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_(四部丛刊本)/卷第十 中华文库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十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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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
吴蜀通好
汉献帝建安二十年 初刘备在荆州周瑜甘宁
等数劝孙权取蜀权遣使谓备曰刘璋不武不能
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则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
次取张鲁一统南方虽有十操无所忧也备报曰
益州民富地险刘璋虽弱足以自守今㬥师于蜀
汉转运于万里欲使战克攻取举不失利此孙吴
所难也议者见曹操失利于赤壁谓其力屈无复
逺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将欲饮马于沧海
观兵于吴㑹何肯守此坐须老乎而同盟无故自
相攻伐借枢于操使敌承其隙非长计也且备与
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于左
右备独悚惧非所敢闻愿加寛贷权不听遣孙瑜
率水军住夏口备不听军过谓瑜曰汝欲取蜀吾
当被髪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使闗羽屯江陵张
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备自住孱陵权不得已
召瑜还及备西攻刘璋权曰猾虏乃敢挟诈如此
备留闗羽守江陵鲁肃与羽邻界羽数生疑贰肃
常以欢好抚之及备已得益州权令中司马诸葛
瑾从备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
定乃尽以荆州相与耳权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
虚辞引歳也遂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闗羽
尽逐之权大怒遣吕蒙督兵二万以取三郡蒙移
书长沙桂阳皆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
不降刘备闻之自蜀亲至公安遣闗羽争三郡孙
权进住陆口为诸军节度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
以拒羽飞书召吕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蒙得书
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零陵顾谓郝普
故人南阳邓𤣥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
欲为之而不知时也今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
所围闗羽在南郡至尊身自临之彼方首尾倒悬
救死不给岂有馀力复营此哉今吾计力度虑而
以攻此曽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
于事而令百歳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
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
祸福𤣥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出降蒙迎执其
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见书
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蒙留孙河委
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鲁肃欲与闗羽㑹语诸
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
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邀羽
相见各驻兵马百歩上但诸将军单刀俱㑹肃因
责数羽以不返三郡羽曰乌林之后左将军身在
行闲戮力破敌岂得徒劳无一块土而足下来欲
收地邪肃曰不然始与豫州觐于长阪豫州之众
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埶摧弱图欲逺窜望不及
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民
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
徳堕好今已借手于西州矣又欲翦并荆州之土
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羽无
以答㑹闻魏公操将攻汉中刘备惧失益州使使
求和于权权令诸葛瑾报命更寻盟好遂分荆州
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
武陵以西属备
二十四年 初鲁肃常劝孙权以曹操尚存宜且
抚辑闗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屯陆
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
难久宻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
蒋钦将㳺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
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
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
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
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曰今欲
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操逺在河北抚
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
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
必求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懐忧不如取羽
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权尝为其
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
樊〈闗羽攻曹仁于樊事见孙氏据江东〉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
备兵必恐蒙圗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
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
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
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圗计蒙下
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闗羽接境如何逺
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
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
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
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
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
盛未易圗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
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
有逺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
韬隠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
部督以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羙深自
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
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羽得于禁
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闗米权闻之遂
发兵袭羽权欲令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
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
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
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㡬败国
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
为后继可也魏王操之出汉中也使平冦将军徐
晃屯宛以助曹仁以攻羽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
以讨羽自效及晃击败羽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
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吕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
𦩷𦪇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
置江边屯𠉀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麋芳傅士仁
素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
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骑都尉
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
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麋
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
于禁之囚得闗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
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䝉旦暮使亲近存恤
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
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闗羽闻南郡破即走
南还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㳺
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
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鬬心㑹
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十一月汉中王备
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
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
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
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䕶军镇西将军进封
娄侯屯夷陵守峡口闗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
孙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
走兵皆解散才十馀骑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
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
之遂定荆州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䟽陈闗羽可
取之计权恐事泄寝而不答及已禽羽权置酒公
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
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阳华亭侯
魏文帝黄初二年六月汉主耻闗羽之没将击孙
权翊军将军赵云曰国贼曹操非孙权也若先灭
魏则权自服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
圗闗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闗东义士必裹粮
䇿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埶一交不
得卒解非䇿之上也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聴
广汉处士秦宓陈天时必无利坐下狱幽闭然后
贷出初车骑将军张飞雄壮威猛亚于闗羽羽善
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礼君子而不恤军人
汉主常戒飞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檛健儿而
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汉主将伐孙
权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㑹江州临发其帐下将
张达范强杀飞以其首顺流犇孙权汉主闻飞营
都督有表曰噫飞死矣 陈寿评曰闗羽张飞皆
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
并有国士之风然羽刚而自矜飞㬥而无恩以短
取败理数之常也 秋七月汉主自率诸军撃孙
权权遣使求和于汉南郡太守诸葛瑾遗汉主笺
曰陛下以闗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
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矣汉
主不聴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汉主相闻者权曰
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
之不负子瑜也然谤言流闻于外陆逊表明瑾必
无此宜有以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
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
𤣥徳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
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
从卿者孤当以书解𤣥徳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
言弟亮已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
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
前得妄语文䟽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之与子
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间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
示子瑜使知卿意汉主遣将军吴班冯习攻破权
将李异刘阿等于巫进军秭归兵四万馀人武陵
蛮夷皆遣使往请兵权以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
督假节督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
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初帝诏群臣令料刘备当
为关羽出报孙权否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
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縁复出侍中刘晔独曰
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埶必用众以
示有馀且闗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
能为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矣
三年春二月汉主自秭归将进撃吴治中从事黄
权諌曰吴人悍战而水军沿流进易退难臣请为
先驱以当冦陛下宜为后镇汉主不从以权为镇
北将军使督江北诸军自率诸将自江南縁山截
岭军于夷道猇亭吴将皆欲迎击之陆逊曰备举
军东下锐气始盛且乘髙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
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大埶非小故也今但
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若此间是平原
旷野当恐有颠沛交逐之忧今縁山行军埶不得
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敝耳诸将不解以
为逊畏之各懐愤恨 夏五月汉人自巫峡建平
连营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冯习为大督张南为
前部督自正月与吴相拒至六月不决汉王遣吴
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吴将帅皆欲撃之陆逊
曰此必有谲且观之汉主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
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
必有巧故也逊上疏于吴王曰夷陵要害国之闗
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
州可忧今日争之当令必谐备干天常不安窟穴
而敢自送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
近无可忧者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歩
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伏愿至尊髙枕不
以为念也闰月逊将进攻汉军诸将并曰攻备当
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经七八月其诸要
害皆已固守撃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
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専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
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冦正在今日
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
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㧞之一尔
埶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
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馀营汉将杜路刘宁等穷逼
请降汉主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
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夜遁驿人自担烧
铙铠㫁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歩军资
一时略尽尸骸塞江而下汉主大惭恚曰吾乃为
陆逊所折辱岂非天邪将军义阳傅彤为后殿兵
众尽死彤气益烈吴人谕之使降彤骂曰吴狗安
有汉将军而降者遂死之从事祭酒程畿溯江而
退众曰后追将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
为敌之走也亦死之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别击
汉前锋于夷道为汉所围求救于陆逊逊曰未可
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
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
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汉果犇溃桓后见
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
耳初逊为大都督诸将或讨逆时旧将或公室贵
戚各自矜恃不相聴从逊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
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诸君并荷国恩当
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何也仆虽
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
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任其事岂复得
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
乃服吴王闻之曰公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
邪对曰受恩深重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
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窃慕相
如冦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王大笑称善加逊辅
国将军领荆州牧改封江陵侯初诸葛亮与尚书
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义相取亮毎奇正智术
及汉主伐吴而败时正已卒亮叹曰孝直若在必
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倾危矣汉主在白
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
之吴王以问陆逊逊与朱然骆统上言曰曹丕大
合士众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
初帝闻汉兵树栅连营七百馀里谓群臣曰备不
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
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孙权上事令至矣
后七日吴破汉书到 冬十一月吴王使太中大
夫郑泉聘于汉汉太中大夫宗玮报之吴汉复通
四年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安五月太子禅即
位秋八月汉尚书义阳邓芝言于诸葛亮曰今主
上㓜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亮曰吾思
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
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将脩好于吴冬十
月芝至吴时吴王犹未与魏绝狐疑不时见芝芝
乃自表请见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吴
王见之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㓜弱国小
埶逼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
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亦一时之杰也蜀
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
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
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
子之内侍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亦顺流见可
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吴王黙然
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绝魏専与汉连和
五年夏四月吴王使辅义中郎将吴郡张温聘于
汉自是吴蜀信使不绝时事所宜吴王常令陆逊
语诸葛亮又刻印置逊所王毎与汉主及诸葛亮
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攺定以印
封之汉复遣邓芝聘于吴吴王谓之曰若天下太
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
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君各茂其徳臣
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吴王大笑曰
君之诚𣢾乃当尔耶
明帝太和三年夏四月吴主使以并尊二帝之议
往告于汉汉人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显
明正义绝其盟好丞相亮曰权有僭逆之心乆矣
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显
绝仇我必深更当移兵东戍与之角力须并其土
乃议中原彼贤才尚多将相辑穆未可一朝定也
顿兵相守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算之上者昔
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深思
逺益非若匹夫之忿者也今议者咸以权利在鼎
足不能并力且志望已满无上岸之情推此皆似
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
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馀而利不取
也若大军致讨彼髙当分裂其地以为后规下当
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动而
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
此之为利亦已深矣权僭逆之罪未宜明也乃遣
卫尉陈震使于吴贺称尊号吴主与汉人盟约中
分天下以豫青徐幽属吴兖冀并凉属汉其司州
之土以函谷闗为界
诸葛亮出师〈平南中附〉
魏文帝黄初四年春三月汉主病笃命丞相亮辅
太子以尚书令李严为副汉主谓亮曰君才十倍
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
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
忠贞之节继之以死汉主又为诏敕太子曰人五
十不称夭吾年已六十有馀何所复恨但以卿兄
弟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
不为惟贤惟徳可以服人汝父徳薄不足效也汝
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汉主殂于永
安谥曰昭烈丞相亮奉䘮还成都以李严为中都
䕶留镇永安五月太子禅即位时年十七尊皇后曰
皇太后大赦改元建兴封丞相亮为武乡侯领益
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亮尝自校簿书主
簿杨颙直入諌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
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
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渉逺路私业无
旷所求皆足雍容髙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以
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
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
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
行之谓之士大夫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
喘陈平不肯知钱榖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
位分之体也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终
日不亦劳乎亮谢之 初益州郡耆帅雍闿杀太
守正昻因士燮以求附于吴又执太守成都张裔
以与吴吴以闿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吕凯府丞
王伉率吏士闭境拒守闿不能进使郡人孟获诱
扇诸夷诸夷皆从之牂柯太守朱褒越嶲夷王髙
定皆叛应闿诸葛亮以新遭大䘮皆抚而不讨务
农殖榖闭闗息民民安食足而后用之
六年春三月汉诸葛亮率众讨雍闿等参军马谡
送之数十里亮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
谡曰南中恃其险逺不服乆矣虽今日破之明日
复反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强贼彼知官埶内
虚其叛亦速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
情且又不可仓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
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亮纳
其言谡良之弟也 秋七月汉诸葛亮至南中所
在战捷亮由越嶲入斩雍闿及髙定使庲降督益
州李恢由益州入门下督巴西马忠由牂柯入撃
破诸县复与亮合孟获收闿馀众以拒亮获素为
夷汉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陈之间问
曰此军何如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
营陈若秪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
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
复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嶲四郡皆
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悉收其俊杰孟获等以为
官属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自
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七年春正月汉丞相亮欲出军汉中前将军李严
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䕶军陈到驻永安而统属
于严
明帝太和元年春三月蜀丞相亮率诸军北驻汉
中使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临发上䟽曰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
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
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
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聴以光先帝遗徳恢𢎞志
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諌之路
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
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
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
郎郭攸之费袆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
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
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禆补阙漏有所广益将
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
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
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亲贤臣逺小
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逺贤臣此后汉所
以倾頺也先帝在时毎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
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端良死
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
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
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
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
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
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
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
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
已定兵甲巳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
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
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
攸之袆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
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责攸之袆允等
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
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逺离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阳平石马亮
辟广汉太守姚伷为伷并进文武之士亮称之
曰忠益者莫大于进人进人者各务其所尚今姚
并存刚柔以广文武之用可谓博雅矣愿诸
各希此事以属其望帝闻诸葛亮在汉中欲大发
兵就攻之以问散𮪍常侍孙资资曰昔武皇帝征
南郑取张鲁阳平之役危而后济又自往抜出夏
侯渊军数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
石穴耳言其深险喜出渊军之辞也又武皇帝圣
于用兵察蜀贼栖于山岩视吴虏窜于江湖皆挠
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忿诚所谓见
胜而战知难而退也今若进军就南郑讨亮道既
险阻计用精兵及转运镇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贼
凡用十五六万人必当复更有所发兴天下骚动
费力广大此诚陛下所宜深虑夫守战之力力役
参倍但以今日见兵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
震慑强冦镇静疆埸将士虎睡百姓无事数年之
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敝帝乃止 六月
以司马懿都督荆豫州诸军事率所领镇宛 初
孟达既为文帝所宠又与桓阶夏侯尚亲善及文
帝殂阶尚皆卒达心不自安诸葛亮闻而诱之达
数与通书阴许归蜀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仪
密表告之达闻之惶惧欲举兵叛司马懿以书慰
解之达犹豫未决懿乃潜军进讨诸将言达与吴
汉交通宜观望而后动懿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
之时也当及其未定促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
其城下吴汉各遣偏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
达懿分诸将以距之初达与亮书曰宛去洛八百
里去吾一千二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
反复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吾所在深
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
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二年春正月司马懿攻新城旬有六日抜之斩孟
达申仪久在魏兴擅承制刻印多所假授懿召而
执之归于洛阳 诸葛亮将入冦与群下谋之丞
相司马魏延曰闻夏侯楙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
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
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楙闻延奄至必
弃城逃走长安中惟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
与散民之榖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
日而公从斜谷来亦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
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可以
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亮扬声
由斜谷道取郿使镇东将军赵云扬武将军邓芝
为疑军据箕谷帝遣曹真都督闗右诸军军郿亮
身率大军攻祁山戎陈整齐号令明肃始魏以汉
昭烈既死数歳寂然无闻是以略无备豫而卒闻
亮出朝野恐惧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应亮闗
中响震朝臣未知计所出帝曰亮阻山为固今者
自来正合兵书致人之术破亮必也乃勒兵马歩
骑五万遣右将军张郃督之西拒亮丁未帝行如
长安初越嶲太守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诸葛
亮深加器异汉昭烈临终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
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毎
引见谈论自昼达夜及出军祁山亮不用旧将魏
延吴懿等为先锋而以谡督诸军在前与张郃战
于街亭谡违亮节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
城张郃绝其汲道击大破之士卒离散亮进无所
据乃抜西县千馀家还汉中收谡下狱杀之亮自
临祭为之流涕抚其遗孤恩若平生蒋琬谓亮曰
昔楚杀得臣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计
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
下者用法明也是以干乱法魏绛戮其仆四海
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邪谡之未败
也禆将军巴西王平连规諌谡谡不能用及败众
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守张郃疑其有伏
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
而还亮既诛马谡及将军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
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
冦将军封亭侯亮上䟽请自贬三等汉主以亮为
右将军行丞相事是时赵云邓芝兵亦败于箕谷
云敛众固守故不大伤云亦坐贬为镇军将军亮
问邓芝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
将初不相失何故芝曰赵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
略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馀绢亮使分
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
岸库须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或劝亮更发兵者
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破贼乃为
贼所破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
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
兵多何益自今已后诸有忠虑于国但勤攻吾之
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𫏋足而待矣于是考微
劳甄壮烈引咎责躬布所失于境内厉兵讲武以
为后圗戎士简练民忘其败矣亮之出祁山也天
水参军姜维诣亮降亮羙维胆智辟为仓曹掾使
典军事曹真讨安定等三郡皆平真以诸葛亮惩
于祁山后必出从陈仓乃使将军郝昭等守陈仓
治其城 冬十一月汉诸葛亮闻曹休败魏兵东
下关中虚弱欲出兵撃魏群臣多以为疑亮上言
于汉主曰先帝深虑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故托臣以讨贼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当知臣
伐贼才弱敌强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
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
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
深入不毛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全于蜀
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谓为非
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
时也谨陈其事如左髙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
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髙帝谋臣不如
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
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
满腹众难塞胸今歳不战明年不征使孙䇿坐大
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计殊绝于人
其用兵也仿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
祁连逼于黎阳㡬败伯山殆死潼闗然后伪定一
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
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
服而李服圗之委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毎称操
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
四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䘮赵云阳群马
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
馀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馀人皆
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
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圗敌此臣之未
解五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
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虚圗之欲以一州之地与
贼支乆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
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
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
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闗羽毁败
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
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
睹也十二月亮引兵出散闗围陈仓陈仓已有备
亮不能克亮使郝昭乡人靳详于城外遥说昭昭
于楼上应之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
所知也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
必死耳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详以昭语告亮亮
又使详重说昭言人兵不敌无为空自破灭昭谓
详曰前言已定矣我识卿耳箭不识也详乃去亮
自以有众数万而昭兵才千馀人又度东救未能
便到乃进兵攻昭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
火箭逆射其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
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䦨百尺以射
城中以土丸填壍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
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
之昼夜相攻拒二十馀日曹真遣将军费耀等救
之帝召张郃于方城使击亮帝自幸河南城置酒
送郃问郃曰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郃知
亮深入无榖屈指计曰比臣到亮已走矣郃晨夜
进道未至亮粮尽引去将军王双追之亮撃斩双
诏赐郝昭爵闗内侯
三年春汉诸葛亮遣其将陈戒攻武都阴平二郡
雍州刺史郭淮引兵救之亮自出至建威淮退亮
遂抜二郡以归汉主复䇿拜亮为丞相 十二月
汉丞相亮徙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城于沔阳
筑乐城于成固
四年秋七月大司马曹真以汉人数入冦请由斜
谷伐之诸将数道并进可以大克帝从之诏大将
军司马懿溯汉水由西城入与真㑹汉中诸将或
由子午谷或由武威入司空陈群諌曰太祖昔到
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
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
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
群议真复表从子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
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 八月汉
丞相亮闻魏兵至次于成固赤坂以待之召李严
使将二万人赴汉中表严子丰为江州都督督军
典严后事㑹天大雨三十馀日栈道断绝太尉华
歆上䟽曰陛下以圣徳当成康之隆愿先留心于
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
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上之心则二
贼之衅可坐而待也帝报曰贼凭恃山川二祖劳
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
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敝是以观兵以窥其衅
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
少府杨阜上䟽曰昔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动
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今吴
蜀未平而天屡降变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
阂山险已积日矣转运之劳檐负之苦所费已多
若有不继必违本图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
之善政也徒使六军困于山谷之闲进无所略退
又不得非王兵之道也散骑常侍王肃上䟽曰前
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
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
滑众迫而不展粮逺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
闻曹真发巳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
作是贼偏得以逸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言之前
代则武王伐纣出闗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
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
哉兆民知上圣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
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
肃朗之子也九月诏曹真等班师 冬十二月丞
相亮以蒋琬为长史亮数外出琬常足食兵以相
供给亮毎言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
也
五年春二月汉丞相亮命李严以中都䕶署府事
严更名平亮率诸军入冦围祁山以木牛运于是
大司马曹真有疾帝命司马懿西屯长安督将军
张郃费曜戴陵郭淮等以御之 三月邵陵元侯
曹真卒 司马懿使费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
邽馀众悉出西救祁山张郃欲分兵驻雍郿懿曰
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
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
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邽郭淮费曜等徼亮亮
破之因大芟刈其麦与懿遇于上邽之东懿敛军
依险兵不得交亮引还懿等寻亮后至于卤城张
郃曰彼逺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在不战欲以
长计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已在近人情自固可
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
逼坐失民望也今亮孤军食少亦行去矣懿不从
故寻亮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栩魏平数请
战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诸将咸
请战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
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髙翔吴班逆战魏
兵大败汉人获甲首三千人还保营六月亮以粮
尽退军司马懿遣张郃追之郃进至木门与亮战
蜀人乘髙布伏弓弩乱发飞矢中郃右膝而卒
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运事㑹天霖
雨平恐运粮不继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喻指呼
亮来还亮承以退军平闻军退乃更阳惊说军粮
饶足何以便归又欲杀督运岑述以解已不办之
责又表汉主说军伪退欲以诱贼与战亮具出其
前后手笔书䟽本末违错平辞穷情竭首谢罪负
于是亮表平前后过恶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复
以平子丰为中郎将参军事
青龙元年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
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二年春二月亮悉大众十万由斜谷入冦遣使约
吴同时大举 夏四月诸葛亮至郿军于渭水之
南司马懿引军度渭背水为垒以拒之谓诸将曰
亮若出武功依山而东诚为可忧若西上五丈原
诸将无事矣亮果屯五丈原雍州刺史郭淮言于
懿曰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
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揺荡民夷此
非国之利也懿乃使淮屯北原堑垒未成汉兵大
至淮逆撃却之亮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
已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乆驻之基耕者杂于渭
濵居民之闲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六月帝使
征蜀护军秦朗督歩骑二万助司马懿御诸葛亮
敕懿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
战乆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走而追之全
胜之道也 秋八月司马懿与诸葛亮相守百馀
日亮数挑战懿不出亮乃遗懿巾帼妇人之服懿
怒上表请战帝使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
护军姜维谓亮曰辛佐治杖节而到贼不复出矣
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
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岂千里而请
战邪亮遣使者至懿军懿问其寝食及事之烦简
不问戎事使者对曰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已
上皆亲览焉所啖食不至数升懿告人曰诸葛孔
明食少事烦其能乆乎亮病笃汉主使尚书仆射
李福省侍因咨以国家大计福至与亮语已别去
数日复还亮曰孤知君还意近日言语虽弥日有
所不尽更来求决耳公所问者公琰其宜也福谢
前实失不咨请如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
还耳乞复请蒋琬之后谁可任者亮曰文伟可以
继之又问其次亮不答是月亮卒于军中长史杨
仪整军而出百姓犇告司马懿懿追之姜维令仪
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敛军退不敢逼于是仪
结陈而去入谷然后发䘮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
走生仲达懿闻之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
懿案行亮之营垒处所叹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
岸不及而还初汉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飬士
卒毎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㑹于潼闗
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已
才用之不尽杨仪为人干敏亮毎出军仪常规画
分部筹度粮榖不稽思虑斯须便了军戎节度取
办于仪延性矜髙当时皆避下之唯仪不假借延
延以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
所偏废也费祎使吴吴王醉问祎曰杨仪魏延牧
竖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务然既已任之
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诸君愦
愦不知防虑于此岂所谓贻厥孙谋乎祎对曰仪
延之不协起于私忿耳而无黥韩难御之心也今
方扫除强贼混一函夏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若舍
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犹备有风波而逆废舟楫非
长计也亮病困与仪及司马费祎姜维等作身殁
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若延或不从
命军便自发亮卒仪秘不发丧令祎往揣延意指
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䘮还
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
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所部勒作㫁后将乎
自与祎共作行留部分令祎手书与已连名告下
诸将祎绐延曰当为君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
更军事必不违命也祎出门犇马而去延寻悔之
已不及矣延遣人觇仪等欲案亮成规诸营相次
引军还延大怒搀仪未发率所领径先南归所过
烧绝阁道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
汉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
而疑延仪等令槎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延
先至据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等仪等令将军何平
于前御延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
乃尔延士众知曲在延莫为用命皆散延独与其
子数人逃亡犇汉中仪遣将马岱追斩之遂夷延
三族蒋琬率宿卫诸营赴难北行行数十里延死
问至乃还始延欲杀仪等冀时论以己代诸葛辅
政故不北降魏而南还撃仪实无反意也诸军还
成都大赦谥诸葛亮曰忠武侯
吴侵淮南
魏明帝太和二年夏五月吴王使鄱阳太守周鲂
宻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方所闻知者令谲挑扬
州牧曹休鲂曰民帅小丑不足杖任事或漏泄不
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以诱休言被谴惧诛欲以
郡降北求兵应接吴王许之时频有郎官诣鲂诘
问诸事鲂因诣郡门下下髪谢休闻之率歩骑十
万向皖以应鲂帝又使司马懿向江陵贾逵向东
闗三道俱进秋八月吴王至晥以陆逊为大都督
假黄钺亲执鞭以见之以朱桓全琮为左右督各
督三万人以击休休知见欺而恃其众欲遂与吴
战朱桓言于吴王曰休本以亲戚见任非智勇名
将也今战必败败必走走当由夹石挂车此两道
皆险厄若以万兵柴路则彼众可尽而休可生虏
臣请将所部以断之若䝉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
乘胜长驱进取寿春割有淮南以规许洛此万世
一时不可失也权以问陆逊逊以为不可乃止尚
书蒋济上疏曰休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
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前将军满宠上
疏曰曹休虽明果而希用兵今所从道背湖旁江
易进难退此兵之絓地也若入无强口宜深为之
备宠表未报休与陆逊战于石亭逊自为中部令
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道俱进冲休伏兵因驱走
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馀牛马骡驴车乘
万两军资器械略尽初休表求深入以应周鲂帝
命贾逵引兵东与休合逵曰贼无东闗之备必并
军于晥休深入与贼战必败乃部署诸将水陆并
进行二百里获呉人言休战败呉遣兵断夹石诸
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兵败于外路绝
于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
以军无后继故至此今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
人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若待后军贼已断
险兵虽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呉
人望见逵军惊走休乃得还逵据夹石以兵粮给
休休军乃振初逵与休不善及休败赖逵以免
九月长平壮侯曹休上书谢罪帝以宗室不问休
惭愤疽发于背庚子卒帝以满宠都督扬州以代
之
四年十二月呉主扬声欲至合肥征东将军满宠
表召兖豫诸军皆集呉寻退还诏罢召兵宠以为
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
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表不罢兵后十馀日呉果
更来到合肥城不克而还
五年冬十月呉主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扬州
刺史玉凌呉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布遣人告陵
云道逺不能自致乞兵见迎凌腾布书请兵马迎
之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凌作报
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㬥归道甚相嘉尚
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
逺闻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㑹宠被
书入朝敕留府长史若凌欲往迎勿与兵也凌于
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歩骑七百人往迎之
布夜掩击督将迸走死伤过半凌允之兄子也先
是凌表宠年过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将召宠给事
中郭谋曰宠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馀年有
勲方岳及镇淮南吴人惮之若不如所表将为所
窥可令还朝问以东方事以察之帝从之既至体
气康强帝慰劳遣还
六年十二月吴陆逊引兵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
救之满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时又贼
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绝不来尚欲诱致今宜听
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军趋杨宜口吴人
闻之夜遁是时吴人歳有来计满宠上䟽曰合肥
城南临江湖北逺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埶官
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軰然后围乃得解贼往甚易
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
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
归路于计为便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示天下
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壊城此为未攻而自抜一至
于此劫略无限必淮北为守帝未许宠重表曰孙
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骄之以利示
之以慑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又曰善动敌者形
之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所谓形而诱之也引贼
逺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尚书赵
咨以宠䇿为长诏遂报聴
青龙元年 吴主出兵欲围新城以其逺水积二
十馀日不敢下船满宠谓诸将曰孙权得吾移城
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
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馀乃潜遣歩
骑六千伏肥水隠处以待之吴主果上岸耀兵宠
伏军卒起撃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吴主又
使全琮攻六安亦不克
二年五月吴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众号十
万又遣陆逊诸葛瑾将万馀人入江夏沔口向襄
阳将军孙韶张承入淮向广陵淮阴六月满宠欲
率诸军救新城殄夷将军田豫曰贼悉众大举非
图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
锐气不当与争锋也城不可抜众必罢怠罢怠然
后撃之可大克也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
若便进兵适入其计矣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宠表
请中军兵并召所休将士须集击之散𮪍常侍广
平刘邵议以为贼众新至心専气锐宠以少人自
战其地若便进击必不能制宠请待兵未有所失
也以为可先遣歩兵五千精𮪍三千先军前发扬
声进道震曜形埶𮪍到合肥䟽其行队多其旌鼓
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闻大
军来𮪍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矣帝从之
宠欲抜新城守致贼寿春帝不听曰昔汉光武遣
兵据略扬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
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
也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抜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
征之比至恐权走也秋七月壬寅帝御龙舟东征
满宠募壮士焚吴攻具射杀吴主之弟子泰又吴
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数百里疑兵先至吴主始谓
帝不能出闻大军至遂遁孙韶亦退陆逊遣亲人
韩扁奉表诣吴主逻者得之诸葛瑾闻之甚惧书
与逊云大驾已还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干
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棋射
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当有以乃自来见
逊逊曰贼知大驾已还无所复忧得専力于吾又
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
变术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
必败之势也乃宻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
兵马以向襄阳城魏人素惮逊名遽还赴城瑾便
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埶歩趋船魏人不敢
逼行到白围托言往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
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斩获千馀人而还群臣以为
司马懿方与诸葛亮相守未解车驾可西幸长安
帝曰权走亮胆破大军足以制之吾无忧矣遂进
军至寿春录诸将功封赏各有差
魏平辽东
魏明帝太和二年 初公孙康卒子晃渊等皆幼
官属立其弟恭恭劣弱不能治国渊既长胁夺恭
位上书言状侍中刘晔曰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
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外连胡夷绝逺难制
而世权日久今若不诛后必生患若懐贰阻兵然
后致诛于事为难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
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帝不
从拜渊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六年秋九月公孙渊阴懐贰心数与吴通帝使汝
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自海道幽州刺史王雄
自陆道讨之散骑常侍蒋济諌曰凡非相吞之国
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驱使为
贼也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
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歳选计孝不乏职贡议
者先之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
不足为富傥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帝不听豫
等往皆无功诏令罢军
青龙元年春二月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
综奉表称臣于吴吴主大悦为之大赦三月吴主
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将兵万人金
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封渊为燕王举朝大
臣自顾雍以下皆諌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
但可遣吏兵护送舒综而已吴主不听张昭曰渊
背魏惧讨逺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圗欲自明
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吴主反复难
昭昭意弥切吴主不能堪按刀而怒曰吴国士人
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
数于众中折孤孤常恐失计昭孰视吴主曰臣虽
知言不用毎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
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吴主掷
刀于地与之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
称疾不朝吴主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
之 夏六月公孙渊知吴逺难恃乃斩张弥许晏
等首传送京师悉没其兵资珍宝冬十二月诏拜
渊大司马封乐浪公吴主闻之大怒曰朕年六十
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䑕子所前却令人气踊
如山不自截䑕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
令顚沛不以为恨陆逊上䟽曰陛下以神武之姿
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
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
平华夏揔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靁霆之怒违
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闻之行
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圗四海者不懐细以害大
强冦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逺征必致窥𨵦戚
至而忧悔之无及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
今乃逺惜辽东之众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
之本业而不惜乎尚书仆射薛综上䟽曰昔汉元
帝欲御楼船薛广徳请刎颈以血染车何则水火
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渉也今辽东戎貃小国无
城隍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大羊无政往必禽
克诚如明诏然其方土寒埆榖稼不殖民习鞍马
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
驱犇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
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
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埶虽有尧舜之徳
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
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
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当乘时
平乱康此民物今逆虏将灭海内垂定乃违必然
之圗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
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
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选曹尚书
陆瑁上䟽曰北冦与国壤地连接茍有闲隙应机
而至夫所以为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
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逺忿
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
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
闲所觉辄多且沓渚去渊道里尚逺今到其岸兵
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
多难得悉用加以单歩负粮经逺深入贼地多马
邀截无常若渊徂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
济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逺迸或难卒灭后
天诛稽于朔野山虏承闲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
也吴主未许瑁重上䟽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
诛㬥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
事从容庙堂之上以馀议议之耳至于中夏鼎沸
九域盘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未有正
于此时舍近治逺以疲军旅者也昔尉他叛逆僭
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康阜然汉文犹以逺
征不易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埸犹警未宜以
渊为先愿陛下抑威任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
为后圗天下幸甚吴主乃止
景初元年秋七月公孙渊数对国中賔客出恶言
帝欲讨之以荆州刺史河东毌丘俭为幽州刺史
俭上䟽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
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光禄大
夫卫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
频歳称兵冦乱边境而犹按甲飬士未果致讨者
诚以百姓疲劳故也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
戎夷内脩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巻知
其妄矣帝不听使俭率诸军及鲜卑乌屯辽东
南界玺书徴渊渊遂发兵反逆俭于辽隧㑹天雨
十馀日辽水大涨俭与战不利引军还右北平渊
因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置百官遣使假鲜卑单
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以侵扰北方
二年春正月帝召司马懿于长安使将兵四万讨
辽东议臣或以为四万兵多役费难供帝曰四千
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也帝
谓懿曰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渊弃城豫走
上计也据辽东拒大军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禽
耳帝曰然则三者何出对曰唯明智能审量彼我
乃豫有所割弃此既非渊所及又谓今往孤逺不
能支久必先拒辽水逺守襄平也帝曰还往㡬日
对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
此一年足矣公孙渊闻之复遣使称臣求救于吴
吴人欲戮其使羊衟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
霸王之计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
成若魏伐不克而我军逺赴是恩结遐夷义形万
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
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吴主曰善乃大
勒兵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
戚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之帝问于护
军将军蒋济曰孙权其救辽东乎济曰彼知官备
已固利不可得深入则非力所及浅入则劳而无
获权虽子弟在危犹将不动况异域之人兼以往
者之辱乎今所以外扬此声者谲其行人疑之于
我我之不克冀其折节事已耳然沓渚之闲去渊
尚逺若大军相守事不速决则权之浅规或得轻
兵掩袭未可测也 六月司马懿军至辽东公孙
渊使大将军卑衍杨祚将歩骑数万屯辽隧围堑
二十馀里诸将欲击之懿曰贼所以坚壁欲老吾
兵也今攻之正堕其计且贼大众在此其巢窟空
虚直指襄平破之必矣乃多张旗帜欲出其南衍
等尽锐趣之懿潜济水出其北直趣襄平衍等恐
引兵夜走诸军追至首山渊复使衍等逆战懿撃
大破之遂进围襄平秋七月大霖雨辽水㬥涨运
船自辽口径至城下雨月馀不止平地水数尺三
军恐欲移营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
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
欲取之懿皆不听司马陈圭曰昔攻上庸八部并
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抜坚城斩孟达今者
逺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懿曰孟达众少而食支
一年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
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失半而克犹当为之是
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
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
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
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
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
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
咸欲罢兵帝曰司马懿临危制变禽渊可计日待
也雨霁懿乃合围作土山地道楯橹钩冲昼夜攻
之矢石如雨渊窘急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其将
杨祚等降八月渊使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
解围却兵当君臣面䌸懿命斩之檄告渊曰楚郑
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孤天子上公而建
等欲孤解围退舍岂得礼邪二人老耄传言失指
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
来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懿谓演曰军事
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馀
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
不须送任壬午襄平溃渊与子脩将数百骑突围
东南走大兵急击之斩渊父子于梁水之上懿既
入城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馀人筑为京观
辽东带方乐浪𤣥莬四郡皆平渊之将反也将军
纶直贾范等苦諌渊皆杀之懿乃封直等之墓显
其遗嗣释渊叔父恭之囚中国人欲还旧乡者恣
听之遂班师初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先渊未
反数陈其变欲令国家讨渊及渊谋逆帝不忍市
斩欲就狱杀之廷尉髙柔上䟽曰臣窃闻晃先数
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
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羙义也臣以
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茍自无言便当市斩今进
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着囹圄使自引分四方
观国或疑此举也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
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于宅
明帝奢靡
魏明帝青龙三年 帝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治
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髙十馀丈力役
不已农桑失业司空陈群上䟽曰昔禹承唐虞之
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况今䘮乱之后人民至少
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边境有事将士劳
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昔刘备自成都
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
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
虑之帝答曰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
罢守御耳岂可复兴役邪是固君之职萧何之大
略也群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
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髙祖犹
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
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壊武库
谓不可不壊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
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
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徳阳殿锺离意諌即
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锺离尚书在
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
臣曽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逺矣帝乃为之少有
减省帝耽于内宠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自贵人
以下至掖庭洒扫者凡数千人选女子知书可付
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
廷尉髙柔上䟽曰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
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
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
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讫罢作者使得就农
二方平定复可徐兴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
人嫔嫱之仪既已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
圣嗣不昌殆皆由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
内官之数其馀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
宝如此则螽斯之徴可庶而致矣帝报曰辄克昌
言佗复以闻帝又欲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观望
见孟津卫尉辛毗諌曰天地之性髙髙下下今而
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
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
止少府杨阜上䟽曰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
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
治揔观季世放荡之恶政曩使桓灵不废髙祖之
法度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而陛
下何由处斯尊哉今吴蜀未定军旅在外诸所缮
治惟陛下务从约节帝优诏答之阜复上䟽曰尧
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
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桀作琁室象
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䘮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
身受祸秦始皇作阿房二世而灭夫不度万民之
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当以尧舜
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而
乃自暇自逸惟宫台是饰必有顚覆危亡之祸矣
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臣虽驽
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
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坠于地使臣身死
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谨叩棺沐浴伏
俟重诛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笔诏答帝尝著帽被
缥绫半袖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帝黙然不
答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阜又上䟽欲省宫人诸
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守旧令对
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
与九卿为宻反与小吏为宻乎帝愈严惮之散骑
常侍蒋济上䟽曰昔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
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今二敌
强盛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
略舍其缓者専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中书侍郎
东莱王基上䟽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
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云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
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
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犇驷于未
尽节力役于未困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
姓诸侯而贾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因谓之安今冦贼未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以应
敌久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
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曩
时矣帝皆不听殿中监督役擅收兰台令史右仆
射卫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
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
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毎察校事类皆如此若又
纵之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夷尚书涿郡孙礼
固请罢役帝诏曰钦纳谠言促遣民作监作者复
奏留一月有所成讫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
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帝虽不能尽用群臣直諌
之言然皆优容之秋七月洛阳崇华殿灾帝问侍
中领太史令泰山髙堂隆曰此何咎也于礼宁有
祈禳之义乎对曰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
其室又曰君髙其台天火为灾此人君务饰宫室
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髙殿起也诏
问隆吾闻汉武帝时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
其义云何对曰夷越之巫所为非圣贤之明训也
五行志曰柏梁灾其后有江充巫蛊事如志之言
越巫建章无所厌也今宜罢散民役宫室之制务
从约节清埽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立作则萐
莆嘉禾必生此地若乃疲民之力竭民之财非所
以致符瑞而懐逺人也 秋八月诏复立崇华殿
更名曰九龙通引榖水过九龙殿前为玉井绮栏
蟾蜍含受神龙吐出使博士扶风马钧作司南车
水转百戏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髙堂
隆对曰诗曰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兴宫室起陵
霄阙而鹊巢之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意
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
也夫天道无亲惟与善人太戊武丁睹灾竦惧故
天降之福今若休罢百役増崇徳政则三王可四
五帝可六岂惟商宗转祸为福而已哉帝为之动
容帝性严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亲召问言
犹在口身首已分散骑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上䟽
曰今宫室未就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
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愿陛
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
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恱以
即事劳而不怨矣计一歳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
为少当一歳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馀使皆即农
无穷之计也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前车驾当
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
其功力不以时遣有司徒营目前之利不顾经国
之体臣愚以为自今已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
必如期以次有事宁使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
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
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于吏而㬥其罪钧其
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逺近所疑且人命至重
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昔汉
文帝欲杀犯跸者廷尉张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
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倾也臣以
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廷尉者天子之吏
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
重于为已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不可不察
四年冬十月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东方髙
堂隆上䟽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
之位敬恭以奉之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廏库为
次居室为后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
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
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民不堪命
皆有怨怒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
民明威言天之赏罚随民言顺民心也夫采卑
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风也玉台琼室夏癸商
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过盛天彗章灼斯乃
慈父恳切之训当崇孝子祗耸之礼不宜有忽以
重天怒隆数切諌帝颇不恱侍中卢毓进曰臣闻
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此乃臣等
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毓植之子也
景初元年徙长安锺簴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
盘折声闻数十里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发
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
龙鳯凰各一龙髙四丈鳯髙三丈馀置内殿前起
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使公卿群僚皆负土树松
竹杂木善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致其中司徒军
议掾董寻上䟽諌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
避死亡故周昌比髙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
婢天生忠直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
爱惜天下也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
有存者遗孤老弱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
随时不妨农务况乃作无益之物黄龙鳯凰九龙
承露盘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其功三倍于殿舍
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
以异于小人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黒沾体涂足
衣冠了鸟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孔子曰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
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
亦何损秉笔流涕心与世辞臣有八子臣死之后
累陛下矣将奏沐浴以待命帝曰董寻不畏死邪
主者奏收寻有诏勿问髙堂隆上䟽曰今之小人
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国不度之器
劳役费损以伤徳政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
之休也帝不听隆又上书曰昔洪水滔天二十二
载尧舜君臣南面而已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
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
之竹帛非令名也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
邑之冦乃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今若有人来
告权禅并脩徳政轻省租赋动咨耆贤事遵礼度
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
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
度役其士民重其赋敛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
闻之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茍如此则可
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逺矣亡国之主自谓不
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亡然后至于不亡
今天下雕敝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
强敌六军㬥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冦警则
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又将吏奉禄稍
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诸受休者又绝禀赐
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
与参少于昔而度支经用更毎不足牛肉小赋前
后相继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且夫禄赐
榖帛人主所以惠飬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若今
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
也帝览之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尚
书卫觊上䟽曰今议者多好恱耳其言政治则比
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䑕臣以为
不然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是
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
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敝难可复振武皇帝之
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縁饰器
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
所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计校府库量入为
出犹恐不及而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
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
立仙掌以承髙露陛下通明毎所非笑汉武有求
于露而犹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
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时有诏
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听以生
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太子舍人
沛国张茂上书谏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
陛下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
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又诏书听得以生口年
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
者举假貣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
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
喜而失妻者必有忧或穷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
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欢心者鲜不危殆且军师在
外数十万人一日之费非徒千金举天下之赋以
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宫庭非员无录之女椒
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内外交引其费半军昔汉
武帝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
与争者耳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
释甲强冦在疆圗危魏室陛下不战战业业念崇
节约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建
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冦仇之
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之侈事臣窃
为陛下不取也帝不听髙堂隆疾笃口占上疏曰
曽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寝疾有増无
损常恐奄忽忠𣢾不昭臣之丹诚愿陛下少垂省
览臣观三代之有天下圣贤相承历数百载尺土
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纵心极欲
皇天震怒宗国为墟纣枭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
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际
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
之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
使君国典兵往往棋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夫皇
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咏徳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
叹则辍录授能由此观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
独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诏深慰劳之未㡬而卒
陈寿评曰髙堂隆学业脩明志存匡君因变陈戒
发于恳诚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谓
意过其通者与
司马懿诛曹爽
魏明帝景初二年 初太祖为魏公以赞令刘放
参军事孙资皆为秘书郎文帝即位更命秘书曰
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遂掌机宻帝即位尤见宠
任皆加侍中光禄太夫封本县侯是时帝亲览万
机数兴军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毎有大事朝
臣㑹议常令决其是非择而行之中护军蒋济上
䟽曰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
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
览万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
则众心慢上埶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
无忘之于左右左右忠正逺虑未必贤于大臣至
于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
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况实握事要
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
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
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
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縁形而出
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
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
怨莫适以闻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
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逺
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绩岂牵近习而已哉然
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当有所付若委之一
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
之敝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
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䇿不使圣明之朝
有専吏之名也帝不听及寝疾深念后事乃以武
帝子燕王宇为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
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
政爽真之子肇休之子也帝少与燕王宇善故以
后事属之刘放孙资乆典机任献肇心内不平殿
中有鸡栖树二人相谓曰此亦久矣其能复几放
资惧有后害阴图间之燕王性恭良陈诚固辞帝
引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对曰燕王实自
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谁可任者时惟曹爽独在
帝侧放资因荐爽且言宜召司马懿与相参帝曰
爽堪其事不爽流汗不能对放蹑其足耳之曰臣
以死奉社稷帝从放资言欲用爽懿既而中变敕
停前命放资复入见说帝帝又从之放曰宜为手
诏帝曰我困笃不能放即上床执帝手强作之遂
赍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
流涕而出甲申以曹爽为大将军帝嫌爽才弱复
拜尚书孙礼为大将军长史以佐之是时司马懿
在汲帝令给使辟邪赍手诏召之先是燕王为帝
画计以为闗中事重宜遣懿便道自轵闗西还长
安事已施行懿斯须得二诏前后相违疑京师有
变乃疾驱入朝
三年春正月懿至入见帝执其手曰吾以后事属
君君与曹爽辅少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
见无所复恨矣乃召齐秦二王以示懿别指齐王
芳谓懿曰此是也君谛视之勿误也又教齐王令
前抱懿颈懿顿首流涕是日立齐王为皇太子帝
寻殂 孙盛论曰闻之长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
髪垂地口吃少言而沈毅好断初诸公受遗辅导
帝皆以方任处之政自己出优礼大臣开容善直
虽犯颜极諌无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伟也
然不思建徳垂风不固维城之基至使大权偏据
社稷无卫悲夫 太子即位年八歳大赦尊皇后
曰皇太后加曹爽司马懿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
诸军录尚书事诸所兴作宫室之役皆以遗诏罢
之爽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
髙常父事之毎事咨访不敢専行初并州刺史东
平毕轨及邓飏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而急于
富贵趋时附埶明帝恶其浮华皆抑而不用曹爽
素与亲善及辅政骤加引擢以为腹心晏进之孙
谧斐之子也晏等咸共推戴爽以为重权不可委
之于人丁谧为爽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司马
懿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
由已得制其轻重也爽从之二月丁丑以司马懿
为太傅以爽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
散骑常侍侍讲其馀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
闼贵宠莫盛焉爽事太傅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
希复由之爽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以何晏
代之以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晏等
依埶用事附㑹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
敢忤㫖黄门侍郎傅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
而内躁铦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
仁人将逺而朝政废矣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
免嘏官又出卢毓为廷尉毕轨复枉奏毓免官众
论多讼之乃复以为光禄勲孙礼亮直不挠爽心
不便出为扬州刺史
邵陵厉公正始四年冬十一月宗室曹冏上书曰
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
贤亲亲之道専用则其渐也微弱贤贤之道偏任
则其敝也劫夺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
用之故能保其社稷历纪长乆今魏尊尊之法虽
明亲亲之道未备或任而不重或释而不任臣窃
惟此寝不安席谨撰合所闻论其成败曰昔夏商
周历世数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则三代之君与天
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故倾危
而莫救也秦观周之敝以为小弱见夺于是废五
等之爵立郡县之官内无宗子以自毗辅外无诸
侯以为藩卫譬犹芟刈股肱独任胸腹观者为之
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岂不悖哉故汉祖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五年
之中遂成帝业何则伐深根者难为功摧枯朽者
易为力理埶然也汉监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诸吕
擅权圗危刘氏而天下所以不倾动者徒以诸侯
强大磐石胶固故也然髙祖封建地过古制故贾
谊以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文帝不从至于孝景猥用鼂错之计削黜诸侯遂
有七国之患盖兆发髙帝衅锺文景由地之过制
急之不渐故也所谓末大必折尾大难掉尾同于
体犹或不从况乎非体之尾其可掉哉武帝从主
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后遂以陵夷子孙微
弱衣食租税不预政事至于哀平王氏秉权假周
公之事而为田常之乱宗室王侯或乃为之符命
颂莽恩徳岂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独忠孝于
惠文之间而叛逆于哀平之际也徒权轻埶弱不
能有定耳赖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莽于已
成绍汉嗣于既绝斯岂非宗子之力也而曽不监
秦之失䇿袭周之旧制至于桓灵阉宦用事君孤
立于上臣弄权于下由是天下鼎沸奸宄并争宗
庙焚为灰烬宫室变为榛薮太祖皇帝龙飞鳯翔
扫除凶逆大魏之兴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观五代
之存亡而不用其长䇿睹前车之倾覆而不改于
辙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窜于
闾阎不闻邦国之政权均匹夫埶齐凡庶内无深
根不抜之固外无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
为万世之业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侯
皆跨有千里之土兼军武之任或比国数人或兄
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曽无一人间厕其间与相维
制非所以强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今之用贤或
超为名都之主或为偏师之帅而宗室有文者必
限小县之宰有武者必致百人之上非所以劝进
贤能褒异宗室之礼也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以其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以譬大是以圣王
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变而无倾危之患
矣冏冀以此论感寤曹爽爽不能用
八年二月日有食之时尚书何晏等朋附曹爽好
变改法度太尉蒋济上䟽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
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
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
哉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
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大将军
爽用何晏邓飏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専擅
朝政多树亲党屡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与爽有
隙五月懿始称疾不与政事
九年大将军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拟于乘舆尚
方珍玩充牣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𠆸乐作
窟室绮䟽四周数与其党何晏等纵酒其中弟羲
深以为忧数涕泣谏止之爽不听爽兄弟数俱出
游司农沛国桓范谓曰揔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
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爽曰谁敢尔邪初清河
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孙礼请天府所
藏烈祖封平原时圗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诉云圗
不可用礼上䟽自辨辞颇刚𭃄爽大怒劾礼怨望
结刑五歳久之复为并州刺史往见太傅懿有忿
色而无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
礼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礼虽不徳岂以官位往事
为意邪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
之托下建万世之勲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
之所以不恱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
冬河南尹李胜出为荆州刺史过辞太傅懿懿令
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懿不持杯而
饮粥皆流出霑胸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
意尊体乃尔懿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
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边好为之备恐不复相见
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懿
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懿
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徳壮烈好
建功勲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馀气形神已离
不足虑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复
济令人怆然故爽等不复设备何晏闻平原管辂
明于术数请与相见十二月丙戌辂往诣晏晏与
之论易时邓飏在坐谓辂曰君自谓善易而语初
不及易中辞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
含笑赞之曰可谓要言不烦也因谓辂曰试为作
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来
集鼻上驱之不去何也辂曰昔元凯辅舜周公佐
周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
今君侯位尊埶重而懐徳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
心求福之道也又鼻者天中之山髙而不危所以
长守贵今青蝇臭恶而集之位峻者顚轻豪者亡
不可不深思也愿君侯裒多益寡非礼不履然后
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谭辂曰
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辂还邑舍具以
语其舅舅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
邪舅大怒以辂为狂 太傅懿阴与其子中护军
师散𮪍常侍昭谋诛曹爽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帝谒髙平陵大将军爽与
弟中领军羲武卫将军训散𮪍常侍彦皆从太傅
懿以皇太后令闭诸城门勒兵据武库授兵出屯
洛水浮桥召司徒髙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
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羲营因奏爽罪恶于帝
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
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臣言太祖髙祖亦属臣以
后事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万一有不如意臣
当以死奉明诏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
内则僭拟外则专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
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易以私人根据盘互纵恣
日甚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伺察至尊离间二宫
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懐危惧陛下便为寄坐岂
得乆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等皆以爽为有无
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
敕臣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
吏兵以𠉀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
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
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留车驾宿伊
水南伐木为鹿角发屯田兵数千人以为卫懿使
侍中髙阳许允及尚书陈泰说爽宜早自归罪又
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谓爽唯免官而已以
洛水为誓泰群之子也初爽以桓范卿里老宿于
九卿中特礼之然不甚亲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
召范欲使行中领军范欲应命其子止之曰车驾
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至平昌城门城门已闭门
𠉀司蕃故范举吏也范举手中版以示之矫曰有
诏召我卿促开门蕃欲求见诏书范呵之曰卿非
我故吏邪何以敢尔乃开之范出城顾谓蕃曰太
傅圗逆卿从我去蕃徒行不能及遂避侧懿谓蒋
济曰智囊往矣济曰范则智矣然驽马恋栈豆爽
必不能用也范至劝爽兄弟以天子诣许昌发四
方兵以自辅爽疑未决范谓羲曰此事昭然卿用
读书何为邪于今日卿等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
且匹夫质一人尚欲望活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
下谁敢不应也俱不言范又谓羲曰卿别营近在
阙南洛阳典农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诣许昌不
过中宿许昌别库足相被假所忧当在榖食而大
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黙然不从自甲夜至五
鼓爽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
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㹠犊耳何圗今日坐汝等
族灭也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诏免已官奉帝还
宫爽兄弟归家懿发洛阳吏卒围守之四角作髙
楼令人在楼上察视爽兄弟举动爽挟弹到后园
中楼上人便唱言故大将军东南行爽愁闷不知
为计戊戌有司奏黄门张当私以所择才人与爽
疑有奸收当付廷尉考实辞云爽与尚书何晏邓
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阴谋反
逆须三月中发于是收爽羲训晏飏谧轨胜并桓
范皆下狱劾以大逆不道与张当俱夷三族初爽
之出也司马鲁芝留在府闻有变将营骑斫津门
出赴爽及爽解印绶将出主簿杨综止之曰公挟
主握权舍此以至东市乎有司奏收芝综治罪太
傅懿曰彼各为其主也宥之顷之以芝为御史中
丞综为尚书郎鲁芝将出呼参军辛敞欲与俱去
敞毗之子也其姊宪英为太常羊耽妻敞与之谋
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
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举不过以诛
曹爽耳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
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
曰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
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且为人任
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后
敞叹曰吾不谋于姊㡬不获于义先是爽辟王沈
及泰山羊祜沈劝祜应命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
易沈遂行及爽败沈以故吏免乃谓祜曰吾不忘
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也爽从弟文叔妻夏
侯令女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
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
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
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
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
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
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
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
字飬为曹氏后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
人莫能及晏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
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㡬也故能成天下之务
司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
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神况诸己也选部郎刘陶
晔之子也少有口辩邓飏之徒称之以为伊吕陶
尝谓传𤣥曰仲尼不圣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
弄一丸于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𤣥不复
难但语之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及曹爽
败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管辂之舅谓辂曰
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歩䈥不束骨
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躁何之视
𠉀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
为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何晏性自喜粉白
不去手行歩顾影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𤣥荀粲
及山阳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
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
不可复制焉
吴易太子
魏邵陵厉公正始二年五月吴太子登卒
三年春正月吴主立其子和为太子 八月吴主
封子霸为鲁王霸和母弟也宠爱崇特与和无殊
尚书仆射是仪领鲁王傅上䟽諌曰臣窃以鲁王
天挺懿徳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
辅宣扬徳羙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
望且二宫宜有降杀以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
书三四上吴主不听
六年春正月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礼秩如一群
臣多以为言吴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
卫将军全琮遣其子寄事鲁王以书告丞相陆逊
逊报曰子弟茍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
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
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太上御名〉逊书
与琮曰卿不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
致祸矣行既不纳逊言更以致隙鲁王曲意交结
当时名士偏将军朱绩以胆力称王自至其廨就
之坐欲与结好绩下地住立辞而不当绩然之子
也于是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滋延大
臣举国中分吴主闻之假以精学禁断賔客往来
督军使者羊衟上疏曰闻明诏省夺二宫备卫抑
绝賔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逺近悚然大小失
望或谓二宫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宻加
斟酌不使逺近得容异言臣惧积疑成谤乆将宣
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逺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
不审陛下何以解之吴主长女鲁班适左护军全
琮少女小虎适票𮪍将军朱据全公主与太子母
王夫人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为后公主阻之恐
太子立怨已心不自安数譛毁太子吴主寝疾遣
太子祷于长沙王庙太子妃叔父张休居近庙
邀太子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
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
色吴主由是发怒夫人以忧死太子宠益衰鲁王
之党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共譛毁太子吴主惑
焉陆逊上䟽諌曰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
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书三四
上辞情危切又欲诣都口陈嫡庶之义吴主不恱
太常顾谭逊之甥也亦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
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髙下有差等级逾
邈如此则骨肉之恩全觊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
安之计论诸侯之埶以为埶重虽亲必有逆节之
累埶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亲弟不终飨
国失之于埶重也吴苪䟽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埶
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
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义陈人彘之戒
帝既恱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
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鲁王与谭有隙芍陂之
役谭弟承及张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绪与之争功
譛承休于吴主吴主徙谭承休于交州又追赐休
死太子太傅吾粲请使鲁王出镇夏口出杨竺等
不得令在京师又数以消息语陆逊鲁王与杨竺
共譛之吴主怒收粲下狱诛数遣中使责问陆逊
逊愤恚而卒其子抗为建武校尉代领逊众送葬
东还吴主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抗事事条
陈吴主意乃稍解
嘉平二年 初㑹稽潘夫人有宠于吴主生少子
亮吴主爱之全公主既与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结
数称亮羙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吴主以鲁王
霸结朋党以害其兄心亦恶之谓侍中孙峻曰子
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若使
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乎遂有废和立亮之意然犹
沈吟者历年峻静之曽孙也秋吴主遂幽太子和
票骑将军朱据諌曰太子国之本根加以雅性仁
孝天下归心昔晋献用骊姬而申生不存汉武信
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窃惧太子不堪其忧虽立
思子之宫无所复及矣吴主不听据与尚书仆射
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䌸连日诣阙请和吴主登
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匆匆无难督陈
正五营督陈象各上书切諌据晃亦固諌不已吴
主大怒族诛正象牵据晃入殿据晃犹口諌叩头
流血辞气不挠吴主杖之各一百左迁据为新都
郡丞晃斥归田里群司坐諌诛放者以十数遂废
太子和为庶人徙故鄣赐鲁王霸死杀杨竺流其
尸于江又诛全寄吴安孙奇皆以其党霸譛和故
也初杨竺少获声名而陆逊谓之终败劝竺兄穆
令与之别族及竺败穆以数諌戒竺得免死朱据
未至官中书令孙𢎞以诏书追赐死 冬十一月
吴主立子亮为太子
三年夏五月吴主立潘夫人为皇后 吴主颇寤
太子和之无罪 冬十一月吴主祀南郊还得风
疾欲召和还全公主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𢎞固
争之乃止
四年春正月吴主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使居长
沙仲姬子奋为齐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为琅邪
王居虎林 吴潘后性刚戾吴主疾病后使人问
孙𢎞以吕后称制故事左右不胜其虐伺其昏睡
缢杀之托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夏四
月吴主殂太子亮即位太傅恪不欲诸王处濵江
兵马之地乃徙齐王奋于豫章琅邪王休于丹阳
奋不肯徙又数越法度恪为笺以遗奋曰帝王之
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雠有善不得
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
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汉初兴多王
子弟至于太强辄为不轨上则㡬危社稷下则骨
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自光武以来诸王有
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
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则前世得失
之验也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牙遏萌虑于千载
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䇿勤渠科
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诚欲上安宗庙下全
诸王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
推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强恭顺
之节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王以为警戒而闻顷
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
护宫室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
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中书杨融亲受诏敇所当
恭肃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闻此之日小大
惊怪莫不寒心里语曰明鉴所以照形古事所以
知今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
尽礼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若弃忘先帝法教懐
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
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
藩臣邪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懐惊惧之虑则
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夫良药苦口唯病者
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㥪㥪
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牙广徳庆之基原是以不
自知言至愿蒙三思王得笺惧遂移南昌
五年冬十月孙峻杀诸葛恪 齐王奋闻诸葛恪
诛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傅相谢慈等諌奋杀
之坐废为庶人徙章安南阳王和妃张氏诸葛恪
之甥也先是恪有徙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
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诛丞相峻因此夺和玺
绶徙新都又遣使者赐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诸
姬子徳谦俊和将死与张妃别妃曰吉凶当相随
终不独生亦自杀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字孤遂
抚育皓及其三弟皆赖以获全
诸葛恪冦淮南〈孙𬘭逆节附〉
魏邵陵厉公嘉平三年冬十一月吴主以太子亮
㓜小议所付托孙峻荐大将军诸葛恪可付大事
吴主嫌恪刚狠自用峻曰当今朝臣之才无及恪
者乃召恪于武昌恪将行上大将军吕岱戒之曰
世方多难子毎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
后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
也岱无以答时咸谓之失言 虞喜论曰夫托以
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管
万机能胜之者鲜矣吕侯国之元耆志度经逺甫
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见拒此元逊之䟽机神
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义广咨当世之务闻善速
于雷动从諌急于风移岂得陨首殿堂死于凶䜿
之刃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
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忘秋
实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而
费祎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敏以为必能办贼
言其明略内定貎无忧色也况长宁以为君子临
事而惧好谋而成蜀为蕞尔之国而方向大敌所
规所圗唯守与战何可矜已有馀晏然无戚斯乃
祎性之寛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循所害岂非
兆见于彼而祸成于此哉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今
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皆足以为世鉴也
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
太子太傅孙𢎞领少傅诏有司诸事一统于恪惟
杀生大事然后以闻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仪各
有品序又以㑹稽太守北海滕胤为太常胤吴王
婿也
四年春二月吴主病困召诸葛恪孙𢎞滕胤及将
军吕据侍中孙峻入卧内属以后事夏四月吴主
殂孙𢎞素与诸葛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不发丧
欲矫诏诛恪孙峻以告恪恪请𢎞咨事于坐中杀
之乃发䘮谥吴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
元建兴闰月以诸葛恪为太傅滕𦙍为卫将军吕
岱为大司马 初吴大帝筑东兴堤以遏巢湖其
后入冦淮南败以内船遂废不复治冬十月太傅
恪㑹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
留千人使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引
军而还镇东将军诸葛诞言于大将军师曰今因
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吴之上
流然后简精卒攻其两城比救至可大获也是时
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
俭等各献征吴之计朝廷以三征计异诏问尚书
傅嘏嘏对曰议者或欲汎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
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诚
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
袭之军也贼之为冦㡬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
共患又䘮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
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今边壤之守与贼相逺
贼设罗落又特重宻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夫军无
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
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䇿也唯有进军大
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及
令三方一时前守夺其肥壤使还塉土一也兵出
民表冦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
落逺设闲〈太上御名〉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必浅佃作
易立五也坐食积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
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也不据则贼
擅便资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不察也夫屯垒相
逼形势已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䇿之而知得失
之计角之而知有馀不足虏之情伪将焉所逃夫
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故
曰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司马师不从
十一月诏王昶等三道撃吴十二月王昶攻南郡
毌丘俭向武昌胡遵诸葛诞率众七万攻东兴甲
寅吴太傅恪将兵四万晨夜兼行救东兴胡遵等
敇诸军作浮桥以度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城在
髙峻不可卒抜诸葛恪使冠军将军丁奉与吕据
留赞唐咨为前部从山西上奉谓诸将曰今诸军
行缓若贼据便地则难以争锋我请趋之乃辟诸
军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人径进时北风奉举
帆二日即至东闗遂据徐塘时天雪寒胡遵等方
置酒髙㑹奉见其前部兵少谓其下曰取封侯爵
赏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铠去矛㦸但兜鍪刀楯
裸身縁堨魏人望见大笑之不即严兵吴兵得上
便鼔噪斫破魏前屯吕据等继至魏军惊扰散走
争渡浮桥桥壊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韩
综乐安太守桓嘉等皆没死者数万综故吴叛将
数为吴害吴大帝常切齿恨之诸葛恪命送其首
以白太帝庙获车乘牛马驴骡各以千数资器山
积振旅而归
五年春正月光禄大夫张缉言于师曰恪虽克捷
见诛不乆师曰何故缉曰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求
不死得乎 二月吴军还自东兴进封太傅恪阳
都侯加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恪遂有轻敌之
心复欲出军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諌恪恪
不听中散大夫蒋延固争恪命扶出因着论以谕
众曰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雠欲相除也有仇而长
之祸不在已则在后人不可不为逺虑也昔秦但
得闗西耳尚以并吞六国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
数倍以吴与蜀比古六国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
敌之者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悉
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加司马懿先诛王凌
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専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
未得施用当今伐之是其厄㑹圣人急于趋时诚
谓今日若顺众人之情懐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
险可以传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
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
欲务闲息此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者也昔
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闗守险以自娱
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
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虑于长乆不得两存者耳
毎鉴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圗近见家叔父表
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夙夜反侧
所虑如此故聊䟽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若一
朝陨没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
耳众人虽皆心以为不可然莫敢复难丹阳太守
聂友素与恪善以书諌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
闗之计计未施行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冦
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徳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
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飬锐观
衅而动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而茍任盛
意私心以为不安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
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
滕胤谓恪曰君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出摧疆敌
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
君而息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逺
主有备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䘮前劳而招后
责也不如案甲息师观隙而动且兵者大事事以
众济众苟不恱君独安之恪曰诸云不可皆不见
计算懐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望乎夫
以曹芳暗劣而政在私门彼之民臣固有离心今
吾因国家之资藉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三
月恪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入冦以滕胤为都下
督掌统留事 夏四月吴诸葛恪入冦淮南驱略
民人诸将或谓恪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
率逺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新城困救
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恪从其计五月还军围
新城诏太尉司马孚督诸军二十万往赴之大将
军师问于虞松曰今东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诸将
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
败事有似弱而疆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锐众足
以肆㬥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若攻城不抜
请战不可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之不径进乃
公之利也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投食我麦非
深根之冦也且谓我并力于东西方必虚是以径
进今若使闗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
矣师曰善乃使郭淮陈泰悉闗中之众解狄道之
围敕毌丘俭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陈泰进至
洛门姜维粮尽退还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
城吴人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
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䧟不可护特乃谓吴
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
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自受敌以来已九十馀日矣
此城中本有四千馀人战死者已过半城虽䧟尚
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明日早
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乃投其印绶与之吴人
听其辞而不取印绶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补其
缺为二重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鬬死耳吴人大
怒进攻之不能抜㑹大暑吴士疲劳饮水泄下流
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
为诈欲斩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
下忿形于色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立夺其兵
斥还建业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䇿马来
犇诸将伺知吴兵已疲乃进救兵秋七月恪引军
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
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
圗起田于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由此众庶失
望怨黩兴矣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
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埶
足以违命诸葛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
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悉国之众
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
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犹败况
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八月吴军
还建业诸葛恪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
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数妄作诏嘿惶惧辞出
因病还家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
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又
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敕兵严欲向青徐孙峻因
民之多怨众之所嫌〈太上御名〉恪于吴主云欲为变冬十
月孙峻与吴主谋置酒请恪恪将入之夜精爽扰
动通夕不寐又家数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驻车宫
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乃自出见
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
欲以尝知恪意恪曰当自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
恩等宻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以
书示滕𦙍𦙍劝恪还恪曰儿軰何能为正恐因酒
食中人耳恪入剑履上殿进谢还坐设酒恪疑未
饮孙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药酒可取之恪
意乃安别饮所赍酒数行吴主还内峻起如厕解
长衣着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恪惊起抜剑未
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
斫约断右臂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曰所取者恪
也今已死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恪二子竦建闻
难载其母欲来犇峻使人追杀之以苇席裹恪尸
篾束腰投之石子冈又遣无难督施寛就将军施
绩孙壹军杀恪弟奋威将军融于公安及其三子
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临淮臧
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
希有极日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
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
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㑹伏
念故太傅诸葛恪罪积恶盈自致夷灭父子三首
枭市积日观者数万詈声成风国之大刑无所不
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人情之于品物乐极则哀
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
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
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愿圣朝稽则干
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
惠以三寸之棺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
之恩斯则汉髙发神明之誉也惟陛下敦三皇之
仁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
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大哉昔栾布
矫命彭越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専名以肆情
其得不诛实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
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明哀察于是吴主及
孙峻听恪故吏敛葬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
之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奋
威将军张承亦以为恪必败诸葛氏陆逊尝谓恪
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
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徳之基也汉侍
中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嶲太守张嶷
与瞻书曰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托之重
亦何容易亲有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
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
免斯难耳昔毎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
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
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
计长算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
失非明者之虑也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
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邪旋军广农务行
徳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恪
果以此败吴群臣共议上奏推孙峻为太尉滕𦙍为
司徒有媚峻者言曰万㡬宜在公族若承嗣为亚
公声名素重众心所附不可量也乃表峻为丞相
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
人失望滕𦙍女为恪子竦妻𦙍以此辞位孙峻曰
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峻与𦙍虽内不沾洽而
外相苞容进胤爵髙宻侯共事如前
髙贵乡公正元元年孙峻骄矜淫㬥国人侧目司
马虑谋杀峻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不克皆死
二年秋七月吴将军孙仪张怡林恂谋杀孙峻不
克死者数十人全公主譛朱公主于峻曰与仪同
谋峻遂杀朱公主
甘露元年秋九月孙峻使票𮪍将军吕据及车
𮪍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
都入淮泗以图青徐峻饯之于石头遇㬥疾以
后事付从父弟偏将军𬘭峻卒吴以琳为侍中
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召吕据等还吕据闻
孙𬘭代孙峻辅政大怒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
𦙍为丞相𬘭更以𦙍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据
引兵还使人报𦙍欲共废𬘭冬十月丁未𬘭遣从
兄宪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
等共击取据又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
告喻𦙍宜速去意𦙍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
卫召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以𬘭为乱迫融等使
有书难𬘭𬘭不听表言𦙍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
使卒兵骑攻围𦙍𦙍又劫融等使诈为诏发兵融
等不从皆杀之或劝𦙍引兵至苍龙门将士见公
出必委𬘭就公时夜已半𦙍恃与据期又难举兵
向宫乃约令部曲说吕侯已在近道故皆为𦙍尽
死无离散者𦙍颜色不变谈笑如常时大风比晓
据不至𬘭兵大㑹遂杀𦙍及将士数十人夷𦙍三
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劝吕据犇魏者据曰吾
耻为叛臣遂自杀 十一月吴孙𬘭迁大将军𬘭
负贵倨傲多行无礼峻从弟宪尝与诛诸葛恪峻
厚遇之官至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𬘭遇宪薄
于峻时宪怒与将军王惇谋杀𬘭事泄𬘭杀惇宪
服药死
二年夏四月吴主临正殿大赦始亲政事孙𬘭表
奏多见难问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
千馀人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将之日于
苑中教习曰吾立此军欲与之俱长又数出中书
视大帝时旧事问左右侍臣曰先帝数有特制今
大将军问事但令我书可邪
三年秋八月吴孙𬘭以吴主亲览政事多所难问
甚惧返自镬里遂称疾不朝使弟威逺将军据入
仓龙门宿卫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闿
分屯诸营欲以自固吴主恶之乃推朱公主死意
全公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朱据二子熊损所白是
时熊为虎林督损为外部督吴主皆杀之损妻即
孙峻妹也𬘭諌不从由是益惧吴主阴与全公主
及将军刘丞谋诛𬘭全后父尚为太常卫将军吴
主谓尚子黄门侍郎纪曰孙𬘭専埶轻小于孤孤
前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
岸一歩〈事见淮南王叛〉又委罪于朱异擅杀功臣不先表
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此为自在无复所畏不可
久忍今规取之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宻严整士马
孤当自出临桥率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
作版诏敕𬘭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正尔自当得
之卿去但当使宻耳卿宣诏卿父勿令卿母知之
女人既不晓大事且𬘭同堂姊邂逅漏泄误孤非
小也纪承诏以告尚尚无逺虑以语纪母母使人
宻语𬘭九月戊午𬘭夜以兵袭尚执之遣弟恩杀
刘丞于苍龙门外比明遂围宫吴主大怒上马带
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适子在位已五年谁敢
不从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不得出叹
咤不食骂全后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遣呼纪
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𬘭
使光禄勲孟宗告太庙废吴主为㑹稽王召群臣
议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已告
先帝废之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皆震怖曰唯
将军令𬘭遣中书郎李崇夺吴主玺绶以吴主罪
班告逺近尚书桓彝不肯署名𬘭怒杀之典军施
正劝𬘭迎立琅邪王休𬘭从之己未𬘭使宗正楷
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于㑹稽遣将军孙耽送
㑹稽王亮之国亮时年十六徙全尚于零陵寻追
杀之迁全公主于豫章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
曲阿有老公遮王叩头曰事乆变生天下喁喁愿
陛下速行王善之是日进及布塞亭孙𬘭以琅邪
王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㑹议皆惶怖失色徒
唯唯而已选曹郎虞汜曰明公为国伊周处将相
之任擅废立之威将上安宗庙下恵百姓大小踊
跃自以伊霍复见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群
下揺荡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
𬘭不怿而止汜翻之子也𬘭命弟恩行丞相事率
百僚以乘舆法驾迎琅邪王于永昌亭筑宫以武
帐为便殿设御坐己卯王至便殿止东厢孙恩奉
上玺符王三让乃受群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舆百
官陪位𬘭以兵千人迎于半野拜于道侧王下车
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孙𬘭称草莽臣
诣阙上书上印绶节钺求避贤路吴主引见慰谕
下诏以𬘭为丞相荆州牧増邑五县以恩为御史
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孙据干闿皆拜将军
封侯又以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
先是丹阳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邪王其妻习氏
諌之衡不听琅邪王上书乞徙他郡诏徙㑹稽及
琅邪王即位李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
此吾欲犇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
抜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
此北归何面目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出妻曰
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
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
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吴主诏
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败夫射钩
斩祛在君为君其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又加威逺
将军授以棨㦸己丑吴主封故南阳王和子皓为
乌程侯群臣奏立皇后太子吴主曰朕以寡徳奉
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后妃之号嗣子之位
非所急也有司固请吴主不许孙𬘭奉牛酒诣吴
主吴主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酒酣出怨言曰初
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吾以陛下贤明故迎
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
改圗耳布以告吴主吴主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
赐戊戌吴主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
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
诸事或有告𬘭懐怨侮上欲圗反者吴主执以付
𬘭𬘭杀之由是益惧因孟宗求出屯武昌吴主许
之𬘭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馀人皆令装载又取
武库兵器吴主咸令给与𬘭求中书两郎典知荆
州诸军事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出吴主特听之其
所请求一无违者将军魏邈说吴主曰𬘭居外必
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𬘭谋反吴主将讨𬘭宻问
辅义将军张布布曰左将军丁奉虽不能吏书而
计略过人能㫁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问以计划
奉曰丞相兄弟支党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
可因腊㑹有陛兵以诛之吴主从之十二月丁卯
建业中谣言明㑹有变𬘭闻之不恱夜大风发屋
扬沙𬘭益惧戊辰腊㑹𬘭称疾不至吴主强起之
使者十馀辈𬘭不得已将入众止焉𬘭曰国家屡
有命不可辞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
还遂入寻而火起𬘭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
烦丞相也𬘭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𬘭叩头曰
愿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以不徙滕𦙍吕据于交州
乎𬘭复曰愿没为官奴吴主曰卿何不以𦙍据为
奴乎遂斩之以𬘭首令其众曰诸与𬘭同谋者皆
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孙闿乘船欲降北追杀之夷
𬘭三族发孙峻棺取其印绶斵其木而埋之吴主
改葬诸葛恪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者吴主诏
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
托孤之任死于䜿子之手不可谓智遂寝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Page:Sibu Congkan0217-袁枢-通鉴纪事本末-42-10.djvu/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