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九 群书治要 卷第二十一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卷第二十二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一

    秘书监巨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后汉书一

本纪

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人高祖九世

孙也更始元年遣世祖行大司马事北渡河镇

慰州郡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以卜者王郞

为天子都邯郸二年进围邯郸㧞其城诛王郞

收文书得吏民与郞交关谤毁者数千章世祖

为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更始立

世祖为萧王世祖击铜马高湖重连悉破降之

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世祖敕令各

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案行部陈降者更相语

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

皆服即皇帝位封功臣皆为列侯大国四县馀

各有差博士丁恭等议曰古帝王封诸侯不过

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诸将四县不

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者皆以无道未尝闻封

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乃遣谒者即授印绶

建武十三年诏曰往年巳敕郡国异味不得有

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

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大官勿复受明敕宣

下若远方口实可以荐宗庙自如旧制时兵革

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

一焉

十七年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

乐赏赐焉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

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

帝闻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二十一年鄯善王车师王等十六国遣子入侍

愿请都护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

子厚加赏赐

中元二年帝崩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

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初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

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儆急未

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

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也毎旦视朝

日晏乃罢数引公卿郞将讲经论治夜分乃寐

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

之明而失黄老养生之福愿颐养精神优游自

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身济大业兢兢

如不及故能明愼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

无过事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马牛虽

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

孝明皇帝讳庄世祖第四子也永平二年春宗

祀光武皇帝于明堂礼毕登灵台诏曰朕以暗

陋奉承大业亲执圭璧恭祀天地仰惟先帝受

命中兴拨乱反正以宁天下封泰山建明堂立

辟雍起灵台恢弘大道被之八极而胤子无成

康之质群臣无吕且之谋盥洗进爵踧踖惟惭

其令天下自殊死以下谋反大逆皆赦除之冬

幸辟雍初行养老礼诏曰三老李躬年耆学明

五更桓荣授朕尚书诗曰无德不报其赐荣爵

关内侯食邑五千户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

养终厥身其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

有司其存耆耋恤幼孤惠鳏寡称朕意焉

六年诏曰先帝诏书禁民上事言圣而闲者章

奏颇多浮辞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

而勿省示不为谄子嗤也

八年日有蚀之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而下

贻民怨上动三光日蚀之变其灾尤大永思厥

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

位者皆上封事各陈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乃

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群寮所言皆朕之过人

冤不能理吏𭶑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治室宇

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

薄德久而致怠耳

十二年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仲尼葬子

有棺无椁丧贵致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

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而财力尽于坟土伏

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

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终命于此岂祖考之意

哉又车服过制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浮食者众

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国

十八年帝崩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

更衣别室帝遵奉建武制度事无违者后宫之

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郞不许而

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郞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

有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故吏称其官

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焉

论曰明帝善刑理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

达外内无幸曲之私在上无矜大之色断狱得

情号居前世十二故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

永平之政

孝章皇帝讳炟明帝第五子也少寛容好儒术

显宗器重之建初元年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

业夙夜栗栗不敢荒宁而灾异仍见与政相应

朕既不明渉道日寡又选举乖实俗吏伤民官

职耗乱刑罚不中可不忧与昔仲弓季氏之家

臣子游武城之小宰孔子犹诲以贤才问以得

人明政之小大以人为本鄕举里选必累功劳

今刺史守相不明真伪茂才孝廉岁以百数既

非能显而当授之政事甚无谓也每寻前世举

人贡士或起圳亩不系阀阅敷奏以言则文章

可采明试以功则治有异迹文质斌斌朕甚嘉

之其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

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四年诏

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郞郞官及诸生诸

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帝亲称制临决焉

七年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因渉郡界皆精

骑轻行无他辎重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遣

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以为烦扰也动务

省约伹患不能脱粟瓢飮耳所过欲令贫弱有

利无违诏书

元和二年诏曰令云民有产子者复勿算三岁

今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

岁著以为令又诏曰方春生养万物莩甲宜助

萠阳以育时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验

及吏民条书相告不得听受冀以息事宁民敬

奉天气立秋如故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

揆之人事则悦耳论之阴阳则伤化朕甚餍之

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

馀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

他异斯亦殆近之矣间敕二千石各尚寛明而

今富姧行赂于下贪吏枉法于上使有罪不论

而无过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

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

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职其

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又诏曰律十二月

立春不以报囚月令冬至之后有顺阳助生之

文而无鞠狱断刑之政朕咨访儒雅稽之典籍

以为王者生杀宜顺时气其定律无以十一月

十二月报囚

三年春北巡狩敕侍御史司空曰方春所过无

得有所伐杀车可引避引避之𬴂马可辍解辍

解之诗云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礼人君伐一

草木不时谓之不孝俗知顺人莫知顺天其明

称朕意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

帝素知民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感陈宠之议

除惨狱之科深元元之爱着胎养之令割裂名

都以崇建周亲平傜简赋而民赖其庆又体之

以忠恕文之以礼乐故乃蕃辅克谐群后德让

谓之长者不亦宜乎在位十三年郡国所上符

瑞合于图书者数百千所呜呼懋哉

孝和皇帝讳肇章帝第四子也在位十七年而

崩齐民岁增辟土日广每有灾异辄延问公卿

极言得失前后符瑞八十一所自称德薄皆抑

而不宣旧南海献龙眼荔支十里一置五里一

候奔腾阻险死者继路时临武长汝南唐羌县

接南海乃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

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耶其敕太官勿

复受献由是遂省

皇后纪序

夏殷以上后妃之制其文略矣周礼王者立后

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以备内

职焉后正位宫闱同体天王夫人坐论妇礼九

嫔掌教四德世妇主知丧祭宾客女御序于王

之燕寝颁官分务各有典司女史彤管记功书

过居有保阿之训动有环佩之响进贤才以辅

佐君子哀窈窕而不淫其色所以能述宣阴化

修成内则闺房肃雍险谒不行者也故康王晚

朝关雎作讽宣后晏起姜氏请愆及周室东迁

礼序凋缺诸侯僭纵䡄制无章齐桓有如夫人

者六人晋献升戎女为元妃终于五子作乱冢

嗣遘屯爰逮战国风宪愈薄适情任欲顚倒衣

裳以至破国亡身不可胜数斯固轻礼弛防先

色后德者也秦并天下多自骄大宫备七国爵

列八品汉兴因循其号而妇制莫𨤲高祖帷薄

不修孝文衽席无辨然而选纳尚简饰玩少华

自武元之后世增淫费至乃掖庭三千增级十

四妖幸毁政之符外姻乱邦之迹前史载之详

矣及光武中兴斲雕为朴六宫称号唯皇后贵

人贵人金印紫绶俸不过粟数十斛又置美人

宫人采女三等并无爵秩岁时赏赐充给而已

明帝聿遵先㫖宫教颇修登建嫔后必先令德

内无出阃之言权无私溺之授可谓矫其弊矣

虽御巳有度而防闲未笃故孝章以下渐用色

授恩隆好合遂忘淄蠹自古虽主幼时艰王家

多舋必委成冢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

割重器唯秦芉太后始摄政事故穰侯权重于

昭王家富于嬴国汉仍其谬知患莫改东京皇

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

不定䇿帷帟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

贤以专其威任重道悠利深祸速身犯雾露于

云台之上家婴缧绁于圄犴之下湮灭连踵倾

辀继路而赴蹈不息燋烂为期终于陵夷大运

沦亡神宝诗书所叹略同一揆故考列行迹以

为皇后本纪云

明德马皇后伏波将军援之小女也永平三年

立为皇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能诵易经好

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常衣大练裙不加缘诸

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疏粗反以为绮縠就视

乃笑后辞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六宫莫

不叹息时楚狱连年不断囚相证引坐系者甚

众后虑其多滥乘间言及恻然帝感之多有所

降宥每于侍执之际辄言及政事多所毗补而

未尝以家私干欲宠敬日隆始终无衰自撰显

宗起居注削去兄防参医药事帝请曰黄门舅

旦夕供养且一年既无褒异又不录勤劳无乃

过乎太后曰吾不欲令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

之家故不著也帝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明年

夏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因此

上奏宜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

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时黄雾四

塞不闻澍雨之应又田鼢窦婴宠贵横恣倾覆

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防愼舅氏不令在枢机

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阳诸国常谓我子

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

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

伹著皂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

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伹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

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

龙苍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

故不加谴怒伹绝岁用而巳冀以黙愧其心而

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

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㫖下亏先人之德重袭

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帝省诏悲叹复重请

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

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得加恩三舅乎且卫尉

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

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大后报曰吾反复念

之思令两善岂徒欲𫉬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

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

条侯言受高祖约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

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

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

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

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𫎇御府之馀资斯岂

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熟矣勿有疑也

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

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

拳拳乎吾素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顺也若阴

阳调和边境淸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伹当含饴

弄孙不能复关政矣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

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

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䡄法度者便绝属籍

遣归田里广平巨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

之饰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于是内外从化被

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世乃置织室蚕

濯龙中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

政事及教授诸小王论议经书述叙平生雍和

终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帝遂封三舅廖防光

为列侯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太后闻之曰圣人

设教各有其方知人情性莫能齐也吾日夜惕

厉思自降损居不求安食不念饱冀乘此道不

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

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廖等不得巳

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

和熹邓皇后讳绥太傅禹之孙也选入宫为贵

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帝深嘉爱焉及后有疾

特令后母兄弟入亲医药不限以日数后言于

帝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

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𫉬不知足之谤上下交

损诚不愿也帝曰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

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每有宴会诸姬贵人

竞自修整𬖂珥光彩袿裳鲜明而后独省素装

服无饰阴后以巫蛊事废立为皇后是时方国

贡献竞求珍丽之物自后即位悉令禁绝岁时

伹供纸墨而巳

列传

冯异字公孙颍川人也建武三年为征西大将

军大破赤眉屯兵上林𫟍威行关中六年朝京

师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

𣗥定关中既罢使中黄门赐以珍宝衣服钱帛

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呼沱河麦饭厚意久不

报异稽首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

射钩臣无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亦愿国家无

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

岑彭字君然南阳人也拜廷尉行大将军事与

大司马吴汉等围洛阳数月朱鲔等坚守不肯

下帝以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曰大司徒

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

自知罪深彭还具言于帝帝曰夫建大事者不

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

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乃面缚与彭俱诣

河阳帝即解其缚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

建武八年彭与吴汉围隗嚻于西城公孙述将

李育守上邽盖延耿弇围之敕彭曰两城若下

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

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臧宫字君翁颍川人也匈奴饥疫自相分争帝

以问宫宫曰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

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建武二十七年

与杨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

地疫困之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悬在陛

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

事乎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

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

归也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

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民故曰务广地者

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

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

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

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苟

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祭遵字弟孙颍川人也从征河北为军市令世

祖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世祖怒命收遵时主

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

避是教令行也世祖乃贳之以为刺姧将军谓

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令尚杀之必不

私诸卿也河北平拜征虏将军遵为人廉约小

心克己奉公赏赐辄尽与士卒家无私财身衣

韦袴布被夫人裳不加缘帝以是重焉及卒愍

悼之尤甚遵丧至河南县诏遣百官先会丧所

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还幸城门过其车骑

涕泣不能已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如宣帝临

霍光故事至葬车驾复临赠以将军侯印绶朱

轮容车介士军陈送葬谥曰成侯既葬车驾复

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会帝每叹曰安

得忧国奉公之臣如祭征虏者乎遵之见思若

马武字子张南阳人也封为扬虚侯为人嗜酒

阔达敢言时醉在御前面折同列言其短长无

所避忌帝故纵之以为笑乐帝虽制御功臣而

每能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列侯

而大官无馀有功辄增邑赏不任以吏职故皆

保其福禄终无诛谴者

论曰光武中兴二十八将前世以为上应二十

八宿未之详然咸能感会风云奋其智勇称为

佐命亦各志能之士也议者多非光武不以功

臣任职至使英姿茂绩委而勿用然原夫深图

远算固将有以焉尔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德

犹能授受惟庸勲贤兼序如管隰之迭升桓世

先赵之同列文朝可谓兼通矣降自秦汉世资

战力至于翼扶王运皆武人屈起亦有鬻缯屠

狗轻猾之徒或崇以连城之赏或任以阿衡之

地故势疑则𨻶生力侔则乱起萧樊且犹缧绁

信越终见𦵔戮不其然乎自兹以降迄于孝武

宰辅五世莫非公侯遂使搢绅道塞贤能蔽雍

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关之怨其怀道无闻委

身草莾者亦何可胜言哉故光武鉴前事之违

存矫枉之志虽冦邓之高勲耿贾之洪烈分土

不过大县数四所加特进朝请而已观其治平

临政课职责咎将所谓导之以法齐之以刑者

乎若格之功臣其伤已甚何者直绳则亏丧恩

旧挠情则违废禁典选德则功不必厚举劳则

人或未贤参任则群心难塞并列则其弊未远

不得不校其胜否即以事相权故高秩厚礼允

答元功峻文深宪责成吏职建武之世侯者百

馀若夫数公者则与参国议分均休咎其馀并

优以寛科完其封禄莫不终以功名延庆于后

昔留侯以为高祖悉用萧曹故人而郭伋亦讥

南阳多显郑兴又戒功臣专任夫崇恩偏授易

启私溺之失至公均被必广招贤之路意者不

其然乎永平中显宗追感前世功臣乃图画二

十八将于南宫云台其外又有王常李通窦融

卓茂合三十二人故依其本第系之篇末以志

功臣之次云尔

  太傅高密侯邓禹

  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

  大司马广平侯吴汉

  河南尹阜成侯王梁

  左将军胶东侯贾复

  琅耶太守祝阿侯陈俊

  建威大将军好畤侯耿弇

  骠骑大将军参遽侯杜茂

  执金吾雍奴侯冦恂

  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

  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

  左曹合肥侯坚镡

  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

  上谷太守淮阳侯王霸

  建义大将军鬲侯朱祐

  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

  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

  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

  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

  右将军槐里侯万修

  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

  大常灵寿侯邳彤

  卫尉安成侯铫期

  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

  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

  横野大将军山桑侯王常

  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

  大司空固始侯李通

  捕虏将军杨虚侯马武

  大司空安丰侯窦融

  骠骑将军愼侯刘隆

  大傅宣德侯卓茂

马援字文渊扶风人也建武九年拜为太中大

夫十七年交阯女子征侧及女弟征贰反攻没

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冦略岭外六

十馀城侧自立为王于是拜援伏波将军督楼

船将军假志等南击交阯斩征侧征贰传首洛

阳封援为新息侯援尝有疾梁松来侯之独拜

床下援不答松去后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

重朝廷公卿巳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

礼援曰我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松由

是恨之二十四年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谿

蛮夷军没援因复请行遂遣援率中郞将马武

耿舒等征五谿援夜与送者诀谓友人谒者杜

愔曰吾受厚恩年迫馀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

今获所愿甘心⿰目𡨋目伹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

或与从事殊难得调独恶是耳初军次下隽有

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崄从充道则涂

夷而运远帝初以为疑及军至耿舒欲从充道

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喉咽充贼

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䇿进营壶头贼乘高守

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

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毎升险鼓噪

援辄曵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

涕耿舒与兄好畤侯弇书曰前舒上言当先击

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

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弇

得书奏之帝乃使虎贲中郞将梁松乘驿责问

援因代监军会援病卒松宿怀不平遂因事䧟

之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初援在交阯常

饵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

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时人以为南

土珍怪权贵皆望之援时方有宠故莫以闻及

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

犀马武于陵侯侯昱等皆以章言其状帝益怒

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裁买城西数亩

地槁葬而已宾客故人莫敢吊会援兄子严与

援妻子草索相连诣阙请罪帝乃出松书以示

之方知所坐上书诉冤前后六上辞甚哀切然

后得葬又前云阳令同郡朱勃诣阙上书曰臣

闻王德圣政不忘人之功采其一美不求备于

众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礼葬田横大臣旷然

咸不自疑夫大将在外谗言在内微过辄记大

功不计诚为国之所愼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

燕将据聊而不下岂其甘心末规哉悼巧言之

伤类也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㧞自西州钦慕

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孤立群贵之间傍无

一言之佐驰深渊入虎口岂顾计哉宁自知当

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耶八年车驾西讨隗

嚻国计狐疑众营未集援建宜进之䇿卒破西

州及吴汉下陇冀路断隔唯独狄道为国坚守

士民饥困寄命漏刻援奉诏西使镇慰边众乃

招集豪杰晓诱羌戎谋如涌泉势如转规遂救

倒悬之急存几亡之城兵全师进因粮敌人陇

冀略平而独守空郡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

先零缘入山谷猛怒力战飞矢贯胫又出征交

址土多瘴气援与妻子生诀无悔吝之心遂斩

灭征侧克平一州间复南讨立陷临鄕师已有

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

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

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

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

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

过众庶未闻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诬罔之

谗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𨻶并兴宗亲怖栗死

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

𬪩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

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

夫操孔父之忠不能自免于谗此邹阳之所悲

也惟陛下留思竖儒之言无使功臣怀恨黄泉

臣闻春秋之义罪以功除圣王之祀臣有五义

若援所谓以死勤事者也愿下公卿平援功罪

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臣年已六十常伏田

里窃感栾布哭彭越之义冒陈悲愤战栗阙庭

书奏报归田里

子廖字敬平少以父任为郞肃宗甚尊重之时

皇太后躬履节俭事从简约廖虑美业难终上

疏长乐宫以劝成德政曰臣案前世诏令以百

姓不足起于世尚奢靡故元帝罢服官成帝御

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

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

曰吴王好劔客百姓多瘢疮楚王好细腰宫中

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

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用匹

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

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躬服

厚缯斥去华餝素简所安发自圣情此诚上合

天心下顺民望浩大之福莫尚于此陛下既已

得之自然犹宜加以勉勖法大宗之隆德戒成

哀之不终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诚令斯事

一竟则四海诵德声熏天地神明可通金石可

勒而况于人心乎况于行令乎愿置章坐侧以

当瞽人夜诵之音大后深纳之

卓茂字子康南阳人也以儒术举迁密令视民

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而不忍欺

之民常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避左右

问之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属之而受

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

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

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

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弊民矣凡人所以贵

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知相敬事也今邻里长老

尚致馈遗此乃人道所以相亲况吏与民乎吏

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凡人之生群居杂处

故有经纪礼义以相交接汝独不欲修之宁能

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

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

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必无怨恶以律治

汝何所厝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

可杀也且归念之于是人纳其训吏怀其恩治

密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大蝗

河南二十馀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界王莽居

摄以病免归世祖即位乃下诏曰前密令卓茂

束身自脩执节淳固诚能为人所不能为夫名

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大傅封褒德

侯食邑二千户

鲁恭字仲康扶风人也太傅赵熹举恭直言拜

中牟令恭以德化为治不任刑罚民许伯等争

田累年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

责辍耕相让亭长从民借牛而不肯还之牛主

讼于恭恭召亭长敕令归牛者再三犹不从恭

叹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史泣涕共

留之亭长乃惭悔还牛诣狱受罪恭贳不问于

是吏民信服建初七年郡国⿰虫𡨋伤稼犬牙缘界

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闻之疑其不实使仁恕

掾肥亲往廉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过

止其傍傍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之儿言雉方

将雏亲瞿然而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欲察君

之治迹耳今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

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久留徒扰贤者

耳还府具以状白安是岁嘉禾生中牟安上书

言状帝异之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