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九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三十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一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三十

   武韦之祸

唐太宗贞观三十二年 初左武卫将军武连县

公武安李君羡直𤣥武门时太白屡昼见太史占

云女主昌民间又傅秘记云唐三世之后女主武

王代有天下上恶之会与诸武臣宴宫中行酒令

使各言小名君羡自言名五娘上愕然因笑曰何

物女子乃尔勇健又以君羡官称封邑皆有武字

深恶之后出为华州刺史有布衣员道信自言能

绝粒晓佛法君羡深敬信之数相从屏人语御史

奏君羡与妖人交通谋不轨秋七月壬辰君羡坐

诛籍没其家上密问太史令李淳风秘记所云信

有之乎对曰臣仰稽天象俯察历数其人已在陛

下宫中为亲属自今不过三十年当王天下杀唐

子孙殆尽其兆既成矣上曰疑似者尽杀之何如

对曰天之所命人不能违也王者不死徒多杀无

辜且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庶㡬颇有慈心

为祸或浅今借使得而杀之天或生壮者肆其怨

毒恐陛下子孙无遗类矣上乃止

髙宗永徽三年秋七月丁巳立陈王忠为皇太子

五年 初王皇后无子萧淑妃有宠王后疾之上

之为太子也入侍太宗见才人武氏而恱之太宗

崩武氏随众感业寺为尼忌日上诣寺行香见之

武氏泣上亦泣王后闻之阴令武氏长发劝上内

之后宫欲以间淑妃之宠武氏巧慧多权数初入

宫卑辞屈体以事后后爱之数称其美于上未㡬

大幸拜为昭仪后及淑妃宠皆衰更相与共谮之

上皆不纳昭仪欲追赠其父而无名故托以褒赏

功臣遍赠屈突通等而武士彟预焉 王皇后萧

淑妃与武昭仪更相譛诉上不信后淑妃之语独

信昭仪后不能曲事上左右母魏国夫人柳氏及

舅中书令柳奭入见六宫又不为礼武昭仪伺后

所不敬者必倾心与相结所得赏赐分与之由是

后及淑妃动静昭仪必知之皆以闻于上后宠虽

衰然上未有意废也㑹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

出昭仪潜扼杀之覆之以被上至昭仪阳欢笑发

被观之女已死矣即惊啼问左右左右皆曰皇后

适来此上大怒曰后杀吾女昭仪因泣数其罪后

无以自明上由是有废立之志又畏大臣不从乃

与昭仪幸太尉长孙无忌第酣饮极欢席上拜无

忌宠姬子三人皆为朝散大夫仍载金宝缯锦十

车以赐无忌上因从容言皇后无子以讽无忌无

忌对以佗语竟不顺㫖上及昭仪皆不恱而罢昭

仪又令母杨氏诣无忌第屡有祈请无忌终不许

礼部尚书许敬宗亦数劝无忌无忌厉色折之

六年夏六月武昭仪诬王后与其母魏国夫人柳

氏为厌胜敕禁后母柳氏不得入宫秋七月戊寅

贬吏部尚书柳奭为遂州刺史奭行至扶风岐州

长史于承素希㫖奏奭漏泄禁中语复贬荣州刺

史唐因隋制后宫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皆视一

品上欲特置宸妃以武昭仪为之韩瑗来济諌以

为故事无之乃止 中书舍人饶阳李义府为长

孙无忌所恶左迁壁州司马敕未至门下义府密

知之问计于中书舎人幽州王德俭德俭曰上欲

立武昭仪为后犹豫未决者直恐宰臣异议耳君

能建䇿立之则转祸为福矣义府然之是日代德

俭直宿叩阁上表请废皇后王氏立武昭仪以厌

兆庶之心上说召见与语赐珠一斗留居旧职昭

仪又密遣使劳勉之寻超拜中书侍郎于是卫尉

卿许敬宗御史大夫崔义𤣥中丞袁公瑜皆潜布

腹心于武昭仪矣 秋八月长安令裴行俭闻将

立武昭仪为后以国家之祸必由此始与长孙无

忌褚遂良私议其事袁公瑜闻之以告昭仪母杨

氏行俭坐左迁西州都督府长史行俭仁基之子

也 九月戊辰以许敬宗为礼部尚书上一日退

朝召长孙无忌李𪟝于志宁褚遂良入内殿遂良

曰今日之召多为中宫上意既决逆之必死太尉

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杀元舅及功臣之名

遂良起于草茅无汗马之劳致位至此且受顾托

不以死争之何以下见先帝𪟝称疾不入无忌等

至内殿上顾谓无忌曰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今

欲立昭仪为后何如遂良对曰皇后名家先帝为

陛下所娶先帝临崩执陛下手谓臣曰朕佳儿佳

妇今以付卿此陛下所闻言犹在耳皇后未闻有

过岂可轻废臣不敢曲从陛下上违先帝之命上

不恱而罢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

伏请妙择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经事先帝众

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万代之后谓陛下为

何如愿留三思臣今忤陛下意罪当死因置笏于

殿阶解巾叩头流血曰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上

大怒命引出昭仪在帘中大言曰何不扑杀此獠

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于志宁

不敢言韩瑗因间奏事涕泣极諌上不纳明日又

諌悲不自胜上命引出瑗又上疏諌曰匹夫匹妇

犹相选择况天子乎皇后母仪万国善恶由之故

嫫母辅佐黄帝妲己倾覆殷王诗云赫赫宗周褒

姒灭之毎览前古常兴叹息不谓今日尘黩圣代

作而不法后嗣何观愿陛下详之无为后人所笑

臣言有以益国葅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吴王不用

子胥之言而麋鹿游于姑苏臣恐海内失望棘荆

生于阙庭宗庙不血食期有日矣来济上表諌曰

王者立后上法乾坤必择礼教名家幽闲令淑副

四海之望称神祇之意是故周文造舟以迎太姒

而兴闗雎之化百姓䝉祚孝成纵欲以婢为后使

皇统亡绝社稷倾沦有周之隆既如彼大汉之祸

又如此惟陛下详察上皆不纳它日李𪟝入见上

问之曰朕欲立武昭仪为后遂良固执以为不可

遂良既顾命大臣事当且已乎对曰此陛下家事

何必更问外人上意遂决许敬宗宣言于朝曰田

舎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立一后何豫

诸人事而妄生异议乎昭仪令左右以闻庚午贬

遂良为潭州都督 冬十月己酉下诏称王皇后

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

岭南 乙卯百官上表请立中宫乃下诏曰武氏

门著勲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

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

离朝夕宫壸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

圣情鉴悉毎垂赏叹遂封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

立为皇后丁巳赦天下是日皇后上表称陛下前

封妾为宸妃韩瑗来济面折庭争此既事之极难

岂非深情为国乞加褒赏上以表示瑗等瑗等弥

忧惧屡请去位上不许十一月丁卯朔临轩命司

空李𪟝赍玺绶册皇后武氏是日百官朝皇后于

肃义门故后王氏淑妃萧氏并囚于别院上尝念

之闲行至其所见其室封闭极密唯窍壁以通食

器恻然伤之呼曰皇后淑妃安在王氏泣对曰妾

等得罪为宫婢何得更有尊称又曰至尊若念畴

昔使妾等再见日月乞名此院为回心院上曰朕

即有处置武后闻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萧氏各

一百断去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妪骨醉数日而

死又斩之王氏初闻宣敕再拜曰愿大家万岁昭

仪承恩死自吾分淑妃骂曰阿武妖猾乃至于此

愿它生我为猫阿武为䑕生生扼其喉由是宫中

不畜猫寻又改王氏姓为蟒氏萧氏为枭氏武后

数见王萧为祟被发沥血如死时状后徙居蓬莱

宫复见之故多在洛阳终身不归长安

显庆元年春正月辛未以皇太子忠为梁王立皇

后子代王𢎞为皇太子 李义府恃宠用事洛州

妇人淳于氏美色系大理狱义府属大理寺丞毕

正义枉法出之将纳为妾大理卿段宝𤣥疑而奏

之上命给事中刘仁轨等鞫之义府恐事泄逼正

义自缢于狱中上知之原义府罪不问侍御史涟

水王义方欲奏弹之先白其母曰义方为御史视

奸臣不纠则不忠纠之则身危而忧及于亲为不

孝二者不能自决柰何母曰昔王陵之母杀身以

成子之名汝能尽心以事君吾死不恨义方乃奏

称义府于辇毂之下擅杀六品寺丞就云正义自

杀亦由畏义府威杀身以灭口如此则生杀之威

不由上出渐不可长请更加勘当于是对仗叱义

府令下义府顾望不退义方三叱上既无言义府

始趋出义方乃读弹文上释义府不问而谓义方

毁辱大臣言词不逊贬莱州司户 韩瑗上䟽为

褚遂良讼冤曰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

操铁石其心社稷之旧臣陛下之贤佐无闻罪状

斥去朝廷内外甿黎咸嗟举措臣闻晋武𢎞裕不

贻刘毅之诛汉祖深仁无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

迁已经寒暑违忤陛下其罚塞焉伏愿缅鉴无辜

稍寛非罪俯矜㣲款以顺人情上谓瑗曰遂良之

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好犯上故以此责之卿何

言之深也对曰遂良社稷忠臣为䜛䛕所毁昔㣲

子去而殷国以亡张华存而纲纪不乱陛下无故

弃逐旧臣恐非国家之福上不纳瑗以言不用乞

归田里上不许

二年春三月甲辰以潭州都督褚遂良为桂州都

督 癸丑以李义府兼中书令 秋七月许敬宗

李义府希皇后㫖诬奏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

禇遂良潜谋不轨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桂州

都督欲以为外援八月丁邜瑗坐贬振州刺史济

贬台州刺史终身不听朝觐又贬褚遂良为爱州

刺史荣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遂良至爱州上

表自陈往者濮王承乾交争之际臣不顾死亡归

心陛下时岑文本刘洎奏称承乾恶状已彰身在

别所其于东宫不可少时虚旷请且遣濮王往居

东宫臣又抗言固争皆陛下所见卒与无忌等四

人共定大䇿及先朝大渐独臣与无忌同受遗诏

陛下在草土之辰不胜哀恸臣以社稷寛譬陛下

手抱臣头臣与无忌区处众事咸无废阙数日之

间内外宁谧力小任重动罹愆过蝼蚁馀齿乞陛

下哀怜表奏不省

三年冬十一月戊戌以许敬宗为中书令 是歳

爱州刺史褚遂良卒

四年夏四月武后以太尉赵公长孙无忌受重赐

而不助已深怨之及议废王后燕公于志宁中立

不言武后亦不恱许敬宗屡以利害说无忌无忌

每面折之敬宗亦怨武后既立无忌内不自安后

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㑹洛阳人李奉节告太子

洗马韦季方监察御史李巢朋党事敕敬宗与辛

茂将鞫之敬宗按之急季方自刺不死敬宗因诬

奏季方欲与无忌构陷忠臣近戚使权归无忌伺

隙谋反今事觉故自杀上惊曰岂有此邪舅为小

人所间小生疑阻则有之何至于反敬宗曰臣始

末推究反状已露陛下犹以为疑恐非社稷之福

上泣曰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异志往年髙阳公

主与房遗爱谋反今元舅复然使朕惭见天下之

人兹事若实如之何对曰遗爱乳臭儿与一女子

谋反势何所成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服其

智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窃发陛下

遣谁当之今赖宗庙之灵皇天疾恶因按小事乃

得大奸实天下之庆也臣窃恐无忌知季方自刺

窘急发谋攘袂一呼同恶云集必为宗庙之忧臣

昔见宇文化及父述为炀帝所亲任结以昏姻委

以朝政述卒化及复典禁兵一夕于江都作乱先

杀不附己者臣家亦豫其祸于是大臣苏威裴矩

之徒皆舞蹈马首惟恐不及黎明遂倾隋室前事

不逺愿陛下速决之上命敬宗更加审察明日敬

宗复奏曰去夜季方已承与无忌同反臣又问季

方无忌与国至亲累朝宠任何恨而反季方答云

韩瑗尝语无忌云柳奭褚遂良劝公立梁王为太

子今梁王既废上亦疑公故出髙履行于外自此

无忌忧恐渐为自安之计后见长孙祥又出韩瑗

得罪日夜与季方等谋反臣参验辞状咸相符合

请收捕准法上又泣曰舅若果尔朕决不忍杀之

若杀之天下将谓朕何后世将谓朕何敬宗对曰

薄昭汉文帝之舅也文帝从代来昭亦有功所坐

止于杀人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杀之至今天下

以文帝为明主今无忌忘两朝之大恩谋移社稷

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也幸而奸状自发逆

徒引服陛下何疑犹不早决古人有言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安危之机间不容发无忌今之奸雄王

莽司马懿之流也陛下少更迁延臣恐变生肘腋

悔无及矣上以为然竟不引问无忌夏四月戊辰

下诏削无忌太尉及封邑以为杨州都督于黔州

安置准一品供给祥无忌之从父兄子也前此自

工部尚书出为荆州长史故敬宗以此诬之敬宗

又奏无忌谋逆由褚遂良柳奭韩瑗构扇而成奭

仍潜通宫掖谋行鸩毒于志宁亦党附无忌于是

诏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宁官遣使发道

以兵援送无忌诣黔州无忌子秘书监驸马都尉

冲等皆除名流岭表遂良子彦甫彦冲流爱州于

道杀之益州长史髙履行累贬洪州都督 凉州

长史赵持满多力善射喜任侠其从母为韩瑗妻

其舅驸马都尉长孙铨无忌之族弟也铨坐无忌

流嶲州许敬宗恐持满作难诬云无忌同反驿召

至京师下狱讯掠备至终无异辞曰身可杀也辞

不可更吏无如之何乃代为狱辞结奏夏五月戊

戌诛之尸于城西亲戚莫敢视友人王方翼叹曰

栾布哭彭越义也文王葬枯骨仁也下不失义上

不失仁不亦可乎乃收而葬之上闻之不罪也方

翼废后之从祖兄也长孙铨至流所县令希㫖杖

杀之 秋七月命御史往髙州追长孙恩象州追

柳奭振州追韩瑗并枷鏁诣京师仍命州县簿录

其家恩无忌之族弟也壬寅命李𪟝许敬宗辛茂

将与任雅相卢承庆更共覆按无忌事许敬宗又

遣中书舍人袁公瑜等诣黔州再鞫无忌反状至

则逼无忌令自缢诏柳奭韩瑗所至斩决使者杀

柳奭于象州韩瑗已死发验而还籍没三家近亲

皆流岭南为奴婢常州刺史长孙祥坐与无忌通

书处绞长孙恩流檀州 八月乙卯长孙氏柳氏

縁无忌奭贬降者十三人髙履行贬永州刺史于

志宁贬荣州刺史于氏贬者九人自是政归中宫

五年秋七月乙巳废梁王忠为庶人徙黔州囚于

承乾故宅 冬十月上初苦风眩头重目不能视

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决之后性明敏渉猎文史

处事皆称㫖由是始委以政事权与人主侔矣

麟德元年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故上

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専作威福上欲有所为动

为后所制上不胜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

尝为厌胜之术宦者王伏胜发之上大怒宻召西

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上官仪议之仪因言皇后

専恣海内所不与请废之上意亦以为然即命仪

草诏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上自诉诏草犹在上

所上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犹恐后怨怒因绐之

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仪先为陈王咨议

与王伏胜俱事故太子忠后于是使许敬宗诬奏

仪伏胜与忠谋大逆十二月丙戌仪下狱与其子

庭芝王伏胜皆死籍没其家戊子赐忠死于流所

右相刘祥道坐与仪善罢政事为司礼太常伯左

肃机郑钦泰等朝士流贬者甚众皆坐与仪交通

故也自是上每视事则后垂(⿱𥫗廉)-- 帘于后政无大小皆

预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生杀决于其口

天子垂拱而已中外谓之二圣

上元元年秋八月壬辰皇帝称天皇皇后称天后

以避先帝先后之称改元赦天下

二年春三月上苦风眩甚议使大后摄知国政中

书侍郎同三品郝处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内天之

道也昔魏文帝著令虽有㓜主不许皇后临朝所

以杜祸乱之萌也陛下柰何以髙祖太宗之天下

不传之子孙而委之天后乎中书侍郎昌乐李义

琰曰处俊之言至忠陛下宜听之上乃止天后多

引文学之士著作郎元万顷左史刘祎之等使之

撰列女传臣轨百僚新成乐书凡千馀卷朝廷奏

议及百官表疏时宻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人

谓之北门学士袆之子翼之子也 初左千牛将

军长安赵瑰尚髙祖女常乐公主生女为周王显

妃公主颇为上所厚天后恶之夏四月辛巳妃坐

废幽闭于内侍省食料给生者防人候其突烟而

已数日烟不出开视死腐矣瑰自定州刺史贬括

州刺史令公主随之官仍绝其朝谒 太子𢎞仁

孝谦谨上甚爱之礼接士大夫中外属心天后方

逞其志太子奏请数迕㫖由是失爱于天后义阳

宣城二公主萧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

年逾三十不嫁太子见之惊恻遽奏请出降上许

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当上翊卫权毅王遂古

己亥太子薨于合壁宫时人以为天后鸩之也六

月戊寅立雍王贤为皇太子 天后恶慈州刺史

杞王上金有司希㫖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

澧州安置

仪鳯元年郇王素节萧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学天

后恶之自岐州刺史左迁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

素节既有旧疾不须入朝而素节实无疾自以久

不得入觐乃著忠孝论王府仓曹参军张柬之因

使潜封其论以进后见之诬以赃贿冬十月丙午

降封鄱阳王袁州安置

永隆元年太子贤闻宫中窃议以贤为天后姊韩

国夫人所生内自疑惧明崇俨以厌胜之术为天

后所信尝密称太子不堪承继英王貎类太宗又

言相王相最贵天后尝命北门学士撰少阳正范

及孝子传以赐太子又数作书诮让之太子愈不

自安及崇俨死贼不得天后疑太子所为太子颇

好声色与户奴赵道生等狎昵多赐之金帛司议

郎韦承庆上书諌不听天后使人告其事诏薛元

超裴炎与御史大夫髙智周等杂鞫之于东宫马

坊捜得皂甲数百领以为反具道生又款称太子

使道生杀崇俨上素爱太子迟回欲宥之天后曰

为人子怀逆谋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

 甲子废太子贤为庶人遣右监门中郎将令狐

智通等送贤诣京师幽于别所党与皆伏诛仍焚

其甲于天津桥南以示民承庆思谦之子也乙丑

立左卫大将军雍州牧英王哲为皇太子改元赦

天下

𢎞道元年冬十一月上自奉天宫疾甚宰相皆不

得见丁未还东都百官见于天津桥南 十二月

丁巳改元赦天下上欲御则天门楼宣赦气逆不

能乘马乃召百姓入殿前宣之是夜召裴炎入受

遗诏辅政上崩于贞观殿遗诏太子柩前即位军

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废万泉芳桂奉

天等宫庚申裴炎奏太子未即位未应宣敕有要

速处分望宣天后令于中书门下施行甲子中宗

即位尊天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太后以泽

州刺史韩王元嘉等地尊望重恐其为变并加三

公等官以慰其心

则天皇后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改元嗣圣赦

天下立太子妃韦氏为皇后擢后父𤣥贞自普州

参军为豫州刺史 中宗欲以韦𤣥贞为侍中又

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争中宗怒曰我以

天下与韦𤣥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惧白太后

密谋废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于乾元殿裴炎

与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䖍朂勒

兵入宫宣太后令废中宗为庐陵王扶下殿中宗曰

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与韦𤣥贞何得无罪

乃幽于别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且为皇帝政事

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立豫王妃

刘氏为皇后后德威之孙也有飞骑十馀人饮于

坊曲一人言曏知别无勲赏不若奉庐陵一人起

出诣北门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系羽林狱言者斩

馀以知反不告皆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

此兴矣 壬子以永平郡王成器为皇太子睿宗

之长子也赦天下改元文明庚申废皇太孙重照

为庶人命刘仁轨専知西京留守事流韦𤣥贞于

钦州太后与刘仁轨书曰昔汉以闗中之事委萧

何今托公亦犹是矣仁轨上疏辞以衰老不堪居

守因陈吕后祸败之事以申规戒太后使秘书监

武承嗣赍玺书慰谕之曰今以皇帝谅暗不言眇

身且代亲政逺劳劝戒复辞衰疾又云吕氏见嗤

于后代禄产移祸于汉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

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初闻此

语能不罔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鉴况公先朝旧德

遐迩具瞻愿以匡救为怀无以暮年致请 辛酉

太后命左金吾将军丘神𪟝诣巴州检校故太子

贤宅以备外虞其实风使杀之神𪟝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帅王公以下上尊号

丁卯太后临轩遣礼部尚书武承嗣册嗣皇帝自

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惨紫帐以视朝 三月丘

神𪟝至巴州幽故太子贤于别室逼令自杀太后

乃归罪于神𪟝戊戌举哀于显福门贬神𪟝为叠

州刺史己亥追封贤为雍王神𪟝寻复入为左金

吾将军 夏閠五月以礼部尚书武承嗣为太常

卿同中书门下三品 初尚书左丞冯元常为髙

宗所委髙宗晚年多疾百司奏事每曰朕体中不

佳可与元常平章以闻元常尝密言中宫威权大

重宜稍抑损髙宗虽不能用深以其言为然及太

后称制四方争言符瑞嵩阳令樊文献瑞石太后

命于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状渉謟诈不可诬罔

天下太后不恱出为陇州刺史元常子琮之曽孙

也丙午太常卿同中书门下三品武承嗣罢为礼

部尚书 武承嗣请太后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庙

太后从之裴炎諌曰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

可私于所亲独不见吕氏之败乎太后曰吕氏以

权委生者故及于败今吾追尊亡者何伤乎对曰

事当防㣲杜渐不可长耳太后不从己巳追尊太

后五代祖克己为鲁靖公妣为夫人髙祖居常为

太尉北平恭肃王曽祖俭为太尉金城义康王祖

华为太尉太原安成王考士彟为太师魏定王祖

妣皆为妃裴炎由是得罪又作五代祠室于文水

时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会眉州

刺史英公李敬业及弟盩厔令敬猷给事中唐之

奇长安主簿骆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敬

业贬柳州司马敬猷免官之奇贬括苍令賔王贬

临海丞求仁贬黟令求仁正伦之侄也𥂕厔尉魏

思温尝为御史复被黜皆㑹于杨州各自以失职

怨望乃谋作乱以匡复庐陵王为辞思温为之谋

主使其党监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

人韦超诣仲璋告变云杨州长史陈敬之谋反仲

璋收敬之系狱居数日敬业乘传而至矫称杨州

司马来之官云奉密㫖以髙州酋长冯子猷谋反

发兵讨之于是开府库令士曹参军李宗臣就钱

坊驱囚徒工匠数百授以甲斩敬之于系所录事

参军孙处行拒之亦斩以徇僚吏无敢动者遂起

一州之兵复称嗣圣元年开三府一曰匡复府二

曰英公府三曰杨州大都督府敬业自称匡复府

上将领杨州大都督以之奇求仁为左右长史宗

臣仲璋为左右司马思温为军师宾王为记室旬

日间得胜兵十馀万移檄州县略曰伪临朝武氏

者人非温顺地实寒㣲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

入侍洎乎晩节秽乱春宫密隠先帝之私阴圗后

庭之嬖践元后于翚翟䧟吾君于聚麀又曰杀姊

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

曰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

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

孤何在又曰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太后见檄问曰谁所为或对曰骆賔王太后曰宰

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业

求得人貎类故太子贤者绐众云贤不死亡在此

城中令吾属举兵因奉以号令楚州司马李崇福

帅所部三县应敬业盱眙人刘行举独据县不从

敬业遣其将尉迟昭攻盱眙行举拒却之诏以行

举为游击将军以其弟行实为楚州刺史甲申以

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杨州道大揔管将兵

三十万以将军李知十马敬臣为之副以讨李敬

业 武承嗣与从父弟右卫将军三思以韩王元

嘉鲁王灵䕫属尊位重屡劝太后因事诛之太后

谋于执政刘祎之韦思谦皆无言内史裴炎独固

争太后愈不恱三思元庆之子也及李敬业举兵

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闲暇不汲汲议诛讨太

后问计于炎对曰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竖子得

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不讨自平矣监察御史蓝

田崔察闻之上言炎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

何故请太后归政太后命左肃政大夫金城骞味

道侍御史栎阳鱼承晔鞫之收炎下狱炎被收辞

气不屈或劝炎逊辞以免炎曰宰相下狱安有全

理鳯阙舍人李景谌证炎必反刘景先及鳯阁侍

郎义阳胡元范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于国悉心

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

顾卿不知耳对曰若裴炎为反则臣等亦反也太

后曰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间证炎不反

者甚众太后皆不听俄并景先元范下狱丁亥以

骞味道检校内史同鳯阁鸾台三品李景谌同鳯

阁鸾台平章事 魏思温说李敬业曰明公匡复

为辞宜帅大众鼔行而进直指洛阳则天下知公

志在勤王四面响应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气且

大江天险足以为固不如先取常润为定霸之基

然后北向以圗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良䇿

也思温曰山东豪杰以武氏専制愤惋不平闻公

举事皆自蒸麦饭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

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欲自谋巢穴逺近

闻之其谁不解体敬业不从使唐之奇守江都将

兵度江攻润州思温谓杜求仁曰兵势合则疆分

则弱敬业不并力度淮收山东之众以取洛阳败

在眼中矣壬辰䧟润州执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

代之思文敬业之叔父也知敬业之谋先遣使间

道上变为敬业所攻拒守久之力屈而䧟思温请

斩以徇敬业不许谓思文曰叔党于武氏宜改姓

武润州司马刘延嗣不降敬业将斩之思温救之

得免与思文皆囚于狱中延嗣审礼从父弟也曲

阿令河间尹元贞引兵救润州战败为敬业所擒

临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斩裴炎于都亭炎将

死顾兄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无分毫之力今坐

炎流窜不亦悲乎籍没其家无甔石之储刘景先

贬普州刺史又贬辰州刺史胡元范流琼州而死

裴炎弟子太仆寺丞伷先年十七上封事请见言

事太后召见诘之曰汝伯父谋反尚何言伷先对

曰臣为陛下画计耳安敢诉冤陛下为李氏妇先

帝弃天下遽揽朝政变易嗣子疏斥李氏封崇诸

武臣伯父忠于社稷反诬以罪戮及子孙陛下所

为如是臣实惜之陛下早宜复子明辟髙枕深宫

则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变不可复救矣太后怒

曰胡白小子敢发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顾曰今用

臣言犹未晚如是者三太后命于朝堂杖之一百

长流瀼州炎之下狱也郎将姜嗣宗使至长安刘

仁轨问以东都事嗣宗曰嗣宗觉裴炎有异于常

久矣仁轨曰使人觉之邪嗣宗曰然仁轨曰仁轨

有奏事愿附使者以闻嗣宗曰诺明日受仁轨表

而还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览之命拉嗣

宗于殿庭绞于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业祖考官

爵发冡斵棺复姓徐氏 徐敬业闻李孝逸将至

自润州回军拒之屯髙邮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

淮阴别将韦超尉迟昭屯都梁山李孝逸军至临

淮偏将雷仁智与敬业战不利孝逸惧按兵不进

监军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谓孝逸曰天下安危在

兹一举四方承平日久忽闻狂狡注心倾耳以俟

其诛今大军久留不进逺近失望万一朝廷更命

它将以代将军将军何辞以逃逗挠之罪乎孝逸

乃引军而前壬寅马敬臣击斩尉迟昭于都梁山

十一月辛亥以左鹰扬大将军黒齿常之为江南

道大揔管讨敬业韦超拥众据都梁山诸将皆曰

超凭险自固士无所施其勇骑无所展其足且穷

冦死战攻之多杀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军直趣

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构曰超虽据险其众

非多今多留兵则前军势分少留兵则终为后患

不如先击之其势必举举都梁则淮阴髙邮望风

瓦解矣魏元忠请先击徐敬猷诸将曰不如先攻

敬业敬业败则敬猷不战自擒矣若击敬猷则敬

业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敌也元忠曰不然贼之精

锐尽在下阿乌合而来利在一决万一失计大事

去矣敬猷出于博徒不习军事其众单弱人情易

摇大军临之驻马可克敬业虽欲救之计程必不

能及我𠑽敬猷乘胜而进虽有韩白不能当其锋

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强非计也孝逸从之

引兵击超超夜遁进击敬猷敬猷脱身走庚申敬

业勒兵阻溪拒守后军揔管苏孝祥夜将五千人

以小舟度溪先击之兵败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

者过半左豹韬卫果毅渔阳成三朗为敬业所擒

唐之奇绐其众曰此李孝逸也将斩之三朗大呼

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将军也官军今大至矣尔

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荣尔死妻子籍没尔终

不及我也遂斩之孝逸等诸军继至战数不利孝

逸惧欲引退魏元忠与行军管记刘知柔言于孝

逸曰风顺荻干此火攻之利固请决战敬业置陈

既久士卒多疲倦顾望陈不能整孝逸进击之因

风纵火敬业大败斩首七千级溺死者不可胜纪

敬业等轻骑走入江都挈妻子犇润州将入海犇

髙丽孝逸进屯江都分遣诸将追之乙丑敬业至

海陵界阻风其将王那相斩敬业敬猷及骆宾王

首来降馀党唐之奇魏思温等皆捕得傅首神都

杨润楚三州平 陈岳论曰敬业茍能用魏思温

之䇿直指河洛専以匡复为事纵军败身戮亦忠

义在焉而妄希金陵王气是真为叛逆不败何待

 初裴炎下狱单于道安抚大使左武卫大将军

程务挺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务挺素与唐之奇杜

求仁善或譛之曰务挺与裴炎徐敬业通谋十二

月癸卯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即军中斩之籍没

其家突厥闻务挺死所在宴饮相庆又为务挺立

祠每出师必祷之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与务

挺连职素相亲善且废后近属征下狱流崖州而

垂拱元年春正月太后以徐思文为忠特免縁坐

拜司仆少卿谓曰敬业改卿姓武朕今不复夺也

 三月辛酉武承嗣罢 冬十一月太后修故白

马寺以僧怀义为寺主怀义鄠人本姓冯名小宝

卖药洛阳市因千金公主以进得幸于太后太后

欲令出入禁中乃度为僧名怀义又以其家寒㣲

令与驸马都尉薛绍合族命绍以季父事之出入

乘御马宦者十馀人侍从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

之者辄挝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见道士

则极意⿰区支 -- 驱之仍髡其发而去朝贵皆匍匐礼谒武

承嗣武三思皆执僮仆之礼以事之为之执辔怀

义视之若无人多聚无赖少年度为僧纵横犯法

人莫敢言右台御史冯思朂屡以法绳之怀义遇

思朂于途令从者殴之㡬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诏复政于皇帝睿宗知太后

非诚心奉表固让太后复临朝称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右卫大将军李孝逸既克徐敬业声望甚

重武承嗣等恶之数譛于太后左迁施州刺史

三月戊申太后命铸铜为匦置之朝堂以受天下

表䟽铭其东曰延恩献赋颂求仕进者投之南曰

招諌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𡨚有冤抑者投

之北曰通𤣥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者投之命

正諌补阙拾遗一人掌之先责识官乃聴投表䟽

徐敬业之反也侍御史鱼承晔之子保家教敬业

作刀车及弩敬业败仅得免太后欲周知人间事

保家上书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器共为

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窍以受表疏可入不可出

太后善之未㡬其怨家投匦告保家为敬业作兵

器杀伤官军甚众遂伏诛太后自徐敬业之反疑

天下人多圗己又自以久専国事且内行不正知

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

告密之门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

品食使诣行在虽农夫樵人皆得召见廪于客馆

所言或称㫖则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

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礼知太

后意因告密召见擢为游击将军令案制狱元礼

性残忍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太后数召见赏

赐以张其权于是尚书都事长安周兴万年人来

俊臣之徒效之纷纷继起兴累迁至秋官侍郎俊

臣累迁至御史中丞相与私畜无赖数百人专以

告密为事欲䧟一人辄令数处俱告事状如一俊

臣与司刑评事洛阳万国俊共撰罗织经数千言

教其徒网罗无辜织成反状构造布置皆有支节

太后得告密者辄令元礼等推之竞为讯囚酷法

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

等名号或以椽闗手足而转之谓之鳯皇晒趐或

以物绊其腰引枷向前谓之驴驹拔撅或使跪捧

枷累甓其上谓之仙人献果或使立髙木之上引

枷尾向后谓之玉女登梯或倒悬石缒其首或以

醋灌鼻或以铁圏毂其首而加楔至有脑裂髓出

者每得囚辄先陈其械具以示之皆战栗流汗望

风自诬每有赦令俊臣辄令狱卒先杀重囚然后

宣示太后以为忠益宠任之中外畏此数人甚于

虎狼麟台正字陈子昻上疏以为执事者疾徐敬

业首乱唱祸将息奸源穷其党与遂使陛下大开

诏狱重设严刑有迹渉嫌疑辞相逮引莫不穷捕

考案至有奸人荧惑乘险相诬纠告疑似冀图爵

赏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

思安久矣故杨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纎

尘不动陛下不务𤣥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

失其望臣愚暗昩窃有大惑伏见诸方告密囚累

百千辈及其穷竟百无一实陛下仁恕又屈法容

之遂使奸恶之党抉意相仇睚眦之嫌即称有密

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谓陛

下爱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臣闻隋

之末代天下犹平杨𤣥感作乱不逾月而败天下

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遂

使兵部尚书樊子盖専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

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流血成泽天下靡然

始思为乱于是雄杰并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狱一

起不能无滥冤人吁嗟感伤和气群生瘴疫水旱

随之人既失业则祸乱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

王重慎刑罚盖惧此也昔汉武帝时巫蛊狱起使

太子犇走兵交宫阙无辜被害者以千万数宗庙

㡬覆赖武帝得壶闗三老书廓然感悟夷江充三

族馀狱不论天下以安尔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后

事之师伏愿陛下念之太后不听 夏四月以岑

长倩为御史六月辛未以苏良嗣为左相同鳯阁

鸾台三品韦待价为右相己卯韦思谦为纳言苏

良嗣遇僧懐义于朝堂懐义偃蹇不为礼良嗣大

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颊数十怀义诉于太后太后

曰阿师当于北门出入南牙宰相所往来勿犯也

太后托言怀义有巧思故使入禁营造补阙长社

王求礼上表以为太宗时有罗黒黒善弹琵琶太

宗阉为给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怀义有巧性欲

宫中驱使者臣请阉之庶不乱宫闱表寝不出

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改新

丰为庆山县四方毕贺江陵人俞人俊上书天气

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

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

塞隔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

臣愚以为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不然殃祸至矣

太后怒流于岭外后为六道使所杀

三年夏五月鳯阁侍郎同鳯阁鸾台三品刘祎之

窃谓鳯阁舍人永年贾大隠曰太后既废昏立明

安用临朝称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隠密

奏之太后不悦谓左右曰祎之我所引乃复叛我

或诬祎之受归州都督孙万荣金又与许敬宗妾

有私太后命肃州刺史王本立推之本立宣敕示

之祎之曰不经鳯阁鸾台何名为敕太后大怒以

为拒捍制使庚午赐死于家祎之初下狱睿宗为

之上疏申理亲友皆贺之祎之曰此乃所以速吾

死也临刑沐浴神色自若自草谢表立成数纸麟

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称叹其文太后闻之

左迁翰巫州司法思钧播州司仓 冬十月武承

嗣又使人诬李孝逸自云名中有兔兔月中物当

有天分太后以孝逸有功十一月戊寅减死除名

流儋州而卒

四年春正月甲子于神都立髙祖太宗髙宗三庙

四时享祀如西庙之仪又立崇先庙以享武氏祖

考太后命有司议崇先庙室数司礼博士周悰请

为七室又减唐太庙为五室春官侍郎贾大隠奏

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庙百王不易之义今周悰别

引浮议广述异文直崇临朝权仪不依国家常度

皇太后亲承顾托光显大猷其崇先庙室应如诸

侯之数国家宗庙不应辄有变移太后乃止

太宗髙宗之世屡欲立明堂诸儒议其制度不决

而止及太后称制独与北门学士议其制不问诸

儒诸儒以为明堂当在国阳丙巳之地三里之外

七里之内太后以为去宫太逺 二月庚午毁干

元殿于其地作明堂以僧怀义为之使凡役数万

人 夏四月戊戌杀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象贤

处俊之孙也初太后有憾于处俊㑹奴诬告象贤

反太后命周兴鞫之致象贤族罪象贤家人诣朝

堂讼冤于监察御史乐安任𤣥殖𤣥殖奏象贤无

反状𤣥殖坐免官象贤临刑极口骂太后发扬宫

中隠慝夺市人柴以击刑者金吾兵共格杀之太

后命支解其尸发其父祖坟毁棺焚尸自是终太

后之世法官每刑人先以木丸塞其口 武承嗣

使凿白石为文曰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末紫石杂

药物填之庚午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献之称获

之于洛水太后喜命其石曰宝图擢同泰为游击

将军五月戊辰诏当亲拜洛受宝圗有事南郊告

谢昊天礼毕御明堂朝群臣命诸州都督刺史及

宗室外戚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乙亥太后加尊

号为圣母神皇 六月壬寅作神皇三玺 东阳

大长公主削封邑并二子徙巫州公主适髙履行

太后以髙氏长孙无忌之舅族故恶之 秋七月

丁巳赦天下更命宝图为天授圣图洛水为永昌

洛水封其神为显圣侯加特进禁渔钓祭祀比四

渎名图所出曰圣图泉泉侧置永昌县又改嵩山

为神岳封其神为天中王拜太师使持节神岳大

都督禁刍牧又以先于汜水得瑞石改汜水为广

武太后潜谋革命稍除宗室绛州刺史韩王元嘉

青州刺史霍王元轨邢州刺史鲁王灵夔豫州刺

史越王贞及元嘉子通州刺史黄公撰元轨子全

州刺史江都王绪虢王鳯子申州刺史东莞公融

灵䕫子范阳王蔼贞子博州刺史琅邪王冲在宗

室中皆以才行有美名太后尤忌之元嘉等内不

自安密有匡复之志撰谬为书与贞云内有病浸

重当速疗之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及太后召宗室

朝明堂诸王因递相惊曰神皇欲于大飨之际使

人告密尽收宗室诛之无遗类撰诈为皇帝玺书

与冲云朕遭幽絷诸王宜各发兵救我冲又诈为

皇帝玺书云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八月

壬寅冲召长史萧德琮等令募兵分告韩霍鲁越

及贝州刺史纪王慎各令起兵共趣神都太后闻

之以左金吾将军丘神𪟝为清平道行军大㧾管

以讨之冲募兵得五千馀人欲度河取济州先击

武水武水令郭务悌诣魏州求救莘令马𤣥素将

兵千七百人中道邀冲恐力不敌入武水闭门拒

守冲推草车塞其南门因风纵火焚之欲乘火突

入火作而风回冲军不得进由是气沮堂邑董𤣥

寂为冲将兵击武水谓人曰琅琊王与国家交战

此乃反也冲闻之斩𤣥寂以徇众惧而散入草泽

不可禁止惟家僮左右数千人在冲还走博州戊

申至城门为守门者所杀凡起兵七日而败丘神

𪟝至博州官吏素服出迎神𪟝挥刃尽杀之凡破

千馀家越王贞闻冲起亦举兵于豫州遣兵䧟上

蔡 九月丙辰命左豹韬大将军麹崇裕为中军

大㧾管岑长倩为后军大揔管将兵十万以讨之

又命张光辅为诸军节度削贞冲属籍更姓虺氏

贞闻冲败欲自鏁诣阙谢罪㑹所署新蔡令传延

庆募得勇士二千馀人贞乃宣言于众曰琅邪已

破魏相数州有兵二十万朝夕至矣发属县兵共

得五千分为五营使汝阳县丞裴守德等将之署

九品以上官五百馀人所署官皆受迫胁莫有鬬

志惟守德与之同谋贞以其女妻之署大将军委

以腹心贞使道士及僧诵经以求事成左右及战

士皆带辟兵符麹崇裕等军至豫州城东四十里

贞遣少子规及裴守德拒战兵溃而归贞大惧闭

阁自守崇裕等至城下左右谓贞曰王岂可坐待

戮辱贞规守德及其妻皆自杀与冲皆枭首东都

阙下初范阳王蔼遣使语贞及冲曰若四方诸王

一时并起事无不济诸王往来相约结未定而冲

先发惟贞狼狈应之诸王皆不敢发故败贞之将

起兵也遣使告寿州刺史赵瑰瑰妻常乐长公主

谓使者曰为我语越王昔隋杨氏将篡周室尉迟

迥周之甥也犹能举兵匡救社稷功虽不成威震

海内足为忠烈况汝诸王先帝之子岂得不以社

稷为心今李氏危若朝露汝诸王不舍生取义尚

犹豫不发欲何须邪祸且至矣大丈夫当为忠义

鬼无为徒死也及贞败太后欲悉诛韩鲁等诸王

命监察御史蓝田苏珦按其密状珦讯问皆无明

验或告珦与韩鲁通谋太后召珦诘之珦抗论不

回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狱不必

卿也乃命珦于河西监军更使周兴等按之于是

收韩王元嘉鲁王灵䕫黄公撰常乐公主于东都

迫胁皆自杀更其姓曰虺亲党皆诛以文昌左丞

狄仁杰为州刺剌史时治越王贞党与当坐者六

七百家籍没者五千口司刑趣使行刑仁杰密奏

彼皆诖误臣欲显奏似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

乖陛下仁恤之㫖太后特原之皆流丰州道过宁

州宁州父老迎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邪相𢹂哭

于德政碑下设斋三日而后行时张光辅尚在豫

州将士恃功多所求取行杰不之从光辅怒曰州

将轻元帅邪仁杰曰乱河南者一越王贞耳今一

贞死万贞生光辅诘其语仁杰曰明公緫兵三十

万所诛者止于越王贞城中闻官军至逾城出降

者四面成蹊明公纵将士暴掠杀已降以为功流

血丹野非万贞而何恨不得尚方斩马剑加于明

公之颈虽死如归耳光辅不能诘归奏仁杰不逊

左迁复州刺史 太后之召宗室朝明堂也东莞

公融宻遣使问成均助教髙子贡子贡曰来必死

融乃称疾不赴越王贞起兵遣使约融融仓猝不

能应为官属所逼执使者以闻擢拜右赞善大夫

未㡬为支党所引冬十月己亥戮于市籍没其家

髙子贡亦坐诛济州刺史薛𫖮𫖮弟绪绪弟驸马

都尉绍皆与琅邪王冲通谋闻冲起兵作兵器募

人冲败杀录事参军髙纂以㓕口冬十一月辛酉

𫖮绪伏诛绍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饿死于狱十

二月乙酉司徒青州刺史霍王元轨坐与越王连

谋废徙黔州载以槛车行至陈仓而死江都王绪

殿中监郕公裴承先皆戮于市承先寂之孙也

己酉太后拜洛受图皇帝皇太子皆从内外文武

百官蛮夷酋长各依方叙立珍禽奇兽杂宝列于

坛前文物卤簿之盛唐兴以来未之有也 辛亥

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下层

法四时各随方色中层法十二辰上为圎盖九龙

捧之上层法二十四气亦为圎盖上施铁鳯髙一

丈饰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围上下通贯栭攎橕㮰

藉以为本下施铁渠为辟雍之象号曰万象神宫

宴赐群臣赦天下纵民入观改河南为合宫县又

于明堂北起天堂五级以贮大像至三级则俯视

明堂矣僧怀义以功拜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侍

御史王求礼上书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

斵今者饰以珠玉图以丹青铁𬸦入云金龙隠雾

昔殷辛琼台夏癸瑶室无以加也太后不报

永昌元年春正月乙卯朔大飨万象神宫太后服

衮冕搢大圭执镇圭为初献皇帝为亚献太子为

终献先诣昊天上帝座次髙祖太宗次魏国先王

次五方帝座太后御则天门赦天下改元丁巳太

后御明堂受朝贺戊午布政于明堂颁九条以训

百官己未御明堂飨群臣𠝹三月壬申太后问正

字陈子昻当今为政之要子昻退上疏以为宜缓

刑崇德息兵革省赋役抚慰宗室各使自安辞婉

意切其论甚美㡬三千言 癸酉以天官尚书武

承嗣为纳言张光辅守内史 夏四月甲辰杀辰

州别驾汝南王炜连州别驾鄱阳公𬤇等宗室十

二人徙其家于嶲州炜恽之子𬤇元庆之子也己

酉杀天官侍郎蓝田邓𤣥挺𤣥挺女为𬤇妻又与

炜善𬤇谋迎中宗于庐陵以问𤣥挺炜又尝谓𤣥

挺曰欲为急计何如𤣥挺皆不应故坐知反不告

同诛𠝹诸王之起兵也贝州刺史纪王慎独不预

谋亦坐系狱秋七月丁巳槛车徙巴州更姓虺氏

行及蒲州而卒八男徐州刺史东平王续等相继

被诛家徙岭南 徐敬业之败也弟敬真流绣州

逃归将犇突厥过洛阳洛州司马弓嗣业洛阳令

张嗣明资遣之至定州为吏所获嗣业缢死嗣明

敬贞多引海内知识云有异图冀以免死于是朝

野之士为所连引坐死者甚众嗣明诬内史张光

辅云征豫州日私论图䜟天文阴怀两端八月甲

申光辅与敬贞嗣明等同诛籍没其家乙未秋官

尚书太原张楚金陕州刺史郭正一鳯阁侍郎元

万顷洛阳令魏元忠并免死流岭南楚金等皆为

敬贞所引云与敬业通谋临刑太后使鳯阁舍人

王隠客驰骑传声赦之声达于市当刑者皆喜跃

讙呼宛转不已元忠独安坐自如或使之起元忠曰

虚实未知隠客至又使起元忠曰俟宣敕己既宣

敕乃徐起舞蹈再拜竟无忧喜之色是日阴云四

塞既释楚金等天气晴霁 初髙宗之世周兴以

河阳令召见上欲加擢用或奏以非清流罢之兴

不知数于明堂俟命诸相皆无言地官尚书检校

纳言魏𤣥同时同平章事谓之曰周明府可去矣

兴以为𤣥同沮已衔之𤣥同素与裴炎善时人以

其终始不渝谓之耐久朋周兴奏诬𤣥同言太后

老矣不若奉嗣君为耐久太后怒闰月甲午赐死

于家监刑御史房济谓𤣥同曰丈人何不告密冀

得召见可以自直𤣥同叹曰人杀鬼杀亦复何殊

岂能作告密人邪乃就死又杀夏官侍郎崔察于

隠处自馀内外大臣坐死及流贬甚众彭州长史

刘易从亦为徐敬真所引戊申就州诛之易从为

人仁孝中谨将刑于市吏民怜其无辜逺近奔赴

竞解衣投地曰为长史求冥福有司平准直十馀

万周兴等诬右武卫大将军燕公黒齿常之谋反

征下狱冬十月戊午常之缢死己未杀宗室鄂州

刺史嗣郑王璥等六人庚申嗣滕王修琦等六人

免死流岭南 右卫胄曹参军陈子昻上疏以为

周颂成康汉称文景皆以能措刑故也今陛下之

政虽尽善矣然太平之朝上下乐化不宜有乱臣

贼子日犯天诛者大狱増多逆徒滋广愚臣顽昩

初谓皆实乃去月十五日陛下特察系囚李珍等

无罪百寮庆恱皆贺圣明臣乃知亦有无罪之人

挂于疏网者陛下务在寛典狱官务在急刑以伤

陛下之仁以诬太平之政臣窃恨之又九月二十

一日敕免楚金等死初有风雨变为景云臣闻阴

惨者刑也阳舒者德也圣人法天天亦助圣天意

如此陛下岂可不承顺之哉今又阴雨臣恐过在

狱官凡系狱之囚多在极法道路之议或是或非

陛下何不悉召见之自诘其罪罪有实者显示明

刑滥者严惩狱吏使天下咸服人知政刑岂非至

德克明哉

天授元年十一月鳯阁侍郎河东宗秦客改造天

地等十二字以献丁亥行之太后自名曌改诏曰

制秦客太后从父姊之子也乙未司刑少卿周兴

奏除唐亲属籍 腊月辛未以僧怀义为右卫大

将军赐爵鄂国公 春一月戊子武承嗣迁文昌

左相岑长倩迁文昌右相同鳯阁鸾台三品鳯阁

侍郎武攸宁为纳言邢文伟守内史左肃政大夫

同鳯阁鸾台三品王本立罢为地官尚书攸宁士

彟之兄孙也时武承嗣三思用事宰相皆下之地

官尚书同鳯阁鸾台三品韦方质有疾承嗣三思

往问之方质据床不为礼或諌之方质曰死生有

命大丈夫安能曲事近戚以求茍免乎寻为周兴

等所构甲午流儋州籍没其家 醴泉人侯思止

始以卖饼为业后事游击将军髙元礼为仆素诡

谲无赖恒州刺史裴贞杖一判司判司使思止告

贞与舒王元名谋反秋七月辛巳元名坐废徙和

州壬午杀其子豫章王亶贞亦族灭擢思止为游

击将军时告密者往往得五品思止求为御史太

后曰卿不识字岂堪御史对曰獬豸何当识字但

能触邪耳太后恱即以为朝散大夫侍御史它日

太后以先所籍没宅赐之思止不受曰臣恶反逆

之人不愿居其宅太后益赏之衡水人王𢎞义素

无行尝从邻舍乞𤓰不与乃告县官𤓰田中有白

兔县官使人捜捕蹂践𤓰田立尽又游赵贝见闾

里耆老作邑斋遂告以谋反杀二百馀人擢授游

击将军俄迁殿中侍御史或告胜州都督王安仁

谋反敕𢎞义按之安仁不服𢎞义即于枷上刎其

首又捕其子适至亦刎其首函之以归道过汾州

司马毛公与之对食须㬰叱毛公下阶斩之枪掲

其首入洛见者无不震栗时置制狱于丽景门内

入是狱者非死不出𢎞义戏呼为例竟门朝士人

人自危相见莫敢交言道路以目或因入朝密遭

掩捕每朝辄与家人诀曰未知复相见否时法官

竞为深酷唯司刑丞徐有功杜景俭独存平恕被

告者皆曰遇来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有功文逺之

孙也名𢎞敏以字行初为蒲州司法以寛为治不

施敲扑吏相约有犯徐司法杖者众共斥之迨官

满不杖一人职事亦修累迁司刑丞酷吏所诬构

者有功皆为直之前后所活数十百家尝廷争狱

事太后厉色诘之左右为战栗有功神色不挠争

之弥功太后虽好杀知有功正直甚敬惮之景俭

武邑人也司刑丞荥阳李日知亦尚平恕少卿胡

元礼欲杀一囚日知以为不可往复数四元礼怒

曰元礼不离刑曹此囚终无生理日知曰日知不

离刑曹此囚终无死法竟以两状列上日知果直

 东魏国寺僧法明等撰大云经四卷表上之言

太后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制颁于

天下 武承嗣使周兴罗告隋州刺史泽王上金

舒州刺史许王素节谋反征诣行在素节发舒州

闻遭丧哭者叹曰病死何可得乃更哭邪丁亥至

龙门缢杀之上金自杀悉诛其诸子及支党 八

月甲寅杀太子少保纳言裴居道癸亥杀尚书左

丞张行廉辛未杀南安王频等宗室十二人又鞭

杀故太子贤二子唐之宗室于是殆尽矣其㓜弱

存者亦流岭南又诛其亲党数百家惟千金长公

主以巧媚得全自请为太后女仍改姓武氏太后

爱之更号延安大长公主 九月丙子侍御史汲

人傅游艺帅闗中百姓九百馀人诣阙上表请改

国号曰周赐皇帝姓武氏太后不许擢游艺为给

事中于是百官及帝室宗戚逺近百姓四夷酋长

沙门道士合六万馀人俱上表如游艺所请皇帝

亦上表自请赐姓武氏戊寅群臣上言有鳯皇自

明堂飞入上阳宫还集左台梧桐之上久之飞东

南去及赤雀数万集朝堂庚辰太后可皇帝及群

臣之请壬午御则天楼赦天下以唐为周改元乙

酉上尊号曰圣神皇帝以皇帝为皇嗣赐姓武氏

以皇太子为皇孙丙戌立武氏七庙于神都追尊

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妣姒氏曰文定皇后平王

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妣姜氏曰康恵皇后太原

靖王曰严祖成皇帝妣曰成庄皇后赵肃恭王曰

肃祖章敬皇帝魏义康王曰烈祖昭安皇帝周安

成王曰显祖文穆皇帝忠孝太皇曰太祖孝明髙

皇帝妣皆如考谥穪皇后立武承嗣为魏王三思

为梁王攸宁为建昌王士彟兄孙攸归重规载德

攸暨懿宗嗣宗攸宜攸望攸绪攸止皆为郡王诸

姑姊皆为长公主又以司賔卿溧阳史务滋为纳

言鳯阁侍郎宗秦客检校内史给事中传游艺为

鸾台侍郎平章事游艺与岑长倩右玉钤卫大将

军张䖍朂左金吾大将军丘神𪟝侍御史来子珣

等并赐姓武秦客潜劝太后革命故首为内史游

艺期年之中历衣青绿朱紫时人谓之四时仕宦

敕改州为郡或谓太后曰陛下始革命而废州不

祥太后遽追止之命史务滋等十人存抚诸道癸

卯太后立兄孙延基等六人为郡王 冬十月甲

子检校内史宗秦客坐赃贬遵化尉弟楚客晋卿

亦以奸𧷢流岭外 丁卯杀流人韦方质 壬申

敕两京诸州各置大云寺一区藏大云经使僧升

髙座讲解其撰疏僧云宣等九人皆赐爵县公仍

赐紫袈裟银龟袋 制天下武氏咸蠲课役 道

州刺史李行褒兄弟为酷吏所䧟当族秋官郎中

徐有功固争不能得秋官侍郎周兴奏有功故出

反囚当斩太后虽不许亦免有功官然太后雅重

有功久之复起为侍御史有功伏地流涕固辞曰

臣闻鹿走山林而命悬庖厨势使之然也陛下以

臣为法官臣不敢枉陛下法必死是官矣太后固

授之逺近闻者相贺

二年春正月癸酉朔太后始受尊号于万象神宫

旗帜尚赤甲戌改置社稷于神都辛巳纳武氏神

主于太庙唐太庙之在长安者更命曰享德庙四

时唯享髙祖已下三庙馀四室皆闭不享又改长

安崇先庙为崇尊庙乙酉日南至大享明堂祀昊

天上帝百神从祀武氏祖宗配享唐三帝亦同配

 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贞以酷吏纵横上疏

以为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恐有凶慝阴谋离闲

陛下君臣古者狱成公卿参听王必三宥然后行

刑比日狱官单车奉使推鞫既定法家依断不令

重推或临时専决不复闻奏如此则权由臣下非

审慎之法傥有冤滥何由可知况以九品之官专

命推覆操生杀之柄窃人主之威案覆既不在秋

官省审复不由门下国之利器轻以假人恐为社

稷之祸太后不听 侍御史来子珣诬尚衣奉御

刘行感兄弟谋反皆坐诛 春一月地官尚书武

思文及朝集使二千八百人表请封中岳己亥废

唐兴宁永康隠陵署官唯量置守户 左金吾大

将军丘神𪟝以罪诛 纳言史务滋与来俊臣同

鞫刘行感狱俊臣奏务滋与行感亲密意欲寝其

反状太后命俊臣并推之庚子务滋恐惧自杀

或告文昌右丞周兴与丘神𪟝通谋太后命来俊

臣鞫之俊臣与兴方推事对食谓兴曰囚多不承

当为何法兴曰此甚易耳取大瓮以炭四周炙之

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瓮火围如兴法

因起谓兴曰有内状推兄请兄入此瓮兴惶恐叩

头服罪法当死太后原之二月流兴岭南在道为

仇家所杀兴与索元礼来俊臣竞为暴刻兴元礼

所杀各数千人俊臣所破千馀家元礼残酷尤甚

太后亦杀之以慰人望 徙左卫大将军千乘王

武攸暨为定王 立故太子贤之子光顺为义丰

王 甲子太后命始祖墓曰德陵睿祖墓曰乔陵

严祖墓曰节陵肃祖墓曰简陵烈祖墓曰靖陵显

祖墓曰永陵改章德陵为昊陵显义陵为顺陵

夏四月癸卯制以释教开革命之阶升于道教之

上 命建安王攸宜留守长安 秋八月庚申杀

玉钤卫大将军张䖍朂来俊臣鞫䖍朂狱䖍朂自

讼于徐有功俊臣怒命卫士以刀乱斫杀之枭首

于市 义丰王光顺嗣雍王守礼永安王守义长

信县主等皆赐姓武氏与睿宗诸子皆幽闭宫中

不出门庭者十馀年守礼守义光顺之弟也 或

告地官尚书武思文初与徐敬业通谋甲子流思

文于岭南复姓徐氏 九月乙亥杀岐州刺史云

𢎞嗣来俊臣鞫之不问一𣢾先断其首乃伪立文

案奏之其杀张䖍朂亦然敕㫖皆依海内钳口

鸾台侍郎同平章傅游艺梦登湛露殿以语所亲

所亲告之壬辰下狱自杀 先是鳯阁舍人修武

张嘉福使洛阳人王庆之等数百人上表请立武

承嗣为皇太子文昌右相同鳯阁鸾台三品岑长

倩以皇嗣在东宫不宜有此议奏请切责上书者

告示令散太后又问地官尚书同平章事格辅元

辅元固穪不可由是大忤诸武意故斥长倩令西

征吐蕃未至征还下制狱承嗣又譛辅元来俊臣

又胁长倩子灵原令引司礼卿兼判纳言事欧阳

通等数十人皆云同反通为俊臣所讯五毒备至

终无异词俊臣乃诈为通𣢾冬十月己酉长倩辅

元通等皆坐诛王庆之见太后太后曰皇嗣我子

柰何废之对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今谁有

天下而以李氏为嗣乎太后谕遣之庆之伏地以

死泣请不去太后乃以印纸遗之曰欲见我以此

示门者自是庆之屡求见太后颇怒之命鳯阁侍

郎李昭德赐庆之杖昭德引出光政门外以示朝

士曰此贼欲废我皇嗣立武承嗣命扑之耳目皆

血出然后杖杀之其党乃散昭德因言于太后曰

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当

传之子孙为万代业岂得以侄为嗣乎自古未闻

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顾托

若以天下与承嗣则天皇不血食矣太后亦以为

然昭德乾祐之子也 壬辰杀鸾台侍郎同平章

事乐思晦右卫将军李安静安静纲之孙也太后

将革命王公百官皆上表劝进安静独正色拒之

及下制狱来俊臣诘其反状安静曰以我唐家老

臣须杀即杀若问谋反实无可对俊臣竟杀之

长寿元年春一月丁卯太后引见存抚使所举人

无问贤愚悉加擢用髙者试鳯阁舎人给事中次

试贠外郎侍御史补阙舍遗校书郎试官自此始

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

御史碗脱校书郎有举人沈全交续之曰𪍒心存

抚使眯目圣神皇为御史纪先知所擒劾其诽谤

朝政请杖之朝堂然后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辈

不滥何恤人言宜释其罪先知大惭太后虽滥以

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者寻亦黜之或加刑

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

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宁陵丞庐江郭霸以謟

䛕于太后拜监察御史中丞魏元忠病霸往问之

因尝其粪喜曰大夫粪甘则可忧今苦无伤也元

忠大恶之遇人辄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书杨执

柔同平章事执柔恭仁弟之孙也太后以外族用

之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

仁杰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

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先是来俊

臣奏请降敕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及知古等下

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对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

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寛之判官

王德寿谓仁杰日尚书定减死矣德寿业受驱策

欲求少阶级烦尚书引杨执柔可乎仁杰曰皇天

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

寿惧而谢之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辞气不屈思

止怒命倒曵之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坠驴足絓于

镫为所曵耳思止愈怒更曵之元忠曰侯思止汝

若须魏元忠头则截取何必使承反也狄仁杰既

承反有司待报行刑不复严备仁杰裂衾帛书冤

状置绵衣中谓王德寿曰天时方热请授家人去

其绵德寿许之仁杰子光逺得书持之称变得召

见则天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狱臣未尝

褫其巾带寝处甚安茍无事实安肯承反太后使

通事舎人周𬘭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罗

立于西使𬘭视之𬘭不敢视惟东顾唯诺而已俊

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𬘭奏之乐思晦男未

十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太后问状对曰臣父

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陛下

不信臣言乞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为

反状以付俊臣无不承反矣太后意稍寤召见仁

杰等问曰卿承反何也对曰不承则已死于栲掠

矣太后曰何为作谢死表对曰无之出表示之乃

知其诈于是出此七族庚午贬知古江夏令仁杰

彭泽令宜礼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献西乡令流行

本嗣真于岭南俊臣与武承嗣等固请诛之太后

不许俊臣乃独称行本罪尤重请诛之秋官郎中

徐有功驳之以为明主有更生之恩俊臣不能将

顺亏损恩信殿中侍御史贵乡霍献可宜礼之甥

也言于太后曰陛下不杀裴宣礼臣请陨命于前

以头触殿阶血流霑地以示为人臣不私其亲太

后皆不听献可常以绿帛裹其伤㣲露之于幞头

下冀太后见之以为忠 来俊臣求金于左卫大

将军泉献诚不得诬以谋反下狱乙亥缢杀之

夏六月辛亥万年主簿徐坚上䟽以为书有五听

之道令著三覆之奏窃见比有敇推按反者令使

者得实即行斩决人命至重死不再生万一怀枉

呑声赤族岂不痛㢤此不足肃奸逆而明典刑适

所以长威福而生疑惧臣望绝此处分依法覆奏

又法官之任宜加简择有用法寛平为百姓所称

者愿亲而任之有处事深酷不允人望者愿疏而

退之坚齐聃之子也 夏官侍郎李昭德密言于

太后曰魏王承嗣权太重太后曰吾侄也故委以

腹心昭德曰侄之于姑其亲何如子之于父犹可

篡弑其父者况侄乎今承嗣既陛下之侄为亲王

又为宰相权侔人主臣恐陛下不得久安天位也

太后矍然曰朕未之思秋七月戊寅以文昌左相

同鳯阁鸾台三品武承嗣为特进纳言武攸宁为

冬官尚书夏官尚书同平章事杨执柔为地官尚

书并罢政事承嗣亦毁昭德于太后太后曰吾任

昭德始得安眠此代吾劳汝勿言也是时酷吏恣

横百官畏之侧足昭德独廷奏其奸太后好祥瑞

有献白石赤文者执政诘其异对曰以其赤心昭

德怒曰此石赤心它石尽反邪左右皆笑襄州人

胡庆以丹漆书龟腹曰天子万万年诣阙献之昭

德以刀刮尽奏请付法太后曰此心亦无恶命释

之太后习猫使与鹦鹉共处出示百官传观未遍

猫饥搏鹦鹉食之太后甚惭 太后自垂拱以来

任用酷吏先诛唐宗室贵戚数百人次及大臣数

百家其刺史郎将以下不可胜数每除一官户婢

窃相谓曰鬼朴又来矣不旬月辄遭掩捕族诛监

察御史朝邑严善思公直敢言时告密者不可胜

数太后亦厌其烦命善思按问引虚伏罪者八百

五十馀人罗织之党为之不振乃相与共构䧟善

思坐流驩州太后知其枉寻复召为浑仪监丞善

思名撰以字行右补阙新郑朱敬则以太后本任

威刑以禁异议今既革命众心已定宜省刑尚寛

乃上䟽以为李斯相秦用刻薄变诈以屠诸侯不

知易之以寛和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汉髙

祖定天下陆贾叔孙通说之以礼义传世十二此

知变之善也自文明草昩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

㓙称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不切刑名不可

摧奸息暴故置神器开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

之心尽露神道助直无罪不除苍生晏然紫宸易

主然而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向时之妙䇿乃

当今之刍狗也伏愿览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

宜审糟粕之可遗觉蘧庐之须毁去萋菲之牙角

顿奸险之锋芒窒罗织之源扫朋党之迹使天下

苍生坦然大恱岂不乐哉太后善之赐帛三百假

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

笼头枷研楔毂折膺籖爪悬髪薫耳号曰狱持或

累日节食连宵缓问昼夜揺撼使不得眠号曰宿

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茍求賖死臣窃听舆

议皆称天下太平何苦须反岂被告者尽是英雄

欲求帝王邪但不胜楚毒自诬耳愿陛下察之今

满朝侧息不安皆以为陛下朝与之密夕与之雠

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

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颇采其言制狱稍衰 太后

春秋虽髙善自涂泽虽左右不觉其衰丙戌敕以

齿落更生九月庚子御则天门赦天下改元更以

九月为社

二年春正月壬辰朔太后享万象神宫以魏王承

嗣为亚献梁王三思为终献太后自制神宫乐用

舞者九百人户婢团儿为太后所宠信有憾于

皇嗣乃譛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为厌咒癸巳妃

与德妃朝太后于嘉豫殿既退同时杀之瘗于宫

中莫知所在德妃抗之曽孙也皇嗣畏忤㫖不敢

言居太后前容止自如团儿复欲害皇嗣有言其

情于太后者太后乃杀团儿是时告密者皆诱人

奴婢告其主以求功赏德妃父孝谌为润州刺史

有奴忘为妖异以恐徳妃母庞氏庞氏惧奴请夜

祠祷解因发其事下监察御史龙门薛季昶按之

季昶诬奏以为与德妃同祝诅先涕泣不自胜乃

言曰庞氏所为臣子所不忍道太后擢季昶为给

事中庞氏当斩其子希瑊诣侍御史徐有功讼冤

有功牒所司停刑上奏论之以为无罪季昶奏有

功阿党恶逆请付法法司处有功罪当绞令史以

白有功有功叹曰岂我独死诸人永不死邪既食

掩扇而寝人以有功茍自强必内忧惧密伺之方

熟寝太后召有功迎谓曰卿比按狱失出何多对

曰失出人臣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太后黙然

由是庞氏得减死与其三子皆流岭南孝谌贬罗

州司马有功亦除名 腊月丁卯降皇孙成器为

寿春王恒王成义为衡阳王楚王隆基为临淄王

卫王隆范为巴陵王赵王隆业为彭城王皆睿宗

之子也 春二月甲寅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

范云仙坐私谒皇嗣腰斩于市自是公卿以下皆

不得见又有告皇嗣潜有异谋者太后命来俊臣

鞫其左右左右不胜楚毒皆欲自诬太常工人京

兆安金藏大呼谓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请

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皆

出流血被地太后闻之令轝入宫中使医内五藏

以桑皮线缝之傅以药经宿始苏太后临朝视之

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

睿宗由是得免 或告岭南流人谋反太后遣司

刑评事万国俊摄监察御史就按之国俊至广州

悉召流人矫制赐自尽流人号呼不服国俊驱就

水曲尽斩之一朝杀三百馀人然后诈为反状还

奏因言诸道流人亦必有怨望谋反者不可不早

诛太后喜擢国俊为朝散大夫行侍御史更遣右

翊卫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𫟍南面

监丞鲍思恭尚辇直长王大贞右武威卫兵曹参

军屈贞筠皆摄监察御史诣诸道按流人光业等

以国俊多杀䝉赏争效之光业杀七百人德寿杀

五百人自馀少者不减百人其逺年杂犯流人亦

与之俱毙太后颇知其滥制六道流人未死者并

家属皆听还乡里国俊等亦相继死或得罪流窜

 来俊臣诬冬官尚书苏干云在魏州与琅邪王

冲通谋夏四月乙未杀之 秋九月魏王承嗣等

五千人表请加尊号曰金轮圣神皇帝乙未太后

御万象神宫受尊号赦天下作金轮等七宝毎朝

㑹陈之殿庭 庚子追尊昭安皇帝曰浑元昭安

皇帝文穆皇帝曰立极文穆皇帝孝明髙皇帝曰

无上孝明髙皇帝皇后从帝号

延载元年夏五月魏王承嗣等二万六千馀人上

尊号曰越古金轮圣神皇帝甲午御则天门楼受

尊号赦天下改元 河内有老尼居神都麟趾寺

与嵩山人韦什方等以妖妄惑众尼自号净光如

来云能知未然什方自云吴赤乌元年生又有老

胡亦自言五百岁云见薛师已二百年矣容貎愈

少太后甚信重之赐什方姓武氏秋七月癸未以

什方为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制云迈轩代之广成

逾汉朝之河上八月什方乞还山制罢遣之 武

三思帅四夷酋长请铸铜铁为天枢立于端门之

外铭纪功德黜唐颂周以姚璹为督作使诸胡聚

钱百万亿买铜铁不能足赋民间农器以足之

九月殿中丞来俊臣坐𧷢贬同州参军王𢎞义流

琼州诈称敕追还至汉北侍御史胡元礼遇之按

验得其奸状杖杀之内史李昭德恃太后委遇颇

专权使气人多疾之前鲁王府功曹参军丘愔上

䟽攻之其略曰陛下天授以前万机独断自长寿

以来委任昭德参奉机密献可替否事有便利不

预咨谋要待画日将行方乃别生驳异杨露専擅

显示于人归美引愆义不如此又曰臣观其胆乃

大于身鼻息所冲上拂云汉又曰蚁穴坏堤针芒

写气权重一去收之极难长上果毅邓注又著石

论数千言述昭德専权之状鳯阁舍人逢弘敏取

奏之太后由是恶昭德壬寅贬昭德为南宾尉寻

又免死流窜

天册万歳元年春正月辛巳朔太后加号慈氏越

古金轮圣神皇帝赦天下改元证圣 周允元与

司刑少卿皇甫文备奏内史豆卢钦望同平章事

韦巨源杜景俭苏味道陆元方附㑹李昭德不能

匡正钦望贬赵州巨源贬麟州景俭贬溱州味道

贬集州元方贬绥州刺史 初明堂既成太后命

僧怀义作夹纻大像其小指中犹容数十人于明

堂北构天堂以贮之堂始构为风所摧更构之日

役万人采木江岭数年之间所费以万亿计府藏

为之耗竭怀义用财如粪土太后一听之无所问

每作无遮㑹用钱万𦈏士女云集又散钱十车使

之争拾相蹈践有死者所在公私田宅多为僧有

怀义颇厌入宫多居白马寺所度力士为僧者满

千人侍御史周矩疑有奸谋固请按之太后曰卿

姑退朕即令往矩至台怀义亦至乘马就阶而下

坦腹于床矩召吏将按之遽跃马而去矩具奏其

状太后曰此道人病风不足诘所度僧惟卿所处

悉流逺州迁矩天官贠外郎乙未作无遮㑹于朝

堂凿地为坑深五丈结彩为宫殿佛像皆于坑中

引出之云自地涌出又杀牛取血画大像首髙二

百尺云怀义刺膝血为之丙申张像于天津桥南

设斋时御医沈南璆亦得幸于大后怀义心愠是

少密烧天堂延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昼比明皆尽

暴风裂血像为数百假太后耻而讳之但云内作

工徒误烧麻主遂渉明堂时方酺宴左拾遗刘承

庆请辍朝停酺以答天谴太后将从之姚璹曰昔

成周宣榭⺊代愈隆汉武建章盛德弥永今明堂

布政之所非宗庙也不应自贬损太后乃御端门

观酺如平日命更造明堂天堂仍以怀义充使又

铸铜为九州鼎及十二神皆髙一丈各置其方先

是河内老尼昼食一麻一米夜则烹宰宴乐畜弟

子百馀人淫秽靡所不为武什方自言能合长年

药太后遣乘驿于岭南采药及明堂火尼入唁太

后太后怒叱之曰汝常言能前知何以不言明堂

火因斥还河内弟子及老胡等皆逃散又有发其

奸者太后乃复召尼还麟趾寺弟子毕集敕给使

掩捕尽获之皆没为官婢什方还至偃师闻事露

自绞死庚子以明堂火告庙下制求直言刘承庆

上疏以为火发既从麻主后及緫章所营佛舍徒

劳无益请罢之又明堂所以统和天人一旦焚毁

臣下何心犹为酺宴忧喜相争伤于情性又陛下

垂制博访许陈至理而左史张鼎以为今既火流

王屋弥显大周之祥通事舎人逢敏奏称弥勒成

道时有天魔烧宫七宝台须㬰散坏斯实謟妄之

邪言非君臣之正论伏愿陛下乾乾翼翼无戾天

人之心而兴不急之役则兆人䝉赖福禄无穷获

嘉主簿彭城刘知㡬表陈四事其一以为皇业权

舆天地开辟嗣君即位黎元更始则时藉非常之

庆以申再造之恩今六合清晏而赦令不息近则

一年再降逺则每歳无遗至于违法悖礼之徒无

赖不仁之辈编户则冦攘为业当官则赃贿是求

而元日之朝指期天泽重阳之节伫降皇恩如其

忖度咸果释免或有名垂结正罪将断决窃行货

贿方便规求故致稽延毕霑寛宥用使俗多顽悖

时罕廉隅为善者不预恩光作恶者独承徼幸古

语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斯之谓也望陛下而

今而后颇节于赦使黎氓知禁奸宄肃清其二以

为海内具僚九品以上毎歳逢赦必赐阶勲至于

朝野宴集公私聚㑹绯服众于青衣象板多于木

笏皆荣非德举位罕才升不知何者为妍蚩何者

为美恶臣望自今以后消息私恩使有善者逾效

忠勤无才者咸知勉励其三以为陛下临朝践极

取士太广六品以下职事清官遂乃方之土芥比

之沙砾若遂不加沙汰臣恐有秽皇风其四以为

今之牧伯迁代太速倏来忽往蓬转萍流既懐茍

且之谋何暇循良之政望自今刺史非三歳以上

不可迁官仍明察功过尤甄赏罚疏奏太后颇嘉

之是时官爵易得而法网严峻故人竞为趋进而

多䧟刑戮知㡬乃著思慎赋以刺时见志焉 春

二月僧怀义益骄恣太后恶之既焚明堂心不自

安言多不顺太后密选宫人多力者百馀人以防

之壬子执之于瑶光殿前树下使建昌王武攸宁

帅壮士驱杀之送尸白马寺焚之以造塔 甲子

太后去慈氏越古之号 夏四月天枢成髙一百

五尺径十二尺八面各径五尺下为铁山周百七

十尺以铜为蟠龙麒麟萦绕之上为腾云承铜盘

径三丈四龙人立捧火珠髙一丈工人毛婆罗造

模武三思为文刻百官及四夷酋长名太后自书

其榜曰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秋九月甲寅太后

合祭天地于南郊加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赦天

下改元

万歳通天元年春一月改长安崇尊庙为太庙

三月丁巳新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

规模率小于旧上施金涂铁鳯髙二丈后为大风

所损更为铜火珠群龙捧之号曰通天宫赦天下

改元万歳通天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

台殿中侍御史逺近闻者无不相贺鹿城主簿宗

城潘好礼著论称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诚节不以

贵贱死生易其操履设客问曰徐公于今谁与为

比主人曰四海至广人物至多或匿迹韬光仆不

敢诬若所闻见则一人而已当于古人中求之客

曰何如张释之主人曰释之所行者甚易徐公所

行者甚难难易之间优劣见矣张公逢汉文之时

天下无事至如盗髙庙玉环及渭桥惊马守法而

已岂不易哉徐公逢革命之秋属惟新之运唐朝

遗老或包藏祸心使人主有疑如周兴来俊臣乃

尧年之四凶也崇饰恶言以诬盛德而徐公守死

善道深相明白㡬䧟囹圄数挂网罗此吾子所开

岂不难哉客曰使为司刑卿乃得展其才矣主人

曰吾子徒见徐公用法平允谓可置司刑仆睹其

人方寸之地何所不容若其用之何事不可岂直

司刑而已哉

神功元年箕州刺史刘思礼学相人于术士张憬

藏憬藏谓思礼当历箕州位至太师思礼念太师

人臣极贵非佐命无以致之乃与洛州录事参军

綦连耀谋反阴结朝士托相术许人富贵俟其意

恱因说以綦连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贵鳯

阁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礼为箕州刺史

明堂尉河南吉顼闻其谋以告合宫尉来俊臣使

上变告之太后使河内王武懿宗推之懿宗令思

礼广引朝士许免其死凡小忤意者引之于是思

礼引鳯阁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

章事孙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刘奇给事中

周譒及王勮兄泾州刺史勔弟监察御史助等凡

三十六家皆海内名士穷楚毒以成其狱壬戌皆

族诛之亲旧连坐流窜者千馀人初懿宗寛思礼

于外使诬引诸人诸人既诛然后收思礼思礼始

悔之懿宗自大授以来太后数使之鞫狱喜诬䧟

人时人以为周来之亚来俊臣欲擅其功复罗告

吉顼顼上变得召见仅免俊臣由是复用而顼亦

以此得进俊臣党人罗告司刑府史樊惎谋反诛

之惎子讼冤于朝堂无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

秋官侍郎上邽刘如璇见之窃叹而泣俊臣奏如

璇党恶逆下狱处以绞刑制流瀼州 尚乘奉御

张易之行成之族孙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太平

公主荐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复荐易之兄

弟皆得幸于太后常傅朱粉衣锦绣昌宗累迁散

骑常侍易之为司卫少卿拜其母韦氏臧氏为大

夫人赏赐不可胜纪仍敕鳯阁侍郎李迥秀为臧

氏私夫迥秀大亮之族孙也武承嗣三思懿宗综

楚客晋卿皆候易之门庭争执鞭辔谓易之为五

郎昌宗为六郎 右司郎中冯翊乔知之有美妾

曰碧玉知之为之不昏武承嗣借以教诸姬遂留

不还知之作绿珠怨诗以寄之碧玉赴井死承嗣

得诗于裙带大怒讽酷吏罗告族诛之 司仆少

卿来俊臣倚势贪淫士民妻妾有美者百方取之

或使人罗告其罪矫称敕以取其妻前后罗织诛

人不可胜计自宰相以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

才比石勒监察御史李昭德素恶俊臣又尝庭辱

秋官侍郎皇甫文备二人共诬昭德谋反下狱俊

臣欲罗告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又欲诬皇嗣及

庐陵王与南北牙同反冀因此盗国权河东人卫

遂忠告之诸武及太平公主恐惧共发其罪系狱

有司处以极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日不出王及

善曰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不去之必动揺朝

廷太后游𫟍中吉顼执辔太后问以外事对曰外

人唯怪来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于国朕

方思之顼曰于安逺告虺贞反既而果反今止为

成州司马俊臣聚结不逞诬构良善赃贿如山冤

魂塞路国之贼也何足惜哉太后乃下其奏丁卯

昭德俊臣同弃市时人无不痛昭德而快俊臣仇

家争啖俊臣之肉斯须而尽抉眼剥面披腹出心

腾蹋成泥太后知天下恶之乃下制数其罪恶且

曰宜加赤族之诛以雪苍生之愤可准法籍没其

家士民皆相贺于路曰自今眠者背始帖席矣俊

臣以告綦连耀功赏奴婢十人俊臣阅司农婢无

可者以西突厥可汗斛瑟罗家有细婢善歌舞欲

得以为赏口乃使人诬告斛瑟罗反诸酋长诣阙

割耳𠢐面讼冤者数千人㑹俊臣诛乃得免俊臣

方用事选司受其属请不次除官者每铨数百人

俊臣败侍郎皆自首太后责之对曰臣负陛下死

罪臣乱国家法罪止一身违俊臣语立见灭族太

后乃赦之上林令侯敏素謟事俊臣其妻董氏諌

之曰俊臣国贼指日将败君宜逺之敏从之俊臣

怒出为武龙令敏欲不往妻曰速去勿留俊臣败

其党皆流岭南敏独得免太后徴于安逺为尚食

奉御擢吉顼为右肃政中丞 夏六月以检校夏

官侍郎宗楚客同平章事 戊子特进武承嗣春

官尚书武三思并同鳯阁鸾台三品 秋七月武

承嗣武三思并罢政事 九月甲寅太后谓侍臣

曰顷者周兴来俊臣按狱多连引朝臣云其谋反

国有常法朕安敢违中间疑其不实使近臣就狱

引问得其手状皆自承服不以为疑自兴俊臣死

不复闻有反者然则前死者不有𡨚邪夏官侍郎

姚元崇对曰自垂拱以来坐谋反死者率皆兴等

罗织自以为功陛下使近臣问之近臣亦不自保

何敢动揺所问若有翻覆惧遭惨毒不若速死赖

天启圣心兴等伏诛臣以百口为陛下保自今内

外之臣无复反者若㣲有实状臣请受知而不告

之罪太后恱曰曏时宰相皆顺成其事䧟朕为淫

刑之主闻卿所言深合朕心赐元崇钱千𦈏时人

多为魏元忠讼冤者太后复召为肃政中丞元忠

前后坐弃市流窜者四尝侍宴太后问曰卿往者

数负谤何也对曰臣犹鹿耳罗织之徒欲得臣肉

为羮臣安所避之

圣历元年武承嗣三思营求为太子数使人说太

后曰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太后意末决

狄仁杰毎从容于太后曰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

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陛

下今乃欲移之它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

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歳后配食太庙承

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预知仁杰曰王者以四海

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为陛下家事君

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况臣备位宰相岂得

不预知乎又劝太后召还庐陵王王方庆王及善

亦劝之太后意稍寤它日又谓仁杰曰朕梦大鹦

鹉两翼皆折何也对曰武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

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太后由是无立承嗣

三思之意孙万荣之围幽州也移檄朝廷曰何不

归我庐陵王孙万荣围幽州事见唐平契丹吉顼与张易之昌宗

皆为控鹤监供奉易之兄弟亲狎之顼从容说二

人曰公兄弟贵宠如此非以德业取之也天下侧

目切齿多矣不有大功于天下将何以自全窃为

公忧之二人惧涕泣问计顼曰天下士庶未忘唐

德咸复思庐陵王主上春秋髙大业须有所付武

氏诸王非所属意公何不从容劝主上立庐陵王

以系苍生之望如此岂徒免祸亦可以长保富贵

矣二人以为然承间屡为太后言之太后知谋出

于顼乃召问之顼复为太后具陈利害太后意乃

定三月己巳托言庐陵王有疾遣职方贠外郎瑕

丘徐彦伯召庐陵王及其妃诸子诣行在疗疾春

二月戊子庐陵王至神都 秋八月太子太保魏

宣王武承嗣恨不得为太子意快快戊戌病薨

九月甲子以夏官尚书武攸宁同鳯阁鸾台三品

 皇嗣固请逊位于庐陵王太后许之壬申立庐

陵王哲为皇太子复名显赦天下甲戌命太子为

河北道元帅以讨突厥蓝田令薛讷言于太后曰

太子虽立外议犹疑未定茍此命不易丑虏不足

平也太后深然之王及善请太子赴外朝以慰人

心从之 冬十月制都下屯兵命河内王武懿宗

九江王武攸归领之

二年春正月壬戌以皇嗣为相王领太子右卫率

 甲子置控鹤监丞主簿等官率皆嬖宠之人颇

用才能文学之士以参之以司卫卿张易之为控

鹤监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左台中丞吉顼殿中

监田归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鳯阁舍人薛稷王諌

大夫临汾员半千皆为控鹤监内供奉稷元超之

从子也半千以古无此官且所聚多轻薄之士上

疏请罢之由是忤㫖左迁水部郎中 腊月戊子

以左台中丞吉顼为天官侍郎右台中丞魏元忠

为鳯阁侍郎并同平章事 文昌左丞宗楚客与

弟司农卿晋卿坐赃贿满万馀𦈏及第舍过度楚

客贬播州司马晋卿流峰州太平公主观其第叹

曰见其居处吾辈乃虚生耳 辛亥赐太子姓武

氏赦天下 太后生重眉成八字百官皆贺 春

一月庚申夏官尚书同鳯阁鸾台三品武攸宁罢

为冬官尚书 太后春秋髙虑身后太子与诸武

不相容二月壬寅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攸

暨等为誓文告天地于明堂铭之铁券藏于史馆

 秋七月命建安王武攸宜留守西京代㑹稽王

武攸望 内史王及善虽无学术然清正难夺有

大臣之节张易之兄弟毎侍内宴无复人臣礼及

善屡奏以为不可太后不恱谓及善曰卿既髙年

不宜更侍游宴但检校阁中可也及善因称病谒

假月馀太后不问及善叹曰岂有中书令而天子

可一日不见乎事可知矣乃上疏乞骸骨太后不

许 八月以武三思为内史 冬十月太子相王

诸子复出阁 太后自称制以来多以武氏诸王

及驸马都尉为成均祭酒博士助教亦多非儒士

又因郊丘明堂拜洛封嵩取𢎞文国子生为斋郎

因得选补由是学生不复习业二十年间学校殆

废而曏时酷吏所诬䧟者其亲友流离未获原宥

鳯阁舍人韦嗣立上疏以为时俗浸轻儒学先王

之道弛废不讲宜令王公以下子弟皆入国学不

听以它𡵨仕进又自杨豫以来制狱渐繁酷吏乘

间専欲杀人以求进赖陛下圣明周丘王来相继

诛殛朝野庆泰若再睹阳和至如仁杰元忠往遭

按鞫亦皆自诬非陛下明察则己为葅醢矣今陛

下升而用之皆为良辅何乃前非而后是㢤诚由

枉䧟与甄明耳臣恐曏之负冤得罪者甚众亦皆

如是伏望陛下𢎞天地之仁广雷雨之施自垂拱

以来罪无轻重一皆昭洗死者追复官爵生者听

还乡里如此则天下皆知昔之枉滥非陛下之意

皆狱吏之辜幽明欢欣感通和气太后不能从

久视元年春正月戊寅内史武三思罢为特进太

子少保天官侍郎平章事吉顼贬安固尉太后以

顼有干略故委以腹心顼与武懿宗争赵州之功

于太后前顼魁岸辩口懿宗短小伛偻顼视懿宗

声气凌厉太后由是不恱曰顼在朕前犹卑我诸

武况异时讵可倚邪它日顼奏事方援古引今太

后怒曰卿所言朕饫闻之无多言太宗有马名师

子騘肥逸无能调驭者朕为宫女侍侧言于太宗

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檛三匕首铁

鞭击之不服则以檛檛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

其喉太宗壮朕之志今日卿岂足污朕匕首邪顼

惶惧流汗拜伏求生乃止诸武怨其附太子共发

其弟冒官事由是坐贬辞日得召见涕泣言曰臣

今逺离阙庭永无再见之期愿陈一言太后命之

坐问之顼曰合水土为泥有争乎太后曰无之又

曰分半为佛半为天尊有争乎曰有争矣顼顿首

曰宗室外戚各当其分则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

外戚犹为王此陛下驱之使它日必争两不得安

也太后曰朕亦知之然业已如是不可如何 腊

月辛巳立故太孙重润为邵王其弟重茂为北海

王 夏四月戊申太后幸三阳宫避暑有胡僧邀

车驾观葬舍利太后许之狄仁杰跪于马前曰佛

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胡僧诡谲直

欲邀致万乘以惑逺近之人耳山路险狭不容侍

卫非万乘所宜临也太后中道而还曰以成吾直

臣之气 五月太后使洪州僧胡超合长生药三

年而成所费巨万太后服之疾小瘳癸丑赦天下

改元久视去天册金轮大圣之号 六月改控鹤

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太后每内殿曲宴

辄引诸武易之及弟秘书监昌宗饮博嘲谑太后

欲掩其迹乃命易之昌宗与文学之士李峤等修

三教珠英于内殿武三思奏昌宗乃王子晋后身

太后命昌宗衣羽衣吹笙乘木鹤于庭中文士皆

赋诗以美之太后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内供奉

右补阙朱敬则諌曰陛下内宠有易之昌宗足矣

近闻左监门卫长史侯祥等明自媒炫丑慢不耻

求为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仪溢于朝听臣职在諌

诤不敢不奏太后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

彩百假易之昌宗竞以豪侈相胜弟昌仪为洛阳

令请属无不从尝早朝有选人姓薛以金五十两

并状邀其马而赂之昌仪受金至朝堂以状授天

官侍郎张锡数日锡失其状以问昌仪昌仪骂曰

不了事人我亦不记但姓薛者即与之锡惧退索

在铨姓薛者六十馀人悉留注官锡文瓘之兄子

也 太后信重内史梁文恵公狄仁杰群臣莫及

常谓之国老而不名仁杰薨太后泣曰朝堂空矣

自是朝廷有大事众或不能决太后辄叹曰天夺

吾国老何太早邪太后尝问仁杰朕欲得一佳士

用之谁可者仁杰曰未审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

曰欲用为将相仁杰对曰文学缊藉则苏味道李

峤固其选矣必欲取卓荦奇才则有荆州长史张

柬之其人虽老宰相才也太后擢柬之为洛州司

马数日又问仁杰对曰前荐柬之尚未用也太后

曰已迁矣对曰臣所荐者可为宰相非司马也乃

迁秋官侍郎久之卒用为相仁杰又尝荐夏官侍

郎姚元崇监察御史曲阿桓彦范泰州刺史敬晖

等数十人率为名臣或谓仁杰曰天下桃李悉在

公门矣仁杰曰荐贤为国非为私也 冬十一月

丁巳纳言韦巨源罢以文昌右丞韦安石为鸾台

侍郎同平章事安石津之孙也时武三思张易之

兄弟用事安石数面折之尝侍宴禁中易之引蜀

商宋霸子等数人在座同博安石跪奏曰商贾贱

类不应得预此㑹顾左右遂出之座中皆失色太

后以其言直劳勉之同列皆叹服

长安元年秋八月丙寅武邑人苏安恒上疏曰陛

下钦先圣之顾托受嗣子之推让敬天顺人二十

年矣岂不闻帝舜褰裳周公复辟舜之于禹事祇

族亲旦与成王不离叔父族亲何如子之爱叔父

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壮若使统

临宸极何异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宝位将倦

机务繁重浩荡心神何不禅位东宫自怡圣体自

昔理天下者不见二姓而俱王也当今梁定河内

建昌诸王承陛下之荫覆并得封王臣谓千秋万

歳之后于事非便臣请黜为公侯任以闲简臣又

闻陛下有二十馀孙今无尺寸之封此非长乆之

计也臣请分土而王之择立师傅教其孝敬之道

以夹辅周室屏藩皇家斯为美矣䟽奏太后见赐

食慰谕而遣之 太后春秋髙政事多委张易之

兄弟邵王重润与其妹永泰郡主主婿魏王武延

基窃议其事易之诉于太后九月壬申太后皆逼

令自杀延基承嗣之子也

二年夏五月壬申苏安恒复上疏曰臣闻天下者

神尧文武之天下也陛下虽居正统实因唐氏旧

基当今太子追回年德俱盛陛下贪其宝位而忘

母子深恩将何圣颜以见唐家宗庙将何诰命以

谒大帝坟陵陛下何故日夜积忧不知钟鸣漏尽

臣愚以为天意人事还归李家陛下虽安天位殊

不知物极则反器满则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

安万乘之国哉太后亦不之罪 司仆卿张昌宗

兄弟贵盛势倾朝野八月戊午太子相王太平公

主上表请封昌宗为王制不许壬戌又请乃赐爵

邺国公 九月庚辰以太子宾客武三思为大谷

道大摠管洛川长史敬晖为副辛巳又以相王旦

为并州道元帅三思与武攸宜魏元忠为之副姚

元崇为长史司礼少卿郑杲为司马然竟不行

冬十一月辛未监察御史魏靖上疏以为陛下既

知来俊臣之奸处以极法乞详覆俊臣等所推大

狱伸其枉滥太后乃命监察御史苏颋按覆俊臣

等旧狱由是雪免者甚众颋䕫之曽孙也

三年 初左台大夫同鳯阁鸾台三品魏元忠为

洛州长史洛阳令张昌仪恃诸兄之势毎牙直上

长史听事元忠到官叱下之张易之奴暴乱都市

元忠杖死之及为相太后召易之弟𡵨州刺史昌

期欲以为雍州长史对仗问宰相曰谁堪雍州者

元忠对曰今之朝臣无以易薛季昶太后曰季昶

久任京府朕欲别除一官昌期何如诸相皆曰陛

下得人矣元忠独曰昌期不堪太后问其故元忠

曰昌期少年不闲吏事曏在岐州户口逃亡且尽

雍州帝京事务繁剧不若季昶强干习事太后黙

然而止元忠又尝面奏臣自先帝以来䝉被恩渥

今承乏宰相不能尽忠死节使小人在侧臣之罪

也太后不恱由是诸张深怨之司礼丞髙戬太平

公主之所爱也㑹太后不豫张昌宗恐太后一日

晏驾为元忠所诛乃譛元忠与戬私议云太后老

矣不若挟太子为久长太后怒下元忠戬狱将使

与昌宗廷辩之昌宗密引鳯阁舍人张说赂以美

官使证元忠说许之明日太后召太子相王及诸

宰相使元忠与昌宗参对往复不决昌宗曰张说

闻元忠言请召问之太后召说说将入鳯阁舍人

南和宋璟谓说曰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

䧟正以求茍免若获罪流窜其荣多矣若事有不

测璟当叩阁力争与子同死努力为之万代瞻仰

在此举也殿中侍御史济源张廷圭曰朝闻道夕

死可矣左史刘知㡬曰无污青史为子孙累及入

太后问之说未对元忠惧谓说曰张说欲与昌宗

共罗织魏元忠邪说叱之曰元忠为宰相何乃效

委巷小人之言昌宗从旁迫趣说使速言说曰陛

下视之在陛下前犹逼臣如是况在外乎臣今对

广朝不敢不以实对臣实不闻元忠有是言但昌

宗逼臣使诬证之耳易之昌宗遽呼曰张说与魏

元忠同反太后问其状对曰说尝谓元忠为伊周

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非欲反而何说曰易之

兄弟小人徒闻伊周之语安知伊周之道日者元

忠初衣紫臣以郎官往贺元忠语客曰无功受宠

不胜惭惧臣实言曰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

彼伊尹周公皆为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

不使学伊周当使学谁邪且臣岂不知今日附昌

宗立取台衡附元忠立致族灭但臣畏元忠冤魂

不敢诬之耳太后曰张说反复小人宜并系治之

它日更引问说对如前太后怒命宰相与河内王

武懿宗共鞫之说所执如初朱敬则抗疏理之曰

元忠素称忠正张说所坐无名若令抵罪失天下

望苏安恒亦上疏以为陛下革命之初人以为纳

諌之主暮年以来人以为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狱

里巷忷忷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斥逐贤良忠臣

烈士皆抚髀于私室而箝口于公朝畏迕易之等

意徒取死而无益方今赋役烦重百姓雕弊重以

䜛慝日恣刑赏失中窃恐人心不安别生它变争

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陛下将何以谢

之何以御之易之等见其疏大怒欲杀之赖朱敬

则及鳯阁舍人桓彦范著作郎陆泽魏知古保救

得免九月丁酉贬元忠为髙要尉戬说皆流岭表

元忠辞日言于太后曰臣老矣今向岭南十死一

生陛下它日必有思臣之时太后问其故时易之

昌宗皆侍侧元忠指之曰此二小儿终为乱阶易

之等下殿叩膺自掷称冤太后曰元忠去矣殿中

侍御史景城王晙复奏申理元忠宋璟谓之曰魏

公幸已得全今子复冒威怒得无狼狈乎晙曰魏

公以忠获罪晙为义所激颠沛无恨璟叹曰璟不

能申魏公之枉深负朝廷矣太子仆崔贞慎等八

人饯元忠于郊外易之诈为告密人柴明状称贞

慎等与元忠谋反太后使监察御史丹徒马怀素

鞫之谓怀素曰兹事皆实略问速以闻顷之中使

督趣者数四曰反状皎然何稽留如此怀素请柴

明对质太后曰我自不知柴明处但据状鞫之安

用告者怀素据实以闻太后怒曰卿欲纵反者邪

对曰臣不敢纵反者元忠以宰相谪官贞慎等以

亲故追送若诬以为反臣实不敢昔栾布奏事彭

越头下汉祖不以为罪况元忠之刑未如彭越而

陛下欲诛其送者乎且陛下操生杀之柄欲加之

罪取决圣衷可矣若命臣推鞫臣敢不以实闻太

后曰汝欲全不罪邪对曰臣智识愚浅实不见其

罪太后意解贞慎等由是获免太后尝命朝贵宴

集易之兄弟皆位在宋璟上易之素惮璟欲恱其

意虚位揖之曰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坐璟曰才

劣位卑张卿以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郑杲谓璟

曰中丞柰何卿五郎璟曰以官言之正当为卿足

下非张卿家奴何郎之有举坐悚惕时自武三思

以下皆谨事易之兄弟璟独不为之礼诸张积怒

常欲中伤之太后知之故得免丁未以左武卫大

将军武攸宜充西京留守

四年春正月丁未毁三阳宫以其材作兴泰宫于

万安山二宫皆武三思建议为之请太后每歳临

幸功费甚广百姓苦之左拾遗卢藏用上疏以为

左右近臣多以顺意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为

戒致陛下不知百姓失业伤陛下之仁陛下诚能

以劳人为辞发制罢之则天下皆知陛下苦已而

爱人也不从藏用承庆之弟孙也 夏四月太后

复税天下僧尼作大像于白司马阪令春官尚书

武攸宁检校糜费巨亿李峤上䟽以为天下编户

贫弱者众造像钱见有一十七万馀缗若将散施

人与一千济得一十七万馀户拯饥寒之弊省劳

役之勤顺诸佛慈悲之心霑圣君亭育之意人神

胥恱功德无穷方作过后因縁岂如见在果报监

察御史张廷圭上䟽諌曰臣以时政论之则宜先

边境蓄府库养人力以释教论之则宜救苦厄灭

诸相崇无为伏愿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务以

理为上不以人废言太后为之罢役仍召见廷圭

深赏慰之 秋七月丙戌以神都副留守杨再思

为内史再思为相専以謟媚取容司礼少卿张同

休易之之兄也尝召公卿宴集酒酣戏再思曰杨

内史面似髙丽再思欣然即翦纸帖巾反披紫袍

为髙丽舞举坐大笑时人或誉张昌宗之美曰六

郎面似莲花再思独曰不然昌宗问其故再思曰

乃莲花似六郎耳 乙未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

刺史张昌期尚方少监张昌仪皆坐赃下狱命左

右台共鞫之丙申敕张易之昌宗作威作福亦命

同鞫辛丑司刑正贾敬言奏张昌宗强市人田应

征铜二十斤制可乙巳御史大夫李承嘉中丞桓

彦范奏张同休兄弟赃共四千馀缗张昌宗法应

免官昌宗奏臣有功于国所犯不至免官太后问

诸宰相昌宗有功乎杨再思曰昌宗合神丹圣躬

服之有验此莫大之功太后恱赦昌宗罪复其官

左补阙戴令言作两足狐赋以讥再思再思出令

言为长社令 癸丑张同休贬岐山丞张昌仪贬

博望丞鸾台侍郎知纳言事同鳯阁鸾台三品韦

安石举奏张易之等罪敕付安石及右庶子同鳯

阁鸾台三品唐休璟鞫之未竟而事变八月甲寅

以安石兼检校杨州长史庚申以休璟兼幽营都

督安东都护休璟将行密言于太子曰二张恃宠

不臣必将为乱殿下宜备之 相王府长史兼知

夏官尚书事同鳯阁鸾台三品姚元崇上言臣事

相王不宜典兵马臣不敢爱死恐不益于王辛酉

改春官尚书馀如故元崇字元之以字行 九月

太后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对曰张柬之沈厚有

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冬十月

甲戌以秋官侍郎张柬之同平章事时年且八十

矣 太后寝疾居长生院宰相不得见者累月惟

张易之昌宗侍侧疾少间崔𤣥𬀩奏言皇太子相

王仁明孝友足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不令异姓

出入太后曰德卿厚意易之昌宗见太后疾笃恐

祸及己引用党援阴为之备屡有人为飞书及榜

其事于通衢云易之兄弟谋反太后皆不问十二

月辛未许州人杨元嗣告昌宗尝召术士李𢎞泰

占相𢎞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劝于定州造佛寺则

天下归心太后命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

中丞宋璟鞫之神庆神基之弟也承庆神庆奏言

昌宗款称𢎞泰之语寻已奏闻准法首原𢎞泰妖

言请收行法璟与大理丞封全祯奏昌宗宠荣如

是复召术士占相志欲何求𢎞泰称筮得纯干天

子之卦昌宗傥以弘泰为妖妄何不即执送有司

虽云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破家请收付

狱穷理其罪太后久之不应璟又曰傥不即收系

恐其揺动众心太后曰卿且停推俟更检详文状

璟退左拾遗江都李邕进曰向观宋璟所奏志安

社稷非为身谋愿陛下可其奏太后不听寻敕璟

杨州推按又敕璟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赃污又

敕璟副李峤安抚陇蜀璟皆不肯行奏曰故事州

县官有罪品髙则侍御史卑则监察御史按之中

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不识陛下

遣臣出外何也臣皆不敢奉制司刑少卿桓彦范

上疏以为昌宗无功荷宠而包藏祸心自招其咎

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加诛则违天不祥且昌

宗既云奏讫则不当更与𢎞泰往还使之求福穰

灾是则初无悔心所以奏者拟事发则云先已奏

陈不发则俟时为逆此乃奸臣诡计若云可舍谁

为可刑况事已再发陛下皆释不问使昌宗益自

负得计天下亦以为天命不死此乃陛下养成其

乱也茍逆臣不诛社稷亡矣请付鸾台鳯阁三司

考竟其罪䟽奏不报崔𤣥𬀩亦屡以为言太后令

法司议其罪𤣥𬀩弟司刑少卿升处以大辟宋璟

复奏收昌宗下狱太后曰昌宗已自奏闻对曰昌

宗为飞书所逼穷而自陈势非得已且谋反大逆

无容首免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国法太后温言

解之璟声色逾厉曰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

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太后不恱杨再思恐其

忤㫖遽宣敕令出璟曰圣主在此不烦宰相擅宣

敕命太后乃可其奏遣昌宗诣台璟庭立而按之

事未毕太后遣中使召昌宗特敕赦之璟叹曰不

先击小子脑裂负此恨矣太后乃使昌宗诣璟谢

璟拒不见左台中丞桓彦范右台中丞东光袁恕

已共荐詹事司直阳峤为御史杨再思曰峤不乐

搏击之任如何彦范曰为官择人岂必待其所欲

所不欲者尤须与之所以长难进之风抑躁求之

路乃擢为右台侍御史峤休之之𤣥孙也先是李

峤崔𤣥𬀩奏往属革命之时人多逆节遂致刻薄

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等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

司刑少卿桓彦范又奏陈之表疏前后十上太后

乃从之

中宗神龙元年春正月壬午朔赦天下改元自文

明以来得罪者非杨豫博三州及诸反逆魁首咸

赦除之 太后疾甚麟台监张易之春官侍郎张

昌宗居中用事张柬之崔𤣥𬀩与中台右丞敬晖

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已谋诛之柬

之谓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曰将军今日富贵

谁所致也多祚泣曰大帝也柬之曰今大帝之子

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大帝之德乎多祚曰茍

利国家惟相公处分不敢顾身及妻子因指天地

以自誓遂与定谋初柬之与荆府长史閺乡杨元

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

然有匡复之志及柬之为相引元琰为右羽林将

军谓曰君颇记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轻授也柬之

又用彦范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皆为左右羽林

将军委以禁兵易之等疑惧乃更以其党武攸宜

为右羽林大将军易之等乃安俄而姚元之自灵

武至都东之彦范相谓曰事济矣遂以其谋告之

彦范以事白其母母曰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可

也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宻陈其策太

子许之癸卯柬之𤣥𬀩彦范与左威卫将军薛思

行等帅左右羽林兵五百馀人至𤣥武门遣多祚

湛及内有即驸马都尉安阳王同皎诣东宫迎太

子太子疑不出同皎曰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横遭

幽废人神同愤二十三年矣今天诱其𠂻北门南

牙同心协力以今日诛凶竖复李氏社稷愿殿下

暂至𤣥武门以副众望太子曰凶竖诚当夷灭然

上体不安得无惊怛诸公更为后图李湛曰诸将

相不顾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欲纳之鼎镬乎

请殿下自出止之太子乃出同皎扶抱太子上马

从至𤣥武门斩闗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斩

易之昌宗于庑下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环绕侍

卫太后惊起问曰乱者谁邪对曰张易之昌宗谋

反臣等奉太子令诛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闻称

兵宫禁罪当万死太后见太子曰乃汝邪小子既

诛可还东宫彦范进曰太子安得更归昔天皇以

爱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乆居东宫天意人心乆

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诛贼

臣愿陛下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李湛义府之

子也太后见之谓曰汝亦为诛易之将军邪我于

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湛惭不能对又谓崔𤣥𬀩

曰它人皆因人以进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对

曰此乃所以报陛下之大德于是收张昌期同休

昌仪等皆斩之与易之昌宗枭首天津南是日袁

恕己从相王统南牙兵以备非常收韦承庆房融

及司礼卿崔神庆系狱皆易之之党也初昌仪新

作第甚美逾于王主或夜书其门曰一日丝能作

几日络灭去复书之如是六七昌仪取笔注其下

曰一日亦足乃止甲辰制太子监国赦天下以袁

恕己为鳯阁侍郎同平章事分遣十使赍玺书宣

慰诸州乙巳太后传位于太子丙午中宗即位赦

天下惟张易之党不原其为周兴等所枉者咸令

清雪子女配没者皆免之相王加号安国相王拜

太尉同鳯阁鸾台三品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

公主皇族先配没者子孙皆复属籍仍量叙官爵

 丁未太后徙居上阳宫李湛留宿卫戊申帝帅

百官诣上阳宫上太后尊号则天大圣皇帝庚戌

以张柬之为夏官尚书同鳯阁鸾台三品崔𤣥𬀩

为内史袁恕己同鳯阁鸾台三品敬晖桓彦范皆

为纳言并赐爵郡公李多祚赐爵辽阳郡王王同

皎为右千牛将军琅邪郡公李湛为右羽林大将

军赵国公自馀官赏有差张柬之等之讨张易之

也殿中监田归道将千骑宿𤣥武门敬晖遣使就

索千骑归道先不预谋拒而不与事宁晖欲诛之

归道以理自陈乃免归私第帝嘉其忠壮召拜太

仆少卿 二月辛亥帝帅百官诣上阳宫门太后

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往 甲寅复国号曰唐郊庙

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

事复以神都为东都北都为并州老君为𤣥元皇

帝 乙卯鳯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髙要尉

正諌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髙州司礼卿崔

神庆流钦州 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

三品西京留守太后之迁上阳宫也太仆卿同中

书门下三品姚元之独呜咽流涕桓彦范张柬之

谓曰今日岂公涕泣时邪恐公祸由此始元之曰

元之亊则天皇帝乆乍此辞违悲不能忍且元之

前日从公诛奸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亦人

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是日出为亳州刺史

 甲子立妃韦氏为皇后赦天下追赠后父𤣥贞

为上洛王母崔氏为妃左拾遗贾虚已上疏以为

异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兴之始万姓喁喁以观

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也

且先朝赠后父太原王殷鉴不逺须防其渐若以

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譲则益増谦冲之德矣不

听初韦后生邵王重润长宁安乐二公主上之迁

房陵也安乐公主生于道中上特爱之上在房陵

与后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笃上每闻敕使至

辄惶恐欲自杀后止之曰祸福无常宁失一死何

遽如是上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

卿所欲不相禁御及再为皇后遂干预朝政如武

后在髙宗之世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

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

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臣窃观自

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

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览

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今皇后专居宫中治

阴教勿出外朝千国政先是胡僧慧范以妖妄游

权贵之门与张易之兄弟善韦后亦重之及易之

诛复称慧范预其谋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赐爵

上庸县公出入宫掖上数㣲行幸其舍彦范复表

言慧范执左道以乱政请诛之上皆不听 初武

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吴王恪之子郁林

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

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

主驸马等皆无人葬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

历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

柩以礼改葬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

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

见涕泣舞蹈各以亲疏袭爵拜官有差 二张之

诛也洛州长史薛季昶谓张柬之敬晖曰二凶虽

除产禄犹在去草不去根终当复生二人曰大事

已定彼犹机上肉耳夫何能为所诛已多不可复

益也李昶叹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尉武强刘幽

求亦谓桓彦范敬晖曰武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

地若不早图噬脐无及不从上女安乐公主适三

思子崇训上官婉儿者仪之女孙也仪死没入掖

庭辩慧善属文明习吏事则天爱之自圣历以后

百司表奏多令参决及上即位又使专掌制命益

委任之拜为婕妤用事于中三思通焉故党于武

氏又荐三思于韦后引入禁中上遂与三思图议

政事张柬之等皆受制于三思矣上使韦后与三

思双陆而自居旁为之㸃筹三思遂与后通由是

武氏之势复振张柬之等数劝上诛诸武上不听

柬之等曰革命之际宗室诸李诛夷略尽今赖天

地之灵陛下返正而武氏滥官僣爵按堵如故岂

逺近所望邪愿颇抑损其禄位以慰天下又不听

柬之等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曰主上昔为英

王时称勇烈吾所以不诛诸武者欲使上自诛之

以张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此事势已去知复奈何

上数微服幸武三思第监察御史清河崔皎密疏

谏曰国命初复则天皇帝在西宫人心犹有附㑹

周之旧臣列居朝廷陛下奈何轻有外游不察豫

且之祸上泄之三思之党切齿丙寅以太子賔客

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 左散骑常侍

谯王重福上之庶子也其妃张易之之甥韦后恶

之谮于上曰重润之死重福之为也由是贬濮州

贠外刺史又改均州刺史常令州司防守之 丁

卯以右散骑常侍安定王武攸暨为司徒定王

丁丑武三思武攸暨固辞新官爵及政事许之并

加开府仪同三司 三月甲申制文明已来破家

子孙皆复旧资荫唯徐敬业裴炎不在免限 丁

亥制酷吏周兴来俊臣等已死者追夺官爵存者

皆流岭南恶地 己丑以袁恕已为中书令 制

枭氏蟒氏皆复旧姓术士郑普思尚衣奉御叶静

能皆以妖妄为上所信重夏四月墨敇以普思为

秘书监静能为国子祭酒桓彦范崔𤣥𬀩固执不

可上曰己用之无容遽改彦范曰陛下初即位下

制云政令皆依贞观故事贞观中魏徴虞世南颜

师古为秘书监孔颖达为国子祭酒岂普思静能

之比乎庚戌左拾遗李邕上疏以为诗三百一言

以蔽之曰思无邪若有神仙能令人不死则秦始

皇汉武帝得之矣佛能为人福利则梁武帝得之

矣尧舜所以为帝王首者亦修人事而已尊宠此

属何补于国上皆不听 上即位之日驿召魏元

忠于髙要丁卯至都拜卫尉卿同平章事 甲戌

以魏元忠为兵部尚书 乙亥以张柬之为中书

令 戊寅追赠故邵王重润为懿德太子 五月

壬午迁周庙七主于西京崇尊庙制武氏三代讳

奏事者皆不得犯 以张柬之等及武攸暨武三

思郑普思等十六人皆为立功之人赐以铁劵自

非反逆各恕十死 癸巳敬晖等帅百官上表以

为五运迭兴事不两大天授革命之际宗室诛窜

殆尽岂得与诸武并封今天命惟新而诸武封建

如旧并居京师开辟以来未有斯理愿陛下为社

稷计顺遐迩心降其王爵以安内外上不许敬晖

等畏武三思之䜛以考功贠外郎崔湜为耳目伺

其动静湜见上亲三思而忌晖等乃悉以晖等谋

告三思反为三思用三思引为中书舍人湜仁师

之孙也先是殿中侍御史南皮郑愔謟事二张二

张败贬宣州司士参军坐𧷢亡入东都私谒武三

思初见三思哭甚哀既而大笑三思素贵重甚怪

之愔曰始见大王而哭哀大王将戮死而灭族也

后乃大笑喜大王之得愔也大王虽得天子之意

彼五人皆据将相之权胆略过人废太后如反掌

大王自视势位与太后孰重彼五人日夜切齿欲

噬大王之肉非尽大王之族不足以快其志大王

不去此五人危如朝露而晏然尚自以为泰山之

安此愔所以为大王寒心也三思大悦与之登楼

问自安之策引为中书舍人与崔湜背为三思谋

主三思与韦后日夜譛晖等云恃功专权将不利

于社稷上信之三思等因为上画䇿不若封晖等

为王罢其政事外不失尊宠功臣内实夺之权上

以为然甲午以侍中齐公敬晖为平阳王谯公桓

彦范为扶阳王中书令汉阳公张柬之为汉阳王

南阳公袁恕己为南阳王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

博陵公崔𤣥晖为博陵王罢知政事赐金帛鞍马

令朝朔望仍赐彦范姓韦氏与皇后同籍寻又以

𤣥𬀩检校益州长史知都督事又改梁州刺史三

思令百官复修则天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为五

王所逐者复之大权尽归三思矣五王之请削武

氏诸王也求人为表众莫肯为中书舍人岑羲为

之语甚激切中书舍人偃师毕构次当读表辞色

明厉三思既得志羲改秘书少监出构为润州刺

史易州刺史赵履温桓彦范之妻兄也彦范之诛

二张称履温预其谋召为司农少卿履温以二婢

遗彦范及彦范罢政事履温复夺其婢上嘉宋璟

忠直累迁黄门侍郎武三思尝以事属璟璟正色

拒之曰今太后既复子明辟王当以侯就第何得

尚干朝政独不见产禄之事乎 以韦安石兼检

校中书令魏元忠兼检校侍中又以李湛为右散

骑常侍赵承恩为光禄卿杨元琰为卫尉卿先是

元琰知三思浸用事请弃官为僧上不许敬晖闻

之笑曰使我早知劝上许之髡去胡头岂不妙哉

元琰多须类胡故晖戏之元琰曰功成名遂不退

将危此乃由𠂻之请非徒然也晖知其意瞿然不

悦及晖等得罪元琰独免 上官婕妤劝韦后袭

则天故亊上表请天下士庶为出母服丧三年又

请百姓年二十三为丁五十九免役改易制度以

收时望制皆许之 癸卯制降诸武梁王三思为

德静王定王攸暨为乐寿王河内王懿宗等十二

人皆降为公以厌人心 六月以韦安石为中书

令魏元忠为侍中杨再思检校中书令 特进汉

阳王张柬之表请归襄州养疾乙未以柬之为襄

州刺史不知州事给全俸 冬十月辛未以魏元

忠为中书令杨再思为侍中 十一月壬寅则天

崩于上阳宫年八十二遗制去帝号称则天大圣

皇后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奭亲属皆赦之

上居谅阴以魏元忠摄冡宰三日元忠素负忠直

之望中外赖之武三思惮之矫太后遗制慰谕元

忠赐实封百户元忠捧制感咽涕泗见者曰事去

矣十二月丁卯上始御同明殿见群臣

二年春闰正月武三思以敬晖桓彦范袁恕己尚

在京师忌之乙卯出为滑洛豫三州刺史 二月

丙申僧慧范等九人并加五品阶赐爵郡县公道

士史崇恩等三人加五品阶除国子祭酒同正叶

静能加金紫光禄大夫 初少府监丞𢎞农宋之

问及弟兖州司仓之逊皆坐附㑹张易之贬岭南

逃归东都匿于友人光禄卿驸马都尉王同皎家

同皎疾武三思及韦后所为每与所亲言之辄切

齿之逊于帘下闻之密遣其子昙及甥校书郎李

悛告三思欲以自赎三思使昙悛及抚州司仓冉

祖雍上书告同皎与洛阳人张仲之祖延庆武当

丞寿春周憬等潜结壮士谋杀三思因勒兵诣阙

废皇后上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

按其事又命杨再思李峤韦巨源参验仲之言三

思罪状事连宫壸再思巨源阳寐不听峤与绍之

命反接送狱仲之还顾言不已绍之命檛之折其

臂仲之大呼曰吾已负汝死当讼汝于天三月庚

戌同皎等皆坐斩籍没其家周憬亡入比干庙中

大言曰比干古之忠臣知吾此心三思与皇后淫

乱倾危国家行当枭首都市恨不及见耳遂自刭

之问之逊昙悛祖雍并除京官加朝散大夫 武

三思与韦后日夜譛敬晖等不已复左迁晖为朗

州刺史崔𤣥𬀩为均州刺史桓彦范为亳州刺史

袁恕己为郢州刺史与晖等同立功者 思行等

皆以为党与坐贬 夏四月处士京兆韦月将上

书告武三思濳通宫掖必为逆乱上大怒命斩之

黄门侍郎宋璟奏请推按上益怒不及整巾屣履

出侧门谓璟曰朕谓已斩乃犹未邪命趋斩之璟

曰人言中宫私于三思陛下不问而诛之臣恐天

下必有窃议固请按之上不许璟曰必欲斩月将

请先斩臣不然臣终不敢奉诏上怒少解左御史

大夫苏珦给事中徐坚大理卿长安尹思贞皆以

为方夏行戮有违时令上乃命与杖流岭南过秋

分一日平晓广州都督周仁轨斩之御史大夫李

承嘉附武三思诋尹思贞于朝思贞曰公附㑹奸

臣将图不轨先除忠臣邪承嘉怒劾奏思贞出为

青州刺史或谓思贞曰公平日讷于言及廷折承

嘉何其敏邪思贞曰物不能鸣者激之则鸣承嘉

恃威权相陵仆义不受屈亦不知言之从何而至

也武三思恶宋璟出之检校贝州刺史 五月武

三思使郑愔告朗州刺史敬晖亳州刺史韦彦范

襄州刺史张柬之郢州刺史袁恕己均州刺史崔

𤣥𬀩与王同皎通谋六月戊寅贬晖崖州司马彦

范泷州司马柬之新州司马恕己窦州司马𤣥𬀩

白州司马并员外置仍长任削其勲封复彦范姓

桓氏 秋七月戊申立卫王重俊为皇太子 武

三思阴令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

上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穷核其事承嘉奏言

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己崔𤣥𬀩使人为之虽

云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之三思又使安乐公主

谮之于内侍御史郑愔言之于外上命法司结竟

大理丞三原李朝隠奏称晖等未经推鞫不可遽

就诛夷大理丞裴谈奏称晖等宜据制书处斩籍

没不应更加推鞫上以晖等尝赐铁劵许以不死

乃长流晖于琼州彦范于瀼州柬之于泷州恕己

于环州𤣥𬀩于古州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流岭外

擢承嘉为金紫光禄大夫进爵襄武郡公谈为刑

部尚书出李朝隠为闻喜令三思又讽太子上表

请夷晖等三族上不许中书舍人崔湜说三思曰

晖等异日北归终为后患不如遣使矫制杀之三

思问谁可使者湜荐大理正周利用利用先为五

王所恶贬嘉州司马乃以利用摄右台侍御史奉

使岭外比至柬之𤣥𬀩已死遇彦范于贵州令左

缚之曵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得晖

呙而杀之恕己素服黄金利用逼之使饮野葛汁

尽数升不死不胜毒愤掊地爪甲殆尽仍捶杀之

利用还擢拜御史中丞薛季昶累贬儋州司马饮

药死三思既杀五王权倾人主常言我不知代间

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

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时兵部尚书宗楚客

将作大匠宗晋卿太府卿纪处讷鸿胪卿甘元束

皆为三思羽翼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

太仆丞李俊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皆

为三思耳目时人谓之五狗 安乐公主恃宠骄

恣卖官鬻狱𫝑倾朝野或自为制敕掩其文令上

署之上笑而从之竟不视也自请为皇太女上虽

不从亦不谴责

景龙元年皇后以太子重俊非其所生恶之特进

德静王武三思尤忌太子上官婕妤以三思故每

下制敕推尊武氏安乐公主与驸马左卫将军武

崇训常陵侮太子或呼为奴崇训又教公主言于

上请废太子立已为皇太女太子积不能平秋七

月辛丑太子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将军李思

冲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矫制发羽林千

骑兵三百馀人杀三思崇训于其第并亲党十馀

人又使左金吾大将军成王千里及其子天水王

禧分兵守宫城诸门太子与多祚引兵自肃章门

斩闗而入叩阁索上官婕妤婕妤大言曰观其意

欲先索婉儿次索皇后次及大家上乃与韦后安

乐公主上官婕妤登𤣥武门楼以避兵锋使左羽

林大将军刘景仁帅飞骑百馀人屯于楼下以自

卫杨再思苏瑰李峤与兵部尚书宗楚客左卫将

军纪处讷拥兵二千馀人屯太极殿前闭门自守

多祚先至𤣥武楼下欲升楼宿卫拒之多祚与太

子狐疑按兵不战冀上问之宫闱令石城杨思朂

在上侧请撃之多祚婿羽林中郎将野呼利为前

锋揔管思朂挺刃斩之多祚军夺气上据槛俯谓

多祚所将千骑曰汝辈皆朕宿卫之士何为从多

祚反茍能斩反者勿患不富贵于是千骑斩多祚

承况袆之忠义馀众皆溃成王千里天水王禧攻

右延明门将杀宗楚客纪处讷不克而死太子以

百骑走终南山至鄠西能属者才数人憩于林下

为左右所杀上以其首献太庙及祭三思崇训之

柩然后枭之朝堂更成王千里姓曰蝮氏同党皆

伏诛东宫僚属无敢近太子尸者唯永和县丞寗

嘉朂解衣裹太子首号哭贬兴平丞太子兵所经

诸门首者皆坐流韦氏之党奏请悉诛之上更命

法司推断大理卿宋城郑惟忠曰大狱始决人心

未安若复有改推则反仄者众矣上乃止以杨思

朂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癸卯赦天下赠武

三思太尉梁宣王武崇训开府仪同三司鲁忠王

安乐公主请用永泰公主故事以崇训墓为陵给

事中卢粲驳之以为永泰事出特恩今鲁王主婿

不可为比上手敕曰安乐与永泰无异同穴之义

今古不殊粲又奏以为陛下以膝下之爱施及其

夫岂可无上下无辨君臣一贯哉上乃从之公主

怒出粲为陈州刺史襄邑尉襄阳席豫闻安乐公

主求为太女叹曰梅福讥切王氏独何人哉乃上

书请立太子言甚深切太平公主欲表为諌官豫

耻之逃去 八月皇后及王公已下表上尊号曰

应天神龙皇帝改𤣥武门为神武门楼为制胜楼

宗楚客又帅百官表请加皇后尊号曰顺天翊圣

皇后上并许之 初右台大夫苏珦治太子重俊

之党囚有引相王者珦密为之申理上乃不问自

是安乐公主及兵部尚书宗楚客日夜谋𧮂相王

使侍御史冉祖雍等诬奏相王及太平公主云与

重俊通谋请收付制狱上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

丞萧至忠使鞫之至忠泣曰陛下富有四海不能

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罗织害之乎相王昔为皇嗣

固请于则天以天下让陛下累日不食此海内所

知奈何以祖雍一言而疑之上素友爱遂寝其事

右补阙浚仪吴兢闻祖雍之谋上疏以为自文明

以来国之祚胤不绝如线陛下龙兴恩及九族求

之瘴海升之阙庭况相王同气至亲六合无贰而

贼臣日夜连谋乃欲䧟之极法祸乱之根将由此

始夫任以权则虽疏必重夺其势则虽亲必轻自

古委信异姓猜忌骨肉以覆国亡家者几何人矣

况国家枝叶无几陛下登极未乆而一子以弄兵

受诛一子以愆违逺窜惟馀一弟朝夕左右尺布

斗粟之讥不可不慎青蝇之诗良可畏也相王寛

厚恭谨安恬好让故经武韦之丗竟免于难 初

右仆射中书令魏元忠以武三思擅权意常愤郁

及太子重俊起兵遇元忠子太仆少卿升于永安

门胁以自随太子死升为乱兵所杀元忠扬言曰

元恶已死虽鼎镬何伤但惜太子陨没耳上以其

有功且为髙宗武后所重故释不问兵部尚书宗

楚客太府卿纪处讷等共证元忠云与太子通谋

请夷其三族制不许元忠惧表请解官爵以散秩

还第丙戌上手敕听解仆射以特进齐公致仕仍

朝朔望 九月丁卯以吏部侍郎萧至忠为黄门

侍郎兵部尚书宗楚客为左卫将军兼太府卿纪

处讷为太府卿并同中书门下三品 宗楚客等

引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使劾奏魏元忠

以为侯君集社稷元勲及其谋反太宗就群臣乞

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斩之其后房遗爱薛万彻齐

王祐等为逆虽复懿亲皆从国法元忠功不逮君

集身又非国戚与李多祚等谋反男入逆徒是宜

赤族污宫但有朋党饰辞营救以惑圣德陛下仁

恩欲掩其过臣所以犯龙鳞忤圣意者正以事闗

宗社耳上颇然之元忠坐系大理贬渠州司马宗

楚客令给事中冉祖雍奏言元忠既犯大逆不应

出佐渠州杨再思李峤亦赞之上谓再思等曰元

忠驱使日乆朕特矜容制命己行岂宜数改轻重

之权应自朕出卿等频奏殊非朕意再思等惶惧

拜谢监察御史袁守一复表弹元忠曰重俊乃陛

下之子犹加昭宪元忠非勲非戚焉得独漏严刑

甲辰又贬元忠务川尉顷之楚客又令袁守一奏

言则天昔在上阳宫不豫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

元忠密奏以为不可此则元忠懐逆日乆请加严

诛上谓杨再思等曰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

心岂有主上小疾遽请太子知事此乃仁杰欲树

私恩未见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䧟元忠其

可乎楚客乃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 银青光禄

大夫上庸公圣善中天西明三寺主慧范于东都

作圣善寺长乐坡作大像府库为之虚耗上及韦

后皆重之势倾内外无敢指目者戊申侍御史魏

传弓发其奸赃四十馀万请寘极法上欲宥之传

弓曰刑赏国之大事陛下赏已妄加岂宜刑所不

及上乃削黜慧范放于家宦官左监门大将军薛

简等有宠于安乐公主纵暴不法传弓奏请诛之

御史大夫窦从一惧固止之时宦官用事从一为

雍州刺史及御史大夫误见讼者无湏必曲加承

二年春二月庚寅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

云起上令图以示百官韦巨源请布之天下从之

仍赦天下迦叶志忠奏昔神尧皇帝未受命天下

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阵乐

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则天皇后未受命

天下歌娬媚娘应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

州顺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条韦盖天意以顺

天皇后宜为国母主蚕桑之事谨上桑韦歌十二

篇请编之乐府皇后祀先蚕则奏之太常卿郑愔

又引而申之上悦皆受厚赏右补阙赵延禧上言

周唐一统符命同归故髙宗封陛下为周王则天

时唐同泰献洛水图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

可知也陛下继则天子孙当百代王天下上悦擢

延禧为谏议大夫 秋七月安乐长宁公主及皇

后妹郕国夫人上官婕妤婕妤母沛国夫人郑氏

尚宫柴氏贺娄氏女巫第五英儿陇西夫人赵氏

皆依势用事请谒受赇虽屠沽臧获用钱三十万

则别降墨敕除官斜封付中书时人谓之斜封官

钱三万则度为僧尼其贠外同正试摄捡校判知

官凡数千人西京东都各置两吏部侍郎为四铨

选者岁数万人上官婕妤及后宫多立外第出入

无节朝士往往从之游处以求进达安乐公主尤

骄横宰相以下多出其门与长宁公主竞起第舍

以侈丽相髙拟于宫掖而精巧过之安乐公主请

昆明池上以百姓蒲鱼所资不许公主不悦乃更

夺民田作定昆池延袤数里累石象华山引水象

天津欲以胜昆明故名定昆安乐有织成裙直钱

一亿花卉鸟兽皆如粟粒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

为一色上好击球由是风俗相尚驸马武崇训杨

慎交洒油以筑球埸慎交恭仁曽孙也上及皇后

公主多营佛寺左拾遗京兆辛替否上疏諌略曰

臣闻古之建官贠不必备士有完行家有廉节朝

廷有馀俸百姓有馀食伏惟陛下百倍行赏十倍

増官金银不供其印束帛不充于锡遂使富商豪

贾尽居缨冕之流鬻𠆸行巫或渉膏腴之地又曰

公主陛下之爱女然而用不合于古义行不根于

人心将恐变爱成憎翻福为祸何者竭人之力费

人之财夺人之家爱数子而取三怨使边疆之士

不尽力朝廷之士不尽忠人之散矣独恃所爱何

所恃乎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之

夫妇母子长相保也又曰若以造寺必为理体养

人不足经邦则殷周已往皆暗乱汉魏已降皆圣

明殷周已往为不长汉魏已降为不短矣陛下缓

其所急急其所缓亲未来而疏见在矣真实而冀

虚无重俗人之为轻天子之业虽以阴阳为炭万

物为铜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犹尚不给况资

于天生地养风动雨润而后得之乎一旦风尘再

扰霜雹荐臻沙弥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攘饥馑

臣窃惜之疏奏不省时斜封官皆不由两省而授

两省莫敢执奏即宣示所司吏部贠外郎李朝隠

前后执破一千四百馀人怨谤纷然朝隠一无所

顾 冬十月己酉修文馆直学士起居舍人武平

一上表请抑损外戚权宠不敢斥言韦氏但请抑

损已家上优制不许 上以安乐公主适左卫中

郎将武延秀初武崇训之尚公主也延秀数得侍

宴延秀美姿仪善歌舞公主悦之及崇训死遂以

延秀尚焉己卯成礼假皇后仗分禁兵以盛其仪

卫命安国相王障车庚辰赦天下以延秀为太常

卿兼右卫将军辛巳宴群臣于两仪殿命公主出

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

三年 太平安乐公主各树朋党更相譛毁上患

之十一月癸亥上谓修文馆直学士武平一曰比

闻内外亲贵多不辑睦以何法和之平一以为此

由䜛謟之人阴为离间宜深加诲谕斥逐奸险若

犹未已伏愿舍近图逺抑慈存严示以知禁无令

积恶上赐平一帛而不能用其言

睿宗景云元年春正月丙寅夜中宗与韦后微行

观灯于市里又纵宫女数千人出游多不归者

初则天之世长安城东隅民王纯家井溢浸成大

池数十顷号隆庆池相王子五王列第于其北望

气者言常郁郁有帝王气比日尤盛乙未上幸隆

庆池结彩为楼宴侍臣泛舟戏象以厌之定州人

郎岌上言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后白上杖杀

之五月丁卯许州司兵参军偃师燕钦融复上言

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延秀

宗楚客图危宗社上召钦融面诘之钦融顿首抗

言神色不挠上黙然宗楚客矫制令飞骑扑杀之

投于殿庭石上折颈而死楚客大呼称快上虽不

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散骑常侍马秦客以医术光禄少卿杨以善烹

调皆出入宫掖得幸于韦后恐事泄被诛安乐公

主欲韦后临朝自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饼餤

中进毒六月壬午中宗崩于神龙殿韦后秘不发

丧自揔庶政癸未召诸宰相入禁中徴诸府兵五

万人屯京城使驸马都尉韦捷韦灌卫尉卿韦璇

左千牛中郎韦锜长安令韦播郎将髙嵩等分领

之璇温之族弟播从子嵩其甥也中书舍人韦元

徼巡六街又命左监门大将军兼内侍薛思简等

将兵五百人驰驿戍均州以备谯王重福以刑部

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仍

充东都留守吏部尚书张嘉福中书侍郎岑羲吏

部侍郎崔湜并同平章事羲长倩之子也太平公

主与上官昭容谋草遗制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

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参谋政事宗楚客密谓韦温

曰相王辅政于理非宜且于皇后嫂叔不通问听

朝之际何以为礼遂帅诸宰相表请皇后临朝罢

相王政事苏瑰曰遗诏岂可改邪温楚客怒瑰惧

而从之乃以相王为太子太师甲申梓宫迁御太

极殿集百官发丧皇后临朝摄政赦天下改元唐

隆进相王旦为太尉雍王守礼为𡺳王寿春王成

器为宋王以从人望命韦温揔知内外守捉兵马

事丁亥殇帝即位时年十六尊皇后为皇太后立

妃陆氏为皇后壬辰命纪处讷持节巡抚闗内道

岑羲河南道张嘉福河北道宗楚客与太常卿武

延秀司农卿赵履温国子祭酒叶静能及诸韦共

劝韦后遵武后故事南北卫军台阁要司皆以韦

氏子弟领之广聚党众中外连结楚客又密上书

称引图䜟谓韦氏宜革唐命谋害殇帝深忌相王

及太平公主密与韦温安乐公主谋去之相王子

临淄王隆基先罢潞州别驾在京师阴聚才勇之

士谋匡复社稷初太宗选官户及蕃口骁勇者著

虎文衣跨豹文鞯从游猎于马前射禽兽谓之百

骑则天时稍増为千骑隶左右羽林中宗谓之万

骑置使以领之隆基皆厚结其豪杰兵部侍郎崔

日用素附韦武与宗楚客善知楚客谋恐祸及己

遣宝昌寺僧普润密诣隆基告之劝其速发隆基

乃与太平公主及公主子卫尉卿薛崇暕苑揔监

赣人锺绍京尚衣奉御王崇晔前朝邑尉刘幽求

利仁府折冲麻嗣宗谋先事诛之韦播髙嵩数榜

捶万骑欲以立威万骑皆怨果毅葛福顺陈𤣥礼

见隆基诉之隆基讽以诛诸韦皆踊跃请以死自

效万骑果毅李仙凫亦预其谋或谓隆基当启相

王隆基曰我曹为此以徇社稷事成福归于王不

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今启而见从则王预危

事不从将败大计遂不启庚子晡时隆基微服与

幽求等入苑中㑹锺绍京廨舍绍京悔欲拒之其

妻许氏曰忘身徇国神必助之且同谋素定今虽

不行庸得免乎绍京乃趋出拜谒隆基执其手与

坐时羽林将士皆屯𤣥武门逮夜葛福顺李仙凫

皆至隆基所请号而行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刘

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福顺拔剑直入羽林

营斩韦璇韦璠髙嵩以徇曰韦后鸩杀先帝谋危

社稷今夕当共诛诸韦马鞭以上皆斩之立相王

以安天下敢有懐两端助逆党者罪及三族羽林

之士皆欣然听命乃送璇等首于隆基隆基取火

视之遂与幽求等出苑南门绍京帅丁匠二百馀

人执斧锯以从使福顺将左万骑攻𤣥德门仙凫

将右万骑攻白兽门约㑹于凌烟阁前即大噪福

顺等杀守门将斩闗而入隆基勒兵𤣥武门外三

鼓闻噪声帅揔监及羽林兵而入诸卫兵在太极

殿宿卫梓宫者闻噪声皆被甲应之韦后惶惑走

入飞骑营有飞骑斩其首献于隆基安乐公主方

照镜画眉军士斩之斩武延秀于肃章门外斩内

将军贺娄氏于太极殿西初上官昭容引其从母

之子王昱为左拾遗昱说昭容母郑氏曰武氏天

之所废不可兴也今婕妤附于三思此灭族之道

也愿姨思之郑氏以戒昭容昭容弗听及太子重

俊起兵诛三思索昭容昭容始惧思昱言自是心

附帝室与安乐公主各树朋党及中宗崩昭容草

遗制立温王以相王辅政宗韦改之及隆基入宫

昭容执烛帅宫人迎之以制草示刘幽求幽求为

之言隆基不许斩于旗下时少帝在太极殿刘幽

求曰众约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隆基遽止之

捕索诸韦在宫中及守诸门并素为韦后所亲信

者皆斩之比晓内外皆定辛巳隆基出见相王叩

头谢不先启之罪相王抱之泣曰社稷宗庙不坠

于地汝之力也遂迎相王入辅少帝闭宫门及京

城门分遣万骑收捕诸韦亲党斩太子少保同中

书门下三品韦温于东市之北中书令宗楚客衣

斩衰乘青驴逃出至通化门门者曰公宗尚书也

去布帽执而斩之并斩其弟晋卿相王奉少帝御

安福门慰谕百姓初赵履温倾国资以奉安乐公

主为之起第舍筑台穿池无休己擫紫衫以项挽

公主犊车公主死履温驰诣安福楼下舞蹈称万

岁声未绝相王命万骑斩之百姓怨其劳役争割

其肉立尽秘书监汴王邕娶韦后妹崇国夫人与

御史大夫窦从一各手斩其妻首以献邕鳯之孙

也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韦巨源闻乱家人劝

之逃匿巨源曰吾位大臣岂可闻难不赴出至都

街为乱兵所杀时年八十于是袅马秦客杨均叶

静能等首尸韦后于市崔日用将兵诛诸韦于杜

曲襁褓儿无免者诸杜滥死非一是日赦天下云

逆贼魁首已诛自馀支党一无所问以临淄王隆

基为平王兼知内外闲厩押左右厢万骑薛崇暕

赐爵立节王以锺绍宗守中书侍郎刘幽求守中

书舍人并参知机务麻嗣宗行左金吾卫中郎将

武氏宗属诛死流窜殆尽侍中纪处讷行至华州

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张嘉福行至懐州皆收斩之

壬寅刘幽求在太极殿有宫人与宦官令幽求作

制书立太后幽求曰国有大难人情不安山陵未

毕遽立太后不可平王隆基曰此勿轻言遣十道

使赍玺书宣抚及诣均州宣慰谯王重福贬窦从

一为濠州司马罢诸公主府官癸卯太平公主传

少帝命请让位于相王相王固辞以平王隆基为

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宋王成器为左卫大

将军衡阳王成义为右卫大将军巴陵王隆范为

左羽林大将军彭城王隆业为右羽林大将军光

禄少卿嗣道王㣲检校右金吾卫大将军㣲元庆

之孙也以黄门侍郎李日知中书侍郎锺绍宗并

同平章门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训为右千

牛卫将军隆基有二奴王毛仲李守德皆趫勇善

骑射常侍卫左右隆基之入苑中也毛仲避匿不

从事定数日方归隆基不之责仍超拜将军毛仲

本髙丽也汴王邕贬沁州刺史左散骑常侍驸马

都尉杨慎交贬巴州刺史中书令萧至忠贬许州

刺史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韦嗣立贬宋州

刺史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彦昭贬绛州刺史吏

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贬华州刺史刘幽求言于

宋王成器平王隆基曰相王畴昔已居宸极群望

所属今人心未安家国事重相王岂得尚守小节

不早即位以镇天下乎隆基曰王性恬淡不以代

事婴懐虽有天下犹让于人况亲兄之子安肯代

之乎幽求曰众心不可违王虽欲髙居独善其如

社稷何成器隆基入见相王极言其事相王乃许

之甲辰少帝在太极殿东隅西向相王立于梓宫

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让叔父可乎幽求

跪曰国家多难皇帝仁孝追踪尧舜诚合至公相

王代之任重慈爱尤厚矣乃以少帝制传位相王

时少帝犹在御座太平公主进曰天下之心已归

相王此非儿座遂提下之睿宗即位御承天门赦

天下复以少帝为温王以锺绍京为中书令 上

将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长而平王隆基有大功

疑不能决成器辞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

先有功茍违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

上涕泣固请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大宜立

刘幽求曰臣闻除天下之祸者当享天下之福平

王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莫大语德最贤

无可疑者上从之丁未立平王隆基为太子隆基

复表让成器不许则天大圣皇后复旧号为天后

追谥雍王贤曰章懐太子 戊申以宋王成器为

雍州牧杨州大都督太子太师 置温王重茂于

内宅 追削武三思武崇训爵谥斵棺暴尸平其

坟墓 越州长史宋之问饶州刺史冉祖雍坐謟

附韦武皆流岭表 追赠郎岌燕钦融谏议大夫

 秋七月庚戌朔赠韦月将宣州刺史 癸丑以

兵部侍郎崔日用为黄门侍郎参知机务 追复

故太子重俊位号雪敬晖桓彦范崔𤣥𬀩张柬之

袁恕已成王千里李多祚等罪复其官爵 丁巳

以洛州长史宋璟检校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

品岑义罢为右散骑常侍兼刑部尚书璟与姚元

之协心革中宗弊政进忠良退不肖赏罚尽公请

托不行纲纪修举当时翕然以为复有贞观永徽

之风 壬戌崔湜罢为尚书左丞 黄门侍郎参

知机务崔日用与中书侍郎参知机务薛稷争于

上前稷曰日用倾侧曏附三思非忠臣卖友邀功

非义士日用曰臣往虽有过今立大功稷外托国

姻内附张易之宗楚客非倾侧而何上由是两罢

之戊辰以日用为雍州长史稷为左散骑常侍

己巳赦天下改元凡韦氏馀党未施行者咸赦之

 乙亥废武氏崇恩庙及昊陵顺陵追废韦后为

庶人安乐公主为悖逆庶人 韦后之临朝也吏

部侍郎郑愔贬江州司马潜过均州与刺史谯王

重福及洛阳人张灵均谋举兵诛韦氏未发而韦

氏败重福迁集州刺史未行灵均说重福曰大王

地居嫡长当为天子相王虽有功不当继统东都

士庶皆愿王来王若濳入洛阳发左右屯营兵袭

杀留守据东都如从天而下也然后西取陕州东

取河南北天下指麾可定重福从之灵均乃密与

愔结谋聚徒数十人时愔自秘书少监左迁沅州

刺史迟留洛阳以俟重福为重福草制立重福为

帝改元为中元克复尊上为皇季叔以温王为皇

太弟愔为左丞相知内外文事灵均为右丞相天

柱大将军知武事右散骑常侍严善思为礼部尚

书知吏部事重福与灵均诈乘驿东都愔先供张

驸马都尉裴巽第以待重福洛阳县官㣲闻其谋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问重福奄至县官驰出白

留守群官皆逃匿洛州长史崔日知独帅众讨之

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于天津桥从者已数百

人驰至屯营告之曰谯王得罪先帝今无故入都

此必为乱君等宜立功取富贵又告皇城使闭诸

门重福先趣左右屯营营中射之矢如雨下乃还

趣左掖门欲取留守兵见门闭大怒命焚之火未

及然左屯营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马出上东逃

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

日知日用之从父兄也以功拜东都留守郑愔貎

丑多须既败梳䯻著妇人服匿车中擒获被鞫股

栗不能对张灵均神气自若顾愔曰吾与此人举

事宜其败也与愔皆斩于东都市初愔附来俊臣

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

附谯王重福竟坐族诛严善思免死流静州 姚

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毕构上言先朝斜封官悉

宜停废上从之癸巳罢斜封官凡数千人 赠苏

安恒諌议大夫 冬十月谥故太子重俊曰节愍

大府少卿万年韦凑上书以为赏罚所不加者则

考行立谥以褒贬之故太子重俊与李多祚等称

兵入宫中宗登𤣥武门以避之太子据鞍督兵自

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窜曏使宿卫

不守其为祸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谓供奉

官曰几不与卿等相见其危如此今圣朝礼葬谥

为节愍臣窃惑之夫臣子之礼过庙必下过位必

趋汉成帝之为太子不敢绝驰道而重俊称兵宫

内跨马御前无礼甚矣若以其诛武三思父子而

嘉之则兴兵以诛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

之是与三思竞为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废韦

氏而嘉之则韦氏于时逆状未彰大义未绝茍无

中宗之命而废之是胁父废母也庸可乎汉戾太

子困于江充之谗发愤杀充虽兴兵交战非围逼

君父也兵败而死及其孙为天子始得改葬犹谥

曰戾况重俊可谥之曰节愍乎臣恐后之乱臣贼

子得引以为比开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瘅恶也

请改其谥多祚等从重俊兴兵不为无罪陛下今

宥之可也名之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执

政以为制命已行不为追改但停多祚等赠官而

已 十一月己酉葬孝和皇帝于定陵庙号中宗

朝议以韦后有罪不应祔葬追谧故英王妃赵氏

曰和思顺圣皇后求其瘗莫有知者乃以袆衣招

魂覆以夷衾祔葬定陵

   太平公主谋逆

髙宗开耀元年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请以

太平公主为女宫以追福及吐蕃求和亲请尚太

平公主上乃为之立太平观以公主为观主以拒

之至是始选光禄卿汾阴薛曜之子绍尚焉绍母

太宗女城阳公主也秋七月公主适薛氏自兴安

门南至宣阳坊西燎炬相属夹路槐木多死绍兄

𫖮以公主宠盛深忧之以问族祖户部郎中克构

克构曰帝甥尚主国家故事茍以恭慎行之亦何

伤然谚曰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不得不为之

惧也天后以𫖮妻萧氏及𫖮弟绪妻成氏非贵族

欲出之曰我女岂可使与田舍女为妯娌耶或曰

萧氏瑀之侄孙国家旧姻乃止

则天垂拱四年琅邪王冲之败也济州刺史薛𫖮

𫖮弟绪绪与驸马都尉绍坐与琅邪王冲通谋𫖮

绪皆伏诛绍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饿死于狱

天授元年太后欲以太平公主妻其伯父士让之

孙攸暨攸暨时为右卫中郎将太后濳使人杀其

妻而妻之公主方额广頣多权略太后以为类已

宠爱特厚常与密议天下事旧制食邑诸王不过

千户公主不过三百五十户太平食邑独累加至

三千户

睿宗景云元年太平公主沈敏多权略武后以为

类已故于诸子中独爱幸颇得预密谋然尚畏武

后之严未敢招权势及诛张易之公主有力焉中

宗之世韦后安乐公主皆畏之又与太子共诛韦

氏既屡立大功益尊重上常与之图议大政每入

奏事坐语移时或时不朝谒则宰相就第咨之每

宰相奏事上辄问尝与太平议否又问与三郎议

否然后可之三郎谓太子也公主所欲上无不听

自宰相以下进退系其一言其馀荐士骤历清显

者不可胜数权倾人主趋附其门者如市子薛崇

行崇敏崇简皆封王田园遍于近甸收市营造诸

器玩逺至岭蜀输送者相属于路居处奉养拟于

宫掖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颇易之既而惮

其英武欲更择暗弱者立之以乆其权数为流言

云太子非长不当立己亥制戒谕中外以息浮议

公主每觇伺太子所为纎介闻于上太子左右亦

往往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二年太平公主与益州长史窦懐贞等结为朋党

欲以危太子使其婿唐晙邀韦安石至其第安石

固辞不往上尝密召安石谓曰闻朝廷皆倾心东

宫卿宜察之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言此必太平

之谋耳太子有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愿

陛下无惑䜛言上瞿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时公

主在(⿱𥫗廉)-- 帘下窃听之以飞语䧟安石欲收按之赖郭

元振救之得免公主又尝乘辇邀宰相于光范门

内讽以易置东宫众皆失色宋璟抗言曰东宫有

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

议璟与姚元之密言于上曰宋王陛下之元子𡺳

王髙宗之长孙太平公主交构其间将使东宫不

安请出宋王及𡺳王皆为刺史罢岐薛二王左右

羽林使为左右率以事太子太平公主请与武攸

暨皆于东都安置上曰朕更无兄弟惟太平一妹

岂可逺置东都诸王惟卿所处乃先下制云诸王

驸马自今母得典禁兵见任者皆改它官顷之上

谓侍臣曰术者言五日中当有急兵入宫卿等为

朕备之张说曰此必䜛人欲离间东宫愿陛下使

太子监国则流言自息矣姚元之曰张说所言社

稷之至计也上说二月丙子朔以宋王成器为同

州刺史𡺳王守礼为𡺳州刺史左羽林大将军岐

王隆范为左卫率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

卫率太平公主蒲州安置丁丑命太子监国六品

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并取太子处分 太平公

主闻姚元之宋璟之谋大怒以让太子太子惧奏

元之璟离间姑兄请从极法甲申贬元之为申州

刺史璟为楚州刺史丙戌宋王𡺳王亦寝刺史之

命 夏四月上召群臣三品以上谓曰朕素懐澹

泊不以万乘为贵曩为皇嗣及为太弟皆辞不处

今欲传位太子何如群臣莫对太子使右庶子李

景伯固辞不许殿中侍御史和逢尧附太平公主

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未髙方为四海依仰岂得遽

尔上乃止戊子制凡政事皆取太子处分其军

旅死刑及五品已上除授皆与太子议然后以闻

 夏五月太子请让位于宋王成器不许请召太

平公主还京师许之 壬戌殿中监窦懐贞为御

史大夫同平章事 秋九月庚辰以窦懐贞为侍

中懐贞每退朝必诣太平公主第时修金仙玉真

二观群臣多谏懐贞独劝成之身自督役 冬十

月甲辰上御承天门引韦安石郭元振窦懐贞李

日知张说宣制责以政教多阙水旱为灾府库益

竭僚吏日滋虽朕之薄德亦辅佐非才安石可佐

仆射东都留守元振可吏部尚书懐贞可左御史

大夫日知可户部尚书说可左丞并罢政事以吏

部尚书刘幽求为侍中右散骑常侍魏知古为左

散骑常侍太子詹事崔湜为中书侍郎并同中书

门下三品中书侍郎陆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

主之志也象先清净寡欲言论髙逺为时人所重

湜私侍太平公主公主欲引以为相湜请与象先

同升公主不可湜曰然则湜亦不敢当公主乃为

之并言于上上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请乃从之

𤣥宗先天元年蒲州刺史萧至忠自托于太平公

主公主引为刑部尚书华州长史蒋钦绪其妹夫

也谓之曰如子之才何忧不达勿为非分妄求至

忠不应钦绪退叹曰九代卿族一举灭之可哀也

哉至忠素有雅望尝自公主第门出遇宋璟璟曰

非所望于萧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策

马而去 秋七月彗星出西方经轩辕入太㣲至

于大角 太平公主使术者言于上曰彗所以除

旧布新又帝座及心前星皆有变皇太子当为天

子上曰传德避灾吾志决矣太平公主及其党皆

力谏以为不可上曰中宗之时群奸用事天变屡

臻朕时请中宗择贤子立之以应灾异中宗不悦

朕忧恐数日不食岂可在彼则能劝之在己则不

能邪太子闻之驰入见自投于地叩头请曰臣以

㣲功不次为嗣惧不克堪未审陛下遽以大位传

之何也上曰社稷所以再安吾之所以得天下皆

汝力也今帝座有灾故以授汝转祸为福汝何疑

邪太子固辞上曰汝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后即

位邪太子流涕而出壬辰制传位于太子太子上

表固辞太平公主劝上虽传位犹宜自总大政上

乃语太子曰汝以天下事重欲朕兼理之邪昔舜

禅禹犹亲巡狩朕虽传位岂忘家国其军国大事

当兼省之 八月庚子𤣥宗即位尊睿宗为太上

皇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太极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敇日受朝于武德殿三品

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皇馀皆决于皇帝

初河内人王琚预于王同皎之谋亡命佣书于江

都上之为太子也琚还长安选补诸暨主簿过谢

太子琚至廷中故徐行髙视宦者曰殿下在(⿱𥫗廉)-- 帘

琚曰何谓殿下当今独有太平公主耳太子遽召

见与语琚曰韦庶人弑逆人心不服诛之易耳太

平公主武后之子凶猾无比大臣多为之用琚窃

忧之太子引与同榻坐泣曰主上同气唯有太平

言之恐伤主上之意不言为患日深为之奈何琚

曰天子之孝异于匹夫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亊盖

主汉昭帝之妹自㓜供养有罪犹诛之为天下者

岂顾小节太子悦曰君有何艺可与寡人游琚曰

能飞链诙嘲太子乃奏为詹事府司直日与游处

累迁太子中舍人及即位以为中书侍郎是时宰

相多太平公主之党刘幽求与右羽林将军张𬀩

谋以羽林兵诛之使𬀩密言于上曰窦懐贞崔湜

岑羲皆因公主得进日夜为谋不轻若不早图一

旦事起太上皇何以得安请速诛之臣已与幽求

定计惟俟陛下之命上深以为然𬀩泄其谋于侍

御史邓光賔上大惧遽列上其状丙辰幽求下狱

有司奏幽求等离间骨肉罪当死上为言幽求有

大功不可杀癸亥流幽求于封州张𬀩于峰州光

賔于绣州初崔湜为襄州刺史密与谯王重福通

书重福遗之金带重福败湜当死张说刘幽求营

䕶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与公主谋罢说政事

以左丞分司东都及幽求流封州湜讽广州都督

周利贞使杀之桂州都督景城王晙知其谋留幽

求不遗利贞屡移牒索之晙不应利贞以闻湜屡

逼晙使遣幽求幽求谓晙曰公拒执政而保流人

势不能全徒仰累耳固请诣广州晙曰公所坐非

可绝于朋友者也晙因公获罪无所恨竟逗遛不

遣幽求由是得免

开元元年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与上

有隙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太半附之与

窦懐贞岑羲萧至忠崔湜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

长史新兴王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

将军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右散

骑常侍贾膺福鸿胪卿唐晙及僧慧范等谋废立

又与宫人元氏谋于赤箭粉中寘毒进于上晋德

良之孙也元楷慈数往来主第相与结谋王琚言

于上曰事迫矣不可不速发左丞张说自东都遣

人遗上佩刀意欲上断割荆州长史崔日用入奏

亊言于上曰太平谋逆有日陛下往在东宫犹为

臣子若欲讨之须用谋力今既光临大宝但下一

制书谁敢不从万一奸宄得志悔之何及上曰诚

如卿言直恐惊动上皇日用曰天子之孝在于安

四海若奸人得志则社稷为墟安在其为孝乎请

先定北军后收逆党则不惊动上皇矣上以为然

以日用为吏部侍郎秋七月魏知古告公主欲以

是月四日作乱今元楷慈以羽林兵突入武德殿

懐贞至忠羲等于南牙举兵应之上乃与岐王范

薛王业郭元振及龙武将军王毛仲殿中少监姜

皎太仆少卿李令问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髙

力士果毅李守德等定计诛之皎谟之曽孙令问

靖弟客师之孙守一仁皎之子力士潘州人也甲

子上因王毛仲取闲厩马及兵三百馀人与同谋

十馀人自武德殿入䖍化门召元楷慈先斩之擒

膺福猷于内客省以出执至忠羲于朝堂皆斩之

懐贞逃入沟中自缢死戮其尸改姓曰毒上皇闻

变登承天门楼郭元振奏皇帝前奉诰诛窦懐贞

等无它也上寻至楼上上皇乃下诰罪状懐贞等

因赦天下惟逆人亲党不赦薛稷赐死于万年岳

乙丑上皇诰自今军国政刑一皆取皇帝处分朕

方无为养志以遂素心是曰徙居百福殿太平公

主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赐死干家公主诸子及党

与死者数十人薛崇简以数谏其母被挞特免死

赐名李官爵如故籍公主家财货山积珍物侔于

御府厩牧羊马田园息钱收之数年不尽慧范家

产亦数十万缗改新兴王晋之姓曰厉初上谋诛

窦懐贞等召崔湜将托以心腹湜弟涤谓湜曰主

上有问勿有所隠湜不从懐贞等既诛湜与右丞

卢藏用俱坐私侍太平公主湜流窦州藏用流泷

州新兴王晋临刑叹曰本为此谋者崔湜今吾死

湜生不亦冤乎㑹有司鞫宫人元氏元氏引湜同

谋进毒乃追赐死于荆州薛稷之子伯阳以尚主

免死流岭南于道自杀初太平公主与其党谋废

立窦懐贞萧至忠岑羲崔湜皆以为然陆象先独

以为不可公主曰废长立少已为不顺且又失德

若之何不去象先曰既以功立当以罪废今实无

罪象先终不敢从公主怒而去上既诛懐贞等召

象先谓曰岁寒知松柏信哉时穷治公主枝党当

坐者众象先密为申理所全甚多然未尝自言当

时无知者百官素为公主所善及恶之者或黜或

陟终岁不尽丁卯上御承天门楼赦天下己巳赏

功臣郭元振等官爵第舎金帛有差 庚辰中书

侍郎伺平章事陆象先罢为益州长史 八月癸

巳以封州流人刘幽求为左仆射平章军国大事

 九月庚午以刘幽求同平章门下三品 冬十

一月刘幽求兼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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