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_(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一 中华文库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三十一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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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一
李林甫专政
唐𤣥宗开元二十二年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
狡数深结宦官及妃嫔家伺候上动静无不知之
由是每奏对常称㫖上悦之时武惠妃宠幸倾后
宫生寿王瑁诸子莫得为比太子浸疏薄林甫乃
因宦官言于惠妃愿尽力保护寿王惠妃徳之阴
为内助由是擢黄门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为
侍中张九龄为中书令林甫为礼部尚书同中书
门下三品
二十四年 初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中书令
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
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时九龄方以文学为
上所重林甫虽恨犹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与九
龄善林甫并疾之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
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
意日思所以中伤之上之为临淄王也赵丽妃皇
甫徳仪刘才人皆有宠丽妃生太子瑛徳仪生鄂
王瑶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丽妃等爱
皆弛惠妃生寿王瑁宠冠诸子太子与瑶琚㑹于
内第各以母失职有怨望语驸马都尉杨洄尚咸
宜公主常伺三子过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诉于上
曰太子阴结党与将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
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九龄曰陛下践祚垂三十
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
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
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
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昔晋献公听骊姬
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
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
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
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
臣不敢奉诏上不悦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
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上犹豫
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
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上
上为之动色故讫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林甫日
夜短九龄于上上浸疏之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
郎炅素不学尝对中书侍郎严挺之读伏腊为伏
猎挺之言于九龄曰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由是
出炅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龄与挺之善
欲引以为相尝谓之曰李尚书方承恩足下宜一
造门与之款昵挺之素负气薄林甫为人竟不之
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
史王元琰元琰坐赃罪下三司桉鞫挺之为之营
解林甫因左右使于禁中白上上谓宰相曰挺之
为罪人请属所由九龄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
情上曰虽离乃复有私于是上积前事以耀卿九
龄为阿党十一月壬寅以耀卿为左丞相九龄为
右丞相并罢政事以林甫兼中书令仙客为工部
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领朔方节度如故严挺之
贬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岭南九龄既得罪自是朝
廷之士皆容身保位无复直言李林甫欲蔽塞人
主视听自专大权明召诸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
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
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补阙杜琎尝上
书言事明日黜为下邽令自是谏争路绝矣牛仙
客既为林甫所引进专给唯诺而已然二人皆谨
守格式百官迁除各有常度虽奇才异行不免终
老常调其以巧谄邪险自进者则超腾不次自有
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窥其际好以甘言啖
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凡为上所厚者始则亲
结之及位势相逼辄以计去之虽老奸巨猾无能
逃其术者
二十五年夏四月辛酉监察御史周子谅弹牛仙
客非才引谶书为证上怒甚命左右㩧于殿庭绝
而复苏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蓝田而死李林甫
言子谅张九龄所荐也甲子贬九龄荆州长史
杨洄又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云与太子妃兄
驸马薛锈潜构异谋上召宰相谋之李林甫对曰
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决乙丑使宦
者宣制于宫中废瑛瑶琚为庶人流锈于瀼州瑛
瑶琚寻赐死城东驿锈赐死于蓝田瑶琚皆好学
有才识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赵氏妃
家薛氏瑶舅家皇甫氏坐流贬者数十人惟瑶妃
家韦氏以妃贤得免
二十六年太子瑛既死李林甫数劝上立寿王瑁
上以忠王玙年长且仁孝恭谨又好学意欲立之
犹豫岁馀不决自念春秋浸高三子同日诛死继
嗣未定常忽忽不乐寝膳为之减高力士乘间请
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岂不能揣我意力士曰得
非以郎君未定邪上曰然对曰大家何必如此虚
劳圣心但推长而立谁敢复争上曰汝言是也汝
言是也由是遂定六月庚子立玙为太子
二十七年夏四月己丑以牛仙客为兵部尚书兼
侍中李林甫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揔文武选事
秋九月戊午太子更名绍
天宝元年李林甫为相凡才望功业出己右及为
上所厚势位将逼己者必百计去之尤忌文学之
士或阳与之善啖以甘言而阴陷之世谓李林甫
口有蜜腹有剑上尝陈乐于勤政楼下垂观之
兵部侍郎卢绚谓上已起垂鞭按辔横过楼下绚
风标清粹上目送之深叹其蕴藉林甫常厚以金
帛赂上左右上举动必知之乃召绚子弟谓曰尊
君素望清崇今交广藉才圣上欲以尊君为之可
乎若惮逺行则当左迁不然以宾詹分务东洛亦
优贤之命也何如绚惧以宾詹为请林甫恐乖众
望乃除华州刺史到官未几诬其有疾州事不理
除詹事员外同正上又尝问林甫以严挺之今安
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时为绛州刺史林甫退召挺
之弟损之谕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为见上之策
奏称风疾求还京师就医挺之从之林甫以其奏
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风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医
药上叹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为詹事又以汴州
刺史河南采访使齐浣为少詹事皆员外同正于
东京养疾浣亦朝廷宿望故并忌之 秋七月辛
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书李适之
为左相
二年上以右赞善大夫杨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时
李林甫专权公卿之进有不出其门者必以罪去
之慎矜由是固辞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为谏
议大夫
三载冬十二月户部尚书裴宽素为上所重李林
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书裴敦复击海贼还受
请托广序军功宽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复敦复
言宽亦尝以亲故属敦复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后
于人敦复乃以五百金赂女官杨太真之姊使言
于上甲午宽坐贬睢阳太守 初上自东都还李
林甫知上厌巡幸乃与牛仙客谋増近道粟赋及
和籴以实闗中数年蓄积稍丰上从容谓高力士
曰朕不出长安近十年天下无事朕欲高居无为
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对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
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势既成谁敢复议之
者上不悦力士顿首自陈臣狂疾发妄言罪当死
上乃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万岁力士自是不敢
深言天下事矣
四载李适之与李林甫争权有隙适之领兵部尚
书驸马张垍为侍郎林甫亦恶之使人发兵部铨
曹奸利事收吏六十馀人付京兆与御史对鞫之
数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萧炅使法曹吉温鞫之
温入院置兵部吏于外先于后㕔取二重囚讯之
或杖或压号呼之声所不忍闻皆曰茍存馀生乞
纸尽答兵部吏素闻温之惨酷引入皆自诬服无
敢违温意者顷刻而狱成验囚无榜掠之迹及林
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狱吏炅荐温于林甫林甫
得之大喜温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额虎不足缚
也时又有杭州人罗希奭为吏深刻林甫引之自
御史台主簿再迁殿中侍御史二人皆随林甫所
欲深浅鍜链成狱无能自脱者时人谓之罗钳吉
网 秋九月癸未以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
韦坚为刑部尚书罢其诸使以御史中丞杨慎矜
代之坚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子也故林甫昵
之及坚以通漕有宠于上遂有入相之志又与李
适之善林甫由是恶之故迁以美官实夺之权也
五载春正月乙丑以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兼河
西节度使李适之性疏率李林甫尝谓适之曰华
山有金矿采之可以富国主上未之知也它日适
之因奏事言之上以问林甫对曰臣久知之但华
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
林甫为爱已薄适之虑事不熟谓曰自今奏事宜
先与林甫议之无得轻说适之由是束手矣适之
既失恩韦坚失权益相亲密林甫愈恶之初太子
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异日为已祸常有动揺东
宫之志而坚又太子之妃兄也皇甫惟明尝为忠
王友时破吐蕃入献捷见林甫专权意颇不平时
因见上乘间微劝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杨慎矜
密伺其所为㑹正月望夜太子出游与坚相见坚
又与惟明㑹于景龙观道士之室慎矜发其事以
为坚戚里不应与边将狎昵林甫因谮坚与惟明
结谋欲共立太子坚惟明下狱林甫使慎矜与御
史中丞王𫟹京兆府法曹吉温共鞫之上亦疑坚
与惟明有谋而不显其罪癸酉下制责坚以干进
不已贬缙云太守惟明以离间君臣贬播川太守
仍别下制戒百官 夏四月韦坚等既贬左相李
适之惧自求散地庚寅以适之为太子少保罢政
事其子卫尉少卿霅尝盛馔召客客畏李林甫竟
日无一人敢往者 以门下侍郎崇𤣥馆大学士
陈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讲老庄得进专
用神仙符瑞取媚于上李林甫以希烈为上所爱
且柔佞易制故引以为相凡政事一决于林甫希
烈但给唯诺故事宰相午后六刻乃出林甫奏今
太平无事巳时即还第军国机务皆决于私家主
书抱成案诣希烈书名而巳 秋七月将作少匠
韦兰兵部员外郎韦芝为其兄坚讼冤且引太子
为言上益怒太子惧表请与妃离昏乞不以亲废
法丙子再贬坚江夏别驾兰芝皆贬岭南然上素
知太子孝谨故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坚与李适
之等为朋党后数日坚长流临封适之贬宜春太
守太常少卿韦斌贬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贬夷陵
别驾雎阳太守裴寛贬安陆别驾河南尹李齐物
贬竟陵太守凡坚亲党连坐流贬者数十人斌安
石之子琄业之子坚之甥也琄母亦令随琄之官
冬十一月赞善大夫杜有邻女为太子良娣良
娣之姊为左骁卫兵曹柳𪟝妻𪟝性狂疏好功名
喜交结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复荐于北海太守李
邕邕与之定交𪟝至京师与著作郎王曽等为友
皆当时名士也𪟝与妻族不协欲陷之为飞语告
有邻妄称图䜟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林甫令京兆
士曹吉温与御史鞫之乃𪟝首谋也温令𪟝连引
曽等入台十二月甲戌有邻𪟝及曽等皆杖死积
尸大理妻子流逺方中外震栗嗣虢王巨贬义阳
司马巨邕之子也别遣监察御史罗希奭往按李
邕太子亦出良娣为庶人乙亥邺郡太守王琚坐
𧷢贬江华司马琚性豪侈与李邕皆自谓耆旧久
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恶其负材使气故因事除之
六载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复皆杖死邕才艺出
众卢藏用常语之曰君如干将莫邪难与争锋然
终虞缺折耳邕不能用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贬
所赐皇甫惟明韦坚兄弟等死罗希奭自青州如
岭南所过杀迁谪者郡县惶骇排马牒至宜春李
适之忧惧仰药自杀至江华王琚仰药不死闻希
奭已至即自缢希奭又迂路过安陆欲怖杀裴寛
寛向希奭叩头祈生希奭不宿而过乃得免李适
之子霅迎父丧至东京李林甫令人诬告霅杖死
于河南府给事中房琯坐与适之善贬宜春太守
琯融之子也林甫恨韦坚不已遣使于循河及江
淮州县求坚罪所在收系纲典船夫溢于牢狱征
剥逋负延及邻伍皆裸露死于公府至林甫薨乃
止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
董延光之攻吐蕃也过期不克言王忠嗣沮挠
军计上怒李林甫因使济阳别驾魏林告忠嗣尝
自言我幼养宫中与忠王相爱狎欲拥兵以尊奉
太子敇征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 户部侍郎兼
御史中丞杨慎矜为上所厚李林甫浸忌之慎矜
与王𫟹父晋中表兄弟也少与𫟹狎𫟹之入台颇
因慎矜推引及𫟹迁中丞慎矜与语犹名之𫟹自
恃与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夺𫟹职田𫟹母本贱
慎矜尝以语人𫟹深衘之慎矜犹以故意待之尝
与之私语䜟书慎矜与术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
下将乱劝慎矜于临汝山中买庄为避乱之所㑹
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恶之以问敬忠
敬忠请禳之设道场于后园慎矜退朝辄裸贯桎
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徳之慎矜有侍婢明珠
色美敬忠屡目之慎矜即以遗敬忠车载过贵妃
柳氏姊楼下姊邀敬忠上楼求车中美人敬忠不
敢拒明日姊入宫以明珠自随上见而异之问所
从来明珠具以实对上以慎矜与术士为妖法恶
之含怒未发杨钊以告𫟹𫟹心喜因侮慢慎矜慎
矜怒林甫知𫟹与慎矜有隙密诱使图之𫟹乃遣
人以飞语告慎矜隋炀帝孙与凶人往来家有䜟
书谋复祖业上大怒收慎矜系狱命刑部大理与
侍御史杨钊殿中侍御史卢同鞫之大府少卿
张瑄慎矜所荐也卢铉诬瑄尝与慎矜论䜟栲掠
百端瑄不肯答辨乃以木缀其足使人张其枷柄
向前挽之身加长数尺腰细欲绝眼鼻出血瑄竟
不答又使吉温捕史敬忠于汝州敬忠与温父素
善温之幼也敬忠常抱抚之及捕获温不与交言
锁其颈以布䝉首驱之马前至戏水温使吏诱之
曰杨慎矜已款服惟须子一辨若解人意则生不
然必死前至温汤则求首不获矣敬忠顾谓温曰
七郎求一纸温阳不应去温汤十馀里敬忠恳请
哀切乃于桑下令答三纸辨皆如温意温徐谓曰
大人且勿怪因起拜之至㑹昌始鞫慎矜以敬忠
为证慎矜皆引服惟捜䜟书不获林甫危之使卢
入长安捜慎矜家铉袖䜟书入暗中诟而出曰
逆贼深藏秘记至㑹昌以示慎矜叹曰吾不蓄䜟
书此何从在吾家哉吾应死而已十一月丁酉赐
慎矜及兄少府少监慎馀洛阳令慎名自尽敬忠
杖一百妻子皆流岭南瑄杖六十流临封死于㑹
昌嗣虢王巨虽不预谋坐与敬忠相识解官南宾
安置自馀连坐者数十人愼名闻敇神色不变为
书别姊愼馀合掌指天而缢 三司按王忠嗣上
曰吾儿居深宫安得与外人通谋此必妄也但劾
忠嗣沮挠军功哥舒翰之入朝也或劝多赍金帛
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冤死如其
将丧多赂何为遂单囊而行三司奏忠嗣罪当死
翰始遇知于上力陈忠嗣之冤且请以己官爵赎
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头随之言与泪俱上感
寤己亥贬忠嗣汉阳太守李林甫屡起大狱别置
推事院于长安以杨钊有掖廷之亲出入禁闼所
言多聴乃引以为援擢为御史事有微渉东宫者
皆指擿使之奏劾付罗希奭吉温鞫之钊因得逞
其私志所挤陷诛夷者数百家皆钊发之幸太子
仁孝谨静张垍高力士常保护于上前故林甫终
不能闻也 十二月丙寅命百官阅天下岁贡物
于尚书省既而悉以车载赐李林甫家上或时不
视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门台省为空陈希烈虽坐
府无一人入谒者林甫子岫为将作监颇以满盈
为惧尝从林甫游后园指役夫言于林甫曰大人
久处钧轴怨仇满天下一朝祸至欲为此得乎林
甫不乐曰势已如此将若之何先是宰相皆以徳
度自处不事威势驺从不过数人士民或不之避
林甫自以多结怨常虞刺客出则步骑百馀人为
左右翼金吾静街前驱在数百步外公卿走避居
则重关复壁以石甃地墙中置板如防大敌一夕
屡徙床虽家人莫知其处宰相驺从之盛自林甫
始
八载夏四月咸宁太守赵奉璋告李林甫罪二十
馀条状未达林甫知之讽御史逮捕以为妖言杖
杀之
九载夏四月己巳御史中丞宋浑坐𧷢巨万流潮
阳初吉温因李林甫得进及兵部侍郎兼御史中
丞杨钊恩遇浸深温遂去林甫而附之为钊画代
林甫执政之策萧炅及浑皆林甫所厚也求得其
罪使钊奏而逐之以翦其心腹林甫不能救也
十载春正月丁酉命李林甫遥领朔方节度使
十一载 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京兆尹王𫟹弟
户部郎中焊凶险不法召术士任海川问我有王
者之相否海川惧亡匿𫟹恐事泄捕得托以它事
杖杀之王府司马韦㑹定安公主之子王繇之同
产也话之私庭𫟹又使长安尉贾季邻收㑹系狱
缢杀之繇不敢言焊所善邢縡与龙武万骑谋杀
龙武将军以其兵作乱杀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
前期二日有告之者夏四月乙酉上临朝以告状
面授𫟹使捕之𫟹意焊在縡所先遣人召之日晏
乃命贾季邻等捕縡縡居金城坊季邻等至门縡
帅其党数十人持弓刀格斗突出𫟹与杨国忠引
兵继至縡党曰勿伤大夫人国忠之傔密谓国忠
曰贼有号不可战也縡斗且走至皇城西南隅㑹
高力士引飞龙禁军四百至击斩縡捕其党皆擒
之国忠以状白上曰𫟹必预谋上以𫟹任遇深不
应同逆李林甫亦为之辨解上乃命特原焊不问
然意欲𫟹表请罪之使国忠讽之𫟹不忍上怒㑹
陈希烈极言𫟹大逆当诛戊子敕希烈与国忠鞫
之仍以国忠兼京兆尹于是任海川韦㑹等事皆
发狱具𫟹赐自尽焊杖死于朝堂𫟹子准偁流岭
南寻杀之有司籍其第舍数日不能遍𫟹宾佐莫
敢窥其门独采访判官裴冕收其尸葬之 初李
林甫以陈希烈易制引为相政事常随林甫左右
晩节遂与林甫为敌林甫惧㑹李献忠叛林甫乃
请解朔方节制且荐河西节度使安思顺自代夏
四月庚子以思顺为朔方节度使 初李林甫以
国忠为才且贵妃之族故善遇之国忠与王𫟹俱
为中丞𫟹用林甫徴为大夫故国忠不恱遂深探
邢縡狱令引林甫交私𫟹兄弟及阿布思事状陈
希烈哥舒翰从而证之上由是疏林甫国忠贵震
天下始与林甫为仇敌矣 南诏数冦边蜀人请
杨国忠赴镇左仆射兼右相李林甫奏遣之国忠
将行泣辞上言必为林甫所害贵妃亦为之请上
谓国忠曰卿暂到蜀区处军事朕屈指待卿还当
入相林甫时已有疾忧懑不知所为巫言一见上
可小愈上欲就视之左右固谏上乃命林甫出庭
中上登降圣阁遥望以红巾招之林甫不能拜使
人代拜国忠比至蜀上遣中使召还至昭应谒林
甫拜于床下林甫流涕谓曰林甫死矣公必为相
以后事累公国忠谢不敢当汗流覆面十二月丁
卯林甫薨上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
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娯悉委政事于林甫林
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绝言路掩蔽
聦明以成其奸妒贤疾能排抑胜已以保其位屡
起大狱诛逐贵臣以张其势自皇太子以下畏之
侧足凡在相位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而上不之
寤也
十二载杨国忠使人说安禄山诬李林甫与阿布
思谋反禄山使阿布思部落降者诣阙诬告林甫
与阿布思约为父子上信之下吏按问林甫婿谏
议大夫杨齐宣惧为所累附国忠意证成之时林
甫尚未葬二月癸未制削林甫官爵子孙有官者
除名流岭南及黔中给随身衣及粮食自馀赀产
并没官近亲及党与坐贬者五十馀人剖林甫棺
抉取含珠褫金紫更以小棺如庶人礼葬之己亥
赐陈希烈爵许国公杨国忠爵魏国公赏其成林
甫之狱也
奸臣聚敛〈宇文融 杨慎矜 韦坚王𫟹 杨钊〉
唐𤣥宗开元九年春正月监察御史宇文融上言
天下户口逃移巧伪甚众请加检括融㢸之𤣥孙
也源乾曜素爱其才赞成之二月乙酉敇有司议
招集流移桉诘巧伪之法以闻 丁亥制州县逃
亡户口听百日自首或于所在附籍或牒归故乡
各从所欲过期不首即加检括谪徙边州公私敢
容庇者扺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
田所获巧伪甚众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融奏
置劝农判官十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
户免六年赋调使者兢为刻急州县承风劳扰百
姓苦之阳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状上方任融贬
憬盈川尉州县希㫖务于获多虚张其数或以实
户为客凡得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
十一年秋八月敇前令检括逃人虑成烦扰令所
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
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
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
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
与吏民议定赋役 秋八月已亥以宇文融为御
史中丞乘驿周流天下事无大小诸州先牒上劝
农使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㧑然后处决时上
将大攘四夷急于用度州县畏融多张虚数凡得
客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岁终増缗钱数百万悉
进入宫由是有宠议者多言烦扰不利百姓上令
集百寮于尚书省议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势皆不
敢立异惟户部侍郎杨㻛独抗议以为括客免税
不利居人征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
失未几㻛出为华州刺史
十三年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
钱均充常平仓本钱
十四年中书令张说恶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为人
且患其权重融所建白多抑之夏四月壬子融及
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弹说引术
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纳贿赂庚申罢说中书令
十五年春正月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宇文融恐
右丞相张说复用数奏毁之各为朋党上恶之二
月乙巳制说致仕隐甫免官侍母融出为魏州刺
史 乙卯制诸州逃户先经劝农使括定按比后
复有逃来者随到准白丁例输当年租庸有征役
者免差
十六年春正月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为户部
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抚使 丙寅以魏
州刺史宇文融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
堰决九河使融请用禹贡九河故道开稻田并回
易陆运钱官收其利兴役不息事多不就
十七年宇文融性精敏应对辩给以治财赋得幸
于上始广置诸使竞为聚敛由是百官浸失其职
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为人疏躁多言好自
矜伐在相位谓人曰使吾居此数月则海内无事
矣信安王袆以军功有宠于上融疾之袆入朝融
使御史李寅弹之泄于所亲袆闻之先以白上明
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贬汝州刺史凡
为相百日而罢是后言财利以取贵仕者皆祖于
融 冬十月宇文融既得罪国用不足上复思之
谓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黜之矣今
国用不足将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惧不
能对㑹有飞状告融𧷢贿事又贬平乐尉至岭外
岁馀司农少卿蒋岑奏融在汴州隐没官钱巨万
计制穷治其事融坐流岩州道卒
二十一年 太府卿杨崇礼政道之子也在太府
二十馀年前后为太府者莫能及时承平日久财
货山积尝经杨卿者无不精美毎岁钩校省便出
钱百万缗是岁以户部尚书致仕年九十馀矣上
问宰相崇礼诸子谁能继其父者对曰崇礼三子
慎馀慎矜慎名皆廉勤有才而慎矜为优上乃擢
慎矜自汝阳令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慎名摄
监察御史知含嘉仓出给亦皆称职上甚悦之慎
矜奏诸州所输布帛有渍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征
折倍钱转市轻货征调始繁矣
天宝元年春三月以长安令韦坚为陕郡太守领
江淮租庸转运使初宇文融既败言利者稍息及
杨慎矜得幸于是韦坚王𫟹之徒竞以利进百司
有事权者稍稍别置使以领之旧官充位而已坚
太子之妃兄也为吏以干敏称上使之督江淮租
运岁増巨万上以为能故擢任之王𫟹方翼之孙
也亦以善治租赋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
二年春三月江淮南租庸等使韦坚引浐水抵苑
东望春楼下为潭以聚江淮运船役夫匠通漕渠
发人丘垄自江淮至京城民间萧然愁怨二年而
成丙寅上幸望春楼观新潭坚以新船数百艘遍
榜郡名各陈郡中珍货于船背陕尉崔成甫著锦
半臂鈌胯绿衫而裼之红袙首居前船唱得宝歌
使美妇百人盛饰而和之连樯数里坚跪进诸郡
轻货仍上百牙盘食上置宴竟日而罢观者山积
夏四月加坚左散骑常侍其僚属吏卒褒赏有差
名其潭曰广运
四载秋九月癸未以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
韦坚为刑部尚书罢其诸使以御史中丞杨慎矜
代之 冬十月上以户部郎中王𫟹为户口色役
使敇赐百姓复除𫟹奏征其辇运之费广张钱数
又使市本郡轻货百姓所输乃甚于不复除旧制
戍边者免其租庸六岁而更时边将耻败士卒死
者皆不申牒贯籍不除王𫟹志在聚敛以有籍无
人者皆为避课桉籍戍边六岁之外悉徴其租庸
有并徴三十年者民无所诉上在位久用度日侈
后宫赏赐无节不欲数于左右藏取之𫟹探知上
指岁贡额外钱帛百亿万贮于内库以供宫中宴
赐曰此皆不出于租庸调无预经费上以𫟹为能
富国益厚遇之𫟹务为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丙
子以𫟹为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杨钊侍宴禁中
专掌樗蒲文簿钩校精密上赏其强明曰好度支
郎诸杨数征此言于上又以属王𫟹𫟹因奏充判
官〈杨钊入禁中事见杨氏之宠〉
七载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杨钊善窥上意所爱恶
而迎之以聚敛骤迁岁中领十五馀使夏六月甲
辰迁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恩幸日隆
苏冕论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
事归本而难失经远之理舍此奚据洎奸臣广言
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宠刻下民以厚敛张虚数
以献状上心荡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祸使天子有
司守其位而无其事受厚禄而虚其用宇文融首
倡其端杨慎矜王𫟹继遵其轨杨国忠终成其乱
仲尼云宁有盗臣而无聚敛之臣诚哉是言前车
既覆后辙未改求达化本不亦难乎
八载春二月戊申引百官观左藏赐帛有差是时
州县殷富仓库积粟帛动以万计杨钊奏请所在
粜变为轻货及征丁租地税皆变布帛输京师屡
奏帑藏充牣古今罕俦故上帅群臣观之赐钊紫
衣金鱼以赏之上以国用丰衍故视金帛如粪壤
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杨氏之宠
唐𤣥宗天宝三载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后
宫数千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绝丗无
双上见而恱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
真更为寿王娶左卫郎将韦昭训女潜内太真宫
中太真肌态丰艳晓音律性警颖善承迎上意不
期岁宠遇如惠妃宫中号曰娘子凡仪体皆如皇
后
四载秋八月壬寅册杨太真为贵妃赠其父𤣥琰
兵部尚书以其叔父𤣥圭为光禄卿从兄铦为殿
中少监锜为驸马都尉癸卯册武惠妃女为太华
公主命锜尚之及贵妃三姊皆赐第京师宠贵赫
然杨钊贵妃之从祖兄也不学无行为宗党所鄙
从军于蜀得新都尉考满家贫不能自归新政富
民鲜于仲通常资给之杨𤣥琰卒于蜀钊往来其
家遂与其中女通鲜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颇读书
有材智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引为采访支使委
以心腹尝从容谓仲通曰今吾独为上所厚茍无
内援必为李林甫所危闻杨妃新得幸人未敢附
之子能为我至长安与其家相结吾无患矣仲通
曰仲通蜀人未尝游上国恐败公事今为公更求
得一人因言钊本末兼琼引见钊仪观甚伟言辞
敏给兼琼大喜即辟为推官往来浸亲密乃使之
献春彩于京师将别谓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
之粮子过可取之钊至郫兼琼使亲信大赍蜀货
精美者遗之可直万缗钊大喜过望昼夜兼行至
长安历抵诸妹以蜀货遗之曰此章仇公所赠也
时中女新寡钊遂馆于其室中分蜀货以与之于
是诸杨日夜誉兼琼且言钊善樗蒲引之见上得
随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参军
五载夏五月乙亥以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为户
部尚书诸杨引之也 杨贵妃方有宠毎乘马则
高力士执辔授鞭织绣之工专供贵妃院者七百
人中外争献器服珍玩岭南经略使张九章广陵
长史王翼以所献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为户部
侍郎天下从风而靡民间歌之曰生男勿喜生女
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妃欲得生荔枝岁命岭南
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至是妃以妒悍不
逊上怒命送归兄铦之第是日上不怿比日中犹
未食左右动不称㫖横被捶挞高力士欲尝上意
请悉载院中储偫送贵妃凡百馀车上自分御膳
以赐之及夜力士伏奏请迎贵妃归院遂开禁门
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后宫莫得进矣
七载冬十一月癸未以杨贵妃姊适崔氏者为韩
国夫人适裴氏者为虢国夫人适柳氏者为秦国
夫人三人皆有才色上呼之为姨出入宫掖并承
恩泽势倾天下毎命妇入见玉真公主等皆让不
敢就位三姊与铦锜五家凡有请托府县承迎峻
于制敇四方赂遗辐凑其门惟恐居后朝夕如市
十宅诸王及百孙院昏嫁皆先以钱千缗赂韩虢
使请无不如志上所赐与及四方献遗五家如一
竞开第舍极其壮丽一堂之费动逾千万既成见
它人有胜己者辄毁而改为虢国尤为豪荡一旦
帅工徒突入韦嗣立宅即撤去旧屋自为新第但
授韦氏以隙地十畒而已中堂既成召工圬墁约
钱二百万复求赏技虢国以绛罗五百假赏之嗤
而不顾曰请取蝼蚁蜥蜴记其数置堂中茍失一
物不敢受直
九载春二月杨贵妃复忤㫖送归私第户部郎中
吉温因宦官言于上曰妇人识虑不逺违忤圣心
陛下何爱宫中一席之地不使之就死岂忍辱之
于外舍邪上亦悔之遣中使赐以御膳妃对使者
涕泣曰妾罪当死陛下幸不杀而归之今当永离
掖庭金玉珍玩皆陛下所赐不足为献惟发者父
母所与敢以荐诚乃翦发一缭而献之上遽使高
力士召还宠待益深时贵戚竞以进食相尚上命
宦官姚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水陆珍羞数千盘一
盘费中人十家之产中书舍人窦华尝退朝值公
主进食列于中衢传呼桉辔出其间宫苑小儿数
百奋挺于前华仅以身免 杨钊以图䜟有金刀
请更名上赐名国忠
十载春正月庚子杨氏五宅夜游与广平公主从
者争西市门杨氏奴挥鞭及公主衣公主坠马驸
马陈昌裔下扶之亦被数鞭公主泣诉于上上为
之杖杀杨氏奴明日免昌裔官不听朝谒
十一载京兆尹王𫟹权宠日盛领二十馀使𫟹得
罪敇杨国忠鞫之仍以国忠兼京兆尹 夏五月
丙辰杨国忠加御史大夫京畿关内采访使凡王
𫟹所绾使务悉归国忠 十一月庚申以杨国忠
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其判使并如故国忠为人强
辩而轻躁无威仪既为相以天下为己任裁决机
务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頥指气
使莫不震慑自侍御史至为相凡领四十馀使台
省官有才行时名不为己用者皆出之或劝陕郡
进士张彖谒国忠曰见之富贵立可图彖曰君辈
倚杨右相如泰山吾以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
辈得无失所恃乎遂隐居嵩山 十二月杨国忠
欲收人望建议文部选人无问贤不肖选深者留
之依资据阙注官滞淹者翕然称之国忠凡所施
置皆曲徇时人所欲故颇得众誉
十二载春正月京兆尹鲜于仲通讽选人请为国
忠刻颂立于省门制仲通撰其辞上为改定数字
仲通以金填之 冬十月上幸华清宫杨国忠与
虢国夫人居第相邻昼夜往来无复期度或并辔
走马入朝不施鄣幕道路为之掩目三夫人将从
车驾幸华清宫㑹于国忠第车马仆从充溢数坊
锦绣珠玉鲜华夺目国忠谓客曰吾本寒家一旦
缘椒房至此未知税驾之所然念终不能致令名
不若且极乐耳杨氏五家队各为一色衣以相别
五家合队粲若云锦国忠仍以剑南旌节引于其
前国忠子暄举明经学业荒陋不及格礼部侍郎
达奚珣畏国忠权势遣其子昭应尉抚先白之抚
伺国忠入朝上马趋至马下国忠意其子必中选
有喜色抚曰大人白相公郎君所试不中程式然
亦未敢落也国忠怒曰我子何患不富贵乃令鼠
辈相卖䇿马不顾而去抚惶遽书白其父曰彼恃
挟贵势令人惨嗟安可复与论曲直遂置暄上等
及暄为户部侍郎珣始自礼部迁吏部暄与所亲
言犹叹已之淹回珣之迅疾国忠既居要地中外
饷遗辐凑积缣至三千万匹
十三载春二月丁丑杨国忠进位司空甲申临轩
册命 自去岁水旱相继闗中大饥杨国忠恶京
兆尹李岘不附已以灾沴归咎于岘九月贬长沙
太守岘袆之子也上忧雨伤稼国忠取禾之善者
献之曰雨虽多不害稼也上以为然扶风太守房
琯言所部水灾国忠使御史推之是岁天下无敢
言灾者高力士侍侧上曰淫雨不已卿可尽言对
曰自陛下以权假宰相赏罚无章阴阳失度臣何
敢言上黙然
十四载安禄山反冬十二月上议亲征辛丑制太
子监国谓宰相曰朕在位垂五十载倦于忧勤去
秋己欲传位太子值水旱相仍不欲以馀灾遗子
孙淹留俟稍丰不意逆胡横发朕当亲征且使之
监国事平之日朕将高枕无为矣杨国忠大惧退
谓韩虢秦三夫人曰太子素恶吾家专横久矣若
一旦得天下吾与姊妹并命在旦暮矣相与聚哭
使三夫人说贵妃衔土请命于上事遂寝
肃宗至徳元载杨国忠劝上幸蜀上至马嵬驿将
士饥疲皆愤怒龙武大将军陈𤣥礼以祸由杨国
忠欲诛之㑹吐蕃使者二十馀人遮国忠马诉以
无食国忠未及对军士追杀之并杀其子暄及韩
国秦国夫人 上命高力士缢贵妃于佛堂国忠
妻裴柔与其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走
至陈仓吏士追捕诛之〈事见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
唐𤣥宗开元二十四年春三月张守圭使平卢讨
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讨奚契丹叛者禄山恃
勇轻进为虏所败夏四月辛亥守圭奏请斩之禄
山临刑呼曰大夫不欲灭奚契丹邪奈何杀禄山
守圭亦惜其骁勇欲活之乃更执送京师张九龄
批曰昔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守圭军令若行
禄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敇令免官以白衣将领
九龄固争曰禄山失律丧师于法不可不诛且臣
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
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安禄山者本营州杂
胡初名阿荦山其母巫也父死母𢹂之再适突厥
安延偃㑹其部落破散与延偃兄子思顺俱逃来
故冒姓安氏名禄山又有史窣干者与禄山同里
闬先后一日生及长相亲爱皆为互市牙郎以骁
勇闻张守圭以禄山为捉生将禄山每与数骑出
辄擒契丹数十人而返狡𭶑善揣人情守圭爱之
养以为子窣干尝负官债亡入奚中为奚游奕所
得欲杀之窣干绐曰我唐之和亲使也汝杀我祸
且及汝国游奕信之送诸牙帐窣干见奚王长揖
不拜奚王虽怒而畏唐不敢杀以客礼馆之使百
馀人随窣干入朝窣干谓奚王曰王所遣人虽多
观其才皆不足以见天子闻王有良将琐髙者何
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琐髙与牙下三百人随窣
干入朝窣干将至平卢先使人谓军使裴休子曰
奚使琐髙与精锐俱来声云入朝实欲袭军城宜
谨为之备先事图之休子乃具军容出迎至馆悉
坑杀其从兵执琐髙送幽州张守圭以窣干为有
功奏为果毅累迁将军后入奏事上与语悦之赐
名思明
二十九年平卢兵马使安禄山倾巧善事人人多
誉之上左右至平卢禄山皆厚赂之由是上益以
为贤御史中丞张利贞为河北采访使至平卢禄
山曲事利贞乃至左右皆有赂利贞入奏盛称禄
山之美八月乙未以禄山为营州都督充平卢军
使两蕃勃海黑水四府经略使
天宝元年分平卢别为节度以安禄山为节度使
二年春正月安禄山入朝上宠待甚厚谒见无时
禄山奏言去秋营州虫食苖臣焚香祝天云臣若
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祗
愿使虫散即有群乌从北来食虫立尽请宣付史
官从之
三载春三月己巳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范阳
节度使以范阳节度使裴寛为户部尚书礼部尚
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
寛皆顺㫖称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禄山之
宠益固不揺矣
四载秋九月安禄山欲以边功市宠数侵掠奚契
丹奚契丹各杀公主以叛禄山讨破之 冬十月
安禄山奏臣讨契丹至北平郡梦先朝名将李靖
李𪟝从臣求食遂命立庙又奏荐奠之日庙梁产
芝
六载春正月戊寅以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
御史大夫禄山体充肥腹垂过膝尝自称重三百
斤外若痴直内实狡黠常令其将刘骆谷留京师
𫍣朝廷指趣动静皆报之或应有笺表者骆谷即
为代作通之岁献俘虏杂畜奇禽异兽珍玩之物
不绝于路郡县疲于递运禄山在上前应对敏给
杂以诙谐上尝戏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
大乃尔对曰更无馀物止有赤心耳上悦又尝命
见太子禄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禄山拱立曰臣胡
人不习朝仪不知太子者何官上曰此储君也朕
千秋万岁后代朕君汝者也禄山曰臣愚曏者惟
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储君不得已然后拜
上以为信然益爱之上尝宴勤政楼百官列坐楼
下独为禄山于御座东闲设金鸡障置榻使坐其
前仍命卷以示荥宠命杨铦杨锜贵妃三姊皆
与禄山叙兄弟禄山得出入禁中因请为贵妃儿
上与贵妃共坐禄山先拜贵妃上问何故对曰胡
人先母而后父上悦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
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禄山潜蓄异志托以御寇筑
雄武城大贮兵器请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
先期而往不见禄山而还数上言禄山必反林甫
益恶之唐兴以来边帅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
遥领不兼统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其四夷之
将虽才略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犹不专大将
之任皆以大臣为使以制之及开元中天子有吞
四夷之志为边将者十馀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子
则庆忠诸王宰相则萧嵩牛仙客始遥领矣盖嘉
运王忠嗣专制数道始兼统矣李林甫欲杜边帅
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书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
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
孤立无党陛下诚以恩洽其心彼必能为朝廷尽
死上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
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
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七载夏六月庚子赐安禄山铁券
九载夏五月乙卯赐安禄山爵东平郡王唐将帅
封王自此始 秋八月丁巳以安禄山兼河北道
采访处置使 安禄山屡诱奚契丹为设㑹饮以
莨菪酒醉而坑之动数千人函其酋长之首以献
前后数四至是请入朝上命有司先为起第于昭
应禄山至戏水杨钊兄弟姊妹皆往迎之冠盖蔽
野上自幸望春宫以待之冬十月辛未禄山献奚
俘八千人上命考课之日书上上考前此听禄山
于山谷铸钱五垆禄山乃献钱様千缗
十载春正月上命有司为安禄山起第于亲仁坊
敇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
其中有帖白檀床二皆长丈阔六尺银平脱屏风
帐一方一丈八尺于𢊍廏之物皆饰以金银金饭
罂二银淘盆二皆受五斗织银丝筐及笊篱各一
它物称是虽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上毎令中
使为禄山护役筑第及造储偫赐物常戒之曰胡
眼大勿令笑我禄山入新第置酒乞降墨敇请宰
相至第是日上欲于楼下击球遽为罢戏命宰相
赴之日遣诸杨与之选胜游宴侑以梨园教坊乐
上毎食一物稍美或后苑校猎获鲜禽辄遣中使
走马赐之络绎于路甲辰禄山生日上及贵妃赐
衣服宝器酒馔甚厚后三日召禄山入禁中贵妃
以锦绣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彩舆舁之上
闻后宫喧笑问其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
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赐禄山
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
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于外上亦不疑也 安
禄山求兼河东节度二月丙辰以河东节度使韩
休珉为左羽林将军以禄山代之户部郎中吉温
见禄山有宠又附之约为兄弟说禄山曰李右丞
相虽以时事亲三兄必不肯以兄为相温虽䝉驱
使终不得超擢兄若荐温于上温即奏兄堪大任
共排林甫出之为相必矣禄山悦其言数称温才
于上上亦忘曩日之言㑹禄山领河东因奏温为
节度副使知留后以大理司直张通儒为留后判
官河东事悉以委之是时杨国忠为御史中丞方
承恩用事禄山登降殿阶国忠常扶掖之禄山与
王𫟹俱为大夫𫟹权任亚于李林甫禄山见林甫
礼貌颇倨林甫阳以他事召王大夫𫟹至趋拜甚
谨禄山不觉自失容貌益恭林甫与禄山语毎揣
知其情先言之禄山惊服禄山于公卿皆慢侮之
独惮林甫毎见虽盛冬常汗沾衣林甫乃引与坐
于中书㕔抚以温言自解披袍以覆之禄山忻荷
言无不尽谓林甫为十郎既归范阳刘骆谷毎自
长安来必问十郎何言得美言则喜或但云语安
大夫须好检校辄反手据床曰噫嘻我死矣禄山
既兼领三镇赏刑已出日益骄恣自以曩时不拜
太子见上春秋高颇内惧又见武备堕弛有轻中
国之心孔目官严庄掌书记高尚因为之解图䜟
劝之作乱禄山养同罗奚契丹降者八千馀人谓
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壮士也及家僮百馀人
皆骁勇善战一可当百又畜战马数万匹多聚兵
仗分遣商胡诣诸道贩鬻岁输珍货数百万私作
绯紫袍鱼袋以百万计以高尚严庄张通儒及将
军孙孝哲为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徳
牛廷玠向润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
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干真阿史那承庆为爪牙
尚雍奴人本名不危颇有辞学薄游河朔贫困不
得志常叹曰高不危当举大事而死岂能啮草根
求活邪禄山引置幕府出入卧内尚典笺奏庄治
簿书通儒万岁之子孝哲契丹也承嗣世为卢龙
小校禄山以为前锋兵马使治军严整尝大雪禄
山按行诸营至承嗣营寂若无人入阅士卒无一
人不在者禄山以是重之
十一载冬十二月甲申以平卢兵马使史思明兼
北平太守充卢龙军使 哥舒翰素与安禄山安
思顺不恊上常和解之使为兄弟是冬三人俱入
朝上使高力士宴之于城东禄山谓翰曰我父胡
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类颇同何得不相亲翰
曰古人云狐向窟嗥不祥为其忘本故也兄茍见
亲翰敢不尽心禄山以为讥其胡也大怒骂翰曰
突厥敢尔翰欲应之力士目翰翰乃止阳醉而散
自是为怨愈深
十二载夏五月阿布思为回纥所破安禄山诱其
部落而降之由是禄山精兵天下莫及 安禄山
以李林甫狡猾逾已故畏服之及杨国忠为相禄
山视之蔑如也由是有隙国忠屡言禄山有反状
上不听杨国忠欲厚结翰与共排安禄山奏以翰
兼河西节度使秋八月戊戌赐翰爵西平郡王
十三载春正月己亥禄山入朝是时杨国忠言禄
山必反且曰陛下试召之必不来上使召之禄山
闻命即至庚子见上于华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
下宠擢至此为国忠所疾臣死无日矣上怜之赏
赐巨万由是益亲信禄山国忠之言不能入矣太
子亦知禄山必反言于上上不听 上欲加安禄
山同平章事己令张垍草制杨国忠谏曰禄山虽
有军功目不知书岂可为宰相制书若下恐四夷
轻唐上乃止己巳加禄山左仆射赐一子三品一
子四品官 安禄山求兼领闲廏群牧庚申以禄
山为闲廏陇右群牧等使禄山又求兼揔监壬戌
兼知揔监事禄山奏以御史中丞吉温为武部侍
郎充闲廏副使杨国忠由是恶温禄山密遣亲信
选健马堪战者数千匹别饲之 二月己丑安禄
山奏臣所部将士讨奚契丹九姓同罗等勲效甚
多乞不拘常格超资加赏仍好写告身付臣军授
之于是除将军者五百馀人中郎将者二千馀人
禄山欲反故先以此收众心也三月丁酉朔禄山
辞归范阳上解御衣以赐之禄山受之惊喜恐杨
国忠奏留之疾驱出关乘船沿河而下令船夫执
绳板立于岸侧十五里一更昼夜兼行数百里过
郡县不下船自是有言禄山反者上皆缚送之由
是人皆知其将反无敢言者禄山之发长安也上
令高力士饯之长乐坂及还上问禄山慰意乎对
曰观其意怏怏必知欲命为相而中止故也上以
告国忠曰此议它人不知必张垍兄弟告之也上
怒贬张均为建安太守垍为卢溪司马弟给事中
埱为宜春司马
十四载春二月辛亥安禄山使副将何千年入奏
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上命立进画给告身
韦见素谓杨国忠曰禄山久有异志今又有此请
其反明矣明日见素当极言上未允公其继之国
忠许诺壬子国忠见素入见上迎谓曰卿等有疑
禄山之意邪见素因极言禄山反已有迹所请不
可许上不悦国忠逡巡不敢言上竟从禄山之请
它日国忠见素言于上曰臣有策可坐消禄山之
谋今若除禄山平章事召诣阙以贾循为范阳节
度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使杨光翙为河东节度
使则势自分矣上从之已草制上留不发更遣中
使辅璆琳以珍果赐禄山潜察其变璆琳受禄山
厚赂还盛言禄山竭忠奉国无有二心上谓国忠
等曰禄山朕推心待之必无异志东北二虏藉其
镇遏朕自保之卿等勿忧也事遂寝 安禄山归
至范阳朝廷毎遣使者至皆称疾不出迎盛陈武
备然后见之裴士淹至范阳二十馀日乃得见无
复人臣礼杨国忠日夜求禄山反状使京兆尹围
其第捕禄山客李超等送御史台狱潜杀之禄山
子庆宗尚宗女荣义郡主供奉在京师密报禄山
禄山愈惧六月上以其子成昏手诏召禄山观礼
禄山辞疾不至秋七月禄山表献马三千匹毎匹
执控夫二人遣蕃将二十二人部送河南尹达奚
珣疑有变奏请谕禄山以进车马宜俟至冬官自
给夫无烦本军于是上稍寤始有疑禄山之意㑹
辅璆琳受赂事亦泄上托以它事扑杀之上遣中
使冯神威赍手诏谕禄山如珣策且曰朕新为卿
作一汤十月于华清宫待卿神威至范阳宣㫖禄
山踞床微起亦不拜曰圣人安稳又曰马不献亦
可十月灼然诣京师即令左右引神威置馆舍不
复见数日遣还亦无表神威还见上泣曰臣几不
得见大家 安禄山专制三道阴蓄异志殆将十
年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驾然后作乱㑹杨国忠
与禄山不相恱屡言禄山且反上不听国忠数以
事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于上禄山由是决意遽
反独与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
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密谋自馀将佐皆莫之知
但怪其自八月以来屡飨士卒秣马厉兵而已㑹
有奏事官自京师还禄山诈为敇书悉召诸将示
之曰有密㫖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诸君宜
即从军众愕然相顾莫敢异言十一月甲子禄山
发所部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凡十五万众号二
十万反于范阳命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守范阳平
卢节度副使吕知诲守平卢别将高秀岩守大同
诸将皆引兵夜发诘朝禄山出蓟城南大阅誓众
以讨杨国忠为名榜军中曰有异议扇动军人者
斩及三族于是引兵而南禄山乘铁轝步骑精锐
烟尘千里鼔噪震地时海内久承平百姓累世不
识兵革猝闻范阳兵起逺近震骇河北皆禄山统
内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
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禄山先遣将军何
千年高邈将奚骑二十声言献射生手乘驿诣太
原乙丑北京副留守杨光翙出迎因劫之以去太
原具言其状东受降城亦奏禄山反上犹以为恶
禄山者诈为之未之信也庚午上闻禄山定反乃
召宰相谋之杨国忠扬扬有得色曰今反者独禄
山耳将士皆不欲也不过旬日必传首诣行在上
以为然大臣相顾失色上遣特进毕思琛诣东京
金吾将军程千里诣河东各简募数万人随便团
结以拒之辛未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上问以
讨贼方略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积久故人望风惮
贼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诣东京开府
库募骁勇挑马棰度河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
上悦壬申以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常清即日
乘驿诣东京募兵旬日得六万人乃断河阳桥为
守御之备甲戌禄山至博陵南何千年等执杨光
翙见禄山责光翙以附杨国忠斩之以徇禄山使
其将安忠志将精兵军土门忠志奚人禄山养为
假子又以张献诚摄博陵太守献诚守圭之子也
禄山至藁城常山太守颜杲卿力不能拒与长史
袁履谦往迎之禄山辄赐杲卿金紫质其子弟使
仍守常山又使其将李钦凑将兵数千人守井陉
口以备西来诸军杲卿归途中指其衣谓履谦曰
何为著此履谦悟其意乃阴与杲卿谋起兵讨禄
山杲卿思鲁之𤣥孙也丙子斩太仆卿安庆宗赐
荣义郡主自尽以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为户部尚
书思顺弟元贞为太仆卿以朔方右厢兵马使九
原太守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右羽林大将军王
承业为太原尹置河南节度使领陈留等十三郡
以卫尉卿猗氏张介然为之以程千里为潞州长
史诸郡当贼冲者始置防御使丁丑以荣王琬为
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副之统诸军东征出
内府钱帛于京师募兵十一万号曰天武军旬日
而集皆市井子弟也 十二月丙戌高仙芝将飞
骑彍骑及新募兵边兵在京师者合五万人发长
安上遣宦者监门将军边令诚监其军屯于陕
丁亥安禄山自灵昌度河以絙约败船及草木横
绝河流一夕冰合如浮梁遂陷灵昌郡禄山步骑
散漫人莫知其数所过残灭张介然至陈留才数
日禄山至授兵乘城众忷惧不能守庚寅太守郭
纳以城降禄山入北郭闻安庆宗死恸哭曰我何
罪而杀我子时陈留将士降者夹道近万人禄山
皆杀之以快其忿斩张介然于军门以其将李庭
望为节度使守陈留壬辰上下制欲亲征其朔方
河西陇右兵留守城堡之外皆赴行营令节度使
自将之期二十日毕集 初平原太守颜真卿知
禄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壕料丁壮实仓廪禄山
以其书生易之及禄山反牒真卿以平原博平兵
七千人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间道奏之
上始闻禄山反河北郡县皆风靡叹曰二十四郡
曽无一人义士邪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识颜真卿
作何状乃能如是真卿使亲客密怀购贼牒诣诸
郡由是诸郡多应者真卿杲卿之从弟也安禄山
引兵向荣阳太守崔无诐拒之士卒乘城者闻鼓
角声自坠如雨癸巳禄山陷荣阳杀无诐以其将
武令珣守之禄山声势益张以其将田承嗣安忠
志张孝忠为前锋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训
练屯武牢以拒贼贼以铁骑蹂之官军大败常清
收馀众战于葵园又败战上东门内又败丁酉禄
山陷东京贼鼓噪自四门入纵兵杀掠常清战于
都亭驿又败退守宣仁门又败乃自苑西坏墙西
走河南尹达奚珣降于禄山留守李憕谓御史中
丞卢奕曰吾曹荷国重任虽知力不敌必死之奕
许诺憕收残兵数百欲战皆弃憕溃去憕独坐府
中奕先遣妻子怀印间道走长安朝服坐台中左
右皆散禄山屯于闲廏使人执憕奕及采访判官
蒋清皆杀之奕骂禄山数其罪顾贼党曰凡为人
当知逆顺我死不失节夫复何恨憕文水人奕怀
慎之子清钦绪之子也禄山以其党张万顷为河
南尹封常清帅馀众至陕陕郡太守窦廷芝已犇
河东吏民皆散常清谓高仙芝曰常清连日血战
贼锋不可当且潼关无兵若贼豕突入关则长安
危矣陕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据潼关以拒之仙芝
乃帅见兵西趣潼关贼寻至官军狼狈走无复部
伍士马相腾践死者甚众至潼关修完守备贼至
不得入而去禄山使其将崔乾祐屯陕临汝𢎞农
济阴濮阳云中郡皆降于禄山是时朝廷征兵诸
道皆未至闗中忷惧㑹禄山方谋称帝留东京不
进故朝廷得为之备兵亦稍集禄山以张通儒之
弟通晤为睢阳太守与陈留长史杨朝宗将胡骑
千馀东略地郡县官多望风降走惟东平太守嗣
呉王祗济南太守李随起兵拒之祗祎之弟也郡
县之不从贼者皆倚呉王为名单父尉贾贲帅吏
民南击睢阳斩张通晤李庭望引兵欲东徇地闻
之不敢进而还 上议亲征太子监国杨国忠使
贵妃请命事遂寝〈事见扬氏之宠〉 颜 真卿召募勇士旬
日至万馀人谕以举兵讨安禄山继以涕泣士皆
感愤禄山使其党假子光赍李憕卢奕蒋清首徇
河北诸郡至平原壬寅真卿执子光腰斩以徇取
三人首续以蒲身棺敛葬之祭哭受吊禄山以海
运使刘道𤣥摄景城太守清池尉贾载盐山尉河
内穆宁共斩道𤣥得其甲仗五十馀船㰎道𤣥首
谒长史李𬀩𬀩收严庄宗族悉诛之是日送道𤣥
首至平原真卿召载宁及清河尉张澹诣平原计
事饶阳太守卢全诚据城不受代河间司法李奂
杀禄山所署长史王怀忠李随遣游弈将訾嗣贤
济河杀禄山所署博平太守马冀各有众数千或
万人共推真卿为盟主军事皆禀焉禄山使张献
诚将上谷博陵常山赵郡文安五郡团结兵万人
围饶阳 高仙芝之东征也监军边令诚数以事
干之仙芝多不从令诚入奏事具言仙芝常清挠
败之状且云常清以贼摇众而仙芝弃陕地数百
里又盗减军士粮赐上大怒癸卯遣令诚赍敇即
军中斩仙芝及常清初常清既败三遣使奉表陈
贼形势上皆不之见常清乃自驰诣阙至渭南敇
削其官爵令还仙芝军白衣自效常清草遗表曰
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时朝议皆
以为禄山狂悖不日授首故常清云然令诚至潼
关先引常清宣敇示之常清以表附令诚上之常
清既死陈尸蘧除仙芝还至听事令诚索陌刀手
百馀人自随乃谓仙芝曰大夫亦有恩命仙芝遽
下令诚宣敇仙芝曰我遇敌而退死则宜矣今上
戴天下履地谓我盗减粮赐则诬也时士卒在前
皆大呼称枉其声振地遂斩之以将军李承光摄
领其众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病废在家上藉
其威名且素与禄山不协召见拜兵马副元帅将
兵八万以讨禄山仍敇天下四面进兵㑹攻洛阳
翰以疾固辞上不许以田良丘为御史中丞充行
军司马起居郎萧昕为判官蕃将火拔归仁等各
将部落以从并仙芝旧卒号二十万军于潼关翰
病不能治事悉以军政委田良丘良丘复不敢专
决使王思礼主骑李承光主步二人争长无所统
壹翰用法严而不恤士卒皆解弛无斗志 安禄
山大同军使高秀岩寇振武军朔方节度使郭子
仪击败之 颜杲卿将起兵参军冯䖍前真定令
贾深藁城尉崔安石郡人翟万徳内丘丞张通幽
皆预其谋又遣人语太原尹王承业密与相应㑹
颜真卿自平原遣杲卿甥卢逖潜告杲卿欲连兵
断禄山归路以缓其西入之谋时禄山遣其金吾
将军高邈诣幽州征兵未还杲卿以禄山命召李
钦凑使帅众诣郡受犒赉丙午薄暮钦凑至杲卿
使袁履谦冯䖍等𢹂酒食妓乐往劳之并其党皆
大醉乃断钦凑首收其甲兵尽缚其党明日斩之
悉散井陉之众有顷高邈自幽州还且至藁城杲
卿使冯䖍往擒之南境又白何千年自东京来崔
安石与翟万徳驰诣醴泉驿迎千年又擒之同日
致于郡下千年谓杲卿曰今太守欲输力王室既
善其始当慎其终此郡应募乌合难以临敌宜深
沟高垒勿与争锋俟朔方军至并力齐进传檄赵
魏断燕蓟要膂彼则成擒矣今且宜声云李光弼
引步骑一万出井陉因使人说张献诚云足下所
将多团练之人无坚甲利兵难以当山西劲兵献
诚必解围遁去此亦一奇也杲卿悦用其策献诚
果遁去其团练兵皆溃杲卿乃使人入饶阳城慰
劳将士命崔安石等徇诸郡云大军已下井陉朝
夕当至先平河北诸郡先下者赏后至者诛于是
河北诸郡响应凡十七郡皆归朝廷兵合二十馀
万兵附禄山者唯范阳卢龙密云渔阳汲邺六郡
而已杲卿又密使人入渔阳招贾循郏城人马燧
说循曰禄山负恩悖逆虽得洛阳终归夷灭公若
诛诸将之不从命者以范阳归国倾其根抵此不
世之功也循然之犹豫不时发别将牛润容知之
以告禄山禄山使其党韩朝阳召循朝阳至渔阳
引循屏语使壮士缢杀之灭其族以别将牛廷玠
知范阳军事史思明李立节将蕃汉步骑万人击
博陵常山马燧亡入西山隐者徐遇匿之得免
初禄山自将欲攻潼关至新安闻河北有变而还
蔡希徳将兵万人自河内北击常山
肃宗至徳元载春正月乙卯朔禄山自称大燕皇
帝改元圣武以达奚珣为侍中张通儒为中书令
高尚严庄为中书侍郎 李随至睢阳有众数万
丙辰以随为河南节度使以前高要尉许逺为睢
阳太守兼防御使濮阳客尚衡起兵讨禄山以郡
人王栖曜为衙前揔管攻拔济阴杀禄山将邢超
然 颜杲卿使其子泉明贾深翟万徳献李钦凑
首及何千年高邈于京师张通幽泣请曰通幽兄
陷贼乞与泉明偕行以救宗族杲卿哀而许之至
太原通幽欲自托于王承业乃教之留泉明等更
其表多自为功毁短杲卿别遣使献之杲卿起兵
才八日守备未完史思明蔡希徳引兵皆至城下
杲卿告急于承业承业既窃其功利于城陷遂拥
兵不救杲卿昼夜拒战粮尽矢竭壬戌城陷贼纵
兵杀万馀人执杲卿及袁履谦等送洛阳王承业
使者至京师𤣥宗大喜拜承业羽林大将军麾下
受官爵者以百数征颜杲卿为卫尉卿朝命未至
常山已陷杲卿至洛阳禄山数之曰汝自范阳功
曹我奏汝为判官不数年超至太守何负于汝而
反邪杲卿瞋目骂曰汝本营州牧羊羯奴天子擢
汝为三道节度使恩幸无比何负于汝而反我世
为唐臣禄位皆唐有虽为汝所奏岂从汝反邪我
为国讨贼恨不斩汝何谓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杀
我禄山大怒并袁履谦等缚于中桥之柱而呙之
杲卿履谦比死骂不虚口颜氏一门死于刀锯者
三十馀人史思明李立节蔡希徳既克常山引兵
击诸郡之不从者所过残灭于是邺广平巨鹿赵
上谷博陵文安魏信都等郡复为贼守饶阳太守
卢全诚独不从思明等围之河间司法李奂将七
千人景城长史李𬀩遣其子祀将八千人救之皆
为思明所败 上命郭子仪罢围云中还朔方益
发兵进取东京选良将一人分兵先出井陉走河
北子仪荐李光弼癸亥以光弼为河东节度使分
朔方兵万人与之 甲子加哥舒翰左仆射同平
章事 乙丑安禄山遣其子庆绪寇潼关哥舒翰
击却之 己巳加颜真卿户部侍郎兼本郡防御
使真卿以李𬀩为副 二月丙戌加李光弼魏郡
太守河北道采访使 史思明等围饶阳二十九
日不下李光弼将蕃汉步骑万馀人太原弩手三
千人出井陉己亥至常山常山团练兵三千人杀
胡兵执安思义出降光弼谓思义曰汝自知当死
否思义不应光弼曰汝久更陈行视吾此众可敌
思明否今为我计当如何汝策可取当不杀汝思
义曰大夫士马逺来疲弊猝遇大敌恐未易当不
如移军入城早为备御先料胜负然后出兵胡骑
虽锐不能持重茍不获利气沮心离于时乃可图
矣思明今在饶阳去此不二百里昨暮羽书已去
计其先锋来晨必至而大军继之不可不留意也
光弼悦释其缚即移军入城史思明闻常山不守
立解饶阳之围明日未旦先锋已至思明等继之
合二万馀骑直抵城下光弼遣步卒五千自东门
出战贼守门不退光弼命五百弩于城上齐发射
之贼稍却乃出弩手千人分为四队使其矢发相
继贼不能当敛军道北光弼出兵五千为枪城于
道南夹呼沱水而陈贼数以骑兵搏战光弼之兵
射之人马中矢者太半乃退小憩以俟步兵有村
民告贼步兵五千自饶阳来昼夜行百七十里至
九门南逢壁度憩息光弼遣步骑各二千匿旗鼓
并水潜行至逢壁贼方饭纵兵掩击杀之无遗思
明闻之失势退入九门时常山九县七附官军惟
九门藁城为贼所据光弼遣禆将张奉璋以兵五
百戍石邑馀皆三百人戍之 上以呉王祗为灵
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马使贾贲前至雍丘有众二
千先是谯郡太守杨万石以郡降安禄山逼真源
令河东张巡使为长史西迎贼巡至真源帅吏民
哭于𤣥元皇帝庙起兵讨贼吏民乐从者数千人
巡选精兵千人西至雍丘与贾贲合初雍丘令令
狐潮以县降贼贼以为将使东击淮阳救兵于襄
邑破之俘百馀人拘于雍丘将杀之往见李庭望
淮阳兵遂杀守者潮弃妻子走故贾贲得以其间
入雍丘庚子潮引贼精兵攻雍丘贲出战败死张
巡力战却贼因兼领贲众自称呉王先锋使三月
乙卯潮复与贼将李怀仙杨朝宗谢元同等四万
馀众奄至城下众惧莫有固志巡曰贼兵精锐有
轻我心今出其不意击之彼必惊溃贼势小折然
后城可守也乃使千人乘城自帅千人分数队开
门突出巡身先士卒直冲贼陈人马辟易贼遂退
明日复进攻城设百炮环城楼堞皆尽巡于城上
立木栅以拒之贼蚁附而登巡束蒲灌脂焚而投
之贼不得上时伺贼隙出兵击之或夜缒斫营积
六十馀日大小三百馀战带甲而食裹疮复战贼
遂败走巡乘胜追之获胡兵二千人而还军声大
振 初户部尚书安思顺知禄山反谋因入朝奏
之及禄山反上以思顺先奏不之罪也哥舒翰素
与之有隙使人诈为禄山遗思顺书于关门擒之
以献且数思顺七罪请诛之丙辰思顺及弟太仆
卿元贞皆坐死家属徙岭外杨国忠不能救由是
始畏翰郭子仪至朔方益选精兵戊午进军于代
戊辰呉王祗击谢元同走之拜陈留太守河南
节度使 壬午以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为范阳长
史河北节度使加颜真卿河北采访使真卿以张
澹为支使先是清河客李萼年二十馀为郡人乞
师于真卿曰公首唱大义河北诸郡恃公以为长
城今清河公之西邻国家平日聚江淮河南钱帛
于彼以赡北军谓之天下北库今有布三百馀万
匹帛八十馀万匹钱三十馀万𦈏粮三十馀万斛
昔讨黙啜甲兵皆贮清河库今有五十馀万事户
七万口十馀万窃计财足以三平原之富兵足以
倍平原之强公诚资以士卒抚而有之以二郡为
腹心则馀郡如四支无不随所使矣真卿曰平原
兵新集尚未训练自保恐不足何暇及邻虽然借
若诺子之请则将何为乎萼曰清河遣仆衘命于
公者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师以尝寇也亦欲观大
贤之明义耳今仰瞻高意未有决辞定色仆何敢
遽言所为哉真卿奇之欲与之兵众以为萼年少
轻虑徒分兵力必无所成真卿不得已辞之萼就
馆复为书说真卿以为清河去逆效顺奉粟帛器
械以资军公乃不纳而疑之仆回辕之后清河不
能孤立必有所系托将为公西面之强敌公能无
悔乎真卿大惊遽诣其馆以兵六千借之送至境
执手别真卿问曰兵已行矣可以言子之所为乎
萼曰闻朝廷遣程千里将精兵十万出崞口讨贼
贼据险拒之不得前今当引兵先击魏郡执禄山
所署太守袁知泰纳旧太守司马垂使为西南主
人分兵开崞口出千里之师因讨汲邺以北至于
幽陵郡县之未下者平原清河帅诸同盟合兵十
万南临孟津分兵循河据守要害制其北走之路
计官军东讨者不下二十万河南义兵西向者亦
不减十万公但当表朝廷坚壁勿战不过月馀贼
必有内溃相图之变矣真卿曰善命录事参军李
择交及平原令范冬馥将其兵㑹清河兵四千及
博平兵千人军于堂邑西南袁知泰遣其将白嗣
恭等将二万馀人来逆战二郡兵力战尽日魏兵
大败斩首万馀级捕虏千馀人得马千匹军资甚
众知泰犇汲郡遂克魏郡军声大振时北海太守
贺兰进明亦起兵真卿以书召之并力进明将步
骑五千度河真卿陈兵逆之相揖哭于马上哀动
行伍进明屯平原城南休养士马真卿毎事咨之
由是军权稍移于进明矣真卿不以为嫌真卿以
堂邑之功让进明进明奏其状取舍任意敇加进
明河北招讨使择交冬馥微进资级清河博平有
功者皆不录进明攻信都郡久之不克录事参军
长安第五琦劝进明厚以金帛募勇士遂克之
李光弼与史思明相守四十馀日思明绝常山粮
道城中乏草马食荐藉光弼以车五百乘之石邑
取草将车者皆衣甲弩手千人卫之为方陈而行
贼不能夺蔡希徳引兵攻石邑张奉璋拒却之光
弼遣使告急于郭子仪子仪引兵自井陉出夏四
月壬辰至常山与光弼合蕃汉步骑共十馀万甲
午子仪光弼与史思明等战于九门城南思明大
败中郎将浑瑊射李立节杀之瑊释之之子也思
明收馀众犇赵郡蔡希徳犇巨鹿思明自赵郡如
博陵时博陵已降官军思明尽杀郡官河朔之民
苦贼残暴所在屯结多至二万人少者万人各为
营以拒贼及郭李军至争出自效庚子攻赵郡一
日城降士卒多虏掠光弼坐城门收所获悉归之
民大悦子仪生擒四千人皆舍之斩禄山太守郭
献璆光弼进围博陵十日不拔引兵还恒阳就食
安禄山使平卢节度使吕知诲诱安东副大都
护马灵察杀之平卢游奕使武陟刘客奴先锋使
董秦及安东将王𤣥志同谋讨诛知诲遣使逾海
与颜真卿相闻请取范阳以自效真卿遣判官贾
载赍粮及战士衣助之真卿时惟一子颇才十馀
岁使诣客奴为质朝廷闻之以客奴为平卢节度
使赐名正臣𤣥志为安东副大都护董秦为平卢
兵马使 南阳节度使鲁炅立栅于滍水之南安
禄山将武令珣毕思琛攻之五月丁巳炅众溃走
保南阳贼就围之太常卿张垍荐夷陵太守虢王
巨有勇略上征呉王祗为太仆卿以巨为陈留谯
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
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国珍夲䍧柯
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蓝田出趣南阳贼闻之解围
走 令狐潮复引兵攻雍丘潮与张巡有旧于城
下相劳苦如平生潮因说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
坚守危城欲谁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义自许
今日之举忠义何在潮惭而退 郭子仪李光弼
还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数万踵其后子仪选骁骑
更挑战三日至行唐贼疲乃退子仪乘之又败之
于沙河蔡希徳至洛阳安禄山复使将步骑二万
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发范阳等郡兵万馀人
助思明合五万馀人而同罗曳落河居五分之一
子仪至恒阳思明随至子仪深沟高垒以待之贼
来则守去则追之昼则耀兵夜斫其营贼不得休
息数日子仪光弼议曰贼倦矣可以出战壬午战
于嘉山大破之斩首四万级捕虏千馀人思明坠
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枪归营犇于博陵光
弼就围之军声大振于是河北十馀郡皆杀贼守
将而降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多为
官军所获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揺心禄山大惧
召高尚严庄诟之曰汝数年教我反以为万全今
守潼闗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
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汝自今勿来见我
尚庄惧数日不敢见田干真自闗下来为尚庄说
禄山曰自古帝王经营大业皆有胜败岂能一举
而成今四方军垒虽多皆新募乌合之众未更行
陈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何足深忧尚庄皆佐
命元勲陛下一旦绝之使诸将闻之谁不内惧若
上下离心臣窃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
豁我心事即召尚庄置酒酣晏自为之歌以侑酒
待之如初阿浩干真小字也禄山议弃洛阳走归
范阳计未决是时天下以杨国忠骄纵召乱莫不
切齿又禄山起兵以诛国忠为名王思礼密说哥
舒翰使抗表请诛国忠翰不应思礼又请以三十
骑劫取以来至潼闗杀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禄
山也或说国忠今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
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大惧乃奏潼闗大军虽
盛而后无继万一失利京师可忧请选监牧小儿
三千于苑中训练上许之使剑南军将李福徳等
领之又募万人屯灞上令所亲杜干运将之名为
御贼实备翰也翰闻之亦恐为国忠所图乃表请
灞上军隶潼闗六月癸未召杜干运诣闗白事斩
之国忠益惧㑹有告崔乾祐在陕兵不满四千皆
羸弱无备上遣使趣哥舒翰进兵复陕洛翰奏曰
禄山久习用兵今始为逆岂肯无备是必羸师以
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中且贼逺来利在速战官军
据险以扼之利在坚守况贼残虐失众兵势日蹙
将有内变因而乘之可不战擒也要在成功何必
务速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郭子仪李
光弼亦上言请引兵北取范阳覆其巢穴质贼党
妻子以招之贼必内溃潼闗大军惟应固守以弊
之不可轻出国忠疑翰谋已言于上以贼方无僃
而翰逗留将失机㑹上以为然续遣中使趣之项
背相望翰不得已抚膺恸哭丙戌引兵出闗己丑
遇崔乾祐之军于灵宝西原乾祐据险以待之南
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军与乾祐㑹战
乾祐伏兵于险翰与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观军势
见乾祐兵少趣诸军使进王思礼等将精兵五万
居前庞忠等将馀兵十万继之翰以兵三万登河
北阜望之鸣鼓以助其势乾祐所出兵不过万人
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宻或前或却官军望
而笑之乾祐严精兵陈于其后兵既交贼偃旗如
欲遁者官军懈不为备须臾伏兵发贼乘高下木
石击杀士卒甚众道隘士卒如束枪槊不得用翰
以毡车驾马为前驱欲以冲贼日过中东风暴急
乾祐以草车数十乘塞毡车之前纵火焚之烟焰
所破官车不能开目妄自相杀谓贼在烟中聚弓
弩而射之日暮矢尽乃知无贼乾祐遣同罗精骑
自南山过出官军之后击之官军首尾骇乱不知
所备于是大败或弃甲窜匿山谷或相挤排入河
溺死嚣声振天地贼乘胜蹙之后军见前军败皆
自溃河北军望之亦溃瞬息闲两岸皆空翰独与
麾下百馀骑走自首阳山西度河入闗闗外先为
三堑皆广二丈深丈人马坠其中须臾而满馀众
践之以度士卒得入闗者才八千馀人辛卯乾祐
进攻潼闗克之翰至闗西驿揭榜收散卒欲复守
潼闗蕃将火拔归仁等以百馀骑围驿入谓翰曰
贼至矣请公上马翰上马出驿归仁帅众叩头曰
公以二十万众一战弃之何面目复见天子且公
不见高仙芝封常清乎请公东行翰不可欲下马
归仁以毛縻其足于马腹及诸将不从者皆执之
以东㑹贼将田干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阳安禄
山问翰曰汝常轻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对曰臣肉
眼不识圣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
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留臣使以尺书招之不日
皆下矣禄山大喜以翰为司空同平章事谓火拔
归仁曰汝叛主不忠不义执而斩之翰以书招诸
将皆复书责之禄山知无效乃囚诸苑中潼闗既
败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谷防御使皆弃郡走所
在守兵皆散是日翰麾下来告急上不时召见但
遣李福徳等将监牧兵赴潼闗及暮平安火不至
上始惧壬辰召宰相谋之杨国忠自以身领剑南
闻安禄山反即令副使崔圆阴具储偫以备有急
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国忠集百
官于朝堂惶据流涕问以策略皆唯唯不对国忠
曰人告禄山反状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事非
宰相之过仗下士民惊扰犇走不知所之市里萧
条国忠使韩虢入宫劝上入蜀甲午百官朝者什
无一二上御勤政楼下制云欲亲征闻者皆莫之
信以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
少尹灵昌崔光逺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将军边
令诚掌宫闱管钥托以剑南节度大使颍王璬将
赴镇令本道设储偫是日上移仗北内既夕命龙
武大将军陈𤣥礼整比六军厚赐钱帛选闲廏马
九百馀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独与贵妃
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𤣥
礼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妃王皇孙之在外
者皆委之而去上过左藏杨国忠请焚之曰无为
贼守上愀然曰贼来不得必更敛于百姓不如与
之无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犹有入朝者至宫门
犹闻漏声三卫立仗俨然门既启则宫人乱出中
外扰攘不知上所之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
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盗取金宝或乘驴
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库崔光逺边令诚帅人救火
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杀十馀人乃稍定光逺
遣其子东见禄山令诚亦以管龠献之上过便桥
杨国忠使人焚桥上曰士庶各避贼求生奈何绝
其路留内侍监高力士使扑灭乃来上遣宦者王
洛卿前行告谕郡县置顿食时至咸阳望贤宫洛
卿与县令俱逃中使征召吏民莫有应者日向中
上犹未食杨国忠自市胡餠以献于是民争献粝
饭杂以麦豆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而尽犹
未能饱上皆酬其直慰劳之众皆哭上亦掩泣有
老父郭从谨进言曰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
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
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
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
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𫍲取容是
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
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
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上曰此朕
之不明悔无所及慰谕而遣之俄而尚食举御膳
以至上命先赐从官然后食之命军士散诣村落
求食期未时皆集而行夜将半乃至金城县令亦
逃县民皆脱身走饮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给
时从者多逃内侍监袁思艺亦亡去驿中无灯人
相枕藉而寝贵贱无以复辨王思礼自潼闗至始
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即令
赴镇收合散卒以俟东讨丙申至马嵬驿将士饥
疲皆愤怒陈𤣥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因东宫
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太子未决㑹吐蕃使者二
十馀人遮国忠马诉以无食国忠未及对军士呼
曰国忠与胡虏谋反或射之中鞍国忠走至西门
内军士追杀之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
并杀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御史大
夫魏方进曰汝曹何敢害宰相众又杀之韦见素
闻乱而出为乱兵所檛脑血流地众曰勿伤韦相
公救之得免军士围驿上闻喧哗问外何事左右
以国忠反对上杖屦出驿门慰劳军士令收队军
士不应上使高力士问之𤣥礼对曰国忠谋反贵
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当自处之
入门倚杖𫖯首而立久之京兆司录韦谔前言曰
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晷刻愿陛下速决因叩头流
血上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高力士曰
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
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寘驿庭
召𤣥礼等入视之𤣥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谢罪
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𤣥礼等皆呼万岁再拜而
出于是始整部伍为行计谔见素之子也国忠妻
裴柔与其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
至陈仓县令薛景仙帅吏士追捕诛之丁酉上将
发马嵬朝臣惟韦见素一人乃以韦谔为御史中
丞充置顿使将士皆曰国忠谋反其将吏皆在蜀
不可往或请之河陇或请之灵武或请之太原或
言还京师上意在入蜀虑违众心竟不言所向韦
谔曰还京当有御贼之僃今兵少未易东向不如
且至扶风徐图去就上询于众众以为然乃从之
及行父老皆遮道请留曰宫阙陛下家居陵寝陛
下坟墓今舍此欲何之上为之按辔久之乃命太
子于后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
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取长安若殿下与至尊
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须臾聚至数千人
太子不可曰至尊逺冒险阻吾岂忍朝夕离左右
且吾尚未面辞当还白至尊更禀进止涕泣跋马
欲西建宁王倓与李辅国执鞚谏曰逆胡犯阙四
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今殿下从至尊入蜀
若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人情
既离不可复合虽欲复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
北守边之兵召郭李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贼
克复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
更存扫除宫禁以迎至尊岂非孝之大者乎何必
区区温凊为儿女之恋乎广平王俶亦劝太子留
父老共拥太子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驰白上上
摠辔侍太子久不至使人侦之还白状上曰天也
乃命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廏马从太子且谕将
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庙汝曹善辅佐之又谕太
子曰汝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
汝必得其用太子南向号泣而已又使送东宫内
人于太子且宣㫖欲传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
之子也 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贼前锋且至上遽
过宿扶风郡士卒潜怀去就往往流言不逊陈𤣥
礼不能制上患之㑹成都贡春彩十馀万匹至扶
风上命悉陈之于庭召将士入临轩谕之曰朕比
来衰耄托任失人致逆胡乱常须逺避其锋知卿
等皆苍猝从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茇涉至此劳苦
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长郡县褊小人马众多或
不能供今聴卿等各还家朕独与子孙中官前行
入蜀亦足自达今日与卿等诀别可共分此彩以
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
自爱也因泣下沾襟众皆哭曰臣等死生从陛下
不敢有贰上良久曰去留聴卿自是流言始息
太子既留未知所适广平王俶曰日渐晏此不可
驻众欲何之皆莫对建宁王倓曰殿下昔尝为朔
方节度大使将吏岁时致启倓略识其姓名今河
西陇右之众皆散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
异图朔方道近士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无贰
心贼入长安方虏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
图大举此上策也众皆曰善至渭滨遇潼闗败卒
误与之战死伤甚众已乃收馀卒择渭水浅处乘
马涉度无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
新平通夜驰三百馀里士卒器械失亡过半所存
之众不过数百新平太守薛羽弃郡走太子斩之
是日至安定太守徐㲄亦走又斩之 辛丑上发
扶风宿陈仓 太子至乌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
献衣及糗粮至彭原募士得数百人是日至平凉
阅监牧马得数万匹又募士得五百馀人军势稍
振 壬寅上至散闗分扈从将士为六军使颍王
璬先行诣剑南寿王瑁等分将六军以次之丙午
上至河池郡崔圆奉表迎车驾具陈蜀土丰稔甲
兵全盛上大悦即日以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蜀郡长史如故以陇西公瑀为汉中王梁州都督
山南西道采访防御使瑀琎之弟也 王思礼至
平凉闻河西诸胡乱还诣行在初河西诸胡部落
闻其都护皆从哥舒翰没于潼闗故争自立相攻
击而都护实从翰在北岸不死又不与火拔归仁
俱降贼上乃以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
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与都护思结
进明等俱之镇招其部落以思礼为行在都知兵
马使 戊申扶风民康景龙等自相帅击贼所署
宣慰使薛摠斩首二百馀级庚戌陈仓令薛景仙
杀贼守将克扶风而守之 安禄山不意上遽西
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闗凡十日乃遣孙孝哲
将兵入长安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逺为京
兆尹使安忠顺将兵屯苑中以镇闗中孝哲为禄
山所宠任尤用事常与严庄争权禄山使监闗中
诸将通儒等皆受制于孝哲孝哲豪侈果于杀戮
贼党畏之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毎获数
百人辄以兵卫送洛阳王侯将相扈从车驾家留
长安者诛及婴孩陈希烈以晩节失恩怨上与张
均张垍等皆䧏于贼禄山以希烈垍为相自馀朝
士皆授以官于是贼势大炽西胁汧陇南侵江汉
北割河东之半然贼将皆粗猛无逺略既克长安
自以为得志日夜纵酒专以声色宝贿为事无复
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无追迫
之患 李光弼围博陵未下闻潼闗不守解围而
南史思明踵其后光弼击却之与郭子仪皆引兵
入井陉留常山太守王俌将景城河间团练兵守
常山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将袭范阳未至史思明
引兵逆击之正臣大败弃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
馀人初真卿闻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出井陉即敛
军还平原以待光弼之命闻郭李西入井陉真卿
始复区处河北军事太子至平凉数日朔方留后
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
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相与谋曰平凉散
地非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
收诸城兵西发河陇劲骑南向以定中原此万世
一时也乃使涵奉笺于太子且籍朔方士马甲兵
谷帛军须之数以献之涵至平凉太子大悦㑹河
西司马裴冕入为御史中丞至平凉见太子亦劝
太子之朔方太子从之鸿渐暹之族子涵道之曽
孙也鸿渐漪使少游居后葺次舍庀资储自迎太
子于平凉北境说太子曰朔方天下劲兵处也今
吐蕃请和回纥内附四方郡县大抵坚守拒贼以
俟兴复殿下今理兵灵武桉辔长驱移檄四方收
揽忠义则逆贼不足屠也少游盛治宫室帷帐皆
仿禁中饮膳备水陆秋七月辛酉太子至灵武悉
命撤之 甲子上至普安宪部侍郎房琯来谒见
上之发长安也群臣多不知至咸阳谓高力士曰
朝臣谁当来谁不来对曰张均张垍父子受陛下
恩最深且连戚里是必先来时论皆谓房琯宜为
相而陛下不用又禄山尝荐之恐或不来上曰事
未可知及琯至上问均兄弟对曰臣帅与偕来逗
遛不进观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顾力士
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裴冕杜鸿渐等上太子笺请遵马嵬之命即皇
帝位太子不许冕等言曰将士皆闗中人日夜思
归所以﨑岖从殿下逺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
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为社稷计
笺五上太子乃许之是日肃宗即位于灵武城南
楼群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𤣥宗曰上皇天帝赦
天下改元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裴冕
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改闗内采访使为节度使
徙治安化以前蒲闗防御使吕崇贲为之以陈仓
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
英乂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时塞上精兵皆选入
讨贼惟馀老弱守边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
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慢大将管崇嗣在朝堂
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
有司上特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
之曽孙也旬日闲归附者渐众 丁卯上皇制以
太子亨充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
节度都使南取长安洛阳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
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
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以少府监
窦绍为之傅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盛王琦
充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
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彚为之傅广陵
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珙充武威都督
仍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以陇西
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之傅充都副大使应须士马
甲仗粮赐等并于当路自供其诸路本节度使虢
王巨等并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属及本路郡县官
并任自简择署讫闻奏时琦珙皆不出阁惟璘赴
镇置山南东道节度领襄阳等九郡升五府经略
使为岭南节度领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经略
使为黔中节度领黔中等诸郡分江南为东西二
道东道领馀杭西道领豫章等诸郡先是四方闻
潼闗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舆所在
彚秩之弟兄 安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
及王妃驸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庆宗凡
杨国忠髙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凡
八十三人或以铁掊揭其脑盖流血满街己巳又
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馀人庚午上皇至巴西太
守崔涣迎谒上皇与语悦之房琯复荐之即日拜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韦见素为左相涣𤣥𬀩之
孙也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闻𤣥宗使与忠
王游忠王为太子泌已长上书言事𤣥宗欲官之
不可使与太子为布衣交太子常谓之先生杨国
忠恶之奏徙蕲春后得归隐居颍阳上自马嵬北
行遣使召之谒见于灵武上大喜出则聮辔寝则
对榻如为太子时事无大小皆咨之言无不从至
于进退将相亦与之议上欲以泌为右相泌固辞
曰陛下待以宾友则贵于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乃
止 同罗突厥从安禄山反者屯长安苑中甲戌
其酋长阿史那从礼帅五千骑窃廏马二千匹逃
归朔方谋邀结诸胡盗据边地上遣使宣慰之降
者甚众 贼遣兵寇扶风薛景仙击却之 安禄
山遣其将高嵩以敇书缯彩诱河陇将士大震闗
使郭英乂擒斩之 同罗突厥之逃归也长安大
扰官吏窜匿狱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逺以为贼且
遁矣遣吏卒守孙孝哲宅孝哲以状白禄山光逺
乃与长安令苏震帅府县官千馀人来犇己卯至
灵武上以光逺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
招集吏民以震为中丞震瑰之孙也禄山以田干
真为京兆尹侍御史吕𬤇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
平崔器相继诣灵武以𬤇器为御史中丞绾为起
居舍人知制诰上命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将兵
五千赴行在嗣业与节度使梁宰谋且缓师以观
变绥徳府折冲假秀实让嗣业曰岂有君父告急
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进常自谓大丈夫今日
视之乃儿女子耳嗣业大惭即白宰如数发兵以
秀实自副将之诣行在上又征兵于安西行军司
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励以忠义而遣之 敇
改扶风为鳯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从官及六
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令狐潮围张巡于雍丘
相守四十馀日朝廷声问不通潮闻𤣥宗已幸蜀
复以书招巡有大将六人官皆开府特进白巡以
兵势不敌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贼巡阳许诺
明日堂上设天子画像帅将士朝之人人皆泣巡
引六将于前责以大义斩之士心益劝城中矢尽
巡缚藁为人千馀被以黑衣夜缒城下潮兵争射
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数十万其后复夜缒人贼
笑不设备乃以死士五百斫潮营潮军大乱焚垒
而遁追犇十馀里潮惭益兵围之巡使郎将雷万
春于城上与潮相闻语未绝贼弩射之面中六矢
而不动潮疑其木人使谍问之乃大惊遥谓巡曰
向见雷将军方知足下军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
谓之曰君未识人伦焉知天道未几出战擒贼将
十四人斩首百馀级贼乃夜遁收兵入陈留不敢
复出顷之贼步骑七千馀众屯白沙涡巡夜袭击
大破之还至桃陵遇贼救兵四百馀人悉擒之分
别其众妫檀及胡兵悉斩之荣阳陈留胁从兵皆
散令归业旬日间民去贼来归者万馀户 河北
诸郡犹为唐守常山大守王俌欲降贼诸将怒因
击球纵马践杀之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
方兵三千人诸将遣使者宗仙运帅父老诣信都
迎承恩镇常山承恩辞以无诏命仙运说承恩曰
常山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其
咽喉顷属车驾南迁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
守权统后军欲举城降贼众心不从身首异处大
将军兵精气肃逺近莫敌若以家国为念移据常
山与大夫首尾相应则洪勲盛烈孰与为比若疑
而不行又不设僃常山既陷信都岂能独全承恩
不从仙运又曰将军不纳鄙夫之言必惧兵少故
也今人不聊生咸思报国竞相结聚屯据乡村若
悬赏招之不旬日十万可致与朔方甲士三千馀
人相参用之足成王事若舍要害以授人居四通
而自安譬如倒持剑㦸取败之道也承恩竟疑不
决承恩承玼之族兄也是月史思明蔡希徳将兵
万人南攻九门旬日九门伪降伏甲于城上思明
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坠城鹿角伤其左胁夜犇博
陵 颜真卿以蜡丸达表于灵武以真卿为工部
尚书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
致赦书亦以蜡丸达之真卿颁下河北诸郡又遣
人颁于河南江淮由是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
徇国之心益坚矣 郭子仪等将兵五万自河北
至灵武灵武军威始盛人有兴复之望矣八月壬
午朔以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以李光弼为
户部尚书北都留守并同平章事馀如故光弼以
景城河间兵五千赴太原先是河东节度使王承
业军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众交其兵寻遣中
使诛之众侮易承业光弼素不平至是敇交兵于
光弼众见光弼不为礼又不时交兵光弼怒收斩
之军中股栗 史思明再攻九门辛卯克之所杀
数千人引兵东围藁城 李庭望将蕃汉二万馀
人东袭宁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张巡
帅短兵三千掩袭大破之杀获太半庭望收军夜
遁癸巳灵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儿应天顺人
吾复何忧丁酉制自今改制敇为诰表䟽称太上
皇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仍奏朕知俟克
复上京朕不复预事己亥上皇临轩命韦见素房
琯崔涣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 辛丑史思
明陷藁城 初上皇毎酺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
立部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又以山
车陆船载乐往来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
马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
山见而悦之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
衣驱舞马犀象皆诣洛阳
臣光曰圣人以道徳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
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
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弹耳目之玩穷声技
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
无以逾非徒娯已亦以夸人岂知大盗在旁已有
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越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
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禄山晏其群
臣于凝碧池盛奏众乐黎园弟子往往歔欷泣下
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于
地西向恸哭禄山怒缚于试马殿前支解之禄山
闻向日百姓乘乱多盗库物既得长安命大索三
日并其私财尽掠之又令府县推桉铢两之物无
不穷治连引搜捕支蔓无穷民间骚然益思唐室
自上离马嵬北行民间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
安长安民日夜望之或时相惊曰太子大军至矣
则皆走市里为空贼望见北方尘起辄惊欲走京
畿豪杰往往杀贼官吏遥应官军诛而复起相继
不绝贼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陇皆附
之至是西门之外率为敌垒贼兵力所及者南不
出武闗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江淮奏请贡献
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
无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九月壬子史思明围赵
郡丙辰拔之又围常山旬日城陷杀数千人
建宁王倓性英果有才略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
寡弱屡逢寇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
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
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
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
可使广平为呉太伯乎上曰广平冢嗣也何必以
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
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
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
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
属焉倓闻之谢泌曰此固倓之心也上与泌出行
军军士指之窃言曰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山人
也上闻之以告泌曰艰难之际不敢相屈以官且
衣紫袍以绝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谢上笑
曰既服此岂可无名称出怀中敇以泌为侍谋军
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泌固辞上曰朕非敢相臣以
济艰难耳俟贼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帅府
于禁中俶入则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于
上曰诸将畏惮天威在陛下前敷陈军事或不能
尽所怀万一小差为害甚大乞先令与臣及广平
熟议臣与广平从容奏闻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
上许之时军旅务繁四方奏报自昏至晓无虚刻
上悉使送府泌先开视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
门通进馀则待明禁门钥契悉委俶与泌掌之
上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豳王守礼之子承
宷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又发
拔汗那兵且使转谕城郭诸国许以厚赏使从安
西兵入援李泌劝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将至进
幸扶风以应之于时庸调亦集可以赡军上从之
戊辰发灵武 内侍边令诚复自贼中逃归上斩
之 丙子上至顺化韦见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宝
册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权摠百官岂敢乘
危遽为传袭群臣固请上不许寘宝册于别殿朝
夕事之如定省之礼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意
薄之素闻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见上言时事辞情
慷慨上为之改容由是军国事多谋于琯琯亦以
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专决于胸臆诸相拱手避
之 上尝从容与泌语及李林甫欲敇诸将克长
安发其冢焚骨扬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仇
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圣徳之不𢎞耳且方今从
贼者皆陛下之仇也若闻此举恐阻其自新之心
上不悦曰此贼昔日百方危朕当是时朕不保朝
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恶卿但未及害卿而
死耳奈何矜之对曰臣岂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
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逺处巴蜀南
方地恶上皇春秋高闻陛下此敇意必以为用韦
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
之大不能安君亲言未毕上流涕被面降阶仰天
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颈泣
不已 冬十月上发顺化癸未至彭原 第五琦
见上于彭原请以江淮租庸市轻货溯江汉而上
至洋川令汉中王瑀陆运至扶风以助军上从之
寻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㩁盐法用以饶
房琯上疏请自将兵复两京上许之加持节招
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闗兵马节度等使琯请自
选参佐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
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既行又令兵部
尚书王思礼副之琯悉以戎务委李揖刘秩二人
皆书生不闲军旅琯谓人曰贼曳落河虽多安能
敌我刘秩琯分为三军使禆将杨希文将南军自
宜寿入刘贵哲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将北军
自奉天入光进光弼之弟也 甲申令狐潮王福
徳复将步骑万馀攻雍丘张巡出击大破之斩首
数千级贼遁去 房琯以中军北军为前锋庚子
至便桥辛丑二军遇贼将安守忠于咸阳之陈涛
斜琯效古法用车战以牛车二千乘马步夹之贼
顺风鼓噪牛皆震骇贼纵火焚之人畜大乱官军
死伤者四万馀人存者数千而已癸卯琯自以南
军战又败杨希文刘贵哲皆降于贼上闻琯败大
怒李泌为之营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 敦煌王
承采至回纥牙帐回纥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贵臣
与承采及仆固怀恩偕来见上于彭原上厚礼其
使者而归之 尹子奇围河间四十馀日不下史
思明引兵㑹之颜真卿遣其将和琳将万一千人
救河间思明逆击擒之遂陷河间执李奂送洛阳
杀之又陷景城太守李𬀩赴湛水死思明使两骑
赍尺书以招乐安即时举郡降又使其将康没野
波将先锋攻平原兵未至颜真卿知力不敌壬寅
弃郡度河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
䧟之思明引兵围乌承恩于信都承恩以城降亲
导思明入城交兵马仓库马三千匹兵五万人思
明送承恩诣洛阳禄山复其官爵饶阳禆将束鹿
张兴力举千钧性复明辩贼攻饶阳弥年不能下
及诸郡皆䧟思明并力围之外救俱绝太守李系
窘迫赴火死城遂䧟思明擒兴立于马前谓曰将
军真壮士能与我共富贵乎兴曰兴唐之忠臣固
无降理今数刻之人耳愿一言而死思明曰试言
之兴曰主上待禄山恩如父子群臣莫及不知报
徳乃兴兵指阙涂炭生人大丈夫不能翦除凶逆
乃北面为之臣乎仆有短策足下能听之乎足下
所以从贼求富贵耳譬如燕巢于幕岂能久安何
如乘间取贼转祸为福长享富贵不亦美乎思明
怒命张于木上锯杀之詈不绝口以至于死贼若
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财贿妇人皆为所掠男子壮
者使之负担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戏杀之禄山初
以卒三千人授思明使定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
郡置防兵三千杂以胡兵镇之思明还博陵尹子
奇将五千骑度河略北海欲南取江淮㑹回纥可
汗遣其臣葛逻支将兵入援先以二千骑奄至范
阳城下子奇闻之遽引兵归 十一月令狐潮帅
众万馀营雍丘城北张巡邀击大破之贼遂走
十二月安禄山遣兵攻颖川城中兵少无蓄积太
守薛愿长史庞坚悉力拒守绕城百里庐舍林木
皆尽期年救兵不至禄山使阿史那承庆益兵攻
之昼夜死斗十五日城陷执愿坚送洛阳禄山缚
于洛滨木上冻杀之 上问李泌今敌强如此何
时可定对曰臣观贼所获子女金帛皆输之范阳
此岂有雄据四海之志邪今独虏将或为之用中
国之人惟高尚等数人自馀皆胁从耳以臣料之
不过二年天下无寇矣上曰何故对曰贼之骁将
不过史思明安守忠田干真张忠志阿史那承庆
等数人而已今若令李光弼自太原出井陉郭子
仪自冯翊入河东则思明忠志不敢离范阳常山
守忠干真不敢离长安是以两军絷其四将也从
禄山者独承庆耳愿敇子仪勿取华阴使两京之
道常通陛下以所征之兵军于扶风与子仪光弼
互出击之彼救首则击其尾救尾则击其首使贼
往来数千里疲于犇命我常以逸待劳贼至则避
其锋去则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来春复命建宁
为范阳节度大使并塞北出与光弼南北掎角以
取范阳覆其巢穴贼退则无所归留则不获安然
后大军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悦 令狐潮李
庭望攻雍丘数月不下乃置𣏌州筑城于雍丘之
北以绝其粮援贼常数万人而张巡众才千馀毎
战辄克河南节度使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锋使
是月鲁东平济阴陷于贼贼将杨朝宗帅马步二
万将袭宁陵断巡后巡遂拔雍丘东守宁陵以待
之始与睢阳太守许逺相见是日杨朝宗至宁陵
城西北巡逺与战昼夜数十合大破之斩首万馀
级流尸塞汴而下贼收兵夜遁敇以巡为河南节
度副使巡以将士有功遣使诣虢王巨请空名告
身及赐物巨唯与折冲果毅告身三十通不与赐
物巡移书责巨巨竟不应
二载春正月安禄山自起兵以来目渐昏至是不
复睹物又病疽性益躁暴左右使令小不如意动
加棰挞或时杀之既称帝深居禁中大将希得见
其面皆因严庄白事庄虽贵用事亦不免棰挞阉
竖李猪儿被挞尤多左右人不自保禄山嬖妾假
氏生子庆恩欲以代庆绪为后庆绪常惧死不知
所出庄谓庆绪曰事有不得已者时不可失庆绪
曰兄有所为敢不敬从又谓猪儿曰汝前后受挞
宁有数乎不行大事死无日矣猪儿亦许诺庄与
庆绪夜持兵立帐外猪儿执刀直入帐中斫禄山
腹左右惧不敢动禄山扪枕旁刀不获撼帐竿曰
必家贼也肠已流出数斗遂死掘床下深数尺以
毡裹其尸埋之诫宫中不得泄乙卯旦庄宣言于
外云禄山疾亟立晋王庆绪为太子寻即帝位尊
禄山为太上皇然后发丧庆绪性昏懦言辞无序
庄恐众不服不令见人庆绪日纵酒为乐兄事庄
以为御史大夫冯翊王事无大小皆取决焉厚加
诸将官爵以悦其心 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徳自
太行高秀岩自大同牛廷玠自范阳引兵共十万
寇太原李光弼麾下精兵皆赴朔方馀团练乌合
之众不满万人思明以为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
当遂长驱取朔方河陇太原诸将皆惧议修城以
待之光弼曰太原城周四十里贼垂至而兴役是
未见敌先自困也乃帅士卒及民于城外凿壕以
自固作堑数十万众莫知所用及贼攻城于外光
弼用之増垒于内坏辄补之思明使人取攻具于
山东以胡兵三千卫送之至广阳别将慕容溢张
奉璋邀击尽杀之思明围太原月馀不下乃选骁
锐为游兵戒之曰我攻其北则汝潜趣其南攻东
则趣西有隙则乘之而光弼军令严整虽冦所不
至警逻未尝少懈贼不得入光弼购募军中茍有
小技皆取之随能使之人尽其用得安边军钱工
三善穿地道贼于城下仰而侮詈先弼遣人从地
道中曳其足而入临城斩之自是贼行皆视地贼
为梯冲土山以攻城光弼为地道以迎之近城者
陷贼初逼城急光弼作大炮飞巨石一发辄毙二
十馀人贼死者什二三乃退营于数十步外围守
益固光弼遣人诈与贼约刻日出降贼喜不为备
光弼使穿地道周贼营中搘之以木至期光弼勒
兵在城上遣禆将将数千人出如降状贼皆属目
俄而营中地陷死者千馀人贼众惊乱官军鼓噪
乘之俘斩万计㑹安禄山死庆绪使思明归守范
阳留蔡希徳等围太原 安庆绪以尹子奇为汴
州刺史河南节度使甲戌子奇以归擅及同罗奚
兵十三万趣睢阳许逺告急于张巡巡自宁陵引
兵入睢阳巡有兵三千人与逺兵合六千八百人
贼悉众逼城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或一日至二
十合凡十六日擒贼将六十馀人杀士卒二万馀
众气自倍逺谓巡曰逺懦不习兵公智勇兼济逺
请为公守请公为逺战自是之后逺但调军粮修
战具居中应接而已战斗筹画一出于巡贼遂夜
遁 郭子仪以河东居两京之间扼贼要冲得河
东则两京可图时贼将崔乾祐守河东丁丑子仪
潜遣人入河东与唐官陷贼者谋俟官军至为内
应 二月戊子上至鳯翔 郭子仪自洛交引兵
趣河东分兵取冯翊己丑夜河东司户韩旻等翻
河东城迎官军杀贼近千人崔乾祐逾城得免发
城北兵攻城且拒官军子仪击破之乾祐走子仪
追击之斩首四千级捕虏五千人乾祐至安邑安
邑人开门纳之半入闭门击之尽殪乾祐未入自
白迳岭亡去遂平河东上至鳯翔旬日陇右河西
安西西域之兵皆㑹江淮庸调亦至洋川汉中上自
散闗通表成都信使骆驿长安人闻车驾至从贼
中自拔而来者日夜不绝西师憩息既定李泌请
遣安西及西域之众如前策并塞东北自归檀南
取范阳上曰今大众已集庸调亦至当乘兵锋捣
其腹心而更引兵东北数千里先取范阳不亦迃
乎对曰今以此众直取两京必得之然贼必再强
我必又困非久安之策上曰何也对曰今所恃者
皆西北守塞及诸胡之兵性耐寒而畏暑若乘其
新至之锐攻禄山已老之师其势必克两京春气
已深贼收其馀众遁归巢穴闗东地热官军必困
而思归不可留也贼休兵秣马伺官军之去必复
南来然则征战之势未有涯也不若先用之于寒
乡除其巢穴则贼无所归根本永绝矣上曰朕切
于晨昏之恋不能待此决矣 闗内节度使王思
礼军武功兵马使郭英乂军东原王难得军西原
丁酉安守忠等寇武功郭英乂战不利矢贯其頥
而走王难得望之不救亦走思礼退军扶风贼游
兵至大和闗去鳯翔五十里鳯翔大骇戒严
李光弼将敢死士出击蔡希徳大破之斩首七万
馀级希徳遁去 安庆绪以史思明为范阳节度
使兼领𢘆阳军事封妫川王以牛廷玠领安阳军
事张忠志为常山太守兼团练使镇井陉口馀各
令归旧任募兵以御官军先是安禄山得两京珍
货悉输范阳思明拥强兵据富资益骄横浸不用
庆绪之命庆绪不能制 庚子郭子仪遣其子旰
及兵马使李韶光大将军王祚济河击潼闗破之
斩首五百级安庆绪遣兵救潼闗郭旰等大败死
者万馀人李韶光王祚战死仆固怀恩抱马首浮
渡渭水退保河东 上皇思张九龄之先见为之
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尹子奇复
引大兵攻睢阳张巡谓将士曰吾受国恩所守正
死耳但念诸君捐躯命膏草野而赏不酬勲以此
痛心耳将士皆激励请奋巡遂椎牛大飨士卒尽
军出战贼望见兵少笑之巡执旗帅诸将直冲贼
陈贼乃大溃斩将三十馀人杀士卒三千馀人逐
之数十里明日贼又合军至城下巡出战昼夜数
十合屡摧其锋而贼攻围不辍 辛未安守忠将
骑二万寇河东郭子仪击走之斩首八千级捕虏
五千人 夏四月上以郭子仪为司空天下兵马
副元帅使将兵赴鳯翔庚寅李归仁以铁骑五千
邀之于三原北子仪使其将仆固怀恩王仲升浑
释之李若幽等伏兵击之于白渠留运桥杀伤略
尽归仁游水而逸若幽神通之𤣥孙也子仪与王
思礼军合于西渭桥进屯潏西安守忠李归仁军
于京城西清渠相守七日官军不进五月癸丑守
忠伪遁子仪悉师逐之贼以骁骑九千为长蛇陈
官军击之首尾为两翼夹击官军官军大溃判官
韩液监军孙知古皆为贼所擒军资器械尽弃之
子仪退保武功中外戒严是时府库无蓄积朝廷
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征皆给空名告身自开府
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听临事注名其
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异姓王者诸军但
以职任相统摄不复计官爵高下及清渠之败复
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轻而货重大将军告身
一通才易一醉凡应募入军者一切衣金紫至有
朝士僮仆衣金紫称大官而执贱役者名器之滥
至是而极焉 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炅守南阳贼
将武令珣田承嗣相继攻之城中食尽一鼠值钱
数百饿死者相枕藉上遣宦官将军曹日升往宣
慰围急不得入日升请单骑入致命襄阳太守魏
仲犀不许㑹颜真卿自河北至曰曹将军不顾万
死以致帝命何为沮之借使不达不过亡一使者
达则一城之心固矣日升与十骑偕往贼畏其锐
不敢逼城中自谓望绝及见日升大喜日升复为
之至襄阳取粮以千人运粮而入贼不能遏炅在
围中凡周岁昼夜苦战力竭不能支壬戌夜开城
帅馀兵数千突围而出犇襄阳承嗣追之转战二
日不能克而还时贼欲南侵江汉赖炅拒其冲要
南夏得全 司空郭子仪诣阙请自贬甲子以子
仪为左仆射 尹子音益兵围雎阳益急张巡于
城中夜鸣鼓严队若将出击者贼闻之达旦儆备
既明巡乃寝兵绝鼓贼以飞楼瞰城中无所见遂
解甲休息巡与将军南霁云郎将雷万春等十馀
将各将五十骑开门突出直冲贼营至子奇魔下
营中大乱斩贼将五十馀人杀士卒五千馀人巡
欲射子奇而不识乃剡蒿为矢中者喜谓巡矢尽
走白子奇乃得其状使霁云射之丧其左目几获
之子奇乃收军退还 六月癸未田干真围安邑
㑹陕郡贼将杨务钦密谋归国河东太守马承光
以兵应之务钦杀城中诸将不同己者翻城来降
干真解安邑遁去 秋七月河南节度使贺兰
进明克高密琅邪杀贼二万馀人壬子尹子奇复
征兵数万攻睢阳先是许逺于城中积粮至六万
石虢王巨以其半给濮阳济阴二郡逺固争之不能
得既而济阴得粮遂以城叛而睢阳城至是食尽
将士人廪米日一合杂以茶纸树皮为食而贼粮
运通兵败复征睢阳将士死不加益诸军馈救不
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饥病不堪斗遂为
贼所围张巡乃修守具以拒之贼为云梯势如半
虹置精卒二百于其上推之临城欲令腾入巡预
于城潜凿三穴候梯将至于一穴中出大木末置
铁钩钩之使不得退一穴中出一木柱之使不得
进一穴中出一木木末置铁笼盛火焚之其梯中
折梯上卒尽烧死贼又以钩车钩城上棚阁钩之
所及莫不崩陊巡以大木末置连鏁鏁末置大镮
拓其钩头以革车拔之入城截其钩头而纵车令
去贼又造木驴攻城巡镕金汁灌之应投销铄贼
又于城西北隅以土囊积柴为磴道欲登城巡不
与争利每夜潜以松明干蒿投之于中积十馀日
贼不之觉因出军大战使人顺风持火焚之贼不
能救经二十馀日火方灭巡之所为皆应机立办
贼服其智不敢复攻遂于城外穿三重壕立木栅
以守巡巡亦于其内作壕以拒之 丁巳贼将安
武臣攻陕郡杨务钦战死贼遂屠陕 以张镐兼
河南节度采访等使代贺兰进明 八月灵昌太
守许叔冀为贼所围救兵不至拔众犇彭城
睢阳士卒死伤之馀才六百人张巡许逺分城而
守之巡守东北逺守西南与士卒同食茶纸不复
下城贼士攻城者巡以逆顺说之往往弃贼来降
为巡死战前后二百馀人是时许叔冀在谯郡尚
衡在彭城贺兰进明在临淮皆拥兵不救城中日
蹙巡乃令南霁云将三十骑犯围而出告急于临
淮霁云出城贼众数万遮之霁云直冲其众左右
驰射贼众披靡止亡两骑既至临淮见进明进明
曰今日睢阳不知存亡兵去何益霁云曰睢阳若
陷霁云请以死谢大夫且睢阳既拔即及临淮譬
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进明爱霁云勇壮不听其
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泣且语
曰霁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馀矣霁云虽欲独
食且不下咽大夫坐拥强兵观睢阳陷没曾无分
灾救患之意岂忠臣义士之所为乎因啮落一指
以示进明曰霁云既不能达主将之意请留一指
以示信归报座中往往为泣下霁云察进明终无
出师意遂去至宁陵与城使廉垣同将步骑三千
人闰月戊申夜冒围且战且行至城下大战坏贼
营死伤之外仅得千人入城城中将吏知无救皆
恸哭贼知援绝围之益急初房琯为相恶贺兰进
明以为河南节度使以许叔冀为进明都知兵马
使俱兼御史大夫叔冀自恃麾下精锐且官与进
明等不受其节制故进明不敢分兵非惟疾巡逺
功名亦惧为叔冀所袭也 戊辰上劳飨诸将遣
攻长安谓郭子仪曰事之济否在此行也对曰此
行不捷臣必死之 辛未御史大夫崔光逺破贼
于骆谷光逺行军司马王伯伦判官李椿将二千
人攻中渭桥杀贼守桥者千人乘胜至苑门贼有
先屯武功者闻之犇归遇于苑北合战杀伯伦擒
椿送洛阳然自是贼不复屯武功矣贼屡攻上党
常为节度使程千里所败蔡希徳复引兵围上党
九月丁丑希徳以轻骑至城下挑战千里帅百
骑开门突出欲擒之㑹救至千里收骑退还桥坏
坠堑中反为希徳所擒仰谓从骑曰吾不幸至此
天也归语诸将善为守备宁失帅不可失城希徳
攻城竟不克送千里于洛阳安庆绪以为特进囚
之客省 郭子仪以回纥兵精劝上益征其兵以
击贼怀仁可汗遣其子叶护及将军帝徳等将精
兵四千馀人来至鳯翔上引见叶护宴劳赐赉惟
其所欲丁亥元帅广平王俶将朔方等军及回纥
西域之众十五万号二十万发鳯翔俶见叶护约
为兄弟叶护大喜谓俶为兄回纥至扶风郭子仪
留晏三日叶护曰国家有急逺来相助何以食为
宴毕即行日给其军羊二百口牛二十头米四十
斛庚子诸军俱发壬寅至长安城西陈于香积寺
北沣水之东李嗣业为前军郭子仪为中军王思
礼为后军贼众十万陈于其北李归仁出挑战官
军逐之逼于其陈贼军齐进官军却为贼所乘军
中惊乱贼争趣辎重李嗣业曰今日不以身饵贼
军无孑遗矣乃肉𥘵执长刀立于陈前大呼奋击
当其刀者人马俱碎杀数十人陈乃稍定于是嗣
业帅前军各执长刀如墙而进身先士卒所向摧
靡都知兵马使王难得救其禆将贼射之中眉皮
垂鄣目难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战不
已贼伏精骑于陈东欲袭官军之后侦者知之朔
方左厢兵马使仆固怀恩引回纥救击之翦灭殆
尽贼由是气索李嗣业又与回纥出贼陈后与大
军夹击自午及酉斩首六万级填沟堑死者甚众
贼遂大溃馀众走入城迨夜嚣声不止仆固怀恩
言于广平王俶曰贼弃城走矣请以二百骑追之
缚取安守忠李归仁等俶曰将军战亦疲矣且休
息俟明旦图之怀恩曰归仁守忠贼之骁将骤胜
而败此天赐我也奈何纵之使复得众还为我患
悔之无及战尚神速何明旦也俶固止之使还营
怀恩固请往而复反一夕四五起迟明谍至守忠
归仁与张通儒田干真等皆已遁矣癸卯大军入
西京初上欲速得京师与回纥约曰克城之日土
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至是叶护欲如
约广平王俶拜于叶护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
俘掠则东京之人皆为贼固守不可复取矣愿至
东京乃如约叶护惊跃下马答拜跪捧王足曰当
为殿下径往东京即与仆固怀恩引回纥西域之
兵自城南过营于浐水之东百姓军士胡虏见俶
拜者皆泣曰广平王真华夷之主上闻之喜曰朕
不及也俶整众入城百姓老幼夹道欢呼悲泣俶
留长安镇抚三日引大军东出以太子少傅虢王
巨为西京留守甲辰捷书至鳯翔百寮入贺上涕
泗交頥即日遣中使啖庭瑶入蜀奏上皇命左仆
射裴冕入京师告郊庙及宣慰百姓上以骏马召
李泌于长安既至上曰朕已表请上皇东归朕当
还东宫复修人子之职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逺
矣泌曰上皇不来矣上惊问故泌曰理势自然上
曰为之奈何泌曰今请更为群臣贺表言自马嵬
请留灵武劝进及今成功圣上思恋晨昏请速还
京以就孝养之意则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读之
泣曰朕始以至诚愿归万机今闻先生之言乃寤
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 郭子仪引蕃汉兵追
贼至潼闗斩首五千级克华阴𢎞农二郡闗东献
俘百馀人敇皆斩之监察御史李勉言于上曰今
元恶未除为贼所污者半天下闻陛下龙兴咸思
洗心以承圣化今悉诛之是驱之使从贼也上遽
使赦之 冬十月丁未啖庭瑶至蜀 壬子兴平
军奏破贼于武闗克上洛郡 尹子奇乆围睢阳
城中食尽议弃城东走张巡许逺谋以为睢阳江
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
且我众饥羸走必不逺古者战国诸侯尚相救恤
况密迩群帅乎不如坚守以待之茶纸既尽遂食
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
逺亦杀其奴然后括城中妇人食之既尽继以男
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馀才四百人癸丑
贼登城将士病不能战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
不能全城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
城遂陷巡逺俱被执尹子奇谓巡曰闻君毎战眦
裂齿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贼但力不能耳子奇
以刀抉其口视之所馀才三四子奇义其所为欲
活之其徒曰彼守节者也终不为吾用且得士心
存之将为后患乃并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
皆斩之巡且死颜色不乱扬扬如常生致许逺于
洛阳巡初守睢阳时卒仅万人城中居人亦且数
万巡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前后大小战凡
四百馀杀贼卒十二万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战
陈令本将各以其意教之人或问其故巡曰今与
胡虏战云合鸟散变态不恒数步之间势有同异
临机应猝在于呼吸之间而动询大将事不相及
非知兵之变者也故吾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投
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将相习人自为战不亦可
乎自兴兵器械甲仗皆取之于敌未尝自修每战
将士或退散巡立于战所谓将士曰我不离此汝
为我还决之将士莫敢不还死战卒破敌又推诚
待人无所疑隐临敌应变出奇无穷号令明赏罚
信与众共甘苦寒暑故下争致死力张镐闻睢阳
围急倍道亟进檄浙东浙西淮南北海诸节度及
谯郡太守闾丘晓使共救之晓素傲狠不受镐命
比镐至睢阳城已陷三日镐召晓杖杀之 张通
儒等收馀众走保陕安庆绪悉发洛阳兵使其御
史大夫严庄将之就通儒以拒官军并旧兵步骑
犹十五万己未广平王俶至曲沃回纥叶护使其
将军鼻施吐拨裴罗等引军旁南山捜伏因驻军
岭北郭子仪等与贼遇于新店贼依山而陈子仪
等初与之战不利贼逐之下山回纥自南山袭其
背于黄埃中发十馀矢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
官军与回纥夹击之贼大败僵尸蔽野严庄张通
儒等弃陕东走广平王俶郭子仪入陕城仆固怀
恩等分道追之严庄先入洛阳告安庆绪庚申夜
庆緖帅其党自苑门出走河北杀所获唐将哥舒
翰程千里等三十馀人而去许逺死于偃师壬戌
广平王俶入东京回纥意犹未厌俶患之父老请
率罗锦万匹以赂回纥回纥乃止 成都使还上
皇诰曰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不复来矣上忧惧
不知所为数日后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请归东
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归及群臣表至乃大喜命
食作乐下诰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癸亥上发鳯翔遣太子太师韦见素入蜀奉迎
上皇 乙丑郭子仪遣左兵马使张用济右武锋
使浑释之将兵取河阳及河内严庄来降陈留人
杀尹子奇举郡降田承嗣围来填于颍川亦遣使
来降郭子仪应之缓承嗣复叛与武令珣皆走河
北制以填为淮南节度使 丙寅上至望贤宫得
东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国门奉迎二十
里不绝舞跃呼万岁有泣者上入居大明宫御史
中丞崔器令百官受贼官爵者皆脱巾徒跣立于
含元殿前博膺顿首请罪环之以兵使百官临视
之太庙为贼所焚上素服向庙哭三日是日上皇
发蜀郡 安庆绪走保邺郡改邺郡为安成府改
元天成从骑不过三百步卒不过千人诸将阿史
那承庆等散投常山赵郡范阳旬日间蔡希徳自
上党田承嗣自颍川武令珣自南阳各帅所部兵
归之又召募河北诸郡人众至六万军声复振
广平王俶之入东京也百官受安禄山父子官者
陈希烈等三百馀人皆素服悲泣请罪俶以上㫖
释之寻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诣朝堂请罪如西
京百官之仪然后收系大理京兆狱其府县所由
祇承人等受贼驱使追捕者皆系之初汲郡甄济
有操行隐居青岩山安禄山为采访使奏掌书记
济察禄山有异志诈得风疾舁归家禄山反使蔡
希徳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济引首待刀希徳
以实病白禄山后安庆绪亦使人强舁至东京月
馀㑹广平王俶平东京济起诣军门上谒俶遣诣
京师上命馆之于三司令受贼官爵者列拜以愧
其心以济为秘书郎国子司业苏源明称病不受
禄山官上擢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壬申上御丹鳯
楼下制士庶受贼官禄为贼用者令三司条件闻
奏其因战被虏或所居密近因与贼往来者皆听
自首除罪其子女为贼所污者勿问 癸酉回纥
叶护自东京还上命百官迎之于长乐驿上与宴
于宣政殿叶护奏以军中马少请留其兵于沙苑
自归取马还为陛下扫除范阳馀孽上赐而遣之
十一月广平王俶郭子仪来自东京上劳子仪曰
吾之家国由卿再造张镐帅鲁炅来瑱呉王祇李
嗣业李奂五节度徇河南河东郡县皆下之惟能
元皓据北海高秀岩据大同未下 己丑以回纥
叶护为司空忠义王岁遗回纥绢二万匹使就朔
方军受之 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为九庙主庚
寅朝享于长乐殿 丙申上皇至鳯翔从兵六百
馀人上皇命悉以甲兵输郡库上发精骑三千奉
迎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阳上备法驾迎于望贤
宫上皇在宫南楼上释黄袍著紫袍望楼下马趋
进拜舞于楼下上皇降楼抚上而泣上捧上皇足
呜咽不自胜上皇索黄袍自为上著之上伏地顿
首固辞上皇曰天数人心皆归于汝使朕得保养
馀齿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欢呼
且拜上令开仗纵千馀人入谒上皇曰臣等今日
复暏二圣相见死无恨矣上皇不肯居正殿曰此
天子之位也上固请自扶上皇登殿尚食进食上
品尝而荐之丁未将发行宫上亲为上皇习马而
进之上皇上马上亲执鞚行数步上皇止之上乘
马前引不敢当驰道上皇谓左右曰吾为天子五
十年未为贵今为天子父乃贵耳左右皆呼万歳
上皇自开逺门入大明宫御含元殿慰抚百官乃
诣长乐殿谢九庙主恸哭久之即日幸兴庆宫遂
居之上累表请避位还东宫上皇不许 戊午上
御丹鳯楼赦天下惟与安禄山同反及李林甫王
𫟹杨国忠子孙不在免例立广平王俶为楚王加
郭子仪司徒李光弼司空自馀蜀郡灵武扈从立
功之臣皆进阶爵加食邑有差李憕卢奕颜杲卿
袁履谦许逺张巡张介然蒋清庞坚等皆加追赠
官其子孙战亡之家给复二载郡县来载租庸三
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以蜀郡为南
京鳯翔为西京西京为中京以张良娣为淑妃立
皇子南阳王系为赵王新城王仅为彭王颍川王
僴为兖王东阳王侹为泾王僙为襄王倕为𣏌王
偲为召王佋为兴王侗为定王议者或罪张巡以
守睢阳不去与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为
之作传表上之以为巡以寡击众以弱制强保江
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而议
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恶扬录瑕弃
功臣窃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诸军之救不至
而食尽食既尽而及人乖其素志设使巡守城之
初已有食人之计损数百之众以全天下臣犹曰
功过相掩况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难不睹休明
唯其令名是有荣禄若不时纪录恐逺而不传使
巡生死不遇诚可悲焉臣敬撰传一卷献上乞编
列史官众议由是始息是后赦令无不及李憕等
而程千里独以生执贼庭不沾褒赠 甲子上皇
御宣政殿以传国宝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 安
庆绪之北走也其大将北平王李归仁及精兵曳
落河同罗六州胡数万人皆溃归范阳所过俘掠
人物无遗史思明厚为之备且遣使逆招之范阳
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罗不从思明纵兵击之
同罗大败悉夺其所掠馀众走归其国庆绪忌思
明之强遣阿史那承庆安守忠往征兵因密图之
判官耿仁智说思明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
愿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尽力
于安氏者迫于凶威耳今唐室中兴天子仁圣大
夫诚帅所部归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禆将乌承
玭亦说思明曰今唐室再造庆绪叶上露耳大夫
奈何与之俱亡若归款朝廷以自湔洗易于反掌
耳思明以为然承庆守忠以五千劲骑自随至范
阳思明悉众数万迎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谓承庆
等曰相公及王逺至将士不胜其喜然边兵怯懦
惧相公之众不敢进愿弛弓以安之承庆等从之
思明引承庆等入内㕔乐饮别遣人收其甲兵诸
郡兵皆给粮纵遣之愿留者厚赐分隶诸营明日
囚承庆等遣其将窦子昻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
兵八万来降并帅其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亦以所
部来降乙丑子昻至京师上大喜以思明为归义
王范阳节度使子七人皆除显官遣内侍李思敬
与乌承恩往宣慰使将所部兵讨庆绪先是庆绪
以张忠志为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还范阳以其
将薛萼摄恒州刺史开井陉路招赵郡太守陆济
降之命其子朝义将兵五千人摄冀州刺史以其
将令狐彰为博州刺史乌承恩所至宣布诏㫖沧
𤅀安深徳棣等州皆降虽相州未下河北率为唐
有矣 郭子仪还东都经营河北 崔器吕𬤇上
言诸陷贼官背国从伪准律皆应处死上欲从之
李岘以为贼陷两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属皆
陛下亲戚或勲旧子孙今一㮣以叛法处死恐乖
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贼者尚多若宽之
足开自新之路若尽诛之是坚其附贼之心也书
曰殱厥渠魁胁从罔理𬤇器守文不达大体惟陛
下图之争之累日上从岘议以六等定罪重者刑
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壬申
斩达奚珣等十八人于城西南独柳树下陈希烈
等七人赐自尽于大理寺应受杖者于京兆府门
上欲免张均张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贼皆任权要
均仍为贼毁吾家事罪不可赦上叩头再拜曰臣
非张说父子无有今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
知何面目见说于九原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
扶上起曰张垍为汝长流岭表张均必不可活汝
更勿救上泣而从命安禄山所署河南尹张万顷
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顷之有自贼中来
降者言唐群臣从安庆绪在邺者闻广平王赦陈
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贼庭及闻希烈等诛乃止
上甚悔之
臣光曰为人臣者策名委质有死无贰希烈等或
贵为卿相或亲连胏腑于承平之日无一言以规
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窃富贵及四
海横溃乘舆播越偷生茍免顾恋妻子媚贼称臣
为之陈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马之不如傥更全
其首领复其官爵是谄谀之臣无往而不得计也
彼颜杲卿张巡之徒世治则摈斥外方沉抑下僚
世乱则委弃孤城齑粉寇手何为善者之不幸而
为恶者之幸朝廷待忠义之薄而保奸邪之厚邪
至于微贱之臣巡徼之隶谋议不预号令不及朝
闻亲征之诏夕失警跸之所乃复责其不能扈从
不亦难哉六等议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乾元元年官军既克京城宗庙之器及府库资财
多散在民间遣使检括颇有烦扰正月乙酉敇尽
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岘安抚坊市 二月丁未上
御明鳯门赦天下改元尽免百姓今载租庸复以
载为年 安庆绪所署北海节度使能元皓举所
部来降以为鸿胪卿充河北招讨使 庚午以安
东副大都护王𤣥志为营州刺史充平卢节度使
安庆绪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
宇文宽皆杀其使者来降庆绪使其将蔡希徳安
太清攻拔之生擒以归呙于邺市凡有谋归者皆
诛及种族乃至部曲州县官属连坐死者甚众又
与其群臣㰱血盟于邺南而人心益离庆緖闻李
嗣业在河内夏四月与蔡希徳崔乾祐将步骑二
万涉沁水攻之不胜而还 辛卯新主入太庙上
享太庙 张镐性简澹不事中要闻史思明请降
上言思明凶险因乱窃位力强则众附势夺则人
离彼虽人面心如野兽难以徳怀愿勿假以威权
又言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猾多诈临难必变请
征入宿卫时上已宠纳思明㑹中使自范阳及白
马来皆言思明叔冀忠恳可信上以镐为不切事
机五月罢为荆州防御使以礼部尚书崔光逺为
河南节度使 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太子太保
谥曰忠节以其子威明为太仆丞杲卿之死也杨
国忠用张通幽之谮竟无褒赠上在鳯翔颜真卿
为御史大夫泣诉于上上乃出通幽为普安太守
具奏其状于上皇上皇杖杀通幽杲卿子泉明为
王承业所留因寓居寿阳为史思明所虏裹以牛
革送于范阳㑹安庆绪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
得归求其父尸于东京得之遂并袁履谦尸棺敛
以归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
时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号泣求访哀
感路人乆乃得之泉明诣亲故乞索随所得多少
赎之先姑姊妹而后其子姑女为贼所掠泉明有
钱二百缗欲赎己女闵其姑愁悴先赎姑女比更
得钱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群从姊妹及父时将吏
袁履谦等妻子流落者皆与之归凡五十馀家三
百馀口均减资粮一如亲戚至蒲州真卿悉加赡
给久之随其所适而资送之袁履谦妻疑履谦衣
衾俭薄发棺视之与杲卿无异乃始惭服 六月
戊午敇两京陷贼官三司推究未毕者皆释之已
贬降者续处分 初史思明以列将事平卢军使
乌知义知义善待之知义子承恩为信都太守以
郡降思明思明思旧恩而全之及安庆绪败承恩
说思明降唐李光弼以思明终当叛乱而承恩为
思明所亲信阴使图之又劝上以承恩为范阳节
度副使赐阿史那承庆铁券令共图思明上从之
承恩多以私财募部曲又数衣妇人服诣诸将营
说诱之诸将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㑹承恩入京
师上使内侍李思敬与之俱至范阳宣慰承恩既
宣㫖思明留承恩馆于府中帷其床伏二人于床
下承恩少子在范阳思明使省其父夜中承恩密
谓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当以吾为节度使二
人于床下大呼而出思明乃执承恩索其装囊得
铁券及光弼牒牒云承庆事成则付铁券不然不
可付也又得簿书数百纸皆先从思明反者将士
名思明责之曰我何负于汝而为此承恩谢曰死
罪此皆李光弼之谋也思明乃集将佐吏民西向
大哭曰臣以十三万众降朝廷何负陛下而欲杀
臣遂榜杀承恩父子连坐死者二百馀人承恩弟
承玼走免思明囚思敬表上其状上遣中使慰谕
思明曰此非朝廷与光弼之意皆承恩所为杀之
甚善㑹三司议陷贼官罪状至范阳思明谓诸将
曰陈希烈辈皆朝廷大臣上皇自弃之幸蜀今犹
不免于死况吾属本从安禄山反乎诸将请思明
表求诛光弼思明从之命判官耿仁智与其僚张
不矜为表云陛下不为臣诛光弼臣当自引兵就
太原诛之不矜草表以示思明及将入函仁智悉
削去之写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执二人斩之仁
智事思明久思明怜欲活之复召入谓曰我任使
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负汝仁智大呼曰人生㑹
有一死得尽忠义死之善者也今从大夫反不过
延岁月岂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乱捶之脑流于
地乌承玼犇太原李光弼表为昌化郡王充石岭
军使 秋七月丁亥册命回纥可汗曰英武威逺
毗伽阙可汗 乙未郭子仪入朝 八月庚戌李
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子仪为中书令光弼为侍中
丁巳子仪诣行营 回纥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
徳将骁骑三千助讨安庆绪上命朔方左武锋使
仆固怀恩领之 安庆绪之初至邺也虽枝党离
析犹据七郡六十馀城甲兵资粮丰备庆绪不亲
政事专以缮台沼楼船酣饮为事其大臣高尚张
通儒等争权不叶无复纲纪蔡希徳有才略部兵
精锐而性刚好直言通儒谮而杀之麾下数千人
皆逃散诸将怨怒不为用以崔乾祐为天下兵马
使摠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杀士卒不附九月庚寅
命朔方郭子仪淮西鲁炅兴平李奂滑濮许叔冀
镇西北庭李嗣业郑蔡季广琛河南崔光逺七节
度使及平卢兵马使董秦将步骑二十万讨庆绪
又命河东李光弼闗内泽潞王思礼二节度使将
所部兵助之上以子仪光弼皆元勲难相统属故
不置元帅但以宦官开府仪同三司鱼朝恩为观
军容宣慰处置使观军容之名自此始 冬十月
郭子仪引兵自杏园济河东至获嘉破安太清斩
首四千级捕虏五百人太清走保卫州子仪进围
之丙午遣使告捷鲁炅自阳武济季广琛崔光逺
自酸枣济与李嗣业兵皆㑹子仪于卫州庆绪悉
举邺中之众七万救卫州分三军以崔乾祐将上
军田承嗣将下军庆绪自将中军子仪使善射者
三千人伏于垒垣之内令曰我退贼必逐我汝乃
登垒鼓噪而射之既而与庆绪战伪退贼逐之至
垒下伏兵起射之矢如雨注贼还走子仪复引兵
逐之庆绪大败获其弟庆和杀之遂拔卫州庆绪
走子仪等追之至邺许叔冀董秦王思礼及河东
兵马使薛兼训皆引兵继至庆绪收馀众拒战于
愁思冈又败前后斩首三万级捕虏千人庆绪乃
入城固守子仪等围之李光弼引兵继至庆绪窘
急遣薛嵩求救于史思明且请以位让之思明发
范阳兵十三万欲救邺观望未敢进先遣李归仁
将步骑一万军于滏阳遥为庆绪声势 十一月
崔光逺拔魏州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萧华为魏州
防御使㑹史思明分军为三一出邢洺一出冀贝
一自洹水趣魏州郭子仪奏以崔光逺代华十二
月癸卯敇以光逺领魏州刺史 史思明乘崔光
逺初至引兵大下光逺使将军李处崟拒之贼势
盛处崟连战不利还趣城贼追至城下扬言曰处
崟召我来何为不出光逺信之腰斩处崟处崟骁
将众所恃也既死众无斗志光逺脱身走还汴州
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杀三万人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筑坛于魏州城北自
称大圣燕王以周摰为行军司马李光弼曰思明
得魏州而按兵不进此欲使我懈惰而精锐掩吾
不备也请与朔方军同逼魏城求与之战佊惩嘉
山之败必不敢轻出得旷日引久则邺城必拔矣
庆绪已死彼则无辞以用其众也鱼朝恩以为不
可乃止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攻邺城为流矢所
中丙申薨兵马使荔非元礼代将其众初嗣业表
假秀实为怀州长史知留后事时诸军屯戍日久
财竭粮尽秀实独运刍粟募兵市马以奉镇西行
营相继于道 二月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围邺城
筑垒再重穿堑三重壅漳水灌之城中井泉皆溢
构栈而居自冬涉春安庆绪坚守以待史思明食
尽一鼠直钱四千淘墙𪎈及马屎以食焉人皆以
为克在朝夕而诸军既无统帅进退无所禀城中
人欲降者碍水深不得出城久不下上下解体思
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邺使诸将去城各五十里为
营每营击鼓三百而遥胁之又毎营选精骑五百
日于城下抄掠官军出即散归其营诸军人马牛
车日有所失樵采甚艰昼备之则夜至夜备之则
昼至时天下饥馑转饷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
车相继思明多遣壮士窃官军装号督趣运者责
其稽缓妄杀戮人运者骇惧舟车所聚则密纵火
焚之往复聚散自相辨识而官军逻捕不能察也
由是诸军乏食人思自溃思明乃引大军直抵城
下官军与之刻日决战三月壬申官军步骑六十
万陈于安阳河北思明自将精兵五万敌之诸军
望之以为游军未介意思明直前奋击李光弼王
思礼许叔冀鲁炅先与之战杀伤相半鲁炅中流
矢郭子仪承其后未及布陈大风忽起吹沙拔木
天地昼晦咫尺不相辨两军大惊官军溃而南贼
溃而北弃甲仗辎重委积于路子仪以朔方军断
河阳桥保东京战马万匹惟存三千甲仗十万遗
弃殆尽东京士民惊骇散犇山谷留守崔圆河南
尹苏震等官吏南犇襄邓诸节度各溃归本镇士
卒所过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惟李光弼王思
礼整勒部伍全军以归子仪至河阳将谋城守师
人相惊又犇缺门诸将继至众及数万议捐东京
退保蒲陕都虞候张用济曰蒲陕荐饥不如守河
阳贼至并力拒之子仪从之使都游奕使灵武韩
游瑰将五百骑前趣河阳用济以步卒五千继之
周摰引兵争河阳后至不得入而去用济役所部
兵筑南北两城而守之假秀实帅将士妻子及公
私辎重自野戍度河待命于河清之南岸荔非元
礼至而军焉诸将各上表请罪上皆不问惟削崔
圆阶封贬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银青阶史思明
审知官军溃去自沙河收整士众还屯邺城南安
庆绪收子仪等营中粮得六七万石与孙孝哲崔
乾祐谋闭门更拒思明诸将曰今日岂可复背史
王乎思明不与庆绪相闻又不南追官军但日于
军中飨士张通儒高尚等言于庆绪曰史王逺来
臣等皆应迎谢庆绪曰任公暂往思明见之涕泣
厚礼而归之经三日庆绪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
令诱之庆绪窘蹙不知所为乃遣太清上表称臣
于思明请待解甲入城奉上玺绶思明省表曰何
至如此因出表遍示将士咸称万岁乃手疏唁庆
绪而不称臣且曰愿为兄弟之国更作藩篱之援
鼎足而立犹或庶几北面之礼固不敢受并封表
还之庆绪大悦因请㰱血同盟思明许之庆绪以
三百骑诣思明营思明令军士擐甲执兵以待之
引庆绪及诸弟入至庭下庆绪再拜稽首曰臣不
克荷负弃失两都久陷重围不意大王以太上皇
之故逺垂救援使臣应死复生摩顶至踵无以报
徳思明忽震怒曰弃失两都亦何足言尔为人子
杀父夺其位天地所不容吾为太上皇讨贼岂受
尔佞媚乎即命左右牵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孙孝
哲崔乾祐皆杀之张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思
明勒兵入邺城收其士马以府库赏将士庆绪先
所有州县及兵皆归于思明遣安太清将兵五千
取怀州因留镇之思明欲遂西略虑根本未固乃
留其子朝义守相州引兵还范阳 辛卯以荔非
元礼为怀州刺史权知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元
礼复以假秀实为节度判官 丙申以郭子仪为
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权知东京留守以河西
节度使来瑱行陕州刺史充陕虢华州节度使
夏四月庚子泽潞节度使王思礼破史思明将杨
旻于潞城东 九节度之溃于相州也鲁炅所部
兵剽掠尤甚闻郭子仪退屯河上李光弼还太原
炅惭惧饮药而死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元
顺天立其妻辛氏为皇后子朝义为怀王以周摰
为相李归仁为将改范阳为燕京诸州为郡 戊
申以鸿胪卿李抱玉为郑陈颍亳节度使 观军
容使鱼朝恩恶郭子仪因其败短之于上秋七月
上召子仪还京师以李光弼为朔方节度使兵马
元帅光弼治军严整始至号令一施士卒壁垒旌
旗精彩皆变 八月壬戌以李光弼为幽州长史
河北节度等使 九月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
阳命诸郡太守各将兵三千从已向河南分为四
道使其将令狐彰将兵五千自黎阳济河取滑州
思明自濮阳史朝义自白皋周摰自胡良济河㑹
于汴州李光弼方巡河上诸营闻之还入汴州谓
汴滑节度使许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
则将兵来救叔冀许诺光弼还东京思明至汴州
叔冀与战不胜遂与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将梁浦
刘从谏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为中书令与
其将李详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长芦为
质使其将南徳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
人徇江淮神功南宫人也思明以为平卢兵马使
顷之神功袭徳信斩之从谏脱身走神功将其众
来降思明乘胜西攻郑州光弼整众徐行至洛阳
谓留守韦陟曰贼乘胜而来利在按兵不利速战
洛城不可守于公计何如陟请留兵于陕退守潼
闗据险以挫其锐光弼曰两敌相当贵进忌退今
无故弃五百里地则贼势益张矣不若移军河阳
北连泽潞利则进取不利则退守表里相应使贼
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势也夫辨朝廷之礼光弼不
如公论军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无以应判官韦
损曰东京帝宅侍中奈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则汜
水崿岭龙门皆应置兵子为兵马判官能守之乎
遂移牒留守韦陟使帅东京官属西入闗牒河南
尹李若幽使帅吏民出城避贼空其城光弼帅军
士运油铁诸物诣河阳为守备光弼以五百骑殿
时思明游兵已至石桥诸将请曰今自洛城而北
乎当石桥而进乎光弼曰当石桥而进及日暮光
弼秉炬徐行部曲坚重贼引兵蹑之不敢逼光弼
夜至河阳有兵二万粮才支十日光弼按阅守备
部分士卒无不严办庚寅思明入洛阳城空无所
得畏光弼掎其后不敢入宫退屯白马寺南筑月
城于河阳南以拒光弼于是郑滑等州相继陷没
韦陟李若幽皆寓治于陕 冬十月丁酉下制亲
征史思明群臣上表谏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
阳使骁将刘龙仙诣城下挑战龙仙恃勇举右足
加马鬛上慢骂光弼光弼顾诸将曰谁能取彼者
仆固懐恩请行光弼曰此非大将所为左右言禆
将白孝徳可往光弼召问之孝徳请行光弼问须
几何兵对曰请挺身取之光弼壮其志然固问所
须对曰愿选五十骑出垒门为后继兼请大军助
鼓噪以増气光弼抚其背而遣之孝徳挟二矛策
马乱流而进半涉怀恩贺曰克矣光弼曰锋未交
何以知之怀恩曰观其揽辔安闲知其万全龙仙
见其独来甚易之稍近将动孝徳揺手示之若非
来为敌者龙仙不测而止去之十步乃与之言龙
仙慢骂如初孝徳息马良久因瞋目谓曰贼识我
乎龙仙曰谁也曰我白孝徳也龙仙曰是何狗彘
孝徳大呼运矛跃马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
龙仙矢不及发环走堤上孝徳追及斩首𢹂之以
归贼众大骇孝徳本安西胡人也思明有良马千
馀匹每日出于河南渚浴之循环不休以示多光
弼命索军中牝马得五百匹絷其驹于城内俟思
明马至水际尽出之马嘶不已思明马悉浮渡河
一时驱之入城思明怒列战船数百艘泛火船于
前而随之欲乘流烧浮桥光弼先贮百尺长竿数
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毡裹铁义置其首以迎火船
而义之船不得进须臾自焚尽又以义拒战船于
桥上发炮石击之中者皆沉没贼不胜而去思明
见兵于河清欲绝光弼粮道光弼军于野水度以
备之既夕还河阳留兵千人使部将雍希颢守其
栅曰贼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皆万人敌也思
明必使一人来劫我我且去之汝待于此若贼至
勿与之战降则与之俱来诸将莫谕其意皆窃笑
之既而思明果谓李日越曰李光弼长于凭城今
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铁骑宵济为我取之不得
则勿返日越将五百骑晨至栅下希颢阻壕休卒
吟啸相视日越怪之问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
几何曰千人将谁曰雍希颢日越黙计久之谓其
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颢而归吾死必矣不如降
也遂请降希颢与之俱见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
心腹高庭晖闻之亦降或问光弼降二将何易也
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战闻我在外
以为必可取日越不获我势不敢归庭晖才勇过
于日越闻日越被宠任必思夺之矣庭晖时为五
台府果毅己亥以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思明复
攻河阳光弼谓郑陈节度使李抱玉曰将军能为
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何如光弼曰过期
救不至任弃之抱玉许诺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
给之曰吾粮尽明旦当降贼喜敛军以待之抱玉
缮完成备明日复请战贼怒急攻之抱玉出奇兵
表里夹击杀伤甚众董秦从思明寇河阳夜帅其
众五百拔栅突围降于光弼时光弼自将屯中潬
城外置栅栅外穿堑深广二丈乙巳贼将周摰舍
南城并力攻中潬光弼命荔非元礼出劲卒于羊
马城以拒贼光弼自于城东北隅建小朱旗以望
贼贼恃其众直进逼城以车载攻具自随督众填
堑三面各八道以过兵又开栅为门光弼望贼逼
城使问元礼曰中丞视贼填堑开栅过兵晏然不
动何也元礼曰司空欲守乎战乎光弼曰欲战元
礼曰欲战则贼为吾填壍何为禁之光弼曰善吾
所不及勉之元礼俟栅开帅敢死士突出击贼却
走数百步元礼度贼陈坚未易摧陷乃复引退须
其怠而击之光弼望见元礼退怒遣左右召欲斩
之元礼曰战正急召何为乃退入栅中贼亦不敢
逼良久鼓噪出栅门奋击破之周摰复收兵趣北
城光弼遽帅众入北城登城望贼曰贼兵虽多嚣
而不整不足畏也不过日中保为诸君破之乃命
诸将出战及期不决召诸将问曰向来贼陈何方
最坚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将郝廷玉当之廷玉请
骑兵五百与之三百又问其次坚者曰东南隅光
弼命其将论惟贞当之惟贞请骑三百与之二百
光弼令诸将曰尔辈望吾旗而战吾飐旗缓任尔
择利而战吾急飐旗三至地则万众齐入死生决
之少退者斩又以短刀置靴中曰战危事吾国之
三公不可死贼手万一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
自刭于此不令诸君独死也诸将出战顷之廷玉
犇还光弼望之惊曰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
廷玉首廷玉曰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驰报光弼
令易马遣之仆固怀恩及其子开府仪同三司㻛
战小却光弼又命取其首怀恩父子顾见使者提
刀驰来更前决战光弼连飐其旗诸将齐进致死
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斩首千馀级捕虏五百人
溺死者千馀人周摰以数骑遁去擒其大将徐璜
玉李泰授其河南节度使安太清走保怀州思明
不知摰败尚攻南城光弼驱俘囚临河示之乃遁
丁巳以李日越为右金吾大将军 十一月甲子
以殿中监董秦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姓名
李忠臣 发安西北庭兵屯陕以备史思明 十
二月史思明遣其将李归仁将铁骑五千寇陕州
神策兵马使卫伯玉以数百骑击破之于礓子坂
得马六百匹归仁走以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
度使李忠臣与归仁等战于永宁莎栅之间屡破
之
上元元年春正月辛巳以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
令馀如故 二月李光弼攻怀州史思明救之癸
卯光弼逆战于沁水之上破之斩首三千馀级
三月庚寅李光弼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夏四月
壬辰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斩首千五百馀级
闰月丁卯加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 己卯
史思明入东京 六月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奏破
史思明之兵于郑州 冬十一月李光弼攻怀州
百馀日乃拔之生擒安太清 史思明遣其将田
承嗣将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将兵三千人徇陈
许敬江将二千人徇兖郓薛鄂将五千人徇曹州
十二月兖郓节度使能元皓击史思明兵破之
二年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应天 或言洛中
将士皆燕人久戍思归上下离心急击之可破也
陕州观军容使鱼朝恩以为信然屡言于上上敇
李光弼等进取东京光弼奏称贼锋尚锐未可轻
进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汉劲
卒恃功多不法郭子仪宽厚曲容之毎用兵临敌
倚以集事李光弼性严一裁之以法无所假贷怀
恩惮光弼而心恶之乃附朝恩言东都可取由是
中使相继督光弼使出师光弼不得已使郑陈节
度使李抱玉守河阳与怀恩将兵㑹朝恩及神策
节度使卫伯玉攻洛阳戊寅陈于邙山光弼命依
险而陈怀恩陈于平原光弼曰依险则可以进可
以退若平原战而不利则尽矣思明不可忽也命
移于险怀恩复止之史思明乘其陈未定进兵薄
之官军大败死者数千人军资器械尽弃之光弼
怀恩度河走保闻喜朝恩伯玉犇还陕抱玉亦弃
河阳走河阳怀州皆没于贼朝廷闻之大惧益兵
屯陕 史思明猜忌好杀群下小不如意动至族
诛人不自保朝义其长子也常从思明将兵颇谦
谨爱士卒将士多附之无宠于思明思明爱少子
朝清使守范阳常欲杀朝义立朝清为太子左右
颇泄其谋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胜西入关使朝
义将兵为前锋自北道袭陕城思明自南道将大
军继之三月甲午朝义兵至礓子岭卫伯玉逆撃
破之朝义数进兵皆为陕兵所败思明退屯永宁
以朝义为怯曰终不足成吾事欲按军法斩朝义
及诸将戊戌命朝义筑三隅城欲贮军粮期一日
毕朝义筑毕未泥思明至诟怒之令左右立马监
泥斯须而毕思明又曰俟克陕州终斩此贼朝义
忧惧不知所为思明在鹿桥驿令腹心曹将军将
兵宿卫朝义宿于逆旅其部将骆悦蔡文景说朝
义曰悦等与王死无日矣自古有废立请召曹将
军谋之朝义俛首不应悦等曰王茍不许悦等今
归李氏王亦不全矣朝义泣曰诸君善为之勿惊
圣人悦等乃令许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将军至则
以其诛告之曹将军知诸将尽怨恐祸及己不敢
违是夕悦等以朝义部兵三百被甲诣驿宿卫兵
怪之畏曹将军不敢动悦等引兵入至思明寝所
值思明如厕问左右未及对已杀数人左右指示
之思明闻有变逾垣至廏中自鞴马乘之悦傔人
周子俊射之中臂坠马遂擒之思明曰乱者为谁
悦曰奉怀王命思明曰我朝来语失宜其及此然
杀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长安今事不成矣悦等送
思明于柳泉驿囚之还报朝义曰事成矣朝义曰
不惊圣人乎悦曰无时周摰许叔冀将后军在福
昌悦等使许季常往告之摰惊倒于地朝义引军
还摰叔冀来迎悦等劝朝义执摰杀之军至桞泉
悦等恐众心未壹遂缢杀思明以毡裹其尸橐驼
负归洛阳朝义即帝位改元显圣密使人至范阳
敇散骑常侍张通儒等杀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
不附己者数十人其党自相攻击战城中数月死
者数千人范阳乃定朝义以其将柳城李怀仙为
范阳尹燕京留守时洛阳四面数百里州县皆为
丘墟而朝义所部节度使皆安禄山旧将与思明
等夷朝义召之多不至略相羁縻而已不能得其
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贬制以开府仪同三司
侍中领河中节度使 夏四月乙亥青密节度使
向衡破史朝义兵斩首五千馀级 丁丑兖郓节
度使能元皓破朝义兵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
中入朝 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为滑
郑汴节度使将数千兵戍滑台彰密因中使杨万
定通表请降徙屯杏园度思明疑之遣其将薛岌
围之彰与岌战大破之因随万定入朝甲午以彰
为滑卫等六州节度使 戊戌平卢节度使侯希
逸击史朝义范阳兵破之 复以李光弼为河南
副元帅太尉兼侍中都统河南淮南东西山南东
荆南江南西浙江东西八道行营节度出镇临淮
六月甲寅青密节度使能元皓败史朝义将李
元遇 秋八月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营 建子
月神策节度使卫伯玉攻史朝义拔水宁破渑池
福昌长水等县 建丑月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与
范阳相攻连年救援既绝又为奚所侵乃悉举其
军二万馀人袭李怀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宝应元年建寅月李光弼拔许州擒史朝义所署
颍川太守李春朝义将史参救之丙午战于城下
又破之 戊申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于青州北度
河而㑹田神功能元皓于兖州 建卯月戊辰淮
西节度使王仲升与史朝义将谢钦让战于申州
城下为贼所虏淮西震骇㑹侯希逸田神功能元
皓攻汴州朝义召钦让兵救之 史朝义围李抱
玉于泽州建巳月庚戌李抱玉破史朝义兵于城
下 甲寅上皇崩 史朝义自围宋州数月城中
食尽将陷刺史李岑不知所为遂城果毅开封刘
昌曰仓中犹有曲数千斤请屑食之不过二十日
李太尉必救我城东南隅最危昌请守之李光弼
至临淮诸将以朝义兵尚强请南保扬州光弼曰
朝廷倚我以为安危我复退缩朝廷何望且吾出
其不意贼安知吾之众寡遂径趣徐州使兖郓节
度使田神功进击朝义大破之 秋九月上遣中
使刘清潭使于回纥修旧好且征兵讨史朝义清
潭至其廷回纥登里可汗已为朝义所诱云唐室
继有大丧今中原无主可汗宜速来共收其府库
可汗信之清潭致敇书曰先帝虽弃天下今上继
统乃昔日广平王与叶护共收两京者也回纥业
已起兵至三城见州县皆为丘墟有轻唐之心乃
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状且曰回纥举国十万众
至矣京师大骇上遣殿中监药子昻往劳之于忻
州南可汗请与仆固怀恩相见怀恩时在汾州上
令往见之怀恩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负可汗
悦遣使上表请助国讨朝义可汗欲自蒲关入由
沙苑出潼关东向药子昻说之曰关中数遭兵荒
州县萧条无以供拟恐可汗失望贼兵尽在洛阳
请自土门略邢洺怀卫而南得其资财以充军装
可汗不从又请自太行南下据河阴扼贼咽喉亦
不从又请自陕州大阳津度河食太原仓粟与诸
道俱进乃从之 冬十月以雍王适为天下兵马
元帅辛酉辞行以兼御史中丞药子昻魏琚为左
右厢兵马使以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给事中
李进为行军司马㑹诸道节度使及回纥于陕州
进讨史朝义上欲以郭子仪为适副程元振鱼朝
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同平章
事兼绛州刺史领诸军节度行营以副适 戊辰
诸军发陕州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前锋陕西
节度使郭英乂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为殿自渑
池入泽潞节度使李抱玉自河阳入河南等道副
元帅李光弼自陈留入雍王留陕州辛未怀恩等
军于同轨史朝义闻官军将至谋于诸将阿史那
承庆曰唐若独与汉兵来宜悉众与战若与回纥
俱来其锋不可当宜退守河阳以避之朝义不从
壬申官军至洛阳北郊分兵取怀州癸酉拔之乙
亥官军陈于横水贼众数万立栅自固怀恩陈于
西原以当之遣骁骑及回纥并南山出栅东北表
里合击大破之朝义悉其精兵十万救之陈于昭
觉寺官军骤击之杀伤甚众而贼陈不动鱼朝恩
遣射生五百人力战贼虽多死者陈亦如初镇西
节度使马璘曰事急矣遂单骑奋击夺贼两牌突
入万众中贼左右披靡大军乘之而入贼众大败
转战于石榴园老君庙贼又败人马相蹂践填尚
书谷斩首六万级捕虏二万人朝义将轻骑数百
东走怀恩进克东京及河阳城获其中书令许叔
冀王伷等承制释之怀恩留回纥可汗营于河阳
使其子右厢兵马使㻛及朔方兵马使高辅成帅
步骑万馀乘胜逐朝义至郑州再战皆捷朝义至
汴州其陈留节度使张献诚闭门拒之朝义犇濮
州献诚开门出降回纥入东京肆行杀掠死者万
计火累旬不灭朔方神策军亦以东京郑汴汝州
皆为贼境所过虏掠三月乃已比屋荡尽士民皆
衣纸回纥悉置所掠宝货于河阳留其将安恪守
之十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师朝义自濮州北度河
怀恩进攻滑州拔之追败朝义于卫州朝义睢阳
节度使田承嗣等将兵四万馀人与朝义合复来
拒战仆固㻛击破之长驱至昌乐东朝义帅魏州
兵来战又败走于是邺郡节度使薛嵩以相卫洺
邢四州降于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恒阳节度
使张忠志以恒赵深定易五州降于河东节度使
辛云京嵩楚玉之子也抱玉等已进军入其营按
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无何仆固怀恩皆令复位
由是抱玉云京疑怀恩有贰心各表言之朝廷密
为之备怀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东京
及河南北受伪官者一切不问 丁酉以张忠志
为成徳军节度使统恒赵深定易五州赐姓李名
宝臣初辛云京引兵将出井陉当山禆将王武俊
说宝臣曰今河东兵精锐出境逺斗不可敌也且
吾以寡当众以曲遇直战则必离守则必溃公其
图之宝臣乃撤守备举五州来降及复为节度使
以武俊之策为善擢为先锋兵马使武俊本契丹
也初名没诺干郭子仪以仆固怀恩有平河朔功
请以副元帅让之己亥以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加
左仆射兼中书令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史朝义走至贝州与其大将薛忠义等两节度合
仆固㻛追之至临清朝义自衡水引兵三万还攻
之㻛设伏击走之回纥又至官军益振遂逐之大
战于下博东南贼大败积尸拥流而下朝义犇莫
州怀恩都知兵马使薛兼训兵马使郝庭玉与田
神功辛云京㑹于下博进围朝义于莫州青淄节
度使侯希逸继至
代宗广徳元年史朝义屡出战皆败田承嗣说朝
义令亲往幽州发兵还救莫州承嗣自请留守莫
州朝义从之选精骑五千自北门犯围而出朝义
既去承嗣即以城降送朝义母妻子于官军于是
仆固㻛侯希逸薛兼训等帅众三万追之及于归
义与战朝义败走时朝义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
因中使骆奉仙请降遣兵马使李抱忠将兵三千
镇范阳县朝义至范阳不得入官军将至朝义遣
人谕抱忠以大军留莫州轻骑来发兵救援之意
因责以君臣之义抱忠对曰天不祚燕唐室复兴
今既归唐矣岂可更为反复独不愧三军邪大丈
夫耻以诡计相图愿早择去就以谋自全且田承
嗣必已叛矣不然官军何以得至此朝义大惧曰
吾朝来未食独不能以一餐相饷乎抱忠乃令人
设食于城东于是范阳人在朝义麾下者并拜辞
而去朝义涕泣而已独与胡骑数百既食而去东
犇广阳广阳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温泉栅李怀
仙遣兵追之朝义穷蹙缢于林中怀仙取其首以
献仆固怀恩与诸军皆还甲辰朝义首至京师
秋七月壬寅群臣上尊号曰宝应元圣文武孝皇
帝壬子赦天下改元诸将讨史朝义者进官阶加
爵邑有差册回纥可汗为颉咄登蜜施合俱录英
义建功毗伽可汗可敦为婆墨光亲丽华毗伽可
敦左右杀以下皆加封赏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