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66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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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条例司
熙宁二年二月甲子,命知枢密院陈升之、参知政事王安石取索三司应于条例文字看详,具合行事件闻奏,别为司名曰制置三司条例。 先是上问:“何以得陕西钱重,可积边谷?”安石对:“欲钱重,当修天下开阖敛散之法。”因言:“泉府一官,先王所以榷折兼并,均济贫弱,变通天下之财,而使利出于一孔者,以此也。”上曰:“诚如此。今但知有此理者已少,况欲推行。”安石曰:“人才难得,亦难知。今使能者理财,则十人之中容有一二人败事,况所择而使者非一人,岂能无此失。”上曰:“自来有一人败事,则遂废所图,此所以少成事也。”故置条例司,以讲求理财之术焉。安石因请以吕惠卿为制置司检详文字,从之。
三月戊寅,上曰:“近阅内藏库奏,外州有遣衙前一人,专纳金七钱者。”因言衙前伤农,令制置三司条例司讲求利害立法。癸未,前权大名府留守推官苏辙,为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先是辙奏疏略曰: “臣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费。” 疏奏,上批付中书曰:“详观疏意,如辙潜心当今之务,颇得其要,郁于下僚,无所申布,诚亦可惜。”因召对,而有是命。乙酉,陈升之、王安石等言:“除弊兴利,非合众智则不能尽天下之理,乞诏三司判官、诸路监司及内外官有知财用利害者,详具事状闻奏,诸色人听于本司陈述。”于是诏令三司判官及发运转运使副、判官,及提举辇运使、籴粜、市舶、榷场、提点铸钱、制置解盐等臣僚,限受诏后两月,各具所知本职及职外财用利害闻奏,诏曰:“朕以理财之臣,失于因循,法遂至大坏,内外臣僚有能知财用利害者,详具事状闻奏。其诸色人,亦具事理于制置三司条例司陈状,在外者,即随所属州军投状,缴申条例司。”戊子,两府同奏事,上即问王安石制置条例司如何,安石曰:“已检讨文字,略无伦绪,亦有待人而后可举者。然今欲理财,则须使能,天下但见朝廷以使能为先,而不以任贤为急,但见朝廷以理财为务,而于礼义教化之际,有所未及,恐风俗坏,不胜其弊。陛下当深验国体,有先后缓急。”上颔之。
八月庚戌,制置三司条例司详检文字苏辙言:“每于本司商量公事,动皆不合,臣已有状申本司,具述所议不同事,乞除臣一合入差遣。”诏依所乞。
九月丁卯,制置三司条例司言:“累有臣僚上言籴常平、广惠仓及振贷事。今详比年灭伤赈贷,多出省仓,切以为省仓以待禀赐,尚若不足而又赀以赈贷,此朝廷所以难施惠,而凶年百姓或不被上之德泽也。今诸路常平、广惠仓,略计十五万以上贯石,敛散之法未得其宜,故爱人之利未博,以致更出省仓赈贷。今欲以常平、广惠仓见在斛斗,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其可以计会。转运司用苗税及钱斛就便转易者,亦许兑换,仍以见钱,依陕西青苗钱例,取民情愿豫给,令随税纳斛㪷,内有愿请本色,或纳时价贵,愿纳钱者,皆许从便,务在优民。如遇灾伤,亦许次科收熟日纳。若此行之,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又民既受贷,则于田作之时,不患阙食,因可选官劝诱,今兴水土之利,则四方田事加修。葢人之困乏,常在于新陈不接之际,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而贷者常苦于不得。常平、广惠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俭物贵然后出粜,而所及者,大抵城市游手之人而已。通一路之有无,贵发贱敛,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有以赴时趋事,而兼并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裒多益寡,抑民豪夺之意也。旧制:常平、广惠仓专隶提刑司,缘今来创立新法,合有兑换钱斛,藉转运司应副,乃克济办,乞委转运司提举,仍令提点刑狱司依旧管辖,毋得别以支用。兼事初措置非一,欲量诸路钱谷多寡,分遣官提举,仍先次于河北、京东、淮南三路,候其有绪,即推之诸路。其广惠仓除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馀并用常平仓转移法。其给常平、广惠仓钱,依陕西青苗钱法,于夏秋未熟以前,约逐处收成时,酌中物价,立定预支。每㪷价,召民愿请仍常,以半为夏科,半为秋科。”并从之。辛未,条例司请以太常博士、秘阁校理李常;前许州司理参军、国子监直讲王汝翼,为检详文字官。殿中丞、知冤句县张复礼;前明州司法参军李取之,为相度利害官。丙子,条例司言:“常平、广惠仓条约,已行于京东、河北、淮南三路,访闻诸路民间多愿官中支贷,乞令司农寺遍下诸路转运司,如有便欲施行,即具以闻,当议迁置提举官。”诏可。壬午,条例司言:“银铜坑冶、市舶之物皆上供,而费出诸路,故转运司莫肯为,课入滋失。今既假发运司以钱货听移用六路之财,则东西南经费,皆当责辨。请令发运使副兼提举九路银铜铅锡坑冶、市舶之事,条具利害以闻。”【此以上据本志增入】乃诏发运使薛向、副使罗极,兼都大提举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等路银铜铅锡坑冶市舶等,从之。上手诏向曰:“东南利国之大,舶商亦居其一焉。昔钱、刘窃据浙广,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者,亦由笼海商得术也,卿宜创法讲求,不惟岁获厚利,兼使外藩辐辏中国,亦壮观一事也。”向既兼总九路财赋,即奏:“移用金谷,要当不失事机。如响应声,远近一体,则功利易集,而民亦受赐。今九路监司鲜能协力,徒害成事,请辟置本司官属,分隶诸路,参举众事,纠其弛慢不职。凡财货轻重、郡县丰凶、山泽之利废兴、府库之积虚实,可以周知其数,以通有无。”从之。于是置勾当公事官九员,分领九路,凡移用财赋、兴置坑冶、茶矾、酒税、钱监、造船、雇籴、辇运等事。先是漕运吏卒,上下共为侵盗贸易,甚则托风水,沉没以灭迹,而官物以故湿恶陷折者,岁不减二十万斛,至向始募客舟,与官舟分运,以相检察,而旧弊悉去。
十一月乙丑,命枢密副使韩绛,同制置三司条例司。初,陈升之既拜相,遂言制置三司条例司难以签书,欲以孙觉、吕惠卿领局,而升之与王安石提举。安石曰:“臣熟思此事,但可如故,无可改者。”升之曰:“臣待罪宰相,无所不统,所领职事,岂可称司?”安石曰:“于文,反‘后’为‘司’。后者,君道也,司者,臣道也,臣固宜称司。”升之曰:“今之有司、曹司,皆一职之名,非执政之所宜称。”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执政,有司马、司徒、司空,各名一职,何害于理?”曾公亮曰:“今之执政,乃古三公。古之六卿,即今之六尚书也。”安石曰:“三公无官,惟以六卿为官。如周公即以三公为冢宰,葢其他三公,或为司马,或为司徒,或为司空。古之三公,犹今三司;古之六卿,犹今两府也。宰相虽无所不统,然亦不过如故冢宰而已。冢宰惟掌邦治,至邦教、邦政、邦礼、邦刑、邦事,则虽冢宰,亦有所分掌矣。”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条例则可,今但制置三司一官条例,则不可。”安石曰:“今中书支百钱以上物及补三司吏人,皆奏得旨乃施行,至于制置三司条例司,何故乃以为不可?”上曰:“乃者陈升之在枢密院,今俱在中书,并归中书何如?”安石曰:“先王制事,各因时势所宜。唐虞兵刑,皆在士官,以皋陶一人领之。后世兵事愈多而重,则分为司马、司寇两官,非欲茍变先王之法,以时势不同故也。今天下财用困急,尤当先理财。《易》曰:‘理财正辞’,先理财然后正辞,先正辞然后禁民,为非事之序也;孔子曰:‘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孟子亦曰:‘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此陛下之所以理财,而制置一司,使升之与臣领之之意也。特置一司,于时事宜恐不须并。”升之以为并之无伤。安石曰:“令分为一司,则事易商议,早见事功。若归中书,则待四人无异议,然后草具文字,文字成,须遍历四人看详,然后出于白事之人,亦须待四人皆许,则事积而难集。陛下既使升之与臣执政,必不疑升之与臣专事而为奸。况制置司所奏请,皆关中书审覆,然后施行,自不须并入。”争于上前,日高不决,乃皆退。他日又对,升之固以为不可置司,上欲使安石独领,安石以为非便曰:“陛下本置此司,令中书、枢密各差一人,今若与韩绛同事甚便。”上曰:“善。”故有是命。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为小官时,与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安石时为扬州签判,有《送升之序》。及安石用事,务变更旧制,患同执政者间不从,奏设制置条例司,引之共事,凡所欲为,自条例司直奏行之,无复龃龉,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赞助,或时为小异,阳若不与安石皆同者,安石不觉其诈,深德之。安石推升之,使先为相,升之既登相位,于条例司事遂不复肯关预,安石固以请,升之曰:“兹事曷归之三司,何必揽取为己任也?”安石大怒,二人于是乎始判。
闰十一月壬寅[1],条例司又言:“西京左藏库副使高遵裕等十一人,各乞置交子务,本司详交子之法,用于成都府路,人以为便。今河东公私苦运铁钱劳费,宜试如遵裕等议,行交子之法,仍令转运司举官置务。”从之。
十二月癸未,上谓王安石、韩绛曰:“吕公著言条例司近转疏脱,所举官皆是奴事吕惠卿得之。”并非韩绛、王安石所识。安石曰:“自外举者,或非臣等所识,然取于众议,若谓奴事吕惠卿,则惠卿在条例司用事已来,几日在外,人如何奴事得?”
三年,诸公论青苗新法不便。〈详见论青曲法〉
三月,国子监直讲王汝翼,辞条例司详检文字。
五月甲辰,诏:“近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本以均通天下财利,今大端已举,惟在悉力应接,以趣成效,其罢归中书。”先是文彦博等皆请罢制置条例司,上谓彦博曰:“俟群言稍息,当罢之。”不欲亟罢,恐伤王安石意故也。
议减兵数杂数
熙宁元年丙寅,命司马光、滕甫同看详裁减国用制度,仍取庆历二年数,比见今支费,有不同者,开析以闻。光登对言:“国用所以不足者,在于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 —— 此五者,非愚臣一朝一夕所能裁减。若但欲如庆历二年裁减制度,比见今支费数目,此止当下三司供析其同与不同,立可尽见,不必更差官置局。”上因问五者利害,光具悉以对,上深开纳。明日,即置裁减局,但下三司供析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诏:“京东武卫四十二指挥,并分隶河北都总管司,六指挥隶大名府路,三十六指挥分隶定州、高阳关两路,分番往戍。”先是此军本备河北戍守,近岁分屯诸路,朝廷将减缘边土兵,以省三司馈饷,故有是诏。
二年正月乙酉,枢密院进呈,减住营尚多,而驱策之方犹少,但如种古之徒已不获,自尽矣。
十月戊戌,上问节财如何,王安石对以减兵最急,上曰:“比庆历数已甚减矣,惟别有措置乃可耳。”安石曰:“精训练募兵,而鼓舞三路百姓习兵,则兵可省。”先是陈升之建议卫兵年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量减请受,徙之淮南。吕公弼上言,以为既使之去本土,又减其常廪,于人情未安,且事体甚大,难遽行也。于是上问升之:“退军事,当时二府与密院众商量否?今却皆争论以为难,此乃是合退作剩员,优假之,故别立等,有何所伤?”公弼言:“臣不比他人立事取名,恐误陛下事。若二十万众皆变,为之柰何?”升之具论祖宗旧法,曾公亮曰:“为之当有渐。”王安石亦云,上曰:“但执政协心,不煽动人情,自无事。”安石曰:“公弼来陛下处言,止是临事而惧,固无所害,若退以语众,乃为煽摇人情。”上曰:“柴世宗如何得兵精?”安石曰:“亦止是简汰。然柴世宗精神之运,威令之加,有在事外者,乃能济事而无侮败。”龙图阁直学士陈荐言:“大臣建退军之议,损禁兵月廪,使就食江淮,禁兵在京师,祖宗之制,所以重内轻外,其来已久,人情既安习,一旦辇徙,去国客食,卒伍众多,非所以安之也,宜如旧。”上从之,卒罢退军议。
闰十一月,上问府兵之制曰:“府兵与租庸调法相须。”安石曰:“今上番者,即以衣粮给之,则无贫富皆可入卫出戍,虽未有租庸调法,亦可为也。但义勇不须刺手背,刺何补于制御之实?今既良民为之,当以义礼奖养,刺手背,但使其不乐而实无补也。”又云:“臣愿[2]择其乡闾豪杰为之将校,量加奖拔,则人自悦服。今募兵宿卫,乃有积官至刺史、防团者,移此与彼,固无不可,陛下审择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才,则他时〈 阙文 〉且祖宗朝,北鄙无警,即便罢兵,今既讲和,而屯兵至多,徒耗钱帛。”文彦博曰:“自古皆募营兵,遇事息即罢。汉文帝以恭俭,故至武帝时府库充实,然因用兵,卒致公私匮乏。”上曰:“文景恭俭,岂是庶事不为以致富盛?葢能立制度,所以有成效也。如仁宗朝,何尝横有费用?止缘众人妄耗物力,府库遂空。”韩绛曰:“朝廷须修法度,爱惜财帛,乃能休息生灵,一人独俭,未足成化。”陈升之曰:“已议暗消本路特兵于京东,招补亦将有序,不数年可见效矣。”吕公弼曰:“缘边之兵不可多减,若遇大阅,人数全少,北人观之,非便。”彦博曰:“自有遣戍兵,不至阙事也。”上曰:“卿等可详议以闻。”
九月乙亥,上谓陈升之、王安石曰:“今赋入非不多,只是用度无节,如何节用?”升之、安石皆言兵及宗室之费。上曰:“朕尝问王存以兵费,乃言:‘臣不曾讲兵书’。”因问安石:“如何省兵?”安石曰:“陛下今欲省兵,当择边州人,付以一州,令各自精练,仍鼓舞其州民,使各习,则兵可省。前日陛下所召种古等数人,臣略与语,似皆可付一州,臣因与古言:‘今边州有兵五千处,若止拣留三千,仍以二千人衣粮之费,令以鼓舞所留兵及州民,使习兵战,则可以战守否?’古乃言:‘若果然,止得二千人兵亦可矣。’”上言太祖付边将事,安石曰:“今有可胜太祖时。并边民户日蕃息,所恃不尽,在募兵而已。若募兵,令边将得自拣择训练如太祖时,则尤易以待敌。”上言:“五代时,方镇皆豪杰,所以能自守一方,不须朝廷之助。”安石曰:“五代时方镇,岂皆豪杰?如罗洪信,乃是众人求主不得,大呼于众:‘谁能为节度使者?’洪信出应募,遂立以为帅。然其能独保一镇者,以其任事得自专故也。今朝廷待边将,拘制之法,令将此等军。今募兵出于无赖之人,尚可为军厢主,则近臣以上,岂可不及此辈?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长计也。”上极以为然。
十二月乙亥,上论及边兵已不足以守,虽费衣粮,然犹不可减,王安石曰:“今若更减,即诚无以待缓急,不减则废困无有已时。若不能治兵,稍复古制,则中国决无富强之理。”因言义勇可使,分为四番出戍,吕公弼曰:“须先省得募兵,乃可议此。”安石曰:“计每岁募兵所死亡之数,乃以义勇补之可也。”上问:“唐都关中,府兵多在关中,则为强本。今都关东,而府兵盛,则京师更不足待外方。”安石曰:“府兵处处可为,又可令入卫。”公弼与韩绛皆以入卫为难,文彦博曰:“曹、濮人专为盗贼,岂宜使入卫。”安石曰:“曹、濮人,岂可应募?诸班诸军者,应募皆暴滑无赖之人,尚不以为虞,义勇皆良民,又以有物力户为将校,岂可却以为虞。”陈升之欲令义勇以渐戍近州,安石曰:“‘药不瞑眩,疾不瘳’,陛下若欲变数百年募兵之弊,则宜果断,详立法制,令本末备具,不然无补也。”上以为须豫立定条法,不要宣布,以渐推行可也。枢密退,安石白上曰:“陛下以为柴世宗能开土疆、服天下者何也?”上曰:“莫是能果断否?”安石曰:“柴世宗能使兵威复振,非但高平之战能斩樊爱能而已,天下盗贼、杀人亡命,日募以为禁军。史臣以为当时孤子寡妇,见仇仇而不敢校,后悔之,莫有贷者。臣谓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国兵弱,以为非募此等人,不足以胜诸僣伪之国,及所募已足,则法不可久弛,故不复贷其死,此乃定计数于前,必事成功于后,岂以为失策而更悔也?世宗募盗贼、杀人亡命者以为禁卫,不以为虞者,诚系帝王威略故也。今当平世,发义勇入卫,有爵赏之劝,禄赐之利,而乃更忧其为变,恐非笃论。盖今人习见募兵而不见民兵之事久,故一闻此议,则不能无骇,然募兵之法不变,乃实有可忧。”【此据《实录》,乃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朱本系三年十二月】 丁亥,兵部上陕西、河北、河东义勇数 —— 陕西路二十六郡:旧籍十五万三千四百,益以环、庆、延州保毅、弓箭手三千八百,总十五万六千八百,为指挥三百二十一;河北三十三郡:旧籍十八万九千二百,今籍十八万六千四百,为指挥四百三十;而河东二十郡,自庆历后总七万七千,为指挥一百五十九。凡三路义勇之兵,总四十二万馀三千五百人。河东、陕西弓箭手数 —— 河东七郡:旧籍七千五百,今籍七千;陕西十郡并寨户:旧籍四万六千三百,惟秦凤有寨户,陕西无户籍数。其后义勇寖消,悉联以为保甲云。【联为保甲,在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此并据《兵志》第三卷,熙宁二年事增入】
三年[3]三月壬辰朔,枢密副使韩绛与文彦博、吕公弼争议拣退禁军,彦博、公弼极言其不便,上命且依旧制。是日,纤亦称疾在告。是月,诏并龙猛八指挥为六,旧三百五十八人为额。自康定、庆历以来,诸军间有并废,至熙宁初,大整军额,有就而合者,如龙卫三十九指挥并为二十;有以全部付隶者 —— 宣威并入威猛、广捷,而宣威废罢;契丹直拨入神骑,而契丹直废罢;有并营而增额,如宣武二十指挥,四百人额,并为十二指挥,五百人为额;有就而易名者,如骁猛四指挥,以第四一指挥,改充骁雄,存三指挥。自是部伍整肃,无有名存而实阙者。
七月丙申,王安石进呈蔡挺乞以义勇为五畨教阅事,上令论及民兵,安石曰:“募兵未可全罢,民兵可渐复,虽府界亦可为,至于广南尤不可缓,今中国募禁军往戍,多死,此害于仁政,陛下诚罢军职,所得官十二三鼓舞百姓豪杰,使趋为民兵,则事甚易成。”上患宻院不肯措置义勇事,安石曰:“陛下诚欲行,则孰能御之?此在陛下也。”因为上言:“国之大政在兵农。”上曰:“先措置得兵,乃及农,縁治农事须财,兵不省,即财无由足。”安石曰:“农亦不可以为在兵事之后,前代兴王知不废农事,乃能并天下。兴农事,自不费国财,但因民所利而利之,则亦因民财力而用也。”泾、渭、仪、原四州义勇万五千人,旧止戍守,经略使蔡挺始令遇上畨,依诸军结阵队,分隶诸将,选艺精者迁补,给官马、月廪、时帛、郊赏,与正兵同,遂与正兵相参战守。时土兵有阙,诏募三千人,蔡挺奏以“义勇点刺累年,虽训练以时,而未施于征防,意可以案府兵遗法,俾之番戍,无补所阙土兵”,诏复问以措置逺近分畨之法,挺即条上,以四州义勇,分五畨,畨三千人,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十月罢,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三月罢,周而复始,比之募土兵,岁减粮八万石、料钱六千馀缗、春冬衣万五千匹、绵三万七千两,诏从之,行之诸路。
十二月壬申,召枢宻使文彦博等对资政殿,彦博等上在京开封府界及京东等路禁军数,上亦自内出治平中兵数相参照顾问,久之,遂诏殿前司虎翼除水军一指挥外,存六十指挥,各以五百人为额,总计三万四百人,在京增广义勇五指挥,共二千人,开封府界定六万三千人。在京东,五万一千二百人。两浙,四千人。江东,五千二百人[4]。江西,六千八百人。湖南,八千三百人。湖北,万二千人。福建,四千五百人。广南东西,各千二百人。川峡三路,共四千四百人为额。在京其馀指挥,并河东、陕西、京西、淮南路前已拨并,其河北,以人数尚多,须后议之。
四年三月癸丑,上论农兵事,欲行宋道之策,召人免税充弓箭手事,文彦博以为决不可行,王安石曰:“恐可行,但亦不须如此,诚以利害驱民训习,则何必用宋道之策。”上欲择人判兵部如司农,安石曰:“京中诸司固所以提天下之纲要,非特兵部也。”上曰:“兵部最所急故也。”安石曰:“诚如此。”【陈瓘论曰:安石曰民可以利驱,使趣为兵,安石此语亦欲变募兵宿卫法故也】 宋道,河南人,时为都官郎中、同提举三门白波辇运,尝应诏上五事,其五曰増置沿边弓箭手,以省戍兵,又尝言请仿古民兵之法,籍编丁,蠲其税,无费县官,而习山川之便,可得战士二十万,事多施行云。
七月,诏㨂诸路兵,半分年四十五以下胜甲者,并为大分,五十以上愿为民者,听之。旧制:兵至六十一始免,犹不即许也。至是,免为民者甚众。
十二月丙寅[5],枢宻院言:“诸路厢军名额猥多,自骑射至牢城,其名凡二百二十三,其间因事募人,团立新额,或因工作、榷酤、水陆送运、通道山险桥梁、邮传马牧、堤防堰埭,若此者,事存而名未可废,及剰员直牢城,皆待有罪配隶之人壮城,专治城隍,不给他役,别为一军,而教阅厢军,亦自为额。请以诸路不教阅厢军并为一额,馀从省废,其移并如禁军法。”奏可,遂下诸路转运司,以州大小髙下为序,始自某州为第一指挥,差次至某州,凡为若干指挥,每指挥毋过五百人。河北曰崇胜;河东曰雄猛;陕西曰保宁;京东曰奉化;京西曰劲武;淮南曰宁武;淮两浙曰崇节;江南曰效勇;荆湖曰宣节;福建曰保节;广南曰清化;川峡四路曰克宁。总天下厢兵马歩指挥凡八百四十,其为兵凡二十二万七千六百二十七人,而府界及诸司或因事募兵之额不与焉。
五年正月,先是曾孝寛为王安石言,有军士深诋朝廷,尤以移并营房为不便,或言:“今连阴如此,正是造反时。”安石具以白上,文彦博曰:“近日朝廷多更张,人情恟恟非一。”安石曰:“朝廷事合更张,岂可因循?如并营事亦合如此,此辈乃敢纷纷,公肆诋毁,诚无忌惮,至言欲造反,恐须深察。”吴充曰:“并营事已久,人习熟,何缘有此?近来惟保甲事,人情不安。”上言太祖善御兵,又言斩川班事,安石曰:“五代兵骄,太祖若所见与常人同,则因循姑息,终不能成大业,惟能勇,故能帖服此辈,大有所为,然恃募兵以为国,终非所以安宗庙社稷。”上曰:“如庆卒柔逺之变,赖属戸乃能定,然则募兵岂可专恃。”上欲得诋毁军士主名,枢宻院请责殿前马歩三帅,安石请委皇城司,上曰:“不如付之开封府。”乃令安石召元綘至安石第谕意。【林希《野史》云:‘初,司马光贻书王安石,阙下争传之,安石患之,凡传其书者,往往阴中以祸,民间又伪为光一书,诋安石尤甚,而其辞鄙俚,上闻之,谓左右曰:“此决非光所为。”安石盛怒曰:“此由光好传私书以买名,故致流俗亦效之!使新法沮格,异论纷然,皆光唱之!”即付狱穷治其所从得者,乃皇城使沈惟恭客孙杞所为,惟恭居常告杞时事,又语常渉乘舆,戏令杞为此书以资笑谑。狱具,法官坐惟恭[6]等指斥乘舆,流海岛,杞弃市,以深禁民间私议己者,其后探伺者分布都下。又明年,曽孝寛以修起居注侍上,因言民间往往有怨语,不可不禁,安石乃使皇城司遣人宻伺于道,有语言戏笑及时事者,皆付狱,上度其本非邪谋,多寛释之。保甲民有为匿名书,揭于木杪,言今不聊生,当速求自全之计,期诉于朝,安石大怒,乃出钱五百千,以捕为书者,既而村民有偶语者曰:“农事方兴而驱我阅武,非斩王相,我辈不得休息。”逻者得之付狱,安石以为匿名书者必此人也,使鍜錬成狱,民不胜榜掠而终不服,法官以诟骂大臣,坐徒三年,上笑曰:“村民无知!”止令臀杖十七而已,开封推官叶温叟在府不及一岁,凡治窃议时事及诟骂安石者三十馀狱。’林希所云须细考之。七月己亥、闰七月癸酉,皆有匿名事,当并考。又四年三月己酉,孝寛乞立赏捕扇惑保甲人,与此相闗云】
七月癸卯[7],诏步军司床子弩雄武五指挥九百三十九人,拨并为两指挥;飞山雄武指挥一千二百人,亦拨并为两指挥。每指挥并以五百人为额,仍契勘在京见今诸军已来拨并数目以闻。
六年三月癸亥,上谓王安石曰:“宿卫亲事官有击指挥使伤首者,而主名未立,宿卫法不可不急变革。”安石曰:“臣固尝论此,此固易变,但要措置有方。”【陈瓘论曰:“安石欲变宿卫之法,先于经义创立新说,然后造为神考圣训,谓当急变其法,葢托于先训,则可以为圣主遵行,文以经术,则可以禁士大夫窃议,二者行于前,三卫作于后,渐危根本,忠义寒心,人皆独罪于一京,安知谋发于私史,若非陛下守艺祖之宏规,循累朝之成宪,使彼二书之说以叙行之,今日不知其如何矣!”】
十月甲戌,并龙卫三十九指挥为二十指挥。庚寅,上曰:“裁并军营,凡省军员四千馀人,此十万军之资也。若训练既精,人得其用,不惟胜敌,兼亦省财。”王安石等曰:“累岁以来,陛下选用使臣,专令训练,间御便殿,躬亲试阅,赏罚既明,士卒知劝,观其技艺之精,一人可敌数夫,此实国家安危所系也。”安石又言:“并营练卒事既有效,凡此皆无害于人,而不逞者乃妄相扇动。”上曰:“须渐定,去之。”安石曰:“今已帖息矣。”
八年三月乙卯,阅诸军转员三日止。旧制捧日都虞候四人,至是五人,而马军都指挥使但阙骁骑一人,以捧日一人补骁骑军主,馀四人如故,则以次军分皆不得迁,乃补四人者,并为马歩军副都军头。又以龙卫、拱圣、骁骑、武骑、宁朔、神骑旧百三十一指挥,后省五十指挥,而见管马军指挥使以下,已补八十一指挥正额外数,犹有馀,乃于所省指挥内未移并者四十三指挥,且置下名指挥使、副使各一人、军使三人,以次第迁。
元丰二年六月丙午[8],诏捧日、龙卫、𨱄直、左射指挥,均拨入捧日、龙卫诸指挥,更不补人,其四指挥请受钱帛等,委群牧司,粮草委提㸃仓场司封桩。
八年三月,凡禁军之最亲近者 —— 执㦸殿陛、宿卫宫省、扈从乘舆,号诸班直。非诸班直,隶于御前忠佐军头司、皇城司、骐骥院,馀军皆以守京师,备征戍,而出戍边,或诸州更戍者,谓之屯驻。非戍诸州而隶于总管司者,谓之驻泊。非屯驻、驻泊而以籴贱留便廪给,谓之就粮。诸司募者曰役兵;诸州募者曰本城厢兵;教阅者为教阅厢兵;蕃人内附,纠合其人而用之曰蕃兵;什伍其民而教之武事曰民兵。熙寜、元丰之间,兵制大备矣。【此《兵志》首篇新叙,今掇取附见】 凡禁军俸钱千为上军,五百以上为中军,以下为下军,其赏罚迁叙,视此为等。其政令掌于枢宻院,岁以秋月校其艺能而赏劝之。熙宁之籍,天下禁军凡五十六万八千六百八十八人;元丰之籍,六十一万二千二百四十三人。初,上即位,总治平之兵,一百十六万一千,而禁军歩骑六十六万三千,校庆历之籍减几十万,开宝之籍増至七十万二千,上患兵冗,邦用不继,始议减并,乃亲制选练修饰武备之法甚众。一日顾谓辅臣曰:“前世为乱者,无赖不逞之人,艺祖平定天下,悉招聚之,刺以为兵,连营以居,什伍相制,节以军法,厚禄其长,使自爱重,付以生杀,寓威于阶级之间,使不得动。既无敢为非,因取其力以卫养良民,俾各安田里,所以太平之业定而无叛民,自古未有及此者。艺祖养兵止二十二万馀,诸道十馀万,使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则无外乱,合诸道之兵,足以当京师,则无内变,内外相制,无偏重之患,天下承平百有馀年,盖本于此。”初,上欲省兵,王安石对曰:“拣练募兵而鼓舞三路之民习兵,则兵可省。”其后遂什伍畿甸之民,以为保甲,诸路亦可以推行。元丰中,义勇、保甲遂上畨,以代禁卫,其巡检、县尉司所省募兵亦数万,诏缺额弗补者,㑹其利费,储之,专以待武备之用,自后民兵数遂逾募兵,而国用纾,又议欲择民之材武者,若唐府兵,畨上以宿卫,事虽未行,然其规模宏逺矣。【此《兵志》首篇所云,今附见,须详考存兵数也】 国朝以备战卫为禁军,以给徙为厢军,各隶其州之本城内,总于侍卫司,而尚书兵部掌其政令,因事立名者,各隶于其部。又以厢军教阅者,始号厢禁军,后皆以为下禁军。其给使于诸司者,亦各以其事役属焉。熙宁三年,诏以禁军分五都法检治厢军,其后禁军或降剰员,或陞阶以备厢军。诸路力役之事广,则间诏増募,而京西转运司所募多至三万馀人;陕西减额五千人,亦至三万人。河𦍤流民寓京东者,如旧制,募士教阅,以为忠果二十指挥,分隶河北总管,以除道恤饥。而河北及熙河路修城垒,河北所募五千人,熙河亦募三千人。修京城,以废马监军置广固、保忠凡十指挥,亦五千。湖南猺人平,戎泸军兴,洮河转漕,又皆増置。大抵熙宁、元丰之间,厢军之数,视祖宗时益众矣。自三代之后,凡国家之力役皆调于民,故民以劳弊,宋有天下,悉役厢军,凡役作,工徒营缮,民无与焉,故天下民力完固,承平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