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十一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十二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一

   魏灭蜀

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汉卫将军姜维自以练西

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

陇以西可断而有每欲兴军大举大将军费祎常

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

已逺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且保

国治民谨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为希冀

徼幸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及祎死

维得行其志乃将数万人出石营围狄道  髙

贵乡公正元元年夏四月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

于汉六月姜维冦陇西  冬十月汉姜维自狄

道进抜河间临洮将军徐质与战杀其荡冦将军

张嶷汉兵乃还

二年秋七月姜维复议出军征西大将军张翼廷

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维不听率车骑将军

夏侯霸及翼同进八月维将数万人至抱䍐趋狄

道征西将军陈泰敕雍州刺史王经进屯狄道须

泰军到东西合埶乃进泰军陈仓经所统诸军于

故闗与汉人战不利经辄渡洮水泰以经不坚据

狄道必有他变率诸军以继之经已与维战于洮

西大败以万馀人还保狄道城馀皆犇散死者万

计张翼谓维曰可以止矣不宜复进进或毁此大

功为蛇画足维大怒遂进围狄道辛未诏长水校

尉邓艾行安西将军与陈泰并力拒维戊辰复以

大尉孚为后继泰进军陇西诸将皆曰王经新败

蜀众大盛将军以乌合之卒继败军之后当乘胜

之锋殆必不可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孙

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盖小有所失而大

有所全故也不如据险自保观衅待敝然后进救

此计之得者也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

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髙壁深垒挫其锐

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经既破走维若以战克之

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榖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

胡东争闗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乃以乘

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埶

殊客主不同兵书云脩橹轒辒三月乃成拒堙三

月而后已诚非轻军逺入之利也今维孤军逺侨

粮榖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所谓疾雷不及掩

耳自然之埶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髙

据埶临其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

等何言如是遂进军度髙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

南髙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

至皆愤踊维不意救兵卒至縁山急来攻之泰与

交战维退泰引兵扬言欲向其还路维惧九月甲

辰维遁走城中将士乃得出王经叹曰粮不至旬

向非救兵速至举城屠裂覆䘮一州矣泰慰劳将

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治城垒还屯上邽泰毎

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上事驿

书不过六百里大将军昭曰陈征西沈勇能断荷

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

必能办贼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姜维退驻锺

甘露元年春正月姜维进位大将军  夏六月

姜维在锺提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未能更出安

西将军邓艾曰洮西之败非小失也士卒雕残仓

廪空虚百姓流离今以䇿言之彼有乘胜之埶我

有虚弱之实一也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

兵新器仗未复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

同三也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専为一

我分为四四也从南安陇西因食羌榖若趣祁山

熟麦千顷为之外仓五也贼有黠计其来必矣

 秋七月姜维复率众出祁山闻邓艾已有备乃

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拒之维与艾争

险不克其夜渡渭东行縁山趣上邽艾与战于段

谷大破之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维

与其镇西大将军胡济期㑹上邽济失期不至故

败士卒星散死者甚众蜀人由是怨维维上书谢

求自贬黜乃以卫将军行大将军事

二年冬十二月姜维闻魏分闗中兵以赴淮南欲

乘虚向秦川率数万人出骆谷至沈岭时长城积

榖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

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维壁于

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是时维数出兵蜀人愁苦

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之曰或问往古能

以弱胜疆者其术何如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

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

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飬民以少取多句践恤众以

弱毙疆此其术也或曰曩者项疆汉弱相与战争

项羽与汉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

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

事乎曰当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

専深根者难抜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

能仗剑鞭马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

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

知所从于是豪疆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

后者见吞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

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埶故可为文王难为汉

祖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

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

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歩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

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

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埶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

将不能谋之矣

三年春二月姜维退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初汉

昭烈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

来攻使不得入及兴埶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

此制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错守诸围适可御敌

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榖退就

汉乐二城听敌入平重闗头镇守以捍之令游军

旁出以伺其虚敌攻闗不克野无散榖千里运粮

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

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汉主令督汉中胡济却

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

四年尚书令陈祗以巧佞有宠于汉主姜维虽位

在祗上而多率众在外希亲朝政权任不及祗

秋八月丙子祗卒汉主以仆射义阳董厥为尚

书令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元皇帝景元二年冬十月汉主以董厥为辅国大

将军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共平尚书事以侍中

樊建为尚书令时中常侍黄皓用事厥瞻皆不能

矫正士大夫多附之唯建不与皓往来袐书令郤

正乆在内职与皓比屋周旋三十馀年澹然自守

以书自娱既不为皓所爱亦不为皓所憎故官不

过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祸汉主弟甘陵王永憎皓

皓谮之使十年不得朝见吴主使五官中郎将薛

珝聘于汉及还吴主问汉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

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直言经

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自以为

至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

是之谓乎珝综之子也

三年秋八月大将军姜维将出军右车骑将军廖

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约之谓也智不出敌而力

少于冦用之无厌将何以存  冬十月维入冦

洮阳邓艾与战于侯和破之维退住沓中初维以

羁旅依汉身受重任兴兵累年功绩不立黄皓用

事于中与右大将军阎宇亲善阴欲废维树宇维

知之言于汉主曰皓奸巧専恣将败国家请杀之

汉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董允毎切齿吾常恨之

君何足介意维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

出汉主敕皓诣维陈谢维由是自疑惧返自洮阳

因求种麦沓中不敢归成都 司马昭患姜维数

为冦官骑路遗求为刺客入蜀从事中郎荀朂曰

明公为天下宰宜仗正义以伐违贰而以刺客除

贼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朂爽之曽孙也昭

欲大举伐汉朝臣多以为不可独司隶校尉锺㑹

劝之昭谕众曰自定寿春以来息役六年治兵缮

甲以拟二虏今吴地广大而下湿攻之用功差难

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后因顺流之埶水陆并进

此灭虢取虞之势也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

备他境不下四万然则馀众不过五万今绊姜维

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

袭汉中以刘禅之暗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

可知也乃以锺㑹为镇西将军都督闗中征西将

军邓艾以为蜀未有衅屡陈异议昭使主簿师纂

为艾司马以谕之艾乃奉命姜维表汉主闻锺㑹

治兵闗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

督诸军分护阳安闗口及阴平之桥头以防未然

黄皓信巫鬼谓敌终不自致启汉主寝其事群臣

莫知

四年夏五月诏诸军大举伐汉遣征西将军邓艾

督三万馀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连缀姜维雍

州刺史诸葛绪督三万馀人自祁山趣武街桥头

绝维归路锺㑹统十馀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子午

谷趣汉中以廷尉卫瓘持节监艾㑹军事行镇西

军司瓘觊之子也㑹过幽州刺史王雄之孙戎问

计将安出戎曰道家有言为而不恃非成功难保

之难也或以问参相国军事平原刘寔曰锺邓其

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寔笑

而不答  秋八月军发洛阳大赉将士陈师誓

众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司马昭斩以徇汉人闻

魏兵且至乃遣廖化将兵诣沓中为姜维继援张

翼董厥等诣阳安闗口为诸围外助大赦改元炎

兴敕诸围皆不得战退保汉乐二城城中各有兵

五千人翼厥比至阴平闻诸葛绪将向建威留住

月馀待之锺㑹率诸军平行至汉中九月锺㑹使

前将军李辅统万人围王含于乐城护军荀恺围

蒋斌于汉城㑹径过西趣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

墓初汉武兴督蒋舒在事无称汉朝令人代之使

助将军傅佥守闗口舒由是恨锺㑹使护军胡烈

为前锋攻闗口舒诡谓佥曰今贼至不击而闭城

自守非良圗也佥曰受命保城惟全为功今违命

出战若丧师负国死无益矣舒曰子以保城获全

为功我以出战克敌为功请各行其志遂率其众

出佥谓其战也不设备舒率其众迎降胡烈烈乘

虚袭城佥格鬬而死佥彤之子也锺㑹闻闗口已

下长驱而前大得库藏积榖邓艾遣天水太守王

颀直攻姜维营陇西太守牵𢎞邀其前金城太守

杨欣趣甘松维闻锺㑹诸军已入汉中引兵还欣

等追蹑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闻诸葛绪已塞道

屯桥头乃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绪后绪闻之却

还三十里维入北道三十馀里闻绪军却寻还从

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维遂还至阴平合

集士众欲赴闗城未到闻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

化张翼董厥等合兵守剑阁以拒㑹  冬十月

邓艾进至阴平简选精锐欲与诸葛绪自江油趣

成都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引军

向白水与锺㑹合㑹欲専军埶宻白绪畏懦不进

槛车徴还军悉属㑹姜维列营守险㑹攻之不能

克粮道险逺军食乏欲引还邓艾上言贼已摧折

宜遂乘之若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徳阳亭趣涪出

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馀里奇兵冲其腹心出

其不意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㑹方轨而进剑阁

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遂自阴平行无人之

地七百馀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髙谷深至为

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

下将士皆攀木縁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

将马邈降诸葛瞻督诸军拒艾至涪停住不进尚

书郎黄崇权之子也屡劝瞻宜速行据险无令敌

得入平地瞻犹豫未纳崇再三言之至于流涕瞻

不能从艾遂长驱而前击破瞻前锋瞻退住绵竹

艾以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瞻怒斩艾

使列陈以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

马师纂等出其左忠纂战不利并引还曰贼未可

击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叱忠

纂等将斩之忠纂驰还更战大破斩瞻及黄崇瞻

子尚叹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使败国殄

民用生何为䇿马冒陈而死汉人不意魏兵卒至

不为城守调度闻艾已入平土百姓扰扰皆迸山

野不可禁制汉主使群臣㑹议或以为蜀之与吴

本为盟国宜可犇吴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

易以自守宜可犇南光禄大夫谯周以为自古以

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今若入吴国亦当臣服且

治政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

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称臣为小孰

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且若欲犇南则当早

为之计然后可往今大敌已近祸败将及群小之

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

乎或曰今艾已不逺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

东吴未賔事埶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礼若陛下

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

义争之众人皆从周议汉主犹欲入南狐疑未决

周上䟽曰南方逺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

叛自丞相亮以兵威逼之穷乃率从今若至南外

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所取耗损诸夷

其叛必矣汉主乃遣侍中张绍等奉玺绶以降于

艾北地王谌怒曰若理穷力屈祸败将及便当父

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

降乎汉主不听是日谌哭于昭烈之庙先杀妻子

而后自杀张绍等见邓艾于雒艾大喜报书褒纳

汉主遣太仆蒋显别敕姜维使降锺㑹又遣尚书

郎李虎送士民簿于艾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

甲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艾至成都城北汉主率

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馀人面缚舆榇诣军门艾

持节解缚焚榇延请相见检御将士无得虏略绥

纳降附使复旧业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汉主禅

行骠骑将军太子奉车诸王驸马都尉汉群司各

随髙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以师纂领益州刺

史陇西太守牵𢎞等领蜀中诸郡艾闻黄皓奸险

收闭将杀之皓赂艾左右卒以得免姜维等闻诸

葛瞻败未知汉主所向乃引军东入于巴锺㑹进

军至涪遣胡烈等追维维至郪得汉主敕命乃令

兵悉放仗送节传于胡烈自从东道与廖化张翼

董厥等同诣㑹降将士咸怒拔刀斫石于是诸郡

县围守皆被汉主敕罢兵降锺㑹厚待姜维等皆

权还其印绶节盖 魏之伐蜀也吴人或谓襄阳

张悌曰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百姓未服今

又劳力逺征败于不暇何以能克悌曰不然曹操

虽功盖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懐其徳也丕睿承之

刑繁役重东西驱驰无有宁歳司马懿父子累有

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

苦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

曹髦之死四方不动任贤使能各尽其心其本根

固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専朝国无政令而玩戎

黩武民劳卒敝竞于外利不脩守备彼强弱不同

智算亦胜因危而伐殆无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

忧也吴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十二月乙卯以

邓艾为太尉锺㑹为司徒 邓艾在成都颇自矜

伐谓蜀士大夫曰诸君赖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

遇吴汉之徒已殄灭矣艾以书言于晋公昭曰兵

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

恐席卷之时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

且徐缓之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

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为顺流之事然后发

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刘

禅以致孙休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

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

以显归命之宠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懐

徳望风而从矣昭使监军卫瓘喻艾事当湏报不

宜辄行艾重言曰衔命征行奉指授之䇿元恶既

服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今蜀举众

归命地尽南海东接吴㑹宜早镇定若待国命往

复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

社稷利国家専之可也今吴未賔埶与蜀连不可

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

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国家计也锺㑹内有异

志姜维知之欲构成扰乱乃说㑹曰闻君自淮南

已来算无遗䇿晋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复定蜀威

徳振世民髙其功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何不

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邪㑹曰君言逺矣

我不能行且为今之道或未尽于此也维曰其佗

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

出则同轝坐则同席㑹因邓艾承制専事乃与卫

瓘宻白艾有反状㑹善效人书于剑阁要艾章表

白事皆易其言令辞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毁晋公

昭报书手作以疑之

咸熙元年春正月壬辰诏以槛车徴邓艾晋公昭

恐艾不从命敕锺㑹进军成都又遣贾充将兵入

斜谷昭自将大军从帝幸长安以诸王公皆在邺

乃以山涛为行军司马镇邺初锺㑹以才能见任

昭夫人王氏言于昭曰㑹见利㤀义好为事端宠

过必乱不可大任及㑹将发汉西曹属邵悌言于

晋公曰今遣锺㑹率十万馀众伐蜀愚谓㑹单身

无任不若使馀人行也晋公笑曰我宁不知此邪

蜀数为边冦师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

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

而强使之适所以为敌禽耳惟锺㑹与人意同今

遣㑹伐蜀蜀必可灭灭蜀之后就如卿虑何忧其

不能办邪夫蜀已破亡遗民震恐不足与共圗事

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㑹若作恶祇自

灭族耳卿不须忧此慎勿使人闻也及晋公将之

长安悌复曰锺㑹所统兵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

㑹取艾不须自行晋公曰卿忘前言邪而云不须

行乎虽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当以信意待人

但人不当负我耳我岂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贾护

军问我颇疑锺㑹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

疑卿邪贾亦无以易我语也我到长安则自了矣

锺㑹遣卫瓘先至成都收邓艾㑹以瓘兵少欲令

艾杀瓘因以为艾罪瓘知其意然不可得距乃夜

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奉诏收艾其馀一无所

问若来赴官军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比

至鸡鸣悉来赴瓘唯艾帐内在焉平旦开门瓘乘

使者车径入至艾所居艾尚卧未起遂执艾父子

置艾于槛车诸将圗欲劫艾整仗趣瓘营瓘轻出

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丙子

㑹至成都送艾赴京师㑹所惮惟艾艾父子既禽

㑹独统大众威震西土遂决意谋反㑹欲使姜维

将五万人出斜谷为前驱㑹自将大众随其后既

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歩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

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兵㑹洛阳一旦天下

可定也㑹得晋公书云恐邓艾或不就徴今遣中

护军贾充将歩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

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㑹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

但取邓艾相国知我独办之今来大重必觉我异

矣便当速发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

作刘备也丁丑㑹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

及蜀之故官为太后发哀于蜀朝堂矫太后遗诏

使㑹起兵废司马昭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

版署置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群官悉闭着

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卫瓘诈

称疾笃出就外廨㑹信之无所复惮姜维欲使㑹

尽杀北来诸将已因杀㑹尽坑魏兵复立汉主密

书与刘禅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

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㑹欲从维言诛诸将犹豫

未决㑹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㑹爱信之建恐烈

独坐启㑹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

各内一人烈给语亲兵及䟽与其子渊曰丘建密

说消息㑹已作大坑白棓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

赐白幍拜散将以次棓杀内坑中诸牙门亲兵亦

咸说此语一夜转相告皆遍己卯日中胡渊率其

父兵雷鼓出门诸军不期皆鼓噪而出曽无督促

之者而争先赴城时㑹方给姜维铠杖白外有匈

匈声似失火者有顷白兵走向城㑹惊谓维曰兵

来似欲作恶当云何维曰但当撃之耳㑹遣兵悉

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拄门兵斫门

不能破斯须城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

矢下如雨牙门郡守各縁屋出与其军士相得姜

维率㑹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格斩维争前杀㑹

㑹将士死者数百人杀汉太子璇及姜维妻子军

众钞略死丧狼籍卫瓘部分诸将数日乃定邓艾

本营将士追出艾于槛车迎还卫瓘自以与㑹共

陷艾恐其为变乃遣护军田续等将兵袭艾遇于

绵竹西斩艾父子艾之入江油也田续不进艾欲

斩续既而舍之及瓘遣续谓曰可以报江油之辱

矣镇西长史杜预言于众曰伯玉其不免乎身为

名士位望已髙既无徳音又不御下以正将何以

堪其责乎瓘闻之不𠉀驾而谢预预恕之子也邓

艾馀子在洛阳者悉伏诛徙其妻及孙于西城锺

会兄毓尝宻言于晋公曰㑹挟术难保不可专任

及㑹反毓已卒晋公思锺繇之勲与毓之贤特原

毓子峻辿官爵如故㑹功曹向雄收葬㑹尸晋公

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

问锺㑹躬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其如王法

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先卜

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

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于上教𢎞于下以此训物

不亦可乎何必使雄背死违生以立于世明公仇

对枯骨捐之中野岂仁贤之度哉晋公恱与宴谈

而遣之  三月刘禅举家东迁洛阳时扰攘仓

卒禅之大臣无从行者惟秘书令郤正及殿中督

汝南张通舍妻子单身随禅禅赖正相导宜适举

动无阙乃慨然叹息恨知正之晚初汉建宁太守

霍弋都督南中闻魏兵至欲赴成都刘禅以备敌

既定不听成都不守弋素服大临三日诸将咸劝

弋宜速降弋曰今道路隔塞未详主之安危去就

大故不可茍也若魏以礼遇主上则保境而降不

晚也若万一危辱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邪得

禅东迁之问始率六郡将守上表曰臣闻人生于

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今臣国败主附

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晋王善之拜南中

都尉委以本任丁亥封刘禅为安乐公子孙及群

臣封侯者五十馀人晋王与禅宴为之作故蜀技

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王谓贾充曰人

之无情乃至于是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乆全

况姜维邪佗日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

不思蜀也郤正闻之谓禅曰若王后问宜泣而答

曰先人坟墓逺在岷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因闭

其目㑹王复问禅对如前王曰何乃似郤正语邪

禅惊视曰诚如尊命左右皆笑 初锺㑹之伐汉

也辛宪英谓其夫之从子羊祜曰㑹在事纵恣非

持乆处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㑹请其子郎中

琇为参军宪英忧曰他日吾为国忧今日难至吾

家矣琇固请于晋王王不听宪英谓琇曰行矣戒

之军旅之间可以济者其惟仁恕乎琇竟以全归

癸巳诏以琇尝諌㑹反赐爵闗内侯

晋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济阴太守巴西文立上

言故蜀之名臣子孙流徙中国者宜量才叙用以

慰巴蜀之心倾吴人之望帝从之己未诏曰诸葛

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其孙京宜

随才署吏又诏曰蜀将傅佥父子死于其主天下

之善一也岂由彼此以为异哉佥息著募没入奚

官宜免为庶人

七年安乐思公刘禅卒

九年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朝廷无为之辨

者及帝即位议郎敦煌段灼上䟽曰邓艾心懐至

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诛艾性

刚急矜功伐善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臣窃

以为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已极功名已成七十

老公复何所求正以刘禅初降逺郡未附矫令承

制权安社稷锺㑹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

太上御名成其事艾被诏书即遣强兵束身就䌸不敢

顾望诚自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㑹受诛

之后艾官属将吏愚戆相聚自共追艾破壊槛车

解其囚执艾在困地狼狈失据未尝与腹心之人

有平素之谋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陛下龙兴

阐𢎞大度谓可听艾归葬旧墓还其田宅以平蜀

之功继封其后使艾阖棺定谥死无所恨则天下

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

帝善其言而未能从㑹帝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

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

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

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孙朗为郎

   淮南三叛 文钦 母丘俭 诸葛诞

魏髙贵乡公正元元年 初扬州刺史文钦骁果

绝人曹爽以乡里故爱之钦恃爽埶多所陵傲及

爽诛钦已内惧又好増虏级以邀功赏司马师常

抑之由是怨望镇东将军母丘俭素与夏侯𤣥李

丰善𤣥等死俭亦不自安乃以计厚待钦俭子治

书侍御史甸谓俭曰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家倾覆

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矣俭然之

二年春正月俭钦矫太后诏起兵于寿春移檄州

郡以讨司马师又表言相国懿忠正有大勲于社

稷宜宥及后世请废师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

尉孚忠孝小心护军望忠公亲事皆宜亲宠授以

要任望孚之子也俭又遣使邀镇南将军诸葛诞

诞斩其使俭钦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俭坚守

使钦在外为游兵司马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肃

曰昔闗羽虏于禁于汉濵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

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今淮南

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

必有闗羽土崩之势矣时师新割目瘤创甚或以

为大将军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肃

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锺㑹劝师自行师疑未决

嘏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逺斗其锋未易当也

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师蹶然

起曰我请舆疾而东戊午师率中外诸军以讨俭

钦以弟昭兼中领军留镇洛阳召三方兵㑹于陈

许师问计于光禄勲郑袤袤曰母丘俭好谋而不

达事情文钦勇而无算今大军出其不意江淮之

卒锐而不能固宜深沟髙垒以挫其气此亚夫之

长䇿也师称善师以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假

节统许昌军基言于师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

也俭等诳诱迫胁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若

大兵一临必土崩瓦解俭钦之首不终朝而致于

军门矣师从之以基为前军既而复敕基停驻基

以为俭等举军足以深入而久不进者是其诈伪

已露众心疑沮也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

军髙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埶也若俭钦虏略人

民以自益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懐离心俭

等所迫胁者自顾罪重不敢复还此为错兵无用

之地而成奸宄之源吴冦因之则淮南非国家国

有谯沛汝豫危而不安此计之大失也军宜连进

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军人四十日粮保坚

城因积榖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基屡

请乃听进据㶏水闰月甲申师次于㶏桥俭将吏

招李续相次来降王基复言于师曰兵闻拙速未

睹巧之久也方今外有强冦内有叛臣若不时决

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议者多言将军持重将军

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

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垒以积实资虏而逺运军粮

甚非计也师犹未许基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

彼得则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地南顿是也遂辄进

据南顿俭等从项亦欲往争发十馀里闻基先到

乃复还保项 吴丞相峻率票骑将军吕据左将

军㑹稽留赞袭寿春司马师命诸军皆深壁髙垒

以待东军之集诸将请进军攻项师曰诸军得其

一未知其二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俭钦说诱与之

举事谓逺近必应而事起之日淮北不从史招李

续前后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败困兽思斗速战

更合其志虽云必克伤人亦多且俭等欺诳将士

诡变万端小与持乆诈情自露此不战而克之术

也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寿春征东

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谯宋之间绝其归路师

屯汝阳母丘俭文钦进不得斗退恐寿春见袭计

穷不知所为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

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俭之初起遣健歩

赍书至兖州兖州刺史邓艾斩之将兵万馀人兼

道前进先趋乐嘉城作浮桥以待师俭使文钦将

兵袭之师自汝阳潜兵就艾于乐嘉钦猝见大军

惊愕未知所为钦子鸯年十八勇力绝人谓钦曰

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于是分为二队夜夹攻军

鸯率壮士先至鼓噪军中震扰师惊骇所病目突

出恐众知之啮被皆破钦失期不应㑹明鸯见兵

盛乃引还师谓诸将曰贼走矣可追之诸将曰钦

父子骁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师曰夫一鼓作气

再而衰鸯鼓噪失应其埶已屈不走何待钦将引

而东鸯曰不先折其埶不得去也乃与骁骑十馀

摧锋陷陈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师使左长史司马

班率骁骑八千翼而追之鸯以疋马入数千骑中

辄杀伤百馀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骑莫敢逼殿

中人尹大目小为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师将

与俱行大目知师一目已出启云文钦本是明公

腹心但为人所误耳又天子乡里素与大目相信

乞为公追解语之令还与公复好师许之大目单

身乘大马被铠胄追钦遥相与语大目心实欲为

曹氏谬言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欲使钦解

其㫖钦殊不悟乃更厉声骂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

念报恩而反与司马师作逆不顾上天天不祐汝

张弓傅矢欲射大目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

力是日母丘俭闻钦退恐惧夜走众遂大溃钦还至

项以孤军无继不能自立欲还寿春寿春已溃遂犇

吴吴孙峻至东兴闻俭等败壬寅进至橐皋文钦

父子诣军降母丘俭走比至慎县左右人兵稍弃俭

去俭藏水边草中甲辰安风津民张属就杀俭传首

京师封属为侯诸葛诞至寿春寿春城中十馀万

口惧诛或流迸山泽或散走入吴诏以诞为镇东

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夷毌丘俭三族

俭党七百馀人系狱侍御史杜友治之惟诛首事

者十人馀皆奏免之 吴孙峻闻诸葛诞已据寿

春乃引兵还以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

甘露元年秋九月吴孙峻卒孙𬘭辅政

甘露二年夏四月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素与夏侯

𤣥邓飏等友善𤣥等死王凌母丘俭相继诛灭诞

内不自安乃倾帑藏振施曲赦有罪以收众心畜

飬扬州轻侠数千人以为死士因吴人欲向徐堨

请十万众以守寿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吴冦司

马昭初秉政长史贾充请遣参佐慰劳四征且观

其志昭遣充至淮南充见诞论说时事因曰洛中

诸贤皆愿禅代君以为如何诞厉声曰卿非贾豫

州子乎世受魏恩岂可欲以社稷输人乎若洛中

有难吾当死之充黙然还言于昭曰诸葛诞再在

扬州得士众心今召之必不来然反疾而祸小不

召则反迟而祸大不如召之昭从之甲子诏以诞

为司空召赴京师诞得诏书愈恐疑扬州刺史乐

𬘭间已遂杀𬘭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馀

万官兵杨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聚榖足一年

食为闭门自守之计遣长史吴纲将少子靓至吴

称臣请救并请以牙门子弟为质 司马昭奉帝

及太后讨诸葛诞吴纲至吴吴人大喜使将军全

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与文钦同救诞以诞

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票骑将军青州牧封寿春

侯怿琮之子端其从子也六月甲子车驾次项司

马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以镇南将军王

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杨豫诸军事与安东将军陈

骞等围寿春基始至围城未合文钦全怿等从城

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昭敕基敛军坚

壁基累求进讨㑹吴朱异率三万人进屯安丰为

文钦外埶诏基引诸军转据北山基谓诸将曰今

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脩守备以待越逸而

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遂守便宜上䟽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若

迁移依险人心揺荡于埶大损诸军并据深沟髙

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书奏报听

于是基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堑垒甚峻文钦等

数出犯围逆击走之司马昭又使奋武将军监青

州诸军事石苞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

等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冦泰击破朱异于阳渊

异走㤗追之杀伤二千人  秋七月吴大将军

琳大发卒出屯镬里复遣朱异帅将军丁奉黎斐

等五人前解寿春之围异留辎重于都陆进屯黎

浆石苞州泰又击破之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

千袭都陆尽焚异资粮异将馀兵食葛叶走归孙

𬘭𬘭使异更死战异以士卒乏食不从𬘭命𬘭怒

九月己巳𬘭斩异于镬里辛未引兵还建业𬘭既

不能抜出诸葛诞而䘮败士众自戮名将由是吴

人莫不怨之司马昭曰异不得至寿春非其罪也

而吴人杀之欲以谢寿春而坚诞意使其犹望救

耳今当坚围备其越逸而多方以误之乃纵反间

扬言吴救方至大军乏食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势

不能乆诞等益寛恣食俄而城中乏粮外救不至

将军蒋班焦𢑴皆诞腹心谋主也言于诞曰朱异

等以大众来而不能进孙𬘭杀异而归江东外以

发兵为名内实坐湏成败今宜及众心尚固士卒

思用并力决死攻其一面虽不能尽克犹有可全

者空坐守死无为也文钦曰公今举十馀万之众

归命于吴而钦与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

尽在江表就孙𬘭不欲来主上及其亲戚岂肯听

乎且中国无歳无事军民并疲今守我一年内变

将起奈何舍此欲乘危徼幸乎班彝固劝之钦怒

诞欲杀班彝二人惧十一月弃诞逾城来降全怿

兄子辉仪在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

数十家来犇于是怿与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缉皆

将兵在寿春城中司马昭用黄门侍郎锺㑹䇿宻

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

中怒怿等不能㧞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

命十二月怿等率其众数千人开门出降城中震

惧不知所为诏拜怿平东将军封临湘侯端等封

拜各有差

三年春正月文钦谓诸葛诞曰蒋班焦𢑴谓我不

能出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

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遂大为攻具

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围上诸军临髙

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伤蔽地

血流盈壍复还城城内食转竭出降者数万口钦

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

恨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钦见诞

计事诞遂杀钦钦子鸯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

勒兵赴之众不为用遂单走逾城出自归于司马

昭军吏请诛之昭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就

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

乃赦鸯虎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子犹不

见杀其馀何惧又表鸯虎皆为将军赐爵闗内侯

城内皆喜且日益饥困司马昭身自临围见城上

持弓者不发曰可攻矣乃四面进军同时鼓噪登

城二月乙酉克之诞窘急单马将其麾下突小城

欲出司马胡奋部兵击斩之夷其三族诞麾下数

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毎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

以至于尽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

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

而死唐咨王祚等皆降吴兵万众器仗山积司马

昭初围寿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昭以为寿

春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冦表里受敌

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

同就戮吾当以全䇿縻之但坚守三面若吴贼陆

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

战而破也吴贼破钦等必成擒矣乃命诸军按甲

以守之卒不烦攻而破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

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昭曰古之

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就得亡还适

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

以安处之拜唐咨安逺将军其馀禆将咸假位号

众皆恱服其淮南将士吏民为诞所胁略者皆赦

之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䘮给其车牛致葬旧墓昭

遗王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

亦谓宜然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

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

欲遣诸军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灭

吴之埶王基諌曰昔诸葛恪乘东闗之胜竭江表

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太半姜维因

洮西之利轻兵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大捷

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

又内患未弭是其脩备设虑之时也且兵出逾年

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

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绍于官

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犇惧挫威也昭乃止以

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习凿齿曰君子谓司马大将军于是役也可谓能

以徳攻矣夫建业者异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

也故穷武之雄毙于不仁存义之国丧于懦退今

一征而禽三叛大虏吴众席卷淮浦俘馘十万可

谓壮矣而未及安坐赏王基之功种惠吴人结异

类之情宠鸯葬钦忘畴昔之隙不咎诞众使扬土

懐愧功髙而人乐其成业广而敌懐其徳武昭既

敷文算又洽推此道也天下其孰能当之哉

   司马氏篡魏

魏髙贵乡公正元元年春二月杀中书令李丰初

丰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内翕然称之其父太仆

恢不愿其然敕使闭门断客曹爽専政司马懿称

疾不出丰为尚书仆射依违二公间故不与爽同

诛丰子韬以选尚齐长公主司马师秉政以丰为

中书令是时太常夏侯𤣥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

故不得在埶任居常怏怏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

亦不得意丰皆与之亲善师虽擢用丰丰私心常

在𤣥丰在中书二歳帝数独召丰与语不知所说

师知其议已请丰相见以诘丰丰不以实告师怒

以刀镮筑杀之送尸付廷尉遂收丰子韬及夏侯

𤣥张缉等皆下廷尉锺毓案治云丰与黄门监苏

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谋曰拜贵人

日诸营兵皆屯门陛下临轩因此同奉陛下将群

僚人兵就诛大将军陛下傥不从人便当劫将去

耳又云谋以𤣥为大将军缉为票骑将军𤣥缉皆

知其谋庚戌诛韬𤣥缉铄敦贤皆夷三族 帝以

李丰之死意殊不平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诏

召之使撃姜维九月昭领兵入见帝幸平乐观以

临军过左右劝帝因昭辞杀之勒兵以退大将军

已书诏于前帝惧不敢发昭引兵入城大将军师

乃谋废帝甲戌师以皇太后令召群臣㑹议以帝

荒淫无度䙝近倡优不可以承天绪群臣皆莫敢

违乃奏收帝玺绶归藩于齐使郭芝入白太后太

后方与帝对坐芝谓帝曰大将军欲废陛下立彭

城王据帝乃起去太后不恱芝曰太后有子不能

教今大将军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但当

顺㫖将复何言太后曰我欲见大将军口有所说

芝曰何可见邪但当速取玺绶太后意折乃遣傍

侍御取玺绶著坐侧芝出报师师甚喜又遣使者

授帝齐王印绶使出就西宫帝与太后垂涕而别

遂乘王车从太极殿南出群臣送者数十人司马

孚悲不自胜馀多流涕师又使使者请玺绶于太

后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来立我当何之

且明皇帝当永绝嗣乎髙贵乡公文皇帝之长孙

明皇帝之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其详议

之丁丑师更召群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髙贵

乡公髦于元城髦者东海定王霖之子也时年十

四使太常王肃持节迎之师又使请玺绶太后曰

我见髙贵乡公小时识之我自欲以玺绶手授之

冬十月己丑髙贵乡公至𤣥武馆群臣奏请舍前

殿公以先帝旧处避止西厢群臣又请以法驾迎

公不听庚寅公入于洛阳群臣迎拜西掖门南公

下舆答拜傧者请曰仪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

拜至止车门下舆左右曰旧乘舆入公曰吾被皇

太后徴未知所为遂歩至太极东堂见太后其日

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大

赦改元为齐王筑宫于河内

二年春文钦母丘俭起兵寿春司马师率中外诸

军讨之事见淮南三叛 舞 阳忠武侯司马师疾笃还许

昌卫将军昭自洛阳往省师师令昭揔统诸军辛

亥师卒于许昌 二月丁巳诏以司马昭为大将

军录尚书事

甘露元年夏四月庚戌赐大将军昭衮冕之服赤

舄副焉  秋八月庚午诏司马昭加号大都督

奏事不名假黄𨱆

二年司马昭奉帝讨诸葛诞事见淮南三叛

三年夏五月诏以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

郡加九锡昭前后九让乃止

四年春正月黄龙二见宁陵井中先是顿丘冠军

阳夏井中屡有龙见群臣以为吉祥帝曰龙者君

徳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

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

元皇帝景元元年夏四月诏有司率遵前命复进

大将军昭位相国封晋公加九锡 帝见威权日

去不胜其忿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

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

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乡自出讨之王经曰昔鲁

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今权在其门

为日乆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

非一日也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

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

宜见重详帝乃出懐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

正使死何惧况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沈业犇

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帝遂拔剑升辇率殿

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昭弟屯骑校尉伷遇

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伷众犇走中护军贾充

自外入逆与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众欲退骑

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

曰司马公畜飬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

也济即抽戈前刺帝殒于车下昭闻之大惊自投

于地太傅孚犇往枕帝股而哭甚哀曰杀陛下者

臣之罪也昭入殿中召群臣㑹议尚书左仆射陈

泰不至昭使其舅尚书荀𫖮召之泰曰世之论者

以泰方于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咸共逼之

乃入见昭悲恸昭亦对之泣曰𤣥伯卿何以处我

泰曰独有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昭久之曰卿

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进于此不知其次昭乃

不复更言𫖮彧之子也太后下令罪状髙贵乡公

废为庶人葬以民礼收王经及其家属付廷尉经

谢其母母颜色不变笑而应曰人谁不死正恐不

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及就诛故吏向雄哭

之哀动一市王沈以功封安平侯庚寅太傅孚等

上言请以王礼葬髙贵乡公太后许之使中护军

司马炎迎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于邺以为明

帝嗣炎昭之子也 癸卯司马昭固让相国晋公

九锡之命太后诏许之 戊申昭上言成济兄弟

大逆不道夷其族六月癸丑太后诏常道乡公更

名奂 甲寅常道乡公入洛阳是日即皇帝位年

十五大赦改元 丙辰诏进司马昭爵位九锡如

前昭固让乃止

二年秋八月甲寅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不受

四年春二月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又辞不受

  冬十月复命大将军昭进位爵赐一如前诏

昭乃受命昭辟任城魏舒为相国参军

咸熙元年春三月己卯进晋公爵为王増封十郡

王祥何曽荀𫖮共诣晋王𫖮谓祥曰相王增重何

侯与一朝之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

所疑也祥曰相国虽尊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

三公王公相去一阶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

人者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徳君子爱人以礼我

不为也及入𫖮遂拜而祥独长揖王谓祥曰今日

然后知君见顾之重也  夏五月癸未追命舞

阳文宣侯懿为晋宣王忠武侯师为景王秋

八月庚寅命中抚军司马炎副贰相国事  九

月戊午以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冬十月丙

午立炎为世子

晋武帝泰始元年夏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进王

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秋八月辛卯文王卒太

子嗣为相国晋王 戊子以魏司徒何曽为晋丞

相癸亥以票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冬十二

月壬戌魏帝禅位于晋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

司马孚拜辞执帝手流涕歔欷不自胜曰臣死之

日固大魏之纯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

丁卯奉魏帝为陈留王即宫于邺优崇之礼皆仿

魏初故事魏氏诸王皆降为侯追尊宣王为宣皇

帝景王为景皇帝文王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

太后以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

何曽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票骑将军

其馀文武増位进爵有差 诏除魏宗室禁锢

初置諌官以散骑常侍傅𤣥皇甫陶为之𤣥干之

子也𤣥以魏末士风颓敝上䟽曰臣闻先王之御

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术

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

纲维不摄放诞盈朝遂使天下无复清议陛下龙

兴受禅𢎞尧舜之化惟未举清逺有礼之臣以敦

风节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

上嘉纳其言使𤣥草诏进之然亦不能革也

二年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并

景帝凡七室  秋九月戊戌有司奏大晋受禅

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从之

八年春二月壬辰安平献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

忠慎宣帝执政孚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

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

礼尤重元㑹诏孚乘舆上殿帝于阼阶迎拜既坐

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帝毎拜孚跪而止之孚虽

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

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

行道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诏赐东园

温明秘器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其家

遵孚遗㫖所给器物一不施用

十年邵陵厉公曹芳卒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

中郎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

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

辄宻咨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

以此知其㫖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

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飬病

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

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惠帝太安元年陈留王薨谥曰魏元皇帝

   晋灭呉

魏元帝景元三年冬十月呉主以濮阳兴为丞相

廷尉丁宻光禄勲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初兴为

㑹稽太守呉主在㑹稽兴遇之厚左将军张布尝

为㑹稽王左右督将故呉主即位二人皆贵宠用

事布典宫省兴闗军国以佞巧更相表里呉人失

咸熙元年秋七月吴主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

丞相濮阳兴入令子𩅦出拜之休把兴臂指𩅦以

托之癸未呉主殂谥曰景帝群臣尊朱后为皇太

后呉人以蜀初亡交趾携叛国内恐惧欲得长君

左典军万彧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皓相善称皓

才识明断长沙桓王之畴也又加之好学奉遵法

度屡言之于丞相兴左将军布兴布说朱太后欲

以皓为嗣朱后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呉

国无陨宗庙有赖可矣于是遂迎立皓改元元兴

大赦  冬十月丁亥诏以寿春所获呉相国参

军事徐绍为散骑常侍水曹掾孙彧为给事黄门

侍郎以使于呉其家人在此者悉听自随不必使

还以开广大信晋王因致书吴主谕以祸福 初

吴主之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振贫乏科出宫

女以配无妻者禽兽飬于苑中者皆放之当时翕

然称为明主及既得志粗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

大小失望濮阳兴张布窃悔之或譛诸吴主十一

月朔兴布入朝吴主执之徙于广州道杀之夷三

晋武帝泰始元年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

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偕来报聘绍行至

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冬吴西陵督歩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吴主从

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

二年春三月吴主大㑹群臣庐江王蕃沈醉顿伏

吴主疑其诈轝蕃出外顷之召还蕃行止自若吴

主大怒斩之 五官中郎将丁忠说吴主曰北方

无守战之备弋阳可袭而取吴主以问群臣镇西

大将军陆凯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

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时耳敌埶方强而欲徼幸求

胜未见其利也吴主虽不出兵然遂与晋绝 秋

八月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万彧为右丞相吴主

恶人视已群臣侍见莫敢举目陆凯曰君臣无不

相识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听凯自

视而它人如故吴主居武昌扬州之民溯流供给

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穷匮凯上䟽曰今四边

无事当务飬民丰财而更穷奢极欲无灾而民命

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昔汉室既衰三家鼎

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愚

但为陛下惜国家耳武昌土地危险塉确非王者

之都且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

业死不止武昌居以此观之足明民心与天意矣

今国无一年之蓄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

而官吏务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时后宫列女及

诸织络数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

甚者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党相扶害忠隠

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罢去

苛扰科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国家永安

矣吴主虽不悦以其宿望特优容之  冬十二

月吴主使黄门遍行州郡科取将吏家女其二千

石大臣子女皆歳歳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

不中乃得出嫁后宫以千数而采择无已

三年夏六月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

山督伐木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

之费以亿万计陆凯諌不听中书丞华核上䟽曰

汉文之世九州晏然贾谊独以为如抱火厝于积

薪之下而寝其上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太半之

众欲与国家为相吞之计非徒汉之淮南济北而

已也比于贾谊之世孰为缓急今仓库空匮编户

失业而北方积榖飬民专心东向又交趾沦没岭

表动摇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㑹也若

舍此急务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

筑而应烽燧驱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敌所因以

为资者也时吴俗奢侈核又上䟽曰今事多而役

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

饰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家犹复逐俗内无

甔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

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庸可得乎吴主皆

不听

五年春二月帝有灭吴之志壬寅以尚书左仆射

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瓘

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淄镇东大将军东莞王伷

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祜绥懐逺近甚得江汉

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之减戍逻

之卒以垦田八百馀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

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

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 初汝南何

定尝为吴大帝给使及吴主即位自表先帝旧人

求还内侍吴主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遂专

为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众事左丞相陆凯面责

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

终者邪何以专为奸邪尘秽天听宜自改厉不然

方见卿有不测之祸定大恨之凯竭心公家忠恳

内发表䟽皆指事不饰及疾病吴主遣中书令董

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

熙小吏建起浦里田亦不可听姚信楼𤣥贺邵张

悌郭连薛莹滕脩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资

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

务使各尽其忠拾遗万一邵齐之孙莹综之子𤣥

沛人脩南阳人也凯寻卒吴主素衔其切直且日

闻何定之譛乆之竟徙凯家于建安

六年夏四月吴左大司马施绩卒以镇军大将军

陆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

郷抗以吴主政事多阙上疏曰臣闻徳均则众者

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

所以屈于汉也今敌之所据非特闗右之地鸿沟

以西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

陵迟黎民未乂议者所恃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

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毎念及

此中夜抚枕临餐忘食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谨

陈时宜十七条以闻吴主不纳 吴主遣监军李

朂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击交阯朂以建安道不利

杀导将冯斐引军还初何定尝为子求婚于朂朂

不计乃白朂枉杀冯斐擅彻军还诛朂及徐存并

其家属仍焚朂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至

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兔供𢊍吴人皆

归罪于定而吴主以为忠勤赐爵列侯陆抗上䟽

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

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吴主不从

 冬十一月吴主从弟前将军秀为夏口督吴主

恶之民间皆言秀当见圗㑹吴主遣何定将兵五

千人猎夏口秀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来犇十

二月拜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㑹稽公

七年春正月吴人刁𤣥诈増䜟文云黄旗紫盖见

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吴主信之是月晦

大举兵出华里载太后皇后及后宫数千人从牛

渚西上东观令华核等固諌不听行遇大雪道涂

陷壊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涷殆死皆

曰若遇敌便当倒戈吴主闻之乃还帝遣义阳王

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屯寿春以备之闻吴师退

乃罢

八年 初广汉太守𢎞农王浚为羊祜参军祜深

知之祜兄子暨白浚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宜

有以裁之祜曰浚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

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浚在益州明立威信蛮

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

祜以为伐吴宜藉上流之埶宻表留王浚复为益

州刺史使治水军寻加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

诏浚罢屯田兵大作舟舰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

不过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

腐宜召诸郡兵合万馀人造之歳终可成浚欲先

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

设当见却功夫已成埶不得止浚从之令攀典造

船舰器仗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歩受二千馀人

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

时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大守吴郡吾彦取

流柿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増建平兵

以塞其冲要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㫁江路

 秋八月吴主徴昭武将军西陵督歩阐阐世在

西陵猝被徴自以失职且惧有䜛九月据城来降

  冬十月吴陆抗闻歩阐叛亟遣将军左奕吾

彦等讨之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

将军羊祜帅歩军出江陵巴东监军徐胤帅水军

击建平以救阐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谿

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催切如敌

已至众甚苦之诸将諌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

阐比晋救至必可抜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

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榖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

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抜北兵至而无备表

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欲攻阐抗欲服众心听

令一攻果无利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

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

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若晋据西

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

众赴西陵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

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土以绝冦叛羊祜欲因

所遏水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歩军抗闻之

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諌不听祜至当阳闻堰

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十一月杨肇至西

陵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御羊祜水军督留

虑拒徐胤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将军朱乔营都

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吾常

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

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击

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十二月肇计屈夜

遁抗欲追之而虑歩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

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匈惧悉解甲挺走抗

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㧞西

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请

赦者数万口东还乐乡貎无矜色谦冲如常吴主

加抗都护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吴

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

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子歳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

不脩徳政专为兼并之计 吴主之游华里也右

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宻谋曰

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

之以彧等旧臣隠忍不发是歳吴主因㑹以毒酒

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

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徙彧子弟于

庐陵𥘉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

农楼𤣥为宫下镇主殿中事𤣥正身帅众奉法而

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

邵上䟽諌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

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茍媚先

意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

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

里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

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闻兴

国之君乐闻其过𮎰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

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

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諌口杯酒造次死生

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

光洪绪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隶小人身无行能

而陛下爱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进奸

利定间者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

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

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

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

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今国无一年之储

家无经月之畜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馀人又

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乆恃苟我不

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

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于是左

右共诬楼𤣥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

俱被诘责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徳信以懐吴人

毎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

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榖

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毎会众江沔游猎常止

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

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

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

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

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徳我专为⿳𣅽大氺 -- 𣊻是不

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

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

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徳于祜无伤也吴主

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邉陆抗上䟽曰昔有夏多

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𨱆苟无其时

虽复大圣亦宜飬威自保不可轻动也今不务力

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徳抚

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

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

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䇿也

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

埶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𥙷所丧哉吴主不从

九年春三月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十年秋七月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䟽曰西陵建

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汎舟顺流

星犇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

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

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

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

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

赴自歩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

对内懐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乆难

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㓜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

又黄门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

诏简阅一切科出以𥙷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受敌常处使臣所部

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若其不

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使

其子晏景𤣥机云分将其兵

咸宁二年秋七月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

汉末薉塞长老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

近无故忽更开通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

也吴主以问奉禁都尉历阳陈训对曰臣止能望

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

将有御璧之事非吉祥也  冬十月以羊祜为

征南大将军祜上䟽请伐吴曰先帝西平巴蜀南

和吴㑹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

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

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

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

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埶均力敌耳若

轻重不齐强弱异埶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

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㦸千人莫当及进兵之

日曽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

皆乌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

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险不如

剑阁孙皓之㬥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

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壹四海而更阻

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乆也

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

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㑹秣陵以一隅

之吴当天下之众埶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

出其空虚一处倾壊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

为吴谋矣吴縁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

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

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懐去

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

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乆弓弩㦸楯不如中国唯有

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

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

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

必矣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

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

贾充荀朂冯𬘘尤以伐吴为不可祜难曰天下不

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

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

赞成其计

三年夏五月吴将邵𫖮夏祥帅众七千馀人来降

  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孙慎入江夏汝南略千

馀家而去诏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

荆州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已去

经日歩军安能追之劳师以免责非臣志也昔魏

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埶好合恶离故

也疆埸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若辄徙州贼出

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四年夏六月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

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

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䇿祜曰孙皓⿳𣅽大氺 -- 𣊻虐已甚

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

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

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

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

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

也  冬十月吴人大佃皖城欲谋入寇都督扬

州诸军事王浑遣扬州刺史应绰攻破之斩首五

千级焚其积榖百八十馀万斛践稻苗四千馀顷

毁船六百馀艘十一月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

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祜卒帝

哭之甚哀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

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逰岘山襄阳人建碑

立庙于其地歳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

之堕涙碑杜预至镇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

破之政吴之名将也耻以无备取败不以实告吴

主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吴主果召政还遣武

昌监留宪代之

五年吴主毎宴群臣咸令沈醉又置黄门郎十人

为司过宴罢之后各奏具阙失迕视谬言罔有不

举大者即加刑戮小者记录为罪或剥人面或凿

人眼由是上下离心莫为尽力益州刺史王浚上

䟽曰孙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

贤主则强敌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

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圗也诚愿陛下无失事

机帝于是决意伐吴㑹安东将军王浑表孙皓欲

北上邉戍皆戒严朝廷乃更议明年出师王浚参

军何攀奉使在洛上䟽称皓必不敢出宜因戒严

掩取甚易杜预上表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

无兵上以理埶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保夏

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縁多兵西上空其国都而陛

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诚可惜也向使

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今事为之制务从完牢若或

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

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

臣恐其更难也今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臣心

实了不敢以暧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旬

月未报预复上表曰羊祜不先博谋于朝臣而宻

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

当以利害相校今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

二止于无功耳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

直是计不出己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之失而固

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锋起虽人心不

同亦由恃恩不虑后患故轻相同异也自秋已来

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止孙皓或怖而生计徙都

武昌更完脩江南诸城逺其居民城不可攻野无

所掠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矣帝方与张华围棋

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武国富兵强吴

主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

为疑帝乃许之以华为度支尚书量计运漕贾充

荀朂冯𬘘固争之帝大怒充免冠谢罪仆射山涛

退而告人曰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释吴为

外惧岂非算乎  冬十一月大举伐吴遣镇军

将军琅邪王伷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

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

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浚巴东监军鲁

国唐彬下巴蜀东西凡二十馀万命贾充为使持

节假黄𨱆大都督以冠军将军杨济副之充固陈

伐吴不利且自言衰老不堪元帅之任诏曰君若

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节钺将中军南屯

襄阳为诸军节度

太康元年春正月杜预向江陵王浑出横江攻吴

镇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浚唐彬击破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

作铁锥长丈馀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浚作大筏

数十方百馀歩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

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馀

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

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庚申浚克西陵杀吴

都督留宪等壬戌克荆门夷道二城杀夷道监陆

晏杜预遣牙门周㫖等帅奇兵八百泛舟夜渡江

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吴都督孙歆惧与江

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㫖等伏兵

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浚大败而还㫖等发伏

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乙丑

王浚击杀吴水军都督陆景杜预进攻江陵甲戌

克之斩伍延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

风送印绶预仗节称诏而绥抚之凡所斩获吴都

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馀人胡奋克江安

乙亥诏王浚唐彬既定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

口武昌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杜预当镇静零桂懐

辑衡阳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预等

各分兵以益浚彬太尉充移屯项王戎遣参军襄

阳罗尚南阳刘乔将兵与王浚合攻武昌吴江夏

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杜

预与众军㑹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方春水

生难于久驻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

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

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着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

略径造建业吴主闻王浑南下使丞相悌督丹

阳太守沈莹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帅众三万

渡江逆战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于蜀乆矣上

流诸军素无戒备名将皆死㓜小当任恐不能御

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蓄众力以待其来与之

一战若幸而胜之江西自清今渡江与晋大军战

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

非今日也吾恐蜀兵至此众心骇惧不可复整及

今渡江犹可决战若其败丧同死社稷无所复恨

若其克捷北敌犇走兵埶万倍便当乘胜南上逆

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如子计恐士众散尽坐待

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三月

悌等济江围浑部将城阳都尉张乔于杨荷乔众

才七千闭栅请降诸葛靓欲屠之悌曰强敌在前

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属以救兵未

至力少不敌故且伪降以缓我非真伏也若舍之

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悌与杨州刺史

汝南周浚结陈相对沈莹帅丹阳锐卒刀楯五千

三冲晋兵不动莹引退其众乱将军薛胜蒋班因

其乱而乘之吴兵以次犇溃将帅不能止张乔自

后击之大败吴兵于版桥诸葛靓帅数百人遁去

使过迎张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

大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

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便为卿家丞

相所识抜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以身徇

社稷复何道邪靓再三牵之不动乃流泪放去行

百馀歩顾之已为晋兵所杀并斩孙震沈莹等七

千八百级吴人大震初诏书使王浚下建平受杜

预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预至江陵谓诸将曰

若浚得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

于我若不能克则无縁得施节度浚至西陵预与

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世

之逋冦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

浚大悦表呈预书及张悌败死扬州别驾何恽谓

周浚曰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之朝野莫

不震慑今王龙骧既破武昌乘胜东下所向辄克

土崩之埶见矣谓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

猝至夺其胆气可不战禽也浚善其谋使白王浑

恽曰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已免咎必不我从浚固

使白之浑果曰受诏但令屯江北以抗吴军不使

轻进贵州虽武岂能独平江东乎今者违命胜不

足多若其不胜为罪已重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

但当具君舟楫一时俱济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

冦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闻也且明公为上

将见可而进岂得一一须诏令乎今乘此渡江十

全必克何疑何虑而淹留不进此鄙州上下所以

恨恨也浑不听王浚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主

遣游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

降浚兵甲满江旌旗烛天威埶甚盛吴人大惧吴

主之嬖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

为众患苦及晋兵将至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

于吴主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

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岑昏耳吴主独言若尔当

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起收昏吴主络驿追

止已屠之矣陶浚将讨郭马至武昌闻晋兵大入

引兵东还至建业吴主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

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于是

合众授浚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溃时王浑

王浚及琅邪王伷皆临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将

军孙晏悉送印节诣浑降吴主用光禄勲薛莹中

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者奉书于浑浚伷以请降

又遗其群臣书深自咎责且曰今大晋平治四海

是英俊展节之秋勿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使者

先送玺绶于琅邪王伷壬寅王浚舟师过三山王

浑遣信要浚暂过论事浚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

利不得泊也是日浚戎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

于石头吴主皓面䌸舆榇诣军门降浚解缚焚榇

延请相见收其圗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

万三千兵二十三万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

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票骑将军孙

秀不贺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

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

苍天此何人哉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

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克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

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还以为

后圗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

华但与吾同耳荀朂复奏宜如充表帝不从杜预

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轘辕而吴已降充

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  夏四月甲申诏

赐孙皓爵归命侯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

者分诣荆扬抚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

政悉从简易吴人大悦滕脩讨郭马未克闻晋伐

吴帅众赴难至巴丘闻吴亡缟素流涕还与广州

刺史闾丰苍捂太守王毅各送印绶请降孙皓遣

陶璜之子融持手书谕璜璜流涕数日亦送印绶

降帝皆复其本职王浚之东下也吴城戍皆望风

降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乃降帝

以彦为金城太守初朝廷尊宠孙秀孙楷欲以招

来吴人及吴亡降秀为伏波将军楷为度辽将军

琅邪王伷遣使送孙皓及其宗族诣洛阳五月丁

亥朔皓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面缚诣东阳门诏

遣谒者解其䌸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顷歳给钱榖

绵绢甚厚拜瑾为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吴

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

复二十年庚寅帝临轩大㑹文武有位及四方使

者国子学生皆预焉引见归命侯皓及吴降人皓

登殿稽颡帝谓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乆矣皓曰

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皓曰闻君

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

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黙然甚

愧而皓颜色无怍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

所以亡对曰皓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

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它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

英俊宰辅贤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

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耳帝善之王浚之入建

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浚不待已至先受孙

皓降意甚愧忿将攻浚何攀劝浚送皓与浑由是

事得解何恽以浑与浚争功与周浚笺曰书贵充

让易大谦光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䧟其

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既失机㑹不及于事而

今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𢎞兴矜争

之鄙斯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諌止浑浑不

纳表浚违诏不受节度诬以罪状浑子济尚常山

公主宗党强盛有司奏请槛车征浚帝弗许但以

诏书责让浚以不从浑命违制昧利浚上书自理

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节度

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邀臣臣

水军风发乘埶径造贼城无縁回船过浑臣以日

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

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

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縁空围石头

又兵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

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

䑕贪生茍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

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

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茍利社稷

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

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周浚书云浚

军得吴宝物又云浚牙门将李髙放火烧皓伪宫

浚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强宗夫犯上干主其

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伪中郎将孔摅说去

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

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

喜谓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

便持走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

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

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先入皓宫浑又先

登皓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皓宫之中乃无席可

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浚等云臣屯聚

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

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

以见加其馀谤𠴲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

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浚至京师有司奏浚违诏大

不敬请付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浚赦后烧贼船

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浑浚争功

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

浚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庚辰

増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浚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

县侯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封琅邪

王伷二子为亭侯増京陵侯王浑邑八千户进爵

为公尚书闗内侯张华进封广武县侯増邑万户

荀朂以専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侯其馀诸将及

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帝以平吴䇿告羊祜庙乃

封其夫人夏侯氏为万歳乡君食邑五千户王浚

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党与所挫抑每进见陈

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

帝每容恕之益州护军范通谓浚曰卿功则羙矣

然恨所以居羙者未尽善也卿旋斾之日角巾私

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徳群

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廉颇也王

浑能无愧乎浚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身不

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𥚹也时人咸以

浚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并上表讼浚

之屈帝乃迁浚镇军大将军王浑尝诣浚浚严设

备卫然后见之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

必危乃勤于讲武申严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

万馀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预身不跨

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诸将莫及预在镇数饷

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

也王浑迁征东大将军复镇寿阳诸葛靓逃窜不

出帝与靓有旧靓姊为琅邪王妃帝知靓在姊间

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日

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氵𭝠 -- 𣾰身皮面复睹圣颜

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

不向朝廷而坐

   羌胡之叛树机能齐万年

晋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分雍凉梁州置秦州以

胡烈为刺史先是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置于雍

凉之间与民杂居朝廷恐其乆而为患以烈素著

名于西方故使镇抚之

六年夏六月戊午胡烈讨鲜卑秃髪树机能于万

斛堆兵败被杀都督雍凉州诸军事扶风王亮遣

将军刘旗救之旗观望不进亮坐贬为平西将军

旗当斩亮上言节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丏旗死诏

曰若罪不在旗当有所在乃免亮官遣尚书乐陵

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诸军事讨树机能树

机能兵盛鉴使秦州刺史杜预出兵撃之预以虏

乘胜马肥而官军县乏宜并力大运刍粮湏春进

讨鉴奏预稽乏军兴槛车徴诣廷尉以赎论既而

鉴讨树机能卒不能克

七年夏四月北地胡冦金城凉州刺史牵𢎞讨之

众胡皆内叛与树机能共围𢎞于青山𢎞军败而

死初大司马陈骞言于帝曰胡烈牵𢎞皆勇而无

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也将为国耻时𢎞为扬

州刺史多不承顺骞命帝以为骞与𢎞不协而毁

之于是徴𢎞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骞𥨸叹息

以为必败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败身没征讨连

年仅而能定帝乃悔之

咸宁三年春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督凉秦雍州诸

军讨树机能破之诸胡二十万口来降

四年春正月司马督东平马隆上言凉州刺史杨

欣失羌戎之和必败  夏六月欣与树机能之

党若罗拔能等战于武威败死  冬十二月鲜

卑树机能乆为邉患仆射李憙请发兵讨之朝议

皆以为出兵重事虏不足忧

五年春正月树机能攻䧟凉州帝甚悔之临朝而

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者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

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平贼何为不任顾方

略何如耳隆曰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

帅之以西虏不足平也帝许之乙丑以隆为讨虏

护军武威太守公卿皆曰见兵已多不宜横设赏

募隆小将妄言不足信也帝不听隆募能引弓四

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

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又请自至武库选仗武库令

与隆忿争御史中丞劾奏隆隆曰臣当毕命战场

武库令乃给以魏时朽仗非陛下所以使臣之意

也帝命惟隆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十一月马隆西度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

拒之隆以山路狭隘乃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

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自隆之西音问

㫁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后隆使夜到帝抚掌欢

笑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无凉州矣乃诏

假隆节拜宣威将军隆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

且万能等帅万馀落来降十二月隆与树机能大

战斩之凉州遂平

太康元年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

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

史西河郭钦上䟽曰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民

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𢎞农往往

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

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

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

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

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之长䇿也帝不听

惠帝元康四年夏五月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

吏  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六年夏郝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

俱反杀北地太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征西

大将军赵王伦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

相表奏朝廷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

二州诸军事  秋八月解系为郝度元所败秦

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泾阳御史中

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彤尝违法处按劾之

  冬十一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

卢播俱隶安西将军夏侯骏以讨齐万年中书令

陈凖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

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吴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

宜诏积弩将军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必能

殄冦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而不救以䧟之其败

必也朝廷不从齐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尝为新

平太守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

于乆此成禽耳

七年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彤夏

侯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

不徒亡身为国取耻彤骏不听逼遣之癸丑处与

卢播解系攻万年于六陌处军士未食肜促令速

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弦绝矢尽救兵不至左

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

战而死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八年秋九月张华陈凖以赵王梁王相继在闗中

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材

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九年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太

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

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

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

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当其强也以

汉之髙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

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

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

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强㬥为冦而兵甲不加

逺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及至周室失

统诸侯专征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

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已用自是四夷交侵与

中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

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

太守讨叛羌徙其馀种于闗中居冯翊河东空地

数歳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𦘺强且苦汉人侵之

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隲败

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马贤仅乃

克之自此之后馀烬不尽小有际㑹辄复侵叛中

世之冦惟此为大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戎

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欲以弱冦强国

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今者当

之已受其敝矣夫闗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

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衰

敝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

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

性挟愤怒之情𠉀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

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

祸滋蔓㬥害不测此必然之埶已验之事也当今

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

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扶风始

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

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

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

风尘之警则绝逺中国隔阂山河虽为冦㬥所害

不广矣难者曰氐冦新平闗中饥疫百姓愁苦咸

望宁息而欲使疲悴之众徙自猜之冦恐埶尽力

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答曰

子以今者群氏为尚挟馀资悔恶反善懐我徳惠

而来柔附乎将埶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

至于此乎曰无有馀力埶穷道尽故也然则我能

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已矣夫乐其业者

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

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散

流离逖未鸠与闗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逺

处令其心不懐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

有治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其次则

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

遭敝事之终而不圗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

覆车之轨何哉且闗中之人百馀万口率其少多

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穷之糁粒不

继者故当倾闗中之榖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

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至

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榖此为

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寛闗中之逼去盗

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

劳而忘永逸之𢎞䇿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

冦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并州之

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冦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

诱质呼𢊍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

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増为四于是刘猛

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榖逺今五部

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骁勇

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

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母丘俭讨句骊徙其馀种

于荥阳始徙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

数世之后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

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

执力不逮耳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

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

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懐土之思

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徳施永

世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陈敏之叛

晋惠帝太安二年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

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荆州以壬午

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民惮逺征

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

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出驱逐展转不

逺辄复屯聚为群盗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

口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

陆石岩山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往从之太守弓

钦遣兵讨之不胜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朱伺

犇武昌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昌遂据江

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

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

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鳯皇玉玺之瑞建元神

鳯郊祀服色悉依汉故事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

民莫敢不从又流言云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

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

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

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歆上言妖贼犬羊

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㦸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

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

宁朔将军沛国刘𢎞为荆州刺史又诏河间王颙

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

出蓝田闗以讨昌颙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

颙又逼夺其众于是刘乔屯汝南刘𢎞及前将军

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

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昌至樊城歆出拒之众溃

为昌所杀诏以刘𢎞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

诸军事  秋七月张昌党石冰冦扬州败刺史

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等攻武陵

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䧟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冦

徐州以应冰于是荆江扬豫徐五州之境多为昌

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刘

𢎞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

江夏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

逃于下俊山其众悉降  冬十二月议郎周玘

前南平内史长沙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

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

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

㑹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

兵以应秘玘处之子循邵之子卓宁之曽孙也冰

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玘玘击斩之冰自临淮

退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凖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

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凖曰此等本

不乐逺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埶易离敏请督

帅运兵为公破之凖乃益敏兵使击之

永兴元年二月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

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玘合攻冰于建康

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

扬徐二州平周玘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

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秋八月荆州兵擒斩张

昌同党皆夷三族

二年 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

江东之志其父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也遂以忧

卒敏以丧去职司空越起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

越为刘祐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吴王

常侍甘卓弃官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娶卓女使

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

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江州刺史应

邈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皆弃官走敏遂

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扬内史周

玘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桀名士咸加收礼为将

军郡守者四十馀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诈为

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阳内史玘亦称疾不之郡

敏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荣说敏曰中

国䘮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埶不能复振百姓将

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

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勲效已著

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尽懐

散蒂芥之嫌塞䜛謟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

定不然终不济也敏乃止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

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

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太宰颙以张光为顺

阳太守帅歩骑五千诣荆州讨敏刘𢎞遣江夏太

守陶侃武陵太守苖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

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侃与敏同郡又同歳举吏

随郡内史扈懐言于𢎞曰侃居大郡统强兵脱有

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𢎞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

乆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诣𢎞以自

固𢎞引为参军资而遣之曰贤叔征行君祖母年

髙便可归也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敏

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冦武昌𢎞加侃前锋督护以

御之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

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

光苖光共破钱端于长岐南阳太守卫展说𢎞曰

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𢎞

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为也

乃表光殊勲乞加迁擢

懐帝永嘉元年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

弟凶㬥所在为患顾荣周玘等忧之庐江内史华

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㑹命危朝露诸君或

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节

叛逆之党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杰之才

继承大业今以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

髙踪蹈大皇之绝轨逺度诸贤犹当未许也皇舆

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

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圗敏之心及得书甚惭

宻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凖使发兵临江己为内

应剪髪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

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

守宏屯牛渚敏弟处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

敏不从昶司马钱广周玘同郡人也玘宻使广杀

昶因宣言州下已杀敏敢动者诛三族广勒兵朱

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精兵尽委之顾荣虑

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

邪荣乃出与周玘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

当共成之然卿观兹事埶当有济理不敏既常才

政令反复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

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

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

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玘荣及前松

滋侯相丹阳纪瞻共攻敏敏自帅万馀人讨卓军

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

杨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

荣以白羽扇麾之众皆溃去敏单骑北走追获之

于江乘叹曰诸人误我以至今日谓弟处曰我负

卿卿不负我遂斩敏于建业夷三族于是㑹稽等

郡尽杀敏诸弟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寿春

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诏徴顾荣为侍中

纪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周玘为参军陆玩为掾

玩机之从弟也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

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

遣荣等惧逃归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