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书治要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二 中华文库
群书治要 卷第二十二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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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二
秘书监巨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后汉书二
传
宋弘字仲子长安人也世祖尝问弘通博之士
弘荐沛国桓谭才学洽闻几能及扬雄刘向父
子于是召谭拜议郞给事中帝毎宴辄令鼔琴
好其繁声弘闻之不悦悔于荐举伺谭内出正
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曰
吾所以荐子者欲令辅国家以道德也而今数
进郑声以乱雅颂非忠正者也能自改耶将令
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
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
之弘乃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
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
谢之使反服其后遂不复令谭给事中弘推进
贤士三十馀人或相及为公卿者弘当宴见御
坐新施屏风图画列女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
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为彻之笑谓弘曰
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时
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
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
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
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
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韦彪字孟达扶风人也拜大鸿胪是时陈事者
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
寖疏咎在州郡彪上议曰孔子曰事亲孝故忠
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夫人才
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
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鍜练之吏持
心近薄三代之所以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
之故也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
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
人矣帝深纳之彪以世承二帝吏治之后多以
苛刻为能又置官选职不必以才上疏谏曰农
民急于务而苛吏夺其时赋发充常调而贪吏
割其财此其巨患也夫欲急民所务当先除其
所患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
而间者多从郞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
应对然察察小惠类无大能宜简尝历州宰素
有名者虽进退舒迟时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
职周密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
功也往时楚狱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郞职而类
多小人好为姧利今者务简可皆停省又谏议
之职应用公之士通才謇正有补益于朝者
今或从征试辈为大夫又御史外迁动据州郡
并宜淸选其任责以言绩其二千石视事虽久
而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赏勿妄迁徙惟
留圣心书奏帝纳之
杜林字伯山扶风人也为光禄勲建武十四年
群臣上言古者肉刑严重则民畏法令今宪章
轻薄故姧䡄不胜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诏下公
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则义节之风损法防繁
多则苟免之行兴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
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古
之明王深识远虑动居其厚不务多辟周之五
刑不过三千大汉初兴详览失得故破矩为圆
斲雕为朴蠲除苛政更立疏网海内欢欣人怀
宽德及至其后渐以滋章吹毛索疵诋欺无限
果桃菜茹之馈集以成赃小事无妨于义以为
大戮故国无廉士家无完行至于法不能禁令
不能止上下相遁为弊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
制帝从之
桓谭字君山沛国人也拜议郞给事中因上疏
陈时政所宜曰臣闻国家之废兴在于政事政
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治
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
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然而治道未理者其
所谓贤者异也盖善治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
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
人可定昔董仲舒言治国譬若琴瑟其不调者
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咈众者亡是故贾
谊以才逐而晁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
敢谈者惧于前事也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塞天
下之姧皆合众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国利事
多者则可矣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
殊法同罪异论姧吏得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出
生议所欲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
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
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
矣书奏不省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谭
复上疏曰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
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
之哉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
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
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帝省奏愈不
悦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
谶决之何如谭黙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
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
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得解出为六安
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
冯衍字敬通京兆人也更始二年遣尚书仆射
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乃以衍为立汉将
军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捍卫并土及
世祖即位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
十馀合后邑闻更始败乃遣使诣洛阳献璧马
即拜为上党太守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
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约衍乃遗邑书曰衍闻之
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甁之智守不假器是以
晏婴临盟拟以曲㦸不易其辞谢息守郕胁以
晋鲁不丧其邑由是言之内无钩颈之祸外无
桃莱之利而被畔人之声𫎇降城之耻窃为左
右羞之时讹言更始随赤眉在北地永衍信之
故屯兵界休方移书上党云皇帝在雍以惑百
姓审知更始已殁乃共罢兵幅巾降于河内帝
怨衍等不时至永以立功得赎罪遂任用之而
衍独见黜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
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记有之人有
挑其邻之妻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
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
非骂尔者耶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
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顷之帝以衍为曲阳令诛斩剧贼郭胜等降五
千馀人论功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建武六年
日食衍上书陈八事其一曰显文德二曰褒武
烈三曰㫦旧功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恶六曰
简法令七曰差秩禄八曰抚边境书奏帝将召
见初衍为浪孟长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时
略为司空长史谗之于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
丰曰衍所以求见者欲毁君也护等惧之即共
排间衍遂不得入后卫尉阴兴新阳侯阴就以
外戚贵显深敬重衍衍遂与之交结由是为诸
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帝惩西京外戚賔客
故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馀至贬黜衍由此
得罪尝自诣狱有诏赦不问归故郡闭门自保
不敢复与亲故通建武末上疏自陈曰臣伏念
高祖之略而陈平之谋毁之则疏誉之则亲以
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绳之以法则为罪施之
以德则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德见妒于
公孙弘李广奋节于匈奴见排于卫靑此臣之
常所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贱之臣上无无知
之荐下无冯唐之说乏董生之才寡李广之势
而欲免谗口济怨嫌岂不难哉臣衍之先祖以
忠贞之故成私门之祸而臣衍复遭扰攘之时
値兵革之际不敢回行求世之利事君无倾邪
之谋将帅无虏掠之心卫尉阴兴敬愼周密内
自修敕外远嫌疑故与交通兴知臣之贫数欲
本业之臣自惟无三益之才不敢处三损之地
固让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大原执货财之柄居
仓卒之间据位食禄二十馀年而财产岁狭居
处日贫家无布帛之积出无舆马之饰于今遭
淸明之世敕躬力行之秋而怨仇丛兴讥议横
世盖富贵易为善贫贱难为工也疏远垅亩之
臣无望高阙之下惶恐自陈以救罪尤书奏犹
以前过不用论曰冯衍之引挑妻之譬得矣夫
纳妻皆知取詈巳者而取士则不能何也岂非
反妒情易而恕义情难光武虽得之于鲍永犹失
之于冯衍夫然义所以见屈于既往守节故
亦弥阻于来情呜呼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人也迁尚书令世祖尝欲
出游刚以陇蜀未平不宜晏安逸豫谏不见听
遂以头軔乘舆轮帝遂为止时内外群官多帝
自选举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臣至
乃捶扑牵曵于前群臣莫敢正言刚每辄极谏
又数言皇太子宜时就东宫简任贤保以成其
德
鲍永字君长上党人也父宣为王莽所杀事后
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莽以宣
不附己欲灭其子孙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
更始二年征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
将兵安集河东并州朔部世祖即位遣谏议大
夫储大伯持节征永永乃收系大伯遣使驰至
长安既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
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伹幅巾与诸将及同心客
百馀人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所在永离席
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
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为司隶校
尉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引车入陌从事谏
止之永曰亲北面事人宁有过墓不拜虽以获
罪司隶所不避也遂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
风椎牛上谏冢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
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
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
帝意乃释论曰鲍永守义于故主斯可以事新
主矣耻以其众受𠖥斯可以受大宠矣若乃言
之者虽诚而闻之者未譬岂苟进之悦易以情
纳持正之忤难以理求乎诚能释利以循道居
方以从义君子之概也
郅恽字君章汝南人也举孝廉为上东城门侯
帝常出猎车驾夜还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
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帝乃𢌞从
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陛下远猎山林夜
以继昼其如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诫
诚小臣所窃忧也书奏赐布百匹贬东中门侯
为参封尉
郭伋字细侯扶风人也王莽时为并州牧建武
九年拜颍川太守十一年调为并州刺吏引见
宴语伋因言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
用南阳人帝纳之伋前在并州素结恩德及后
入界所到县邑老幼相𢹂逢迎道路所过问民
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设几杖之礼朝夕与参政
事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
马于道次迎拜伋问曰儿曹何自远来对曰闻
使君到喜故来奉迎伋辞谢之及事讫诸儿后
送至郭外问使君何日当还伋计日告之既还
先期一日伋为违信于诸儿遂止于野亭须期
乃入
樊宏字靡卿南阳人世祖之舅也宏为人谦柔
畏愼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
终者吾非不喜荣势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代
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宗族染其
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
阴识字次伯南阳人光烈皇后之兄也以征伐
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
众臣托属掖庭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
美之
兴字君陵识弟也帝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
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
并𫎇爵土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𫎇陛下贵
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
嘉兴之让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
读书记耶亢龙有悔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
欲配侯王取妇眄聣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
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
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族求位帝后复欲以兴
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
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
右帝遂听之
朱浮字叔元沛国人也为幽州牧渔阳太守彭
宠败后世祖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
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建武
六年有日蚀之异浮因上疏曰臣闻日者众阳
之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
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
动三光垂示王者陛下哀愍海内新离祸毒保
宥生民使得苏息而今牧民之吏多未称职小
违治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
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
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
何能悉治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
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间者守宰数
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
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各相顾望无
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
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
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
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
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
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且之功也愿陛
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
甚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
简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
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
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
曰陛下淸明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
后亲皆奉绳墨无党势之名斯固法令整齐下
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
者而岂徒然哉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
疾往者上威不行下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
典信刺举之官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
加退免覆案不关三府罪谴不𫎇澄察陛下以
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
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
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
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
盛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则民
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
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
陈元字长孙苍梧人也以父任为郞时大司农
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府元上疏曰
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大公为师
齐桓以夷吾为仲父孔子曰百官总巳听于冢
宰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大宗假宰辅之权及
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偸天下况已
自喩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
举为明徼𬣙为至乃陪仆告其君长子弟变
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
董忠之谋身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骄不患骄
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劳
周公执吐握之恭不闻其崇刺举务督察也方
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陛
下宜循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
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伺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桓荣字春卿沛郡人也以明经入授太子每朝
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帝称善曰得卿
几晩建武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善可傅
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阴
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
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
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
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
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人也举孝廉帝问以政事
大悦与语至夕帝谓伦曰闻卿为吏篣妇公不
过从兄饭宁有之耶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
母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飡帝大笑拜会稽
太守会稽俗多淫祀好卜筮人常以牛祭神百
姓财产以之困匮其有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
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
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诈
怖愚民皆案验之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民初
恐惧或祝诅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
以安肃宗初为司空及马防为车骑将军当出
征西羌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
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
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
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也伦虽峭
然常疾俗吏苛刻及为三公値帝长者屡有善
政乃上疏褒称盛美因以劝成风德曰陛下即
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之姿以寛弘临下出入
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者六人斯皆明
圣所鉴非群下所及然诏书每下寛和而政急
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弊群下
不称故也世祖承王莽之馀颇以严猛为治后
世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辨职俗吏殊
未有寛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
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临民宰邑专念掠杀
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
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诚不可不愼也非徒应
坐豫协亦当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
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
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
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
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
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
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师及道
出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
其人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可伹报归田里不
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寛也伦奉公尽节言事无
所依违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
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
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
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
岂谓无私乎
锺离意字子阿会稽人也显宗即位征为尚书
时交阯太守坐藏千金征还伏法以资物簿入
太司农诏班赐群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
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
泉之水曾参𮞉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藏
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淸乎尚书之言乃
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车驾数
幸广成𫟍意常当车陈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
即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阙
免冠上疏曰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
降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
政有未得应天心者耶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
责曰政不节耶使民疾耶宫室荣耶女谒盛耶
苞苴行耶谗夫昌耶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
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伹患民
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䇿诏报曰汤引
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今又敕大匠止作
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诏因谢公卿百僚遂
应时澍雨焉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
十为百帝见簿大怒召郞将笞之意因入叩头
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
大罪重郞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
衣就格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郞帝性褊察好以
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
书以下至见提拽常以事怒郞药嵩以杖撞之
嵩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郞出郞出嵩曰天
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郞帝乃赦
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意独
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帝虽
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
鲁相后德阳殿成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
曰锺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意卒遗言上书陈
升平之世难以急治宜少寛假帝感伤其意下
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宋均字叔庠南阳人也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
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到下记
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
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人患咎
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姧
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传言
虎相与东游渡江中元元年山阳楚沛多蝗其
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浚
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众巫遂取百姓男
女以为山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
令莫敢禁断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
皆娶巫家勿扰良人于是遂绝征拜尚书令尝
删翦疑事帝以为有姧大怒收郞即缚格之诸
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
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也小
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郞迁
抣司隶校尉
寒朗字伯奇鲁国人也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
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及隧鄕侯耿建
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
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
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朗心伤其
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忤不能
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姧专为忠平所诬
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乃召朗入问曰建等
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
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
无事何不早奏而久系至今耶朗对曰臣虽考
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姧者故未敢时上
帝怒骂曰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
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诚冀陛下
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
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
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
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
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
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忤陛下者臣今
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
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馀人论曰左丘明
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
若锺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冤狱笃矣
乎仁者之情也
东平王苍显宗同母弟也少好经书雅有智思
显宗甚爱重之及即位拜骠骑将军位在三公
上在朝数载多所隆益而自以至亲辅政声望
日重意不自安数上疏乞上印绶退就藩国诏
不听其后数陈乞辞甚恳切乃许还国而不听
上将军印绶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永平十
一年苍与诸王朝京师月馀还国帝临送归宫
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告诸国中传曰辞别之
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
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
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腰
腹矣肃宗即位尊重恩礼逾于前世诸王莫与
为比建初元年地震苍上便宜后帝欲为原陵
显节陵起县邑苍闻之遽上疏谏帝从而止自
是朝廷毎有疑政辄驿使咨问苍悉心以对皆
见纳用帝飨卫士于南宫因从皇太后周行掖
庭池阁乃阅阴太后旧时器服怆然动容乃命
留五时衣各一袭及常所御衣馀悉分布诸王
主及子孙在京师者特赐苍及琅耶王京书曰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心凄怆如何如何间飨
卫士于南宫因阅视旧时衣物闻于师曰其物
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信矣惟王孝友之
德亦岂不然今送光烈皇后假䯻帛巾各一及
衣一箧可时奉瞻以慰凯风寒泉之思又欲令
后生子孙得见先后衣服之制愿王宝精神加
供养苦言至戒望之如渴建初六年冬请朝明
年正月帝许之后有司奏遣诸王归国帝特留
苍八月飮酎毕有司复奏遣乃许之手诏赐苍
曰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为亲疏然数见颜色
情重昔时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
不忍下笔顾授小黄门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
于是车驾祖送流涕而诀苍薨后帝东巡守幸
东平宫追感念苍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鄕
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苍陵祠以大
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赐御剑于陵前而去
朱晖字文季南阳人也为尚书仆射是时谷贵
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上言谷所
以贵由钱贱故也可尽封钱一取布帛为租以
通天下之用又盐食之急者虽贵民不得不须
官可自鬻又宜因交趾益州上计吏往来市珍
宝收采其利武帝时所谓均输者也帝然之有
诏施行晖独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
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
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
则吏多姧盗诚非明主所宜行也帝卒以林等
言为然得晖重议因发怒切责诸尚书晖因称
病笃不肯复署议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
临得谴让奈何称疾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
𫎇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㫖
雷同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
遂闭口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帝
意解寝其事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也为司徒时和帝幼弱太
后临朝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
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鸣流涕自天子
及大臣皆倚赖之章和四年薨朝廷痛惜焉后
数月窦氏败帝始亲万机追思前议者邪正之
节乃除安子赏为郞
郭躬字仲孙颖川人也明法律有兄弟共杀人
者而罪未有所归帝以兄不训弟故报兄重而
减弟死中常侍孙章宣诏误言两报重尚书奏
章矫制罪当腰斩帝复召躬问之躬对章应罚
金帝曰章矫诏杀人何谓罚金躬曰法令有故
误章传命之谬于事为误误者其文则轻帝曰
章与囚同县疑其故也躬曰周道如砥其如
矢君子不逆诈君王法天刑不可以委曲生意
帝曰善迁躬廷尉正
陈宠字昭公沛国人也章帝初为尚书是时承
永平故事吏治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宠
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
不得已宁僭不滥陛下即位数诏群僚弘崇晏
晏而有司执事犹尚深刻治狱者急于篣格酷
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
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
绝故子贡非臧孙之猛法而美郑乔之仁政诗
云不刚不柔布政优优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
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棰楚以
济群生帝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寛厚其后遂诏
有司绝诸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
谳五十馀事定着于令是后民俗和平屡有嘉
瑞
宠子忠字伯始擢拜尚书安帝始亲朝事连有
灾异诏举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诏书
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
上疏豫通广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
切之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
以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孝文嘉爰盎人豕之
讥世宗纳东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
刎之切昔者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
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臣畏罪不敢言
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今明诏崇高宗之德
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咨访群吏言事者见杜
根成翊世等新𫎇表录显列二台必承风响应
争为切若嘉谋异䇿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
有讥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寛容以
示圣朝无讳之美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
省览特迁一等以广言之路
杨终字子山蜀郡人征诣兰台拜校书郞建初
元年大旱谷贵终以为广陵楚淮阳济南之狱
徙者万数又远屯绝域吏民怨旷乃上疏曰臣
闻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
道也秦政酷烈违忤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
高祖平乱约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万姓
廓然𫎇被更生泽及昆虫功万世陛下圣明
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久旱灾疫未息躬自菲薄
广访得失三代之隆无以加焉臣窃案春秋水
旱之变皆应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连
大狱有司穷考转相牵引掠治冤滥家属徙边
加以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又远屯伊吾楼
兰车师戊巳人怀土思怨结边域昔殷民近迁
洛邑且犹怨望何况去中土之肥饶寄不毛之
荒极乎且南方暑湿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
感动天地移变阴阳矣惟陛下留念省察以济
元元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
介鳞易我衣裳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久而不
还非天意也帝从之听还徙者悉罢边屯
庞参字仲达河南人也顺帝以为大尉是时三
公之中参名忠数为左右所陷以所举用忤
帝㫖司隶承风案之时会茂才孝廉参以被疾
称疾不得会上计掾广汉假恭因会上疏曰伏
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庞参竭忠尽
节徒以道不能曲心立群邪之间自处中
伤之地臣犹冀在陛下之世当𫎇安全而复以
谗佞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昔
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子来归鲁人喜其
纾难夫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
有此忠贤愿卒𠖥任以安社稷书奏诏即遣小
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复为太尉
崔骃字亭伯涿郡人也窦太后临朝窦宪以重
戚出内诏命骃献书戒之曰生而富者骄生而
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
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
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弘申伯之美致
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
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
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阳侯之族非不
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𫉬讥于
时愆于后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馀而
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
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愼哉夫谦
德之光周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之所戒故君
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俯仰有
则铭诸机杖刻诸盘杅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
此则百福是荷庆流无穷矣及宪为车骑将军
辟骃为掾宪擅权骄恣骃数谏之及出击匈奴
道路愈多不法骃为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指切
长短宪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骃高第出为长岑
长骃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卒于家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