笑柔福姑。

举目无亲剩只身，观居此世亦何因。强援后辈为同辈，又看生人作死人。才是对床风雨夜，俄惊饯腊柳梅春。泪丝有尽悲难尽，八表停云独怆神。

作文须识字，〈昌黎诗。〉老眼欠精明。尚拟摊书课，几同泼墨成。之无非姆教，〈香山生七月，识“之”“无”二字。〉何况岂人名。〈郑以伟入阁，票旨以“何况”二字为人名，见《明史》本传。〉拼得双眸眊，糊涂过此生。

虚名久已积年陈，犹听无凭宿世因。难道虚空如此大，不能容得一传人。

工歌堂上奏苹蒿，重忆宾兴典物昭。礼乐尚存三代古，衣冠肃拜九阊遥。〈宴前先望阙行礼。〉文昌风景描难就，司隶威仪静不嚣。我比新郎君更幸，荣迁不藉烛三条。

昔人三考才三品，抚字心劳有况锺。〈见《明史·况锺传》。〉愧我身无民社责，坐膺此秩比酬庸。

莫饮迷魂汤一杯，〈相传人死后饮迷魂汤，则忘前世事。〉佛家原说有轮回。只惭黄发扶笻叟，翻向来生作小孩。

人谋常向巧中疏，〈陆放翁句。〉兰偶当门本易锄。枉自守株犹待兔，几曾缘木可求鱼。曲肱奥室闲无扰，曝背晴轩暖有馀。任是尘缘猬毛集，吾身自有指南车。

家住江南黄叶村，浪游何日返柴门。日斜疲马荒山道，中有羁人未断魂。

老犹顽健眼才花，似觉年光尚未涯。馆阁人皆成后辈，诗文集颇列名家。身无遗憾常安枕，室有馀闲自煮茶。预喜麦收炊饼大，陈莹中拟傲京华。

牛腰麄卷聚文心，都是名流大雅吟。聊喜抛砖能引玉，岂须㸃铁始成金。人才辈出如连茹，同气相求自盍簪。嬴得老夫夸口说，苞苴满屋总璆琳。

卅年屏迹隐蒿莱，夜梦无端见斗台。我不忆他他访我，得非富贵逼人来。

其二

同在梦中梦，犹期人上人。似闻玉皇案，待我备朝绅。

岁酒何辞罚爵先，三蕉叶后便安眠。欲知今岁收成好，爆竹声多倍往年。

丽谯梆鼓月昏黄，最乐无如梦蝶床。堪笑钱郎圆木枕，毕生不到黑甜乡。

天机云锦朗昭回，刀尺徒劳费剪裁。怪底经旬无一句，等他有句自然来。

结习难消已作魔，梦回不觉续吟哦。鸡初鸣到鸡声歇，枕上诗功两刻多。

其二

星斗阑干月下弦，沉沉梆鼓夜如年。老人梦醒荒鸡叫，窗外窗中两不眠。

其三

遥知霜气飒寒空，小炷留灯一穗红。卧榻旁偏有鼾睡，鬅童头已触屏风。

世风日下似頺波，蒿目何当挽鲁戈。暮夜乞怜犹有耻，如今白昼乞怜多。

岁朝春果大丰年，四野欢声遍陌阡。米价顿轻几减半，人情爱好不求全。墓少乞墦馀祭肉，村多赛社沸神弦。只嫌谷贱伤农处，卖到街头不值钱。〈米贵时斗三四百文，今百七八十文。〉

晓窗惊见雪成堆，预卜丰登遍九垓。堪笑此翁都不管，只夸步屐可探梅。

捉来便杀亦何伤，窗外相依日已长。不觉慈悲心一动，也如堂上坐齐王。

南梅北杏各争妍，地气人工有转旋。邓尉山前香雪海，如今真欲变桑田。〈种梅处多改种桑，盖蚕利厚也。〉

其二

水边篱落影横斜，品格高寒另一家。何事不知先避俗，官方开印亦开花。

网漏吞舟一野夫，少年馆阁晚江湖。词林故事惟香茗，〈来宗道作相，笑倪元璐屡言事，谓“渠何必多言，词林故事惟香茗耳”，时称为清客宰相，见《明史》本传。〉名士高年入画图。〈陆放翁诗：“团扇家家画放翁。”〉宁复锣声催傀儡，已收撞末舞都卢。只惭诗不求工处，共笑吴呆胆太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