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四 高子遗书 巻五 巻六

  钦定四库全书
  高子遗书巻五     明 高攀龙 撰㑹语一百则
  程梦旸小引曰先生之学主于复性不以敬为敬而认敬即性不以身为身而认身即天盖其得于穷理者深乎
  通书曰一者无欲也程子云心有所向便是欲可见程子之主一自周子来无适即周子之无欲也
  朱夫子三様入敬法曰整齐严肃曰常惺惺曰收敛不容一物今日吾辈胸中劳劳扰扰千万物俱容在此岂止一物若要免此须是常惺惺要惺惺须是整齐严肃三法又有次第
  凡事行不去时节自然有疑有疑要思其所以行不去者即是格物
  人要于身心不自在处究竟一个着落所谓困心衡虑也若于此蹉过便是困而不学
  先生谓友曰愁苦处能放得下便有进道之机须是讨出个究竟才放得下所谓穷至事物之理也自古圣贤豪杰多从困苦中得力人若从此逼迫出便可向道
  圣学正脉只以穷理为先不穷理便有破绽譬如一张桌子须要四隅皆见不然一隅有污秽不知也又如一间屋一角不照即躲藏一贼不知也
  彦文问曰静中何以格物先生曰格物不是寻一个物来格但看身心安妥苟身心稍不安妥便要格之因甚不安妥彦文曰若安妥时如何先生曰安妥便要认认即是格物也
  大学所重在知本若不知修身为本格尽天下之物也没相干
  学问先要知性性上不容一物无欲便是性
  学问通不得百姓日用便不是学问所以孟子说反经二字
  真是为善最乐不要说一生平稳即反思此身乃父母所生我不曾做辱亲事岂不至乐此身乃天地所生我不曾做欺天事岂不至乐人有生必有死到瞑目时无累心事岂不至乐
  主宰定更无物可夺得旧曾患牙腹痛不可忍才主得心定其痛隐隐退去稍怠痛忽至矣可见古之忠臣义士只是一个主宰定虽杀身也不知痛
  无为其所不为是孟子道性善处性中原无他物因性中本无故不为不欲若只在不为不欲上求吾人终日除不为不欲之时须有空缺此空缺时作何工夫如何说如此而已矣
  悟修二者并无轻重即如仁义礼智四字言仁智处皆是悟言礼义处皆是脩悟则四字皆是脩脩则四字皆是悟真是半斤八两
  麻城周中兴问曰不肖生平习气用事见人是非直言无隐鼎镬不顾自谓只全得这㸃直性先生曰这只是直之一节直字不可容易看人之生也直直便是性易言敬以直内必敬方能直圣人下字极妙直字便将个罔字对了罔者冥然无觉悍然不顾如投火之蛾入网之鱼有不死者乃幸而免耳不罔便直又曰既知习便可知性不是除了这习别有个性即如喜怒哀乐终日习于其中而不知不知只是习知得便是性知者知其未发也未发的模样便是发的节若喜怒哀乐发时一如未发模样岂不太和元气所以吾辈工夫只在未发培养深厚令四者之来扯拽不动方是性学中兴曰此道理真有两条路但须拣正路走先生曰只是一条路学者是一个明眼的人髙低凸凹了了行去不至蹶踬常人却像盲者小心的还知策杖而行大胆的便堕落坑堑只此一条路也
  中兴又曰今而后不肖知凡闲是闲非俱不必管也先生曰为学之人何处非学但入耳目便非闲事增何限触发何限警省更无不闗已事也
  中兴曰学问只是求心要𦂳先生曰孟子只说求放心不说求心此心充塞无间放是梏于一处了知其放依旧停停当当切忌骑驴觅驴
  先生曰孟子嚣嚣二字不得入手全无受用处苟无嚣然于汤聘的心肠早有翻然而改的行径未有不为富贵所魔者顷之谓门弟子曰吾辈闲话且休说人生几何悠悠荡荡今年是这般人明年是这般人心性不曾透得一歩经书不曾透得一部好事不曾做得几件好人不曾成就得几个如何如何不可不大家警省也
  颜子用志不分只在情性上学不在情性上学圣人不谓之学身通六艺之人岂不各有所好圣人不谓之好学
  颜子之好学不在怒与过上用功只看大易便知复卦初九一爻惟颜子能当之此一爻即乾元也所谓元者善之长也夫子一生好学二字惟自许许颜子一人
  彦文问曰曾子闻一贯其学亦微矣夫子犹不许之好学何也先生曰在圣门闻一贯还是入门之学非终身结果之学也且曾子在圣门最小闻一贯时才二十岁外彦文曰曾子之闻一贯是知大头脑矣才知本领做工夫到启手启足之时学问结果矣先生曰然
  彦文问曰夫子静中光景何如曰念头颇少但应接多了便浮气不定伊川先生云定心气心气最难定
  一贯是忠恕悟处忠恕是一贯脩处
  意识情俱是不好一边若诚其意智其识性其情道理又只是一个
  学问见了独体然后算得性学不是念头上见底若念头之独便有㫁灭见得此体随处是独而无对也若有古今人我内外便是二
  静以见性见性自静言性则无穷言才则有限
  人一身都是心在目主视在耳主聴在心主思心在则为心官心不在则为耳目之官非别有耳目之官也夫子所谓九思是言心官当位心官在目则目自明在耳则耳自聪
  当下孝弟之事不做只管讲孝弟孝弟是甚东西夫子云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孝弟两字不是圣人造作出来见亲生之膝下有此真爱便名之曰孝又因渐长而日严因严以教敬有此真敬便名之曰弟人生何时能忘此爱敬故随处爱敬即随处是孝弟故曰爱亲不敢恶于人敬亲不敢慢于人
  彦文问曰喜怒哀乐未发便是敬以直内否发而皆中节便是义以方外否先生曰然
  读书如吃饮食吃得又要消得凡人有一副知见在胸最难得入道昔有人延一名师教其二子者谓师曰二生长者有工夫易为力次生全无工夫须费力也先生试之谓主人曰所云正相反次者只须与之搬进去长者还要搬出来了再搬进去
  吴心矩问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何也先生曰故者所谓原来头也只看赤子他只是原来本色何尝有许多造作
  反身而诚四句先生曰近看来日用受用只此二句亲切反身而诚是无事时工夫强恕而行是有事时工夫一不诚便不乐一不恕便不仁反身是立本之事强恕是致用之事终日如此自当进益
  动时工夫要在静时做静时工夫要在动时用动时差了必是静时差譬如吾人静时澄然无事动时一感即应只依本色何得有差
  剥者剥落剥而后复人自孩提终日要长要短到长大便要名利要货色种种胶固无出头处而今吾辈学问正要逐渐剥去使之剥尽始有复机然须一畨苦工夫至九死一生中透出方得力譬如这个橘子去皮才见瓤去瓤才见子子分两瓣两瓣中间才见一些子芽这芽还不是直等乾元一至从芽中发出者却无形可见方是真体
  人只要自己知不善即是善也知不善而不复行明善也只要自己肯去明便好师友只好说说了不肯行终没奈何
  学者静坐是入门要诀读书静坐不可偏废伊川先生曰节嗜欲定心气静坐却是定心气之法
  彦文问心与气何以分别先生曰心之充塞为气气之精灵为心譬如日广照者是气凝聚者是心明便是性
  学者于理气心性一一要分剖得明白延平先生黙坐澄心便明心气体认天理便明理性
  圣门言仁只是说行处多如视聴言动恭寛信敏惠五者行于天下俱是说行只如此体贴便知为仁之道
  彦文问曰圣人时时对越上帝何又要三日斋七日戒先生曰圣人虽无时不敬平常不废应接至祭祀时皆谢绝收敛精神以对鬼神耳
  彦文问曰圣人临死顺之乎收敛精神乎先生曰此处如何著得收敛
  彦文曰近觉坐行语黙皆瞒不得自家先生曰此是得力处心灵到身上来了但时时黙识而存之
  孔子不言养气然三戒却是养气妙诀戒色则养其元气戒斗则养其和气戒得则养其正气孟子言持志戒即是持志也
  学问必须躬行实践方有益如某人见地最好与之言亦相入但考之躬行便内外不合是以知虚见无益
  有友言体认与揣摩先生曰体认者是实有这件在此若与人相㑹已见其人又细认之揣摩者是未见其人而想像之朱子曰因其所发而遂明之发处即是实有这件矣但人都觌面蹉过是见其人不知认也
  学未有得则敬以求之既得则敬以守之即闻道者主敬工夫与未闻道一样做
  有一人兄弟不和至刻说帖其人忿忿不平诉之先生先生曰兄弟相残大不祥要之衅端必自取今不若只是认罪无论其言之实者即诬者皆自认了只说容我改过即彼欲诉于乡党亦聴彼自为略不与辩从此急回头大翻身方是活路
  与光问先生著述先生曰程子至中年始著书著述之事甚非学者所宜亟亟不得已乃言之耳一生学问有得力处若无人可授岂忍自私只得公之后世终亦出于不忍人之心若文词何用
  圣人取人之善譬如今人善看文者一般将他好处圏出来即做文字的人连自家还不知那一句好被他圏出便跃然如何不鼓舞兴起
  先生曰适于义适亦可莫于义莫亦可此两句原因义之与比一句发无适无莫一味随义而转叶𤣥室先生曰君子之于天下也一句极要体㑹可见君子之所为直要通得天下人才行得若守定一已独见虽真心为国为天下也行不去先生曰此岂但众人不从即同志中也不从须是天下人无论贤智愚不肖都通得方可行也
  先生谓周稚馨曰人生天地间要思量一个究竟此身何来将来何去太极图引原始反终一句却大闗系所谓太极者原始也要原到这里反终也要反到这里
  其为物不贰只是一个道理惟其一所以生物不测惟不测故神所谓易也故程夫子曰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脩道则谓之教孟子于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来可谓尽矣中庸又说一个鬼神以形容斯理之妙所以说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只曰诚之不可揜何等活活泼泼底㑹得时大好过日子所以说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由是思之天何尝离人人何尝离天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人居天中如鱼居水中鱼无水不活人无天不生人亦死在天中盖须自家生气接得天著至于养成浩然则死亦生矣
  先生曰天在眼前人岂不知只为说了天命不知如何为命连天也不知了天只是天一落人身故唤做命命字即天字也彦文曰做人的有天命如做官的有君命一切行事皆承君之命而行之今做人的不知自家有天之命却如做官的不知自家有君之命也
  易言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吾辈一语一黙一作一息何等神妙凡民不知胡乱把这神都做壊了学者便须时时照管念兹在兹所谓允执所谓顾𬤊所谓慎独只此一事所以古人又说个惟字曰惟精曰惟一不然不能凝结也
  人之灵即天地之灵原是一个却是个活鬼神倏然言倏然黙倏然喜倏然怒莫之为而为非鬼神而何
  胸中无事则真气充溢于中而诸邪不能入
  真元之气生生无穷一息不生便死矣草木至秋冬凋谢是霜雪一时压住彼之生生无一息之停也不然春意一动其芽何以即萌人之爪发即草木之枝叶也饮食是外气不过借此以养彼耳其实真元之气何藉乎此哉人之借饮食以养其身即草木之滋雨露以润其根
  鼻息呼吸乃阖辟之机也非真元之气真元之气生生不息以上三条非说养生总阐明一气字与夜气之论叅观
  王南塘先生言可睹可闻皆气也此句极妙所谓野马氤氲亦云微矣虽微犹气也神则无形之可见但一属神即是感底朕兆动之几萌于此矣寂然不动乃诚也学问只到几处可知几之上即不可知
  有友曰罗整庵先生言理气最分明云气聚有聚之理气散有散之理气散气聚而理在其中先生曰如此说也好若以本原论之理无聚散气亦无聚散如人身为一物物便有壊只在万殊上论本上如何有聚散气与理只有形上形下之分更无聚散可言
  有友论天人先生曰天人原是一个人所为处即天譬之命该做官者必须读书做文字读书做文是人然肯读书做文又是天彦文曰命之所有先天也人之肯为后天也无先天不起后天无后天不成先天先生曰然
  希颜问易先生曰易即人心今人有以易书为易有以卦爻为易有以天地法象为易皆易也然与自家身心不相干所以书自书卦自卦天地自天地也要知此心体便是易此心变易从道者便是易之用所以六十四卦圣人说六十四个以字如君子自强不息者以干也厚徳载物者以坤也非干而何能自强不息非坤而何能厚徳载物乎馀卦又以时言之君子所以如此者以此时也时者易也总是以此也
  有言以易洗心是二物何如先生曰此言固好然须知易方是心心未必是易到得憧憧往来之心变成寂然不动之心浑是易矣岂不是以易洗心
  彦文曰近日吴觐华先生讲系辞谓圣人作易总只要人能变化一部易只说得变化二字先生曰然彦文问夫子大象先生曰此是夫子之易夫子特地教人用易之方故六十四卦六十四个以字系辞内又总记两个以字看来读易又只是以此斋戒以此洗心耳又曰一部易只是说一个中字又曰不曾看过六十四卦看不得系辞若不知得系辞却也看不得卦系辞是易原若有入处便可闻道
  直其正也何不曰直其敬也敬以直内何不曰正以直内看来敬字只是一个正字伊川先生言敬毎以整齐严肃言之整齐严肃四字恰好形容得一个正字
  一部易原始要终只是敬惧无咎而已故曰惧以终始无咎者善补过也易中凡说有喜有庆吉元吉都是及于物处若本等只到了无咎便好
  易是现前的物事看系辞首章可知只平铺着看尊卑贵贱动静刚柔吉凶变化自然而然圣人说一部易却像不曾说一般
  以此洗心退藏于密随处是密程子曰密者用之源显诸仁即是藏诸用譬如一株树春气一动抽芽发枝枝叶都是春发出是显诸仁然春都在枝叶即藏诸用夫子言仁曰恭寛信敏惠可见仁都在事上离事无仁密不在寂然不动中寻又不是舍寂然不动处有密密只是藏诸用
  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言圣人与天地都是一样只这忧与天地不同圣人吉凶与民同患百姓之忧患即是圣人之忧患也
  有友问太极先生曰太极者据易而言天地间莫非易易有太极非易之外别有所谓太极也且以吾身观之吾身是易当下寂然无些子声臭即是太极周子云寂然不动者诚也诚即太极也
  不出户庭与不出门庭两爻人时时用得着如事之当做者不做便是不出门庭之凶矣事不当做而做便是出户庭而咎矣
  先生曰诗必以小序为凖国史明得失之迹岂可不信但首两句是真馀皆后儒附㑹朱子不信小序是连真者皆不信矣将许多思贤诗俱作淫辞解如鸡鸣丘中皆思贤诗也彦文曰诗中多以美人喻君喻贤者曰然
  彦文问曰大学至善二字即中庸也先生曰然
  中字自虞廷来到夫子只添个庸字中字得个庸字才着实
  论语形容夫子温良恭俭让从应接处形容子温而厉还是动容处形容至于燕居乃是从独处无事时形容今日想像真是一夫子宛然在目中也邹荆玙问曰夭夭二字如何先生曰就是桃之夭夭纯是一团生机
  有友讲以约失之者鲜矣先生曰约只是一个小心约到至尽处即道也
  先生问诸友曰徳之不脩出则事公卿看这两章夫子何等谦退及天生徳于予文不在兹乎知我者其天乎看这数段何等自任何也刘本孺先生曰圣人时时以天自对所以自信如此若说工夫便不敢易言之叶𤣥室先生曰正为圣人日用工夫时与天游故临患难信得过若常人平日不曾有这工夫临患难便信不过先生两然之
  仁者先难而后获先生曰天理必与人欲相逆才去做难的事是向天理上行然人欲随之又要获了先难后获方纯乎天理颜子克己若红炉㸃雪不必言难天下归仁反从获上说樊迟根器大不同故曰先难后获
  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一句乃是中庸一书大闗节处学问思辨皆是择乎中庸得一善不是今日得一善明日又得一善从始至终只此一善又不是得一万事毕性道无穷学问亦无穷但得一善拳拳服膺便日新又新
  有为者譬若掘井先生曰注中说及泉云仁如尧孝如舜学如孔子此是诣极的及泉然入门便有入门的及泉不得入门之泉终无诣极之泉周子言诚者圣人之本即泉也吾辈当下一念反观冲漠无朕便是原泉九仞特为不及泉者言掘井一仞而及泉不可谓之弃井也
  朱夫子之言俱是用上说使人可知可行孔子教人亦只是说用所谓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孔子后孟子方说出心性孟子后秦汉学者俱在训诂上求更不知性命为何物至宋周程夫子出才提出性命到微妙矣朱夫子出不得不从躬行实践上说若知孟子之言便知孔子句句精妙若知得朱子之言便知周程语语着实
  五经四书注俱是汉儒专门传受俱有一个来历后来宋诸大儒又费许多心思逐句逐字称斤估两定下肯细心咀嚼之自有滋味何必说出许多新奇更不知今之所谓新奇正先儒所剰下不用者故文公先生尝云四书注中字字句句俱是某称量过来若人不曾用得某许多工夫却也看某底不出其注书时与敬夫伯恭两先生往来书简虽有一字不安辨论数畨后人未曾见到反议论前贤真无忌惮也
  薛文清吕泾野二先生语录中无甚透悟语后人或浅视之岂知其大正在此他自幼未尝一毫有染只平平常常脚踏实地做去彻始彻终无一差错既不迷何必言悟所谓悟者乃为迷者而言也文公先生自七八岁时与群儿游端坐画八卦看孝经便书八字曰人不如此便不成人是何气象
  气节而不学问者有之未有学问而不气节者若学问不气节这一种人为世教之害不浅
  彦文问汉末管宁何如人先生曰髙士也未透性之曽子
  彦文问康斋与白沙透悟处孰愈曰不如白沙透彻胡敬斋先生何如曰敬斋以敬成性者也阳明白沙学问何如曰不同阳明与陆子静是孟子一脉阳明才大于子静子静心粗于孟子自古以来圣贤成就俱有一个脉络濂溪明道与颜子一脉阳明子静与孟子一脉横渠伊川朱子与曾子一脉白沙康节与曾㸃一脉彦文曰敬斋康斋何如曰与尹和靖子夏一脉又问子贡何如曰阳明亦稍相似
  彦文曰告子所谓强持者乎曰他也不强持他倒是自然底彦文曰近于禅乎曰非也告子之学释氏所诃也在释门谓之自然外道
  彦文问曰隋之文中子与汉之董仲舒何如先生曰文中子更大有圣人依归造就与颜闵同
  参夫曰吾儒之学既透不透禅是欠阙否先生曰非欠阙也禅之一宗惟濂溪明道两先生真能知得后来辟佛者总辟他不服参夫曰整庵阳明俱是儒者何议论相反也先生曰学问俱有一个脉络即宋之朱陆两先生这样大儒也各有不同陆子之学是直截从本心入未免道理有疏略处朱子却确守定孔子家法只以文行忠信为教使人人以渐而入然而朱子大能包得陆子陆子粗便包不得朱子陆子将太极图通书及西铭俱不信便是他心粗处朱子将诸书表章出来由今观之真可续六经这便是陆子不如朱子处
  彦文问曰武侯学须静之静何如先生曰他是胸中无事闲居抱膝长吟在军中虽终日战斗却如无事一般胸中长安静故思虑细密而神化不测彦文曰与程夫子百官万务尽悠悠意思何如先生曰也差不多
  学问并无别法只依古圣贤成法做去体贴得上身来虽是圣贤之言行即我之言行矣我朝曹月川先生是理学之宗看他文集不过依了圣贤实落行去便成了大儒故学问不贵空谈而贵实行也
  程子曰孟子才髙学之未可依据且学颜子余则曰颜子才髙难学学者且学曾子有依据
  彦文曰明道许康节内圣外王之学何以后儒论学只说程朱先生曰伊川言之矣康节如空中楼阁他天资髙胸中无事日日有舞雩之趣未免有玩世意
  一向不知阳明象山学问来历前在舟中似窥见其一斑二先生学问俱是从致知入圣学须从格物入致知不在格物虚灵知觉虽妙不察于天理之精微矣知岂有二哉有不致之知也毫厘之差在此
  有一𤣥客至东林先生曰东林朋友俱不知𤣥虽然仙家惟有许旌阳最正其传只净明忠孝四字谈𤣥者必尽得此四字方是真𤣥其人黙黙
  参夫问曰开伊洛之源者濂溪也二程亲得其秘何不大阐发之伊川又谓伯淳之学得之遗经即太极图通书至朱子始为表章何也先生曰二程不过再见茂叔耳教寻孔颜乐处但指㸃其源头再见之后各处做官即太极通书似俱未见伯淳曰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某体贴出来谓大学孔氏遗书谓中庸孔门传授心法常教人读书必先语孟不是程子表出四书圣学真无入门得之遗经岂不信然
  髙桥别语        门人魏大中录乙丑被逮以午日抵锡山厥明景翁先生舣别于高桥之浒申以诲言谆谆亹亹爰次其略用比韦弦
  雨露霜雪总是造物玉成至意须善承受
  富贵贫贱穷通得䘮诸境禅家云一切惟识性中无此等境
  患难中容易透性患难中一切万縁都断
  临深渊履薄冰禅家过独木桥并著不得第二念陆子静减担法减之又减担子自渐轻却
  尝夜半腹痛痛不可支起来觉此心精明痛亦随止寻偃息痛复如初仍起坐达旦不药而愈又一日在镇江齿痛亦以静坐愈
  一禅子见峨冠伟衣裳者接之颇倨曰我南岳神也能生杀人禅子曰我见汝无异众生我见我无异汝无我相人相诸相便是太虚能生杀人能生杀太虚否峨冠伟衣裳者拜受戒而去
  初谒语五则       门人陈敳录
  读书穷理至于朱子可谓尽美尽善矣须知所以读书者専为治心若因欲速而至烦躁反是累心了须守定朱子读前句如无后句读此书如无他书之法方可谓之读书
  人心能疑便是能知痛痒了正好当下发愤用功去当有豁然自信安然宁谧之日不可悠悠忽忽错过了一生
  叔几亭问操存难久奈何先生曰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原非二物假如外面正衣冠尊瞻视而心里不敬久则便倾倚了假如内面主敬而威仪不整久则便放倒了所以圣人说敬义立而徳不孤难久者只是徳孤徳孤者内外不相养身心不相摄也今当从此着力先生又曰人心本无一物所以纷扰者只是外蔽诚能一日反观物欲便廓然消化所谓纷扰者安在故一觉便是干一敬便是坤
  梦中作得主张者方是真学问方能临大事而不乱圣人之道中庸二字尽之天地之道易之一字尽之






  高子遗书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