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书治要_(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九 中华文库
群书治要 卷第十九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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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治要卷第十九
秘书监巨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汉书七
传
朱云字游鲁人也成帝时故丞相安昌侯张禹
以帝师位特进甚尊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
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
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
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劔断佞臣一
人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丞相安昌侯张禹
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
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
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
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
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于世使其言是不
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以死争庆忌叩头流
血上意解然后得巳及后当治殿槛上曰勿易
因而辑之以旌臣云自是之后不复仕
梅福字子真九江人也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
而京兆尹王章素忠讥凤为凤所诛群下莫
敢正言故福上书曰臣闻箕子阳狂于殷而为
周陈洪范叔孙通遁秦归汉制作仪品夫叔孙
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叛亲也不可为
言也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
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
主韩信㧞于行阵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
归汉争进奇异智者竭其䇿愚者尽其虑勇士
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智并天下之威
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此高祖所以无
敌于天下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
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茅
所当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
书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
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
陛下拒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今陛
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䳒鹊遭害则
仁鸟增逝愚者𫎇戮则智士深退间者愚民上
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
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承顺上指
莫有执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
所善者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
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敢
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
及至陛下戮及妻子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
叛之辜而殃及家折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
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
之大患也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为京兆尹吏民敬其
威信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黄犊车建黄旐衣
黄襜褕著黄冒诣北阙自谓为卫太子诏使公
卿将军杂识视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右
将军勒兵阙下以备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
至者立莫敢发言不疑后到叱从吏使收缚或
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昔蒯聩违命出
奔辄拒而不内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
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天子与
大将军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
明于大谊由是名声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
不及也廷尉验治竟得姧诈
疏广字仲翁东海人也为太子太傅兄子受为
少傅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伯以为太子幼白
使其弟中郞将舜监护太子家上以问广广对
曰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独
亲外家且太子自有大傅少傅官属巳备今复
使舜护太子家示陋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
也上善其言以语丞相魏相相免冠谢曰此非
臣等所能及广由是见器重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人也其父于公为郡决曹
决狱平罗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
生立祠名曰于公祠定国少学法于父为廷尉
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愼之
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
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为不冤迁御史大夫为丞
相始定国父于公其闾门坏父老方共治之于
公谓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盖车我治狱
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子
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
薛广德字长卿沛郡人也为人温雅及为三公
言谏争成帝幸甘泉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
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民人流离陛下日
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
露从官劳倦愿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
天下幸甚上即日还其秋上酎祭宗庙出便门
欲御楼船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
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
汗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悦先驱光禄大
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乘船危就桥安圣
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乃从桥
王吉字子阳琅耶人也为谏大夫是时宣帝颇
修武帝故事宫室车服盛于昭帝时外戚许史
王氏贵𠖥而上躬亲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
得失曰陛下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
世务将兴大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
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
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
万世之长䇿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
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巳此非太平之基也
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
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
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
之失则天下咸言之行发于近必见于远谨选
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
德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
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
所由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是以百里不同风千
里不同俗诈伪萠生刑罚无极质朴日销恩爱
寝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臣
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
述旧礼明王制殴一世之人跻之仁寿之域则
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窃见当世
趍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裁择焉吉意
以为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娶天〉
〈子女则曰尚公主国人娶诸侯女曰承翁主也〉使男事女夫诎于妇逆
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
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
故贪财趍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
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萠也又
言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咎繇伊尹不
仁者远今使俗吏得任子弟〈汉旧仪子弟以父兄任为郞〉率
多骄傲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无益于民此
伐檀所为作也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
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
尚方明视天下以俭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
成其指如此上以其言迂阔不甚𠖥异也吉遂
谢病归
贡禹字少翁琅耶人也元帝初即位征为谏大
夫数虚巳问以政事是时年岁不登郡国多困
禹奏言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过九人秣马不
过八匹墙涂而不雕木摩而不刻车舆器物皆
不文画𫟍不过数十里与民共之任贤使能什
一而税无他赋敛繇戍之役使民岁不过三日
故天下家给人足颂声作至高祖孝文孝景循
古节俭宫女不过十馀人厩马百馀匹孝文皇
帝衣绨履革器无雕文金银之饰后世争为奢
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乱于主上甚非
宜然非自知奢僭也今大夫僭诸侯诸侯僭天
子天子过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乱矫复古化
在于陛下臣愚以为尽如大古难宜少放古以
自节焉方今宫室巳定无可奈何矣其馀尽可
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
服官一岁费数巨万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用
五百万三工官官费五千万〈河内怀蜀郡成都广汉皆有工官工〉
〈官主漆器物〉东西织室亦然厩马食粟将万匹臣禹
尝从之东宫见赐杯案尽文画金银饰非当所
以赐食臣下也东宫之费亦不可胜计天下之
民所为大饥饿死者是也今民大饥而死人至
相食而厩马食粟苦其大肥气盛怒至乃日歩
作之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固当若此乎天
不见邪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
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妄
多藏金钱财物鸟兽鱼鳖凡百九十物尽𢉉藏
之又皆取后宫女置于园陵大失礼逆天心昭
帝晏驾光复行之至孝宣皇帝时群臣亦随故
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及众庶葬埋皆虚
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
之罪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
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审察后宫择其贤者留
二十人馀悉归之诸陵园女无子者宜皆遣厩
马可无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𫟍地以为田
猎之囿自城西南至鄠皆复其田以与贫民方
今天下饥馑可无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
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巳也当
仁不让独可以圣心参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
与臣下议也臣禹不胜拳拳不敢不尽愚心天
子纳善其忠乃下诏令太仆减食谷马水衡减
食肉兽省宜春下𫟍以与贫民又罢角抵诸戏
及齐三服官迁禹为光禄大夫禹又言孝文皇
帝时贵廉洁贱贪汗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
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无赎罪之法故令行禁
止海内大化与刑措无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
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纵嗜
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
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
亡命者众郡国恐伏诛则择便巧史书习于计
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奸䡄不胜则取勇猛
能操切百姓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无
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而善书者尊于朝悖
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悌为财
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愼
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髡钳者犹复攘臂为
政于世而行虽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气使是为
贤耳谓居官而致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
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于
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
真贤相守崇财利诛不行之所致也今欲兴至
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
有臧者辄行其诛无伹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
孝悌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
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懈之故四海之内
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无所折中况乎以汉地
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因天地之助其于
以变世易俗调和阴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
于决流抑坠〈坠物欲坠落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
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
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陛下诚深
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巳以先下选贤
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谄佞放出园
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
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
懈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
下幸甚上虽未尽从嘉其质之意而省其半
鲍宣字子都渤海人也为谏大夫以丁傅子弟
并进董贤贵幸上书谏曰窃见孝成皇帝时外
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
浊乱天下奢泰无度穷困百姓是以日蚀且十
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
覆剧于前乎朝臣无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
垒之士〈魁垒壮貌〉论议通古今喟然动众心忧国如
饥渴者臣未见也敦外亲小童及幸臣董贤等
在公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
甚难今俗谓不知者为能谓智者为不能昔尧
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
尚服今赏人反惑请寄为奸群小日进国家空
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吏为残
贼岁增于前凡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
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
受取不巳三亡也豪强大姓食无厌四亡也
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
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
可又有七死酷吏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
也冤陷无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
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
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
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
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
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伹在
营私家称賔客为奸利而巳以苟容曲从为贤
以拱黙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
岩穴诚冀有益豪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
高门之地哉〈高门殿名〉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
上为皇天子下为𥠖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
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
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
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
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賔客浆酒霍肉〈视酒〉
〈如浆视肉如霍也〉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汉名奴为〉
〈苍头诸给殿中者所居为庐苍头侍从因呼庐儿〉及汝昌侯傅商无功
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
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悦民服不亦
难乎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
快意而巳也上之皇天见谴下之𥠖庶恨怨上
以宣名儒优而纳之宣复上书言陛下父事天
母事地子养𥠖民即位以来父亏明母震动子
讹言相惊恐今日蚀于三始〈正月一日为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
〈始犹朝也〉诚可畏惧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败器物
何况于日亏乎
魏相字弱翁济阴人也为丞相宣帝与后将军
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
不敢复扰西域相上书谏曰臣闻救乱诛暴谓
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巳不得巳而起者谓
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胜愤怒者谓之
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
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
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伹人事乃天
道也间者匈奴常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
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
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
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
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心有凶
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
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
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案今年计子
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
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
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
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者也愿陛下与有识者
详议乃可上从相言而止
丙吉字少卿鲁国人也代魏相为丞相吉本起
狱法小吏及居相位尚寛大好礼让尝出逢淸
道群斗者死伤横道吉过之不问掾史独怪之
吉前行逢人逐牛牛喘吉止驻使骑吏问逐牛
行几里矣掾史谓丞相前后失问或以讥吉吉
曰民斗相杀伤长安令京兆尹职所当禁备逐
捕岁竟丞相课其殿最奏行赏罚而巳宰相不
亲小事非所当于道路问也方春少阳用事未
可以𤍠恐牛近行用暑故喘此时气失节恐有
所伤害也三公典调和阴阳职所当忧是以问
之掾史乃服以吉知大体
京房字君明东郡人也以孝廉为郞是时中书
令石显专权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与房
同经论议相非二人用事房尝宴见问上曰幽
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
所任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耶将以为贤
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上
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治
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
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临乱之君
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
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
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
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
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
示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以来日月失明星辰
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
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
所记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耶乱耶上曰亦
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
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
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
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
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之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
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
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巳谕房罢出后
石显五鹿充宗皆疾房欲远之建言宜试以房
为郡守元帝于是以房为魏郡太守显告房与
张博通谋非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房
博皆弃市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也为司隶校尉刺举无
所𢌞避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至长安莫敢
犯禁京师为淸为人刚高节志在奉公以言
事不当意而为文法吏所诋挫大夫郑昌上书
颂寛饶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
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
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
许史之属〈许伯宣帝后父也史高宣帝外家也〉下无金张之托〈金日〉
〈䃅张安世也〉职在司察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
国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
谏为名不敢不言上不听遂下宽饶吏寛饶引
佩刀自刭北阙下众莫不怜之
诸葛丰字少季琅耶人也为司隶校尉刺举无
所避侍中许章奢淫不奉法度賔客犯事与章
相连丰按劾章欲收之章迫窘驰车去得入宫
门自归于是收丰节丰上书谢曰臣丰驽怯文
不足以劝善武不足以执邪陛下拜为司隶校
尉未有以自效故常愿捐一且之命而断奸臣
之首悬于都市编书其罪使四方明知为恶之
罚然后却就斧𨱆之诛诚臣所甘心也夫以布
衣尚犹有刎颈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无伏节
死义之臣率尽苟合取容阿党相为念私门之
利忘国家之政邪秽溷浊之气上感于天是以
灾变数见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诚
耻之无巳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忠
臣士不避患害者诚为君也臣窃不胜愤懑
愿赐淸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许是后所言益不
用丰复上书言臣闻伯奇孝而弃于亲子胥忠
而诛于君隐公慈而杀于弟叔武弟而杀于兄
夫以四子之行屈平之材然犹不能自显而被
刑戮岂不足以观哉使臣杀身以安国𫎇诛以
显君臣诚愿之独恐未有云补而为众邪所排
令谗夫得遂正之路壅塞忠臣沮心智士杜
口此愚臣之所惧也
刘辅河间人也为谏大夫会成帝欲立赵倢伃
为皇后辅上封事曰今迺触情纵欲倾于卑贱
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
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
天人之所不与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
朝臣莫肯一言臣窃伤心自念得以同姓㧞擢
尸禄不忠污辱谏争之官不敢不尽死唯陛下
察焉书奏上使侍御史收缚辅系掖庭秘狱群
臣莫知其故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
光禄勲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臣闻明
主寛容之听崇谏争之官广开忠之路不
罪狂狷之言然后百僚在位竭忠尽谋不惧后
患朝廷无谄谀之士元首无失道之愆窃见谏
大夫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
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㧞至于此旬日
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
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
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巳如有大恶宜
暴治理官与众共之今天心未豫〈豫悦豫也〉灾异屡
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寛广问褒尽下之时也
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
心假令辅不坐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
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
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
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
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也臣等窃深伤之唯
陛下留神省察上迺减死罪
郑崇字子游本高密人也哀帝擢为尚书仆射
数求见谏争上初纳用之每见曵革履上笑曰
我识郑尚书履声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大后从
弟商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赤黄
昼昏日中有黑气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巳侯孔
鄕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缘今无
故欲复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
也臣愿以身命当咎崇因持诏书案起〈持当受诏书案〉
〈起去〉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
专制邪上遂下诏封商为汝昌侯崇又以董贤
贵𠖥过度数谏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责发
疾颈痈欲乞骸骨不敢尚书令赵昌佞谄素害
崇知其见疏因奏崇与宗族通疑有奸请治上
责崇曰君门如市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对曰臣
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覆上怒下崇狱穷治
死狱中〈荀悦纪论曰夫臣下之所以难言者何也言出乎口则咎悔及之矣故举过扬〉
〈非则刺上之讥言而当则耻其胜巳也言而不当则贱其愚也先巳而同则恶其夺巳之明也〉
〈后巳而同则以为顺从也违下从上则以为谄谀也违上从下则以为雷同也与众共言则以〉
〈为顺也违众独言则以为专美也言而浅露则简而薄之深妙弘远则不知而非之特见独〉
〈知则众共盖之虽是而不见称与众同智则以为附随也虽得之不以为功据事尽理则以为〉
〈专必谦让不争则以为易穷言而不尽则以为怀隐进说竭情则谓之不知量言而不效则受〉
〈其怨责言而事效则以为固当也或利于上不利于下或便于右不便于左或合于前而忤于〉
〈后夫能应事当理决疑定功发情起意値所欲闻不害上下无妨于时言立而䇿成始无咎悔〉
〈若此之比百不一遇又智之所见万不一及也且犯颜冒死下之所难言也拂㫖忤情上之所〉
〈难闻也以难言之臣忤难闻之主以万不一及之智求百不一遇之时此下情所以常不通也〉
〈非唯君臣而巳凡言亦皆如之是乃仲尼所以发愤嗟叹称吾欲无言者也〉
萧望之字长倩东海人也为谏大夫出为平原
太守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化之不究悉
出谏官以补郡吏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
朝无争臣则不知过国无达士则不闻善愿陛
下选明经术温故知新通于几微谋虑之士以
为内臣与参政事诸侯闻之则知国家纳谏忧
政无有阙遗若此不怠成康之道其庶几矣外
郡不治岂足忧哉书闻征入守少府为御史大
夫五凤中匈奴大乱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
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诏问望之对曰春秋晋
士丐帅师侵齐闻齐侯卒而还君子大其不伐
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
慕化鄕善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
闻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
也彼必奔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
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
贵中国之仁义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上从
其议宣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外属侍中史
高太子太傅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为车
骑将军望之为前将军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
诏辅政孝元皇帝即位望之堪本以师傅见尊
重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
达学刘更生与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
议多所匡正中书令弘恭石显久典枢机与车
骑将军高为表里论议常持故事不从望之等
望之以为中书政本宜以贤明之选自武帝游
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国旧制又违古不近刑人
之义白欲更置士人由是大与高恭显忤恭显
令郑朋华龙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
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令朋龙上之事下
弘恭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大
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执为臣不忠诬上不
道请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
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
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高
言上新即位而先验师傅既下狱宜因决免于
是望之堪更生皆免为庶人后数月赐望之爵
关内侯给事中恭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
白望之前辅政欲专权擅朝幸得不坐复赐爵
邑与闻政事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自以托师
傅怀终不坐非颇诎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
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
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
所忧上乃可其奏显等封以付谒者因急发车
骑驰围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仰天叹曰吾
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
不亦鄙乎竟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果杀吾
贤傅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却食为之涕泣
哀恸左右显等免冠谢良久然后巳
群书治要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