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高子遗书 巻四 巻五

  钦定四库全书
  髙子遗书巻四     明 髙攀龙 撰讲义
  小引
  圣人之言多矣而曰欲无言明乎所言者皆言其无言者也而天下后世卒未免求圣人以言求圣人之言于圣人若与我不相渉者然此学之所以不可不讲也讲学者明乎圣人之言皆言吾之所以为吾也夫吾之所以为吾果何如哉知之一日而有馀行之终身而不足者也知者不知乎此行者不行乎此人各以其所知所行者言焉其于圣人之言多觌面失之矣此学之所以不可不讲也吾郡旧未有讲学者顾泾阳先生倡之数十年来津津焉秉彛之在人心触之而动有火然泉逹而不容己者不佞幸从诸先生后不能无请益之言实不敢求圣人于言求圣人之言于圣人然所言者其所知所行也惧其觌面而失圣人之言聊举以就正有道求吾之所以为吾者乙卯秋日
  六十而耳顺二莭甲寅
  人生只有理欲二途自有知识以来起心动念俱是人欲了圣人之学全用逆法如何为逆法只从矩不从心所欲也立者立于此不惑者不惑于此歩歩顺矩故歩歩逆欲到五十而知天命方是顺境故六十而耳顺矣七十而心顺矣由此观之圣凡之判只在顺逆二字凡人自幼与人欲日顺一日故与天理日逆一日圣人自幼与人欲日逆一日故与天理日顺一日天理者人所固有原是顺的人欲者人所本无原是逆的此一㸃机括只在学与不学学而知其固有故顺还他顺逆还他逆不学而不知其所固有故顺者反逆逆者反顺吾辈要学圣人耳顺从心有两句拙法曰逆耳之言必深察从心之事莫轻为
  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章丙辰
  今人将圣人说仁看作𤣥微道理以为非圣贤不能与于此在自家身上是没要没紧的不知其为民生日用须㬰不可离也人生有身必有所处不处约便处乐不仁之人约也处不得乐也处不得即使暂处断不能久长是此身无一处可着落也然观世人穷约的他也混过一生富贵的他自道受用一生何以见其不可处不可处者圣人见之彼不知也其不知处即不仁处也今看约者日在愁苦中过日而已乐者日在醉梦中过日而已其中心何曽有安穏处何曽有顺利处圣人谓不可处真不可处也然则可安可利者何物仁而已惟仁者能安之惟知者能利之论造诣安仁者大贤也大贤以下方是利仁者然仁是人的本心人能自识得本心随心应用何利如之随人自得何安如之才见仁之为利便是知者才见仁之为安便是仁者吾辈不可将圣贤到头处诿于不可及当从圣贤入头处信得人皆可为安仁利仁总在处约处乐上见不可处约不可处乐总在不安不利处见圣人不说穷逹顺逆说个约乐二字自相对待约者收敛之义乐者发舒之义仁者处约愈收敛愈发舒仁者处乐愈发舒愈收敛约而乐不见不足在己乐而约推其有馀及人便是本心之则便是仁不仁者愈约愈局更无过活处愈乐愈放更无收煞处然则圣人说仁果是悬虚道理否果是民生日用须㬰可离者否
  富与贵章庚戌
  此章圣人就人情上㸃出天性来欲恶情也欲富贵恶贫贱人情之最切也然试看同是不以道得之一则不处一则不去何也以情言富贵好过贫贱难过以性言处非道之贫贱反好过处非道之富贵反难过只这一㸃过得过不得处便是仁只不瞒昧了这㸃过得过不得处便是不去仁便是君子所以成名由此观之名便是仁总是实心不是外面妆得门面的仁便是名总是实事不是里面㺯得虚头的只此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二句圣人便把千古以来不好名而不脩行好名而不根心的都破尽了说君子不去仁说到终食造次颠沛已到至宻处何故却从富贵贫贱说来盖仁是人人具足的只被那世情俗见封蔽了不得出头今于富贵贫贱看得透了心下方得湛然无事方见仁的真体有这真本体方有真工夫所以君子终食也在这里造次颠沛也在这里实落做得主宰摇撼他不得此方是了生死学问若此处看不透自家身子浑在世情俗见里却把些清明景象慈爱念头平坦心肠𤣥虚见解当做仁如何算得帐即终食之顷不知有几多起灭事变之来手忙脚乱如何支持得去他日夫子称夷齐求仁得仁便是不处非道富贵的様子称颜子不改其乐便是不去非道贫贱的様子孔门求仁是学问真血脉此章是求仁的真血脉
  我未见好仁章乙卯
  圣人论为仁此章至为严宻人心只有好恶二者自有知觉以来无息不逐于外物都离根去了惟好仁恶不仁方始反情复性好仁恶不仁总是一个仁好之者保聚之也至无以尚之方无一念夹杂恶不仁者防闲之也至不使加身方无一息间断尚即是加夹杂处即间断处间断处浑身已不仁了无加无尚是全体至极纯一不已境界故圣人未见然却人人可到何也好恶之力人人具足也此力用之于外物便有不足几见好富贵的都好得来恶贫贱的都恶得去可见有用力不得处若用于仁几见有好仁而好不来恶不仁而恶不去者可见无不足之力也一日用力是人生大翻身处将从前散漫精神一切收拾转向身来岂但无不足当日强日盛亹亹而不能已故圣人又为疑辞以决言其未见也吾辈今日只要穷究得无以尚之实理人生以来除了这个仁更有何物今各人胸中营营扰扰的子细推究何者不是虚妄即如此身究竟终非我有原其所始反其所终岂不是只有此仁更有何物可以尚之若一事不仁一息不仁自家性命即时丧失了由此观之天下之可好者孰有甚于仁可恶者孰有甚于不仁若实信得自不患不用力矣
  一贯章辛亥
  此章是圣门传心之要不可只将道理来解说过了如只解作一心贯万事人人能说却与各人身上总无交渉须要究到圣人所以能贯处曽子所以能唯处所谓一不是只说一个心是说这个心到至一处譬之于金当其在矿时只可谓之矿不可谓之金故未一之心只可谓之心惟精之心方可谓之一一便四方上下往古来今一齐穿透何所不贯曽子何以便拈出一个忠恕假如人自为谋是一様为人谋又是一様便是不忠不忠便不一了如何贯得去自待是一様待人又是一様便是不恕不恕便不一了如何贯得去曽子平日三省为人谋不忠省不一也与朋友交不信省不一也传不习省不一也精察力行其心已到至一处被夫子一㸃当下便贯了忠恕只是这个忠恕但悟前只唤做忠恕是下学人事悟后便是一贯是上逹天徳若不是平日实做忠恕如何当下唯得一贯观门人一时共闻茫然不知所谓可见矣曽子悟处全在而已矣三字平日还认夫子有甚髙妙到此方知只是如此别无馀法此之谓豁然贯通此之谓冻解冰释吾辈今日这个心与孔曽当日的心是一个并无些子差池然圣凡相去直如天渊只争个一与不一耳若从今锻链去到得一处便知夫子贯处曽子唯处
  吾道一以贯之庚申
  一贯二字乃夫子自言其道如此夫子所以自生民以来未有者正在于此自古圣人不及夫子者只是贯不去如孟子言清任和者是矣二氏所以畔于吾道者只是贯不去如程子言名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者是矣要知圣人一贯只看中庸自喜怒哀乐未发贯逹徳逹道九经三重笃恭而天下平者是矣曽子与门人指出忠恕即中庸之理非有二也吾辈当在日用间实体贴如一念对不得上帝便是天人不一贯一事质不得鬼神便是幽明不一贯不可考三王俟百世便是古今不一贯如此自待不如此待人便是人我不一贯知摄其心矣不致谨于威仪言动知谨于行矣不能彻身心性命便是内外不一贯诸如此类不贯者总是不一圣人只在一处求故曰非多学而识
  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节庚申
  寻常见能自知过而悔且改者往往有之圣人何以曰未见又何以曰已矣乎作绝望之词盖縁粗看了圣人此语也此正是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盖见过于㡬不逺而复者也讼者必有个对头若无对不成讼人果能见得天理精明方见得人欲细微一动于欲便碍于理如两造然遂内自讼一讼则天理常伸人欲消屈而过不形于外矣是黙识黙消何等力量颜子而下便难语此圣人所以重为已矣乎未见之叹与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语意同故曰见性斯能见过见过斯能复性若泛然知过能改者是过已形于事祇于悔者也岂可同日而语哉
  十室之邑节甲寅
  若论本性则人性皆善何以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论生质则圣人之质创古一见何以云十室之邑必有如某盖常人所以髙视圣人者见得圣人聪明睿知绝世无比以为圣人是天生的决不可学不知圣人却看得这聪明睿知在各人用得如何桀纣之不善原未尝无绝人之资全算不得帐常人所以卑视自家者见得自家质朴老实无知无能以为这是没用处的如何做得圣人不知圣人却看得这是天生人的原来本色随他大圣大贤不过是还他本色原不曽有别様伎俩世间人便懁巧利的果是难与入道质朴老实的果是十室而有圣人便晓得这个忠信若不学便逐日浇散若不好学也不能究竟坚固的所以终日孜孜如饥食渴饮如救焚拯溺一生只做得一件事不过是这个忠信非是把忠信做个基本忠信之外又有甚学问也于此见圣人所为聪明睿知者只是认得这忠信真做得这学问彻其不可及者乃在此若使十室之忠信有肯回头猛省的岂不是绝世聪明睿知
  人之生也直章己未
  圣人直指人心无如此语直指人性无如此语信得此语本体工夫一齐俱到如何信得只当下体认人生何处有一毫不停当何处有一毫不圆满自家做得不停当觉得不圆满皆是有生以后添出来勾当添出来念头原初本色何曽有此子细勘破真可哑然一笑但一直照他本色终日钦钦不迷失了故物便到圣人地位也只如此若迷失了便唤做罔罔者冥然罔觉悍然不顾之谓人若罔了真似投火之蛾投网之鱼撞来撞去至死后已其未死者幸而免耳总只在一念警醒上警醒便直不警醒便罔生死闗头所争毫末危哉危哉一念不回千古长夜直字止如此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章庚申
  知即是知此可乐者若不是知此可乐者如何能好而乐之但其功力则愈进愈妙耳吾辈今日且当共研可乐者果是何事圣门论学主于求仁吾辈且当共研仁之可乐者果是何味要知乐且将不乐反观不乐却是人时时有之何以不乐不乐者皆生于对待也如心便与境相对一见有境境安得处处尽如我心所以生出种种不乐已便与人相对一见有人人安得事事尽如我意所以生出种种不乐此是世俗上病痛至细微处更有圣凡相对凡如何企得他圣又有天人相对人如何希得他天种种悬慕又生出种种不乐此是道理上病痛不乐处正是不仁处也人心若仁这对待的便都一贯了无境非心有何通塞无人非已有何隔碍无凡非圣有何欠缺无人非天有何拘局真是求其不乐者而不可得也但不知则不能好不好则不能乐然不乐算不得好不好算不得知在各人自证自脩总不在言语上或曰君子终身之忧如何曰正是忧不得此乐也
  中庸之为徳章壬子
  吾辈学问譬如行路者胸中必有个主意要到何处去方可上路走若无个去处出门罔罔东西南北何所适从学者于中庸正如行路者所欲到之处也今人却认壊了中庸俱就世情俗见上以圆融委曲不犯手脚不惹是非的为中庸若如此中庸世间稍稍乖巧者皆能之何以曰民鲜能久矣中庸不是悬空说道理是从人身上显出来的学者要识中庸须是各各在自家身上当下认取何者为中即吾之身心是也何者为庸即吾之日用是也身心何以为中只洁洁净净廓然大公便是身心不是中能廓然无物即身心是中也日用何以谓之庸只平平常常物来顺应便是日用不是庸能顺事无情即日用是庸也到这里一丝不挂是个极至处上面更无去处了故曰中庸其至矣乎此是人生来天然本色古如是今如是圣如是凡如是停停当当个个如此然人却生来个个迷昧了何故迷昧了縁有两种病一是只向外不向里一是只知増不知减此两种病生出千病万病贤智之过愚不肖之不及都坐此病所以民鲜能久矣然则中庸遂为绝徳乎非也只去得病痛净尽还他原来本色便是中庸初无难事也夫子曰中庸其至矣乎分明说此是天地间第一件事曰民鲜能久矣分明说世人俱将第一事丢去了有志之士不要做世人所共能者须要做世人所鲜能者
  志于道章己酉
  人生只有个念头自生至死瞬息无停这个念头为贤为圣也是他为禽为兽也是他只看人安顿何如若安顿在人欲上去便把声色货利官爵等项结果了一生目前自谓快乐不知丧失了自家性命千秋万古却在一生壊了若安顿在天理上去便把声色货利官爵等项一切摆脱目前虽觉平淡却全复了自家性命这一生做却千秋万古的事了所以圣人教人志必于道据必于徳依必于仁游必于艺这志据依游是人的念头道徳仁艺便安顿在天理上了所谓摄心以复性也道不在𤣥逺举目皆是举歩皆是活泼泼在这里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知味与不知味直是天壤悬隔故朱子下个知此而心必之焉知字最重是梦觉生死关据于徳徳就是这道不志道便迷失了由迷失而得所以为据依于仁仁就是这徳不据徳便不仁了由不仁而仁所以为依游于艺艺就是这道徳仁但有本领的人看这艺便都是道徳仁以之养心不以之汨心所以谓之游没本领的人看这艺只是艺不是沉溺丧志便是粗心玩忽不可谓之游圣人举此四者一项有一项工夫一层有一层滋味取要言之只在吾人现前一念不瞒昧自家实实落落在人伦日用间是者知其为是非者知其为非是者决定去做非者决定不去做只这一念更无二念志道者此据徳者此依仁者此游艺者此到得此念至纯至粹便是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自凡夫做到合徳天地不过这一个念头尔
  自行束脩以上二章庚申
  圣人不是无主意的学问故看书不可作无主意的解说如今说诲便是诲行束脩以上者启便启其愤者发便发其悱者复便复其以三隅反者此所谓无主意的解说也不知圣人所诲者何事所启发反复者何事圣人为著此道急急皇皇欲呼世人之寐者而醒之自行束脩以上皆向道而来者圣人未尝不即引之大道无奈学者皆看作泛泛教诲不自敏求故不愤不悱不以三隅反圣人亦遂无如之何也愤悱三隅反说尽求道者精思力践模様皆专专在一处求圣人亦专专在一处开之愤是无罅缝可入心懑闷之甚悱是明明看得在眼前心欲言而口不能逹三隅反是平日用力既深圣人举著一隅便知三隅皆是此物若无此三様是不知当人有一件大事未尝一日用其力何从启发而复之可见诲在圣人学须自学方及门之人未尝不可入道在门墙之久至道不可得而闻也
  叶公问孔子章甲寅
  子路所以不对叶公之问不是以叶公不足言亦不是以圣人难言孔门自颜子以下实见不得圣人要领处叶公忽然问著子路茫然罔措不知所以对也夫子于子贡子路每每时切提醒此处又更透露曰女奚不曰责之者深矣曰其为人也示之者深矣夫子明见得天下莫有知其为人者须索自说然原自说不得的须索人自见说个发愤忘食必有一件大干当的事在说个乐以忘忧必有一件大受用的事在说个不知老之将至必有一件进进不已的事在颜子则便黙识子路若㑹疑也须问夫子为著甚事而终不能也夫子见他不能对直代之对令他思而再问子路便道只教他对叶公者如此依旧耳中过了今日当大家穷究圣人所以能忘食忘忧忘老者为著甚事若不知此事即不知圣人为人不知圣人为人即不知自家为人
  二三子以我为隠章甲寅
  当时门人亦不是疑圣人有所隠而不以诲人只是认圣人人伦日用是一件神化性命是一件谓圣人所可见者非其至也其至处则隠而不可见也审尔则忽略现前悬慕髙逺不成学问了故圣人提醒之如此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一句极活的话意在言表要看个者字谓尔以我有隠乎尔则我平日这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又是何物此即是某也尔又于何者求某乎此无他只一个道理而已矣但这道理从圣人身上发挥出来便如天工变化神妙不测所以颜子曰仰之弥髙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颜子便悟得此不是在圣人身上求的只求诸己卓然便在这里今日要认是某也都不离自己认得自己真方信圣人真无隠乎尔
  仁逺乎哉章乙卯
  人心道心非有两心一拨转便天壤悬绝圣人于此常示转换法如欲富贵恶贫贱人心也而转之为不处不去之仁欲立欲逹人心也而转之为立人逹人之仁论语中两说欲仁仁如何欲又如何至此是即刻可验夫欲者人之心也仁者心之道也以心欲道却成两个了不知只是这个心逐物而外驰便是欲反躬而内敛便是仁由驰而敛却如由外而至者然故曰我欲仁斯仁至矣此是圣人教人点铁成金超凡入圣最捷法念头拨转向里便是或曰人心内敛如何便为仁曰仁是生生之理充塞天地人身通体都是何曽有去来有内外自人生而静以后诱物为欲遂认欲为心迷不知反耳若一念反求此反求者即仁也别寻个仁即误矣曰如此不几认心为性乎何以言心不违仁曰心性不是两个但看人所逹何如程子谓人心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逹者也心是形而下者仁是形而上者逹则即心即仁不逹则心只是心看人自得如何心不违仁者其心常仁如目常明耳常聪之谓人心常收敛即常仁矣此一转念是生死关头千圣都从此做成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癸丑
  尝疑圣人之学汲汲孜孜如有所追求焉要及这一件物事如有所奉持焉惟恐失这一件物事不知是甚物事子细研究原来只是这一个心但孔门心法极难看并不是悬空守这一个心他只随时随处随事随物各当其则须合一部论语来看方见盖这个心不是别物就是大化流行与万物为体的若事物上蹉失就是这个蹉失圣人亦别无劳攘只顺事无情物各付物但无走失尔所以曰逝者如斯不舎昼夜此所以为天徳学者不知本领的只去事物上求却离了本知得本领的要守住这个心又碍了物皆谓之不仁这里见得方知圣人所谓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逹巷党人章
  逹巷党人称大哉孔子诚然其大也称博学诚然博学也称无所成名诚然无所成名也句句说著夫子然称其大也以博学称其博学也以无所成名句句说不著夫子夫子以其似是而非故说破见学有所执以成名者射御之数而已然则圣人所以为圣人者如何如太虚然四时自行百物自生无所不有实无所有此所谓天理也圣人于世间人欲病痛能去得净尽不能于天理本分上加得毫末吾辈择者择此执者执此不然是择射御之择执射御之执而已
  绝四章辛亥
  吾辈学问只要复性吾性荡平正直合下与天地同体自有躯壳以来便有个我便将极广大的拘局做块然一物将极灵妙的障蔽做蠢然一物从我上起出意来只㑹要长要短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只㑹见长见短同之则喜异之则怒终日起来但是作好作恶偏党反侧去了从我起意从意成我中间递生固必只此四者滚过一生自家真性时时现前如隔千山了不知为何物也圣人直下便绝此四者何以绝之只一个毋字而已此毋字只是个醒字一醒便毋了何者今人错认这意是我的心故终身沉迷而不返若猛然自醒这个不是便当下豁然这个毋字方是我的真心必须体认得这个明白方立得主宰方得心君出头所谓立天下之大本也圣门四教四绝同是教法毋正所以绝之正要人下工夫若作无便不是了从古无现成的圣人故圣人无现成的说话绝而用毋圣人原做常人的工夫但毋而便绝常人到不得圣人本体耳夫子自言无可无不可孟子称夫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正是绝意必固我处或曰中庸言固执何也曰毋意必固我所以择善也择善而拳拳服膺更不入于意必固我所谓固执也择善固执方是绝四故曰无适无莫义之与比
  夫子圣者与二章癸丑
  此两章圣人一自以为无能一自以为无知天下万世视圣人不可及者以其无所不能圣人却自以为不过少贱之鄙事以其无所不知圣人却自以为不过鄙夫之两端然则圣人所知所能者何事耶曰但看赤子有伎俩否有知解否其所知能不过孩提爱敬已耳圣人亦然不过尽得孩提爱敬已耳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若圣人果在多知多能真不可学若不在多知多能岂不人人可为人人有圣人知能却自埋没了终身矜已夸人不过就圣人所鄙者拾得一二而已岂不弃家珍而袭臭腐乎
  颜渊喟然叹章辛亥
  此章书向来为注中髙坚前后语道体也一句所疑更理㑹不来若说道体是人人具足处处充满虽曰神化无方然却冥㑹即是以颜子黙识黙成于此岂有间隔若云仰钻瞻忽是颜子于道体全是恍惚想象了况竭才之后止见卓立尚未与道为一卓立之后又叹末由是终身与道为二岂成个颜子以此懐疑不信及味程夫子之言乃始跃然程子曰此颜子深知孔子而善学之者也盖喟然之叹直叹夫子不是叹道体道体是古今圣凡所同夫子是古来圣人首出故仰之弥髙无阶可升钻之弥坚无门可入在前在后无定体可据当时只有颜子能知之亦惟颜子能学之盖颜子与夫子止差得一间故一直要学夫子却是聪明才智一毫使不著幸得夫子循循善诱博之以文约之以礼方知夫子虽神妙也从这里来这便是夫子的阶梯夫子的门户夫子的定体博约得一分见得夫子一分博约得十分见得夫子十分至竭才之后夫子真面目真精神彻底呈露了一个夫子卓然立于吾前矣然见得愈亲切觉得愈神妙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此所以为仰之弥髙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末节是申明首节竭才正是仰钻卓立正是瞻前末由正是忽后也此章书为一部论语的门户夫子是生民以来第一个人颜子是善学夫子的第一个人如今就论语中求夫子真是弥髙弥坚在前在后无可下手幸得颜子提出这个法门周子所谓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在此但博文约礼近世都说向心境上辗转𤣥虚去令学者止是作弄而无实功考究孔颜当时博文只是诗书礼乐约礼只是躬行实践吾辈今日将经书熟读深味就是博文将圣贤所言一一体之于心见之行事之实就是约礼至于所谓日用动静之文洗心退藏之约自在其中不必言也
  子在川上章已未
  生生之谓易无刻不生则无刻不易无刻不易则无刻不逝所谓造化宻移是也在天地如此在人身如此在物物如此但不可得而见可见者无如川流故圣人指以示人云如斯夫者正谓物物如斯也此是人的性体所谓天徳人自迷失了如何迷失了自有生以来此个真体变做憧憧妄念一般流行运用不舎昼夜遂沉迷不反学者有极亲切工夫但猛自反观此憧憧者在何处了不可得妄不可得即是真也缘真变妄故转妄即真如掌反复反复皆此掌也若欲灭去此妄别求真性如何可得故程子曰若说有不好的性请将好的性来换了此不好的性正谓此也朱子欲学者时时省察不使毫发间断不是教人将省察念头接续不间断此真体原自不舎昼夜人间断他不得但有转变耳时时省察不令转变久之而熟乃为成徳也
  衣敝缊袍章甲寅
  当时夫子看得子路甚郑重曰其由也与眼中真不多见也引诗赞得甚郑重曰何用不臧直是可立跻圣地也何也夫子之学下学而上逹即学即逹不离当下如子路这様胸襟洁净峻伟一逹便是更无阶级所以夫子毎每提醒他如是知也知徳者鲜矣之类是也到此又直揭他真本领出来令他自认自家宝藏而子路却把做两句诗讽诵起来记者下个终身字大妙这一诵便是子路一个终身了夫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不要看死煞了圣人言语如化工造物岂有死死煞煞便说何足以臧之理盖借诗言又转一个端绪若曰是道也所谓何用不臧者果何足以臧乎使子路深思之也子路之病不在自足在于自昧若不自昧真可自足日进无疆之道原在识得自家本无不足也今人往往好说当下不知习心习气一团利欲胶固室塞知他当下是甚么様必如子路不忮不求却当下便是矣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章庚申
  子张之学是阔大的于细宻处有不足焉子夏之学是谨细的于阔大处有不足焉二贤正相反子贡善方人故举以为问非是欲评定人品正欲辨明学术夫子一过之一不及之而曰过犹不及盖言都不是也于此极可窥见圣人之学圣人之学中而已矣过者求之髙逺蹉过去了不及者局于近小见不及了所以一般迷失若欲求师之过俯而就焉就商之不及企而及焉两下补凑以为中岂有是处然则吾辈将何以求中非直穷其源不可中庸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此真穷源矣然犹未也此中从何而来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一降衷一受中此中之所从来也然何以谓之中要知天地间一太和之气而已易曰天地氤氲此所谓太和也人之生也得此以为生既生也得此以为心浑然在中通彻三极情识未动纯是此体故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不失此体故谓之和一切学问不过保合此而已有这体方有这用故能动静云为无过不及之差圣人精一之心乃其体也学问迷源只做得师商之学吾辈何敢轻视师商然辩学则须开眼孟子曰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乃所愿则学孔子
  回也其庶乎章丁巳
  程张二夫子俱将屡空作心空若颜子之心屡空则是频复也何以为颜子朱夫子作数至空匮其味无穷能数至空匮略不经心其心还有不空者否此方是真空至于子贡货殖又为不善看者说壊了颜子屡空全不算计此为受命子贡未免算计不至屡空此便是不受命受命者生死一聴于命如夫子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之类惟颜子能之子贡货殖但未能受命耳夫子看得他彻骨彻髓原见他不是以货殖累心的其心虚明能亿则屡中亿则屡中紧跟上句说来颜子中道故能屡空子贡货殖止于屡中中道则不可云屡亦不可云亿亿则虽云屡中未可云庶二贤品第只在屡空货殖上判货字稍未脱体命字遂不到手圣人不受命三字㸃出万世人沉冥痼疾亦便指授万世人换骨灵丹
  克己复礼章乙卯
  圣门以礼教门弟子皆使由礼求仁礼与仁皆性也何以礼之不即为仁也曰克已与不克己耳何以谓之己人在大化中有个身子如大海中一冰此冰是到死不化的若化方知与含生之类同一海水不克己即使能约礼礼只是礼故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仅可不畔于道未知其仁也克己复礼则礼即仁矣此是圣人无我之学一直上逹天徳事惟颜子可以语此夫子恐其易视之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复于一日天下即归仁于一日如呼吸然最可以观仁夫子又恐其难视之故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由己是旋乾坤的力量却是决江河的机括全看根器何如如颜子言下便决矣所以略无疑滞便问其目何以问目颜子是极沉潜的人极细宻的学他便知己之蟠根固漏窦多正在节目细微㸃滴不漏方得根株永㧞此是何等见识何等精神夫子告以非礼勿视聴言动是礼在视聴言动之先与视聴言动为一非此即勿之非简㸃于视聴言动之谓也大纲上克己手势重细目上复礼工夫宻纲如开创目如守成颜子问目正问守法得视聴言动之说便刻刻有事了故曰请事斯语圣门为仁法程如此
  仁者其言也讱章甲寅
  只看圣人说仁者其言也讱便把仁者一个钦钦翼翼的形像画出来便把仁者一段钦钦翼翼的心事显出来司马牛乃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圣人是说仁者之言司马牛是说言者之讱何啻天地悬隔凡聴言不㑹意者类如此若今人便对他说言者是何物讱言者又是何物都㸃在虚灵知觉上去了圣人便质质实实说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这难字不是谓天下事难做故言不轻说此一难字是千古圣人的心体圣人看得天下事无一件是我能的看得君子躬行之事无一件是有于我的其难其慎为也如此言也如此轻浮恣肆之意融化无存厚重凝宻之体造次不失这便是仁凡论语言仁都是朴实头如此可见为仁只在言行上别无𤣥妙识仁只在此识
  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章己酉
  读此章书为之悚然深惧夫谓之君子是天地间有数的人其于小人判若白黒矣而犹有不仁者何也圣人说未有小人而仁小人定是不仁不仁就是小人然则君子而不仁其去小人宁有几何岂得不惧圣人于当世之士自颜子而外未尝轻下一仁字子文之忠而仁曰未知崔子之清而仁曰未知由求赤之才而仁曰不知原思之守而仁曰不知即以仲弓徳行而仁曰不知由此观之君子安得以影响冒认这仁然圣人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是不待求人的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未见力不足者是人人可做的曰我欲仁斯仁至是刻刻可做的由此观之小人何至遽自绝于仁盖既是小人定不肯去求此所以为小人若夫君子各因其性之所近守其节之一偏往往自以为是不知不觉混过了一生真是可惜夫仁者人也仁就是这个人人只有这个仁天地间无论身外之物与我无干即七尺之躯终非我有只这个仁是我天之尊爵贵莫贵于此矣人之安宅富莫富于此矣朝闻夕可寿莫寿于此矣所以圣人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圣人看得如此紧要此是何故泾阳先生曰圣人说有矣夫三字有无限警动有无限闗系自观人者言之有矣夫者寛词也曰斯人即有是然而君子也乌得遽夷之于小人自自脩者言之有矣夫者危词也曰吾诚有是是小人也岂不贻羞于君子寛之者扶之也危之者亦扶之也圣人之扶阳也如是愚谓为世所寛其危甚矣是以君子以务学为急
  莫我知章丙辰
  自颜子亡而圣人天徳之学无有知之者子贡虽不能知而可与知之故发此叹以启其问因其问而直告之也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逹正圣人天徳之学也非谓吾之学如是故人莫我知正谓人莫知其如是之学也三句皆是天理自然如此极平常事然惟圣人能之人安得而知之故曰知我者其天一部中庸圣人只此三句道尽上天之载原来即吾人喜怒哀乐喜怒哀乐原来即可位天地育万物然则何处更有天而容怨何处更有人而容尤何处更有𤣥妙奇特而可舎下逹上
  君子脩己以敬章戊申
  吾辈须各各自认得个已这个已灵于万物并于天地不可轻看了他他原生来一私不染万物具僃天然完全何故要脩只缘有生以后为气禀所拘自家局小了他为物欲所蔽自家污壊了他失了他原初本色故须要脩然脩之之法却甚简易直截只争个敬不敬尔敬则此心便在这里耳便聪目便明四体便恭谨应事便条理这个已便是脩的不敬心便不在耳便不聪目便不明四体便颓放应事便乖谬这个已便是不脩的只争这些子当下便分圣凡何啻天渊相隔圣人说个脩己以敬彻上彻下全体在此大用在此只要人见得透信得及子路便信不及便曰如斯而已乎是看得这个已小了看得这个脩己轻了不知圣人把握宇宙枢纽万化都在于此人也以此去安百姓也以此去安充其分量就是尧舜也做不尽的这个道理只在眼前平常到极处故人人明白人人不明白大要先看透天下万事除了脩己更无别事若不脩己更无一事可做若真真实实脩了这已一正百正一了百了何处更要费一㸃闲心肠枉一㸃闲气力今之谈学者多混禅学便说只要认得这个已他原自脩的何须更添个脩原自敬的何须更添个敬反成障碍了此是误天下学者只将虚影子骗过一生其实不曽脩有日就污壊而已若是实脩须是整齐严肃著不得些怠惰放肆须是主一无适著不得些胡思乱想须是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著不得些轻忽厌倦其初虽不免用力到习之而熟自有无限风光今人又多错认了这个敬字谓才说敬便著在敬上了此正不是敬凡人心下胶胶扰扰只缘不敬若敬便豁然无事了岂有敬而著个敬在胸中为障碍之理如今大㑹中大家雍雍肃肃心下洁洁净净便是脩己以敬的様子一刻如此便做了一刻君子一日如此便做了一日君子诗曰圣敬日跻只要日日跻陞去
  知及之章庚戌
  圣学由知而入这知字却最闗系学术之大小偏正都在这里惟圣人方有全知一彻俱彻知之所及即仁即庄即礼一以贯之自圣人以下便要处处着力仁不能守是知及上带来的病见不透也莅之不庄是仁守上带来的病守不固也动之不以礼是庄敬上带来的病养不熟也而统宗㑹元则在知之一字此处透一分以下病痛便轻一分所以谓知之一字闗系最大古今学术于此分岐何者除却圣人全知便分两路去了一者在人伦庶物实知实践去一者在灵明觉知黙识黙成去此两者之分孟子于夫子微见朕兆陆子于朱子遂成异同本朝文清与文成便是两様宇内之学百年前是前一路百年来是后一路两者递传之后各有所弊毕竟实病易消虚病难补今日虚症见矣吾辈当相与稽弊而反之于实知及仁守莅之以庄动之以礼一一着实做去方有所就
  予欲无言章戊午
  道一也天理之自然曰天道人事之当然曰人道人道者求复天道之自然除却天道别无人道除却人道亦别无天道圣人只言人道凡下学处皆人道也凡上逹处皆天道也不学于何上逹不逹成何下学门人只述圣人言语去为学多不知所学者何事故圣人直指天道示之天道不可言故以欲无言示之以子贡智足以知此故特于子贡发之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现前皆是也人人同在时行之中同为所生之物人人觌面不知若知得则圣人终日所诲此也学者终日所学此也若不知得只是述圣人言语而已故曰予欲无言盖转子贡聴言语的心路令黙识乎此也如何要黙识乎此此所谓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皆择执乎此了此便彻上彻下
  仲尼焉学章丁巳
  此子贡既闻一贯之后原以多学而识示人也学在明宗宗未明要多学而识宗既明仍要多学而识若识得一以贯之触处是道无小无大总是学无贤不贤总是师不是多学而识者是一道一以贯之者又是一道也如曽子一生用力忠恕唯前如此唯后亦如此但唯前之忠恕与唯后之忠恕天人之隔霄壤不侔耳子贡之多学而识亦然故曰莫不有文武之道焉此一语便是子贡一贯处然必说文武之道者何故此正是宗传夫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故易曰周易礼曰周礼寤寐欲行者周公之道子思赞仲尼曰宪章文武孟子叙道统曰由文王至于孔子当时文武宗传在夫子夫子见满天下人俱在文武道中故触处玩味触处茹纳真如大海与百川相灌相注所谓一以贯之亦何尝不多学而识如今吾辈何所师何所学由孔孟而来宗传在周程张朱昭代宪章即在周程张朱满天下都是此道道徳性命即贤者识其大传注文义即不贤者识其小莫不有程朱之道即莫不有孔孟之道要在能一贯不能一贯耳
  天命之谓性章丁巳
  孔门宗传中庸二字而已子思子恐后世之失其传故作中庸以传道也此章首释中庸二字之义全篇皆推明此义也中庸者何也人之性也性者何也天之命也在大化上说谓之天在人身上说谓之性性即天也若天命之者然故曰天命率此之谓道脩此之谓教率者率循其自然天之道也脩者求循其自然人之道也然则道也者性而已矣性即人之性也岂有须臾离人者哉试看不睹不闻时何如耳目有时离形声人无时可离道君子所以戒谨恐惧也不睹不闻说时亦可说体亦可不睹不闻之时纯是此体也玩乎其所三字便见不睹不闻不落空戒谨恐惧非著相矣此天下之至隠也而莫见焉至微也而莫显焉所谓独也独者独自之独各人自知之自慎之而已无他即人之喜怒哀乐未发者之谓也即喜怒哀乐发而中节者之谓也未发谓之中何隠微如之中节谓之和何显见如之大本逹道总只在此慎独者慎此者也慎之所以致之也此天地所以为天地故致之而天地位万物所以为万物故致之而万物育一念不慎中不中和不和而天命㡬乎息矣故握要只在慎独
  仁者人也丁巳
  各在当人之身认仁已极亲切而味未尽也须知天地间这许多人总是一团生理各之则不仁一之则仁故曰仁者人也大着眼看这人字八荒只一个字所以为仁其最肫肫处则亲亲为大耳试㸔九经亲也贤也大臣群臣庶民百工逺人诸侯总是这个人试看五逹道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总是这个人若不开得这眼各人其人便是不仁如何行五逹道如何行九经行处只此一处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如此看来不知人真不可事亲不知天真不可知人只看这天还有两个否然则许多人的心还有两个否将天字看人字何等明白将人字看仁字何等明白
  天一也无穷之天即昭昭之天然井中之观非井外之观学未豁然者即在当身体贴犹属昭昭之天故余为此说以尽人字之味举似叶叅之叅之曰仁者人也在众人身上说固见大同在一人身上说亦无不尽盖一人即千万人千万人即一人也夫子语意浑涵原无所不该非必合许多人看方见是仁其实一人体仁便能通天下之志而道徳九经一以贯之矣所谓知人者知此知天者亦知此非有二也泥兄之意恐不善理㑹者谓各在当人之身者犹未足尽仁必大着眼孔知天地间这许多人总是一团天理方完得这仁字则失之逺矣叅之此说又不可不知
  不动心章丙辰
  此章是圣人定志之学人心原是不动的所以动者道义不足以贞其志志不足帅其气也故不动心全在志气上志是个主意主意一定匹夫亦不可夺但看北宫黝孟施舎可见虽万乘三军皆不足以夺之孟子说个守字便是志说个勇字便是气说二子便隠然见告子所以不动心说曽子便隠然见自家所以不动心不动心之道已竭尽无馀矣下特因问明之告子大主意只是不求不求者不起一念也他也不要持志也不要养气一直恁地去未尝不是不动心却全不是道义了其病皆从不知义来故其心为蔽陥离穷之心其言为诐淫邪遁之言其害至灭裂于政事而为大乱之道孟子知言精义之学也此义从何来天地之间道者体也义者用也道义者天地之志也所以帅刚大之气刚大者天地之气也所以配道义之志故集义乃生气也集义集字取鸟集于木之意集于义便摇撼不动即志即义即义即气非别有气生也义袭袭字取衣袭于外之意若不能集义纵有一事两事偶合于义却如义来袭于我而我掩取之合于此又不合于彼其不合处仍不慊于心而气索然矣既谓之义故必有事焉必有事者勿忘之谓也勿正心者勿助长之谓也除却告子以为无益而舎之又有一等助长以害之者其为不知义一也孟子精义之学又从何来从孔子来自有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正孟子知言处也乃所愿则学孔子正孟子定志处也孟子如何学孔子其谓智譬则巧是矣可以仕则仕四者正孔子中红心处孟子知孔子正在此处此所谓义也化裁于仕止乆速而执极不移所谓集义也知一义字所谓志者此也所谓气者此也所谓持所谓养者此也岂不为守之至约者哉
  孟子道性善章庚戌
  要识性善只看夫道一而已矣便是注脚夫天地之道为物不二只是一个故古今圣贤别无两个此在人直下认取吾与尧舜果是一是二既是一个这个果是善是不善此可恍然悟矣悟得这个方知我平日的还不是这个一切胶胶扰扰做个甚么一向悠悠荡荡成个甚么吾性原自充满具足无少欠缺吾性原自洁净精微无㸃尘污从此豁开两眼札住两足看得世间更无一物入得我胸次方是学不知性如行者无家终无住处如耕者无田终无种处故孟子开口便道这个此事难在一信字信了又难在一为字当时滕世子有二疑一是圣凡之疑谓自己是个凡人如何做得去故孟子将成覸三段破他一是强弱之疑谓自己是个小国如何做得来故孟子将截长补短破他岂特世子人人不上圣贤路只此二疑直将自己做得事公然写甘退所以不但不如圣贤渐次入于庸恶陋劣将自己今日便做得事要等待如何如何方去做所以终身只不做有此疑者便是病病便须服药学者痛自叅究自家做个人如何容他这等不明不白不干不净混帐过了一生如何是好叅来叅去急寻个出头必有一朝通身汗下如死复生之日此为瞑眩此为病瘳不肖同是病中人正要共同志依方服药尔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乙卯
  孟子七篇俱明性也此章又指出赤子之心来示人益明切矣天下人那一个不从赤子来那一个无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如何无知无能者也此无知无能者乃良知良能也此良知良能者乃无不知无不能者也自赤子以后外诱于物生出许多知能来人人认这是我的心日充日长却把原来的真心日湮日没得此则失彼直相背而驰了若猛然警省我今所认的心千般万様总从躯壳上起躯壳六尺而已岂不是小当初赤子之心便即天地之心岂不是大不失两字不要看轻了有多少工夫在须是急急回头般般放手到那一丝不挂时猛然自省依然还是个赤子从此战战兢兢惟恐失之方能不失大人一生只照管得这个在更别无一事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章丁巳
  几希者差不多也吾辈试研究果在何处文公先生曰知觉运动之蠢然人与物同仁义礼智之粹然人与物异然仁义礼智者五行之徳禽兽不能外五行而生何能外五行之徳为性其所以偏而不全塞而不通者何故细看乃知孟子文字之微妙也其下云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人只有这一㸃明察是异于禽兽处明察者何也乃知觉运动中之天则仁义礼智中之灵窍知觉运动固物之所同这一㸃天则却不同仁义礼智非物之独异这一㸃灵窍却独异虽以舜之大圣异处只此些子耳谓之㡬希真㡬希也再看行之不著习矣不察章庶民去之只在不著不察所谓㡬希愈明白矣然这个明察人人具足却在何处去了知诱物化以后都变作私智小慧在世情俗见中全不向人伦庶物上来所以不著不察然一转头私智小慧又都作真明真察这一转亦惟人能之禽兽不能也吾辈提出这明察如日中天其由于仁义之途如明眼人行于康庄不若行仁义者尚是盲人待人诏告也
  天下之言性也章癸丑
  孟子谓天下之言性者何其纷纷也只须道一个故而已矣何谓故原来故物也就一人言之自有生以来原是如此的就天地间言之自有生人以来原是如此的千万人也如此千万世也如此圣也如此凡也如此不曽有些子差池性原是拈不出的只看这个故便自了然当下可认取但不可造作壊了他所以故者必以利为本利者不凿之谓也凿便造作壊了今人皆以能凿为智不知正是智之可恶处这个智就是故只以利为本但看禹之行水当入江的还他入江当入海的还他入海此之谓行所无事此之谓利此之谓智即如天之髙星辰之逺今年的便是千岁以前的一般是这个故苟求其故千岁日至可坐而得所以曰天下之言性则故而已矣孟子此章最奇特拈一个故字便把有生来难描难画的本色和盘托出来与人看更不须弄一些𤣥虚拈一个利字便把日用间无穷无尽的工夫一口道出来与人做更不须用一些伎俩次节便是利字注脚三节便是故字注脚看得二字透真所谓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伯夷目不视恶色章己未
  此章正孟子愿学孔子处凡谓之圣人皆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同是尽性的人如何有清任和时之异盖未至大中至正处犹未免稍有意在稍有意在便于全体有未满处于妙用有未圆处夫子一生自言有两语最要曰无可无不可曰一以贯之一以贯之其全体也无可无不可其妙用也夫子曰无可无不可孟子则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夫子曰一以贯之孟子则曰金声而玉振之者也金玉亦八音之二耳全重兼总条贯金一声而众音翕然并作玉一振而众音寂然俱止举金声玉振而八音一贯矣故曰始终条理圣人知在一处知故万理具僃行在一处行故万行具足知圣巧力一到俱到更不分轻重孟子以乐喻圣人全体以射喻圣人妙用二节只说孔子圣之时不渉三圣三圣声调自别各自成家不可谓是一音之小成不可谓力有馀而巧不足知到处自然力到无力到而知不到者孟子愿学孔子岂独是一生志愿便是万古法程㸔来夷尹恵真学不得夫子之时是人心同然天则自古至今自凡至圣到这红心处便俱对针此所以自生民以来未有之圣反是人人可学吾辈若真发愿要学孔子毕竟覻著这红心这红心何在孟子固言之矣人之所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是也这便是极时的只依着他自然体无不僃用无不妙
  性无善无不善章壬子
  道性善是孟子宗旨此章正孟子所以道性善也当时论性有三种谓可善可不善是认习为性谓有善有不善是认质为性俱在粗迹上看更不足道独告子实有所见无善无不善尽是𤣥妙须要总看他论性处识得他所认为性者杞柳谓他是个无雕琢的湍水谓他是个活泼泼的总是天生见成的如食色然生来便如此岂是人学得的这里著不得个善不善何处要人用甚工夫仁义礼智不过世间几个好名目逼迫人做的反弄得人不自在了此所谓外铄也孟子则谓这个果然是天生见成的但不是这个没头没脑浑沌的物事他极有条理有典则你看他当恻隠便恻隠当羞恶便羞恶当辞让便辞让当是非便是非这便唤做仁义礼智不是别有个仁义礼智在外面强逼人做个好名目也由此观之只是这一件物事各人认得不同告子认是浑沌虚无的孟子认是仁义礼智的这一件是何物生是也心也是他性也是他情也是他才也是他若认是浑沌虚无的便见是无善无不善一直还他浑沌虚无便了不须思不须求不须尽其才所谓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者此也若认是个仁义礼智的便见是善便须思便须求便须尽其才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者此也试看物则秉彛岂不是善岂不是天生见成的这个生孟子告子同在发出来处看但孟子妙处将恻隠等四者换却他食色便条理秩然圣学异端其分岐处只在毫厘间
  乃若其情三节戊午
  孟子拈出情字证性之善拈出才字证性之无不善固矣然人之为不善毕竟从何而来为即才也非才之罪是谁之罪与曰不思之罪也思非今人泛然思虑之思是反观也吾辈试自反观此中空空洞洞不见一物即性体也告子便认作无善无不善不知此乃仁义礼智也何者当无感时故见其无及感物而动便有恻隠等四者出来何善如之随顺他天然本色应付去何善如之故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可以为善者乃才也若不思则人是蠢然一物信着耳目口鼻四肢逐物而去仁义礼智之才皆为耳目口鼻四肢之用才非性之才则为不善岂才之罪耶然则如何为尽其才曰只于四端知皆扩而充之
  富岁子弟多赖章甲寅
  此章吃紧在圣人与我同类者一句凡同类者无不相似常人与圣人相似在何处只一㸃心之同然处也然心之所同然不是轻易说得的只看口之于味必须易牙之味天下方同耳之于声必须师旷之声天下方同目之于色必须子都之姣天下方同不然毕竟有然者有不然者说不得同嗜同聴同美也心之理义何以见得天下同然须是恱心者方是即如今人说一句话处一件事到十分妥当的方人人同然稍有不到便不尽同所以理必曰穷理义必曰精义不到那至处唤不得理义不足以恱心不足以同于天下夫人所以易于陷溺其心者何故只縁无恱心之物故外物皆得胜之而牵引万端若到得自家恱心处人心同然处便是圣人所先得处此是凡圣对针合缝更无毛发差池孟子所谓性善所谓人皆可为尧舜俱在此处认取此处下手也
  牛山之木章乙卯
  从古圣人未曽说气至孟子始说浩然之气始说夜气最为吃紧何也天地间浑然一气而已张子所谓虚空即气是也此是至虚至灵有条有理的以其至虚至灵在人即为心以其有条有理在人即为性澄之则清便为理淆之则浊便为欲理便是存主于中的欲便是梏亡于外的如何能澄之使清一是天道自然之养夜气是也一是人道当然之养操存是也操者何志也志帅气者也操存愈固夜气愈清夜气愈清操存愈固此是天人相合处平旦几希正见道心之微操存舎亡正见人心之危若养之纯熟莫知其乡之心便是仁义良心更无出入可言仁义良心便是浩然之气亦无昼夜之别矣
  虽存乎仁者节己未
  孟子养气章以集义生气是气生于心也此章以夜气存心是心存于气也然则气与心何以别之天地间充塞无间者惟气而已在天则为气在人则为心气之精灵为心心之充塞为气非有二也心正则气清气清则心正亦非有二也孟子说不动心工夫在养气说养气工夫在持志持其志便不梏于物是终日常息也常人无终日之功须假终夜之息夜气者气以夜而息息至平旦稍稍清明故曰平旦之气梏之反复则终夜不足以息之故曰夜气不足以存然则息之义大矣哉气息则清气清则为仁义良心心存则为浩然正气也今人以呼吸为息大谬矣息者止息也万念营营一齐止息胸中不着丝毫是之谓息真能持志集义者自能通乎昼夜而息也
  仁人心也章癸丑
  世上人说著心谁不晓得终日思量算计的便是孟子说这个不是心仁人心也说著路谁不晓得终日行来行去的便是孟子说这个不是路义人路也世人个个晓得路孟子看来却个个舎其路而不由世人个个晓得心孟子看来却个个放其心而不知求然则动歩就是差的动念就是差的迷昧颠倒至死后已岂不哀哉人有鸡犬放无有不知求者做一个人只有这一个心却放而不知求何耶不知求者不知其放也他一个身子随着世间滚去饥便思食渴便思饮见色逐色闻声逐声终日营营非名即利何处觉得有甚放心所以全要学问学问才晓得有这心才晓得这个心放不放如何为放不仁便是放如何为仁不放便是仁曰然则这思量算计的是何物曰这就是心只缘放了放如流放窜殛之放必有个安置所在或在声色或在名利才知得放便在这里所以曰不知求者不知其放也才知便是求才求便是仁故曰我欲仁斯仁至心一仁这终日行走的便是义非别有路也只这些闗捩子圣凡相去直如霄壤可畏哉
  徐行后长节丁巳
  此是孟夫子指示人为尧舜的诀法至显而易知又至微而难察至简而易入又易失而难久非细心宻意在日用炼习不可试察徐行一歩是何意思不知不觉已是弟的心肠了便在尧的路上行疾行一歩是何意思不知不觉已是不弟的心肠了便在桀的路上行日用间种种只是这个闗头如作事占些便宜便是疾行肯吃些亏便是徐行非义之得要便是疾行不要便是徐行非礼之色视之便是疾行不视便是徐行非意之加较之便是疾行不较便是徐行诸如此类如在岐路口一边往尧一边往桀间不容髪认得路头明立得脚跟定非能自得师不可归而求之有馀师如何曰只这一㸃不敢疾行的便是真师
  尽其心者三章丙辰
  同是一个命理一分殊一者千万人千万世是一个殊者一人是一个一者心性也殊者寿夭贫富贵贱之类是也一者虽命于天把柄却属之于我殊者虽受于我把柄却属之于天把柄属之我故虽有昏明强弱不同却由我自立把柄属之天故虽随遇可尽道却聴天作主今人所以营营扰扰费尽了不当用的心肠只缘不知聴命所以悠悠荡荡蹉尽了当用的工夫只缘不知立命此三章首章言立命次章言顺命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又言立命事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又言顺命事也其实只一个知性便能立命便能顺命天寿不贰脩身俟死又是顺命处尽其道而死又是立命处原非两事知得顺命一毫心肠不闲用知得立命一刻工夫不浪废方得精神并归一路
  万物皆僃章癸丑
  万物总是一物故一物皆僃万物我亦一物也万物一我也即万为一故藏宻处不容一些散漫人被物欲牵诱却全散漫了故须反身反身而诚即一即万取之逢原何乐如之即一为万故推行处不容一些隔碍人被物欲封闭却全隔碍了故须强恕强恕而行即万即一浑然同体何仁如之反字强字千斤万两天地原是一阖一辟故学问只是一阖一辟
  人不可以无耻章戊午
  孟子剔发人耻心曰人不可以无耻曰耻之于人大矣又欲人以无耻为耻其郑重如此但不知耻是耻著甚事孟子固明言之耻者耻不若人也然人是何等様人不若人是不若人何等様事世人耻不若人或耻技艺不若人或耻富贵不若人非但不足耻且是不当耻耻不若人须认得这人字人是一世万世一人万人对同一様的有不相似的便是不若人如孟子所谓无恻隠之心非人也人之有四端犹其有四体之类是人人本来如此虽至圣人原不曽加得些子走了这様便不若人若为机变之巧便与这个相背而驰彼看得这个人全没些要紧这个耻何处用得着故曰无所用耻盖彼原不要若人又何若人之有孟子两处言不若人此与无名之指同看更明白人人手具十指有不若人便以为恶人人心具四端有不若人曽不以为耻何也有能忽然以此之无耻为耻者乎便是超凡绝𩔖的人天下可耻之事更不能加于其身矣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辛亥
  孟子道性善是言人人所同也此言君子所性言惟君子有之者也性之所以为善者以仁义礼智仁义礼智者求则得之者也惟君子能求而得之四者之入于心如木之于地根深柢固故能发荣滋长畅茂条逹而生色也不然则何分定之有分者分也天之生物人人分与全副家当分得为分本分之内无纤毫欠缺所以大行不加穷居不损若天分之我不承受此家当我却无分了便至沿门持钵仰息他人虽小小得失能加损之况大行穷居乎吾辈今将何以求之孟子言之矣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操存涵养的工夫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是体验扩充的工夫如此时时习去方得根心生色
  士何事章戊午
  若说士未得为大人之事止是尚志则事与志为二事实志虚必须大人而后有事也王子问士何事孟子正说士以尚志为事王子问何谓尚志孟子正说以仁义为事除却仁义更无事除却志更无仁义也杀一无罪岂必是杀戮士君子一言之误贻害于人一事之谬贻害于人皆杀无罪也箪食豆羮苟为非义皆取非其有也然则日用间住脚便是居仁息息有事在动脚便是由义息息有事在大人之事不过如此不曽加得毫末士之事不曽减得毫末故曰大人之事僃僃是体用完僃于此非预僃之僃也然则孟子何不曰士以仁义为事而必曰尚志正谓志方是真仁义尚志方是真为仁义如今人一切苟且为非仁非义者总是志不立若尊尚此个志来便浩然常伸万物之表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孟子一生得力只操持此志
  道则髙矣美矣章乙卯
  孔子之门以圣人所言皆易知易能而疑隠其髙者美者孟子之门以孟子之道髙矣美矣而欲示其浅者近者此何以故盖夫子平生只说一学字即说圣说仁总是说学世人不知学之一字是极微妙的乃以为浅近孟子平生只说一性字即说孝说弟总只证性世人不知性之一字是极平常的乃以为髙美是皆不知法度出于自然非人所能为也孟子所谓绳墨彀率者何在如论道徳必称尧舜论征伐必称汤武乃所愿则学孔子是也学问穷到至处方是䋲墨方是彀率方是性然此个道理亘古亘今充天塞地随人具足拈著便跃然当乎吾前此所以为中道惟实用力者方知之故曰能者从之孟子所谓性便是孔子所谓学若非孟子指其源头竭其分量学者不轻视圣人之学而别慕髙逺陷于异端即娱视圣人之学而安于卑近堕入庸俗矣




  髙子遗书巻四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高子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