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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达特安等听见那班人马蹄声远了,从桥下上来,另从一条路,向伦敦走。走了若干路,晓得再无人追赶,才慢慢的走。达特安先说道:“我看这件事,一点把握也没有,不如还是回法国去罢。阿托士,你看我的话有理么?”阿托士道:“你的话不能算没理。不过你前两天说的最慷慨,你说我们总要把这事办到底,死了也是要办的。”达特安道:“我们不晓得死是什么样,性命之忧,原算不了什么。不过事体办不成,回到法国去,实在难为情。我是晓得的,不论怎么样设法,我们是办不成的。”阿托士道:“我们一定要做到底。现在事体还没结局,我们万不能回法国。阿拉密,你看怎么样?”阿拉密道:“我同你的意思一样。我还要找个机会同毛唐算帐。我没同他算帐就离开英国,我心里很难受的。”达特安道:“只说这一层,我们就该在伦敦等。我很愿意在伦敦等一年,要会会那个毛唐。我们不如找个不犯疑的地方住起来。我晓得克林维勒一定派人跟寻我们的踪迹,我们若是落在他手里,可不是顽的。阿托士,你可晓得什么地方有好客店给我们烧熟的牛肉吃,给我们点好酒喝?”阿托士道:“我晓得有一个客店,倒许对你的意思,是个西班牙人开的,当是原是威脱荐把我的。他发了点财,入了英国籍,做了英国人。阿拉密,你看我们投这个客店,好不好?”阿拉密道:“我看就很好。我们可以告诉店主,就说我们是威脱的朋友,现在来伦敦游历。我们给他一镑钱一天,我看是可以过舒服日子的了,又无人来骚扰我们。”

达特安道:“有一件最要紧的事你却忘了。”阿拉密道:“什么事?”达特安道:“我们要换衣服。”颇图斯道:“我们的衣服不是很舒服的么?换他做什么?”达特安道:“人家看我们的装扮就晓得我们是法国人。我不去冒险,因为不肯换衣裳,让人捉去关禁。我还是穿一身黑衣裳,装做奉清静教的样子。你找得着那西班牙人么?”阿托士道:“他就住在某街的巴尔福酒店。”达特安道:“现在到了才好。那怕就是伤害了马,我们总要天未亮以前到伦敦。”阿托士道:“我们赶快走罢,离伦敦现在不过百十里。”于是拍马快跑。及到了伦敦,那时不过早上五下锺。进城的时候,守城的盘问他们,阿托士用英国话道:是哈里生叫他来报信,又说王上不久就到伦敦。守城的守兵听了这几句话,自然不疑心,让他们进城。

阿托士领了他们,找著那个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很高兴,把顶好的房子给他们。那时天虽未十分亮,城里的人是很不安静。因为早天晚上,听说王上就回来,有许多人恐怕王上是晚上入城,故此熬了一夜不睡觉,要看王上入城。

达特安他们先去忙改打扮:阿托士穿一身做生意人的衣服;阿拉密还是要带剑,改了一身黑色军衣;颇图斯穿的红褂子绿裤子;达特安穿的也是黑衣服,很象是一个糖商。吉利模、摩吉堂不必换衣服,因为他们并没穿号衣。吉利模很象一个不好说话的英国人;摩吉堂倒象是一个好吃懒动的英国人。

达特安道:“还有一件,我们要赶快改。我们先要把头发剪短了,不然,是要受街上人骂的。我们现在既然不象个军人,倒不如改了清净教的人罢。你要晓得,他们王党民党,最大的分别就在头发长短。”阿拉密很爱惜他的长头发,原先不肯剪短,后来还是阿托士自己先把头发剪短了,阿拉密才肯照剪。颇图斯是摩吉堂替剪的,达特安是自己剪的。剪完了,奶难看。阿托士说道:“我们实在难看。”阿拉密道:“我们很象清静教的人。”颇图斯道:“我剪短了头发,觉得很凉。”达特安道:“我要宣讲圣经。我们现在彼此都不认得,别人更认不得我们。我们去看王上进城罢,他们昨天晚上走了一夜,这个时候差不多可以到了。”

这四个人走在人丛里,不到一会,就听说王上到了。颇图斯比别人高,他说是王上那一群人快到了。达特安垫高脚,阿托士同阿拉密留心听人说话。马车走过的时候,达特安认得哈里生,他坐在一边,毛唐坐在那一边。百姓们人人都大骂查理,阿托士听了,回到客寓,很不高兴。达特安对他说道:“你何必太着急!事体几乎是绝望的了。我若不是为你,我若不是个火枪手,我一定不管这件闲事的。我老实对你说,我倒很想把王上抢了,同这班乱民开顽笑。我去想想看,还有什么法子。”

第二天,阿托士靠著窗子往外看,听见街上有人大声喊,宣布议政院的通谕,说的是查理枉法,得了大逆不道的罪,要到公堂受审。达特安站在旁边,阿拉密看地图,颇图斯还在那里吃早饭。阿托士喊道:“议政院么?议政院不能宣布这样的通谕。”达特安道:“我不大懂英国话。但是,法国话念得不准就是英国话。那上头写的,不是议政院条例几个字么?再往下读,我可不懂了。”这个时候,店主人刚进房来,阿托士叫他走近前,说英国话道:“议政院当真议定这个条例么?”店主道:“是的。是清静议院,又叫泄泻议院办的。”阿托士道:“原来有两个议院么?”达特安道:“我们都会听西班牙话,你不如同我们说西班牙话罢。”阿拉密道:“这个主意不错。”颇图斯忙的吃羊排,一句也不响。店主用西班牙话问道:“你问什么?”阿托士用西班牙话答道:“这里是不是有两个议政院?一个是泻过的,一个是未泻过的。”颇图斯道:“这倒稀奇。我现在倒会听英国话了。”阿托士道:“我们现在说西班牙话。”颇图斯道:“是么?我以为我多懂一国话了。”

店主说道:“我说的泄泻议院,是说柏赖特洗刷过的。”达特安道:“英国人的主意倒多。等我回到法国,告诉马萨林同帮主教,一个可以借王上的名,把议院洗刷,一个托百姓的名去洗刷,自然就没得议院了。”阿拉密道:“谁是柏赖士?他用什么法子洗刷议政院?”店主道:“柏赖特原是个车夫出身,人倒是很能干的。他平常赶车的时候,得了一种阅历。譬如在路上赶车,遇著一块石头,最好是下了车,把石头挪开了;若想把车在石头上赶过去,那是极难的。英国议政院有二百五十一个议绅,内中有一百九十一个的政见同他不对的,难免不会阻碍他的事体。他却拿办事比赶车,待这班反对的议绅同待石头一样,一票把他们撵出议院。”达特安道:“这个见解很不错,我很佩服的。”阿托士道:“这班被撵出来的,都是帮王上的么?”店主道:“是的。他们现在假使还在议院的话,一定是要保护王上的。”颇图斯道:“原来还是王党的人多。”阿拉密道:“你看王上肯到堂受审么?”店主道:“百姓要他到堂,他也没法。”阿托士道:“店主人,谢谢!我明白了。”达特安道:“你现在晓得我们要办的事,是万办不到的了。我们那里能够敌得过这班哈里生、柏赖特、克林维勒。”阿托士道:“王上是要到堂。不过现在王党的人,一个也不响,其中总有妙计。”

达特安听了,只摇头。阿拉密道:“他们倘若定一下子的罪,也不过定贬逐的罪,不然,也不过是监禁。”达特安满脸不相信,阿托士道:“不久就会知道。开堂的时候,我们该可以去看。”店主道:“不必久等,明天一早就开堂。”阿托士道:“声明他罪恶的状子是早已预备好的了。”达特安道:“大约是王上被卖的那天预备好的。”阿拉密道:“你晓得卖王上那几款是毛唐订的,是他先出的主意。”达特安道:“我主意是打定的了。只要第一次遇著毛唐,我就要杀他。”阿托士道:“这种下流东西,值不得一杀。”达特安道:“为的是这个缘故,我更要杀他。我向来都是受你的指挥的,这一趟我却不能了。我可不问你愿意不愿意,我一定要杀毛唐的。”颇图斯道:“我也要杀他。”阿拉密道:“我也要杀他。”达特安道:“我们算是商量好了。我们到街上逛逛罢,现在浓雾迷天的,毛唐同我们离开一丈远是不会认得我们的,我们吃点雾也好。”于是四个人出了店门,在伦敦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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