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十七 高丽史
列传第十八 高丽史第一百五
列传第十九 

    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郑麟趾奉 教修

    柳璥陞、墩、曼殊

    柳璥,字天年,一字藏之,政堂文学公权之孙。高宗朝登第,累迁至国子大司成。璥久在政房,与兪千遇,俱为崔沆所厚。蒙兵之侵,沆欲徙三陟山城,郡人不欲,遗璥银甁三十,请勿徙。璥却不受,乃遗千遇,千遇受之,言于沆,得不徙。璥谓沆曰:“三陟之徙,实关利害,郡人安土重迁,尝馈我银币,我不敢受。今而不徙,何也?”沆以千遇卖己,追所赂,流海岛。以故千遇与璥有隙。

    沆子竩,累世用事擅威福。时又连岁凶荒,饿莩相枕,竩不发仓赈贷。由是,大失人心,璥遂与金俊等,谋诛竩。一日,俊等诣璥议,璥不敢显言,令家人进杏子一碗。俊等拜曰:“已谕。”盖杏与幸,声相近也。是日诛竩,归政王室,王谓璥曰:“卿等为寡人,立非常之功。”潸然泣下。即拜枢密院右副承宣,俄迁知奏事、左右卫上将军。璥以近来为知奏者率皆权臣,又恐宠禄盛满,力辞。唯以上将军,仍右副承宣,赐推诚卫社功臣号,又赐米二百石、彩段[1]百匹、甲第、土田。后因宰枢奏,爵其子六品,给田一百结,奴婢各十五口。升其鄕儒州监务,为文化县令。

    璥既诛竩,奏置政房于便殿侧,掌铨注,凡国家机务,皆决焉。俊弟承俊,自以为功高秩卑,心常怏怏。璥闻之,谓承俊曰:“以公之功,虽一日九迁可也。然循资除授,国家常典。公以队正,越四等,授中郞将,不可谓不超迁也。”承俊益衔之。俊每入阙,必谒璥直庐,承俊独不尔,璥与俊戏云:“承俊郞将,何样在?”

    璥多置甲第,权势日炽,门庭如市。承俊、林衍等诸功臣忌之,谗于俊讽王。王欲夺其权,罢璥承宣,除签书枢密院事,囚璥所善将军禹得圭、梁和,指谕金得龙,郞将庆元禄。璥谓俊曰:“公始与璥,同心举义,复政王室,亲如骨肉,善谗者不能闲。岂图今日反如是耶?”俊愧谢,承俊、林衍等,不言而退。遂杀得圭、和、得龙,流元禄于远岛。

    元宗三年,命图形壁上。明年,守太傅、叅知政事、太子太保,进拜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衍诛俊,号卫社。璥与大司成金丘,礼部侍郞朱悦,将军金珽,素友善,数相过。一日,璥谓丘等曰:“顷,我以妻服,久不视事,闻有卫社者,今见其人,皆群小也。”又论古史,言及当世宦寺之弊,宦官金镜闻而衔之,诉于王。王曰:“此人向诛崔竩,欲执权柄,为俊等所排,志不之遂。昨日曲宴,宰相皆乐,独璥不悦,我亲酌以劝,竟不乐,以是,知其有二心。”召丘切责曰:“汝交结柳璥,凭经史,好论国事,史传所载,岂可尽信?予欲罪之,第以汝掌辞命,特宥之,信勿复尔。”流璥于黑山岛,籍其家,璥子行首陞及珽、悦,并流海岛。

    璥素富,尝徙宅,输财车马,连亘旬日而止。及诛竩,颇有权势,富倍于前,时称三韩巨富。至籍家产,珍宝、器玩、谷帛,不可胜计。璥被执赤身,不䝴一物,家人以红罗幞、裹一衣,追与之,璥,取衣还幞曰:“女子无所衣食,可鬻此以生。”陞先行,至金刚院迟之,璥至临分,携手泣曰:“父子之恩未尽,当复相见。”人称璥之败,富所招也。未几,衍释璥,还未至京,复流他岛。三别抄之乱,璥在江华,挈家舟还古京,没于贼。璥载妻子于小舸,财宝于大船。与贼共处久之,璥佯呕若中热,请就凉小舸,贼许之,璥断缆而去,贼追不及。王闻璥陷贼,恐以为谋主,璥徒步谒王,王大喜厚奖,复拜平章事、判兵部事。

    螺匠木同,认良民为隶,卖与达鲁花赤,宰枢请治其罪,王不听。璥与政堂文学兪千遇,牒有司,免隶为民,达鲁花赤憾而告王。王亦怒其擅断,罢璥流千遇。后千遇母,诉于达鲁花赤曰:“吾子与柳璥同罪,独吾子配岛,请免之。”达鲁花赤怒,流璥于哀岛,寻召还。

    忠烈二年,拜佥议侍郞赞成事、监修国史、判版图司事。先是,璥以平章罢,元傅继为赞成,而判军簿、修国史。至是,璥以判版图复相,位在傅下,傅曰:“吾于柳犹门生,安敢居上?”璥曰:“判军簿为二宰,判版图为三宰,其来尚矣。”相让久之。王以问许珙,对曰:“璥之言旧制,傅之言私恩也。后进让先进,礼也。若加璥监修国史,跻于傅上,亦人望也。”从之。

    有投匿名书于达鲁花赤石抹天衢馆曰:“贞和宫主失宠,使女巫咒诅公主。又齐安公淑、中赞金方庆及李昌庆、李汾禧、朴恒、李汾成等四十三人,谋不轨,复入江华。”公主囚贞和宫主,天衢亦囚淑、方庆等,乃召宰相杂问之。天衢忽言曰:“春期已近,诸君宜赋迎春诗。”金丘但唯唯,璥慨然曰:“王妃与首相,俱在缧绁,此岂啸咏时乎?”天衢惭赧。天衢又讽公主,亲鞫诸囚,公主将从之。璥与诸宰相,请见公主,膝行而前曰:“近世权臣执国命,若有告人以罪,不问虚实轻重,即加诛戮,如刈草菅,人怀战栗,莫保朝夕。皇天眷佑,荡除此辈,使公主来莅东方,臣等以为无复前日之祸。今乃有此事,所得匿名书,臣请辨之。我国人物衰耗,官军屯于四面,谁敢逃窜?无名之书,何足取信?若信而罪之,我一二臣,明日亦恐不免,谁敢竭力,以供王事?贞和宫主咒诅事,亦易辨也。自公主釐降,国人按堵,悉感帝德沦入骨髓。彼若以私憾咒诅,神而有灵,背德之祸,必反乎身。”璥自始语,涕泗交下,言甚切至,左右莫不潸然。公主感悟,皆释之,独留贞和。宰相议请释,畏公主皆黙然,璥遽起入内,力请乃释。王遣内人,谢璥甚勤。

    又有韦得儒、卢进义者,诬告方庆等谋叛。元帅忻都白王及公主,请栲掠方庆。王将许之,璥进曰:“臣生长边鄙,未知上国之制。其在本国之法,先囚告者,次系被告者,白王然后鞫问,所告实则赏,虚则反坐。今不囚告者,便欲栲掠被告者,于理如何?”忻都黙然。语在方庆传。四年,判典理司事,时王在元,公主召宰相,令卜日作宫室。伍允孚曰:“今年兴土功,不利人主,臣不敢卜。”公主怒,将夺官笞之,璥曰:“臣领造成都监事,岂不欲速成,以顺圣意?今日官云:‘宁斫头,不敢卜日。’此无他,爱君以诚,不顾其身耳。臣待罪宰相,闻不利于上,忍为之耶?请备材瓦,待大驾还,作之未晩。”公主黙然而止。

    是年,上章乞退,以匡靖大夫、佥议中赞、修文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将军、判典理司事、世子师致仕。自是,凡有内宴,王必命召。八年,僧洪坦,以私憾告璥及上将军韩希愈,将军梁公𪟝、林庇等有异谋。下巡马所鞫之,璥以老病不逮,坦坐诬流海岛。十五年卒,年七十九,谥文正。

    璥体肥短,人望之俨然。天资明敏,器度雄深,能断大事。善接人,言笑款洽,有藻鉴,元傅、许珙皆其荐也。尝领史馆,撰神、熙、康、高四朝实录。一掌国子监试,三典礼闱,论文章,先体制而后工拙。所得皆知名士,李尊庇、安珦、安戬、李混皆璥门生。与兪千遇同掌试,千遇喜自用,程文有微疵,必欲摈之,璥不与较。及榜出,皆老于场屋者,然少至达官。璥初掌试,坐主平章事任景肃,解所带乌犀红鞓,与之曰:“公之门下,有如公者,可传之。”及尊庇掌试,欲传之则,已失于林衍之乱,买之市,即其带也,士林传为异事。子陞。

    柳陞

    陞,字希元,官至佥议叅理,容止可观。久在阁门,时礼文散失,升撰新仪甚详,后人遵用之。事亲孝,居官匪懈,不好飮酒嬉戏于声色,货利淡如也。善弹丸必命中。尝与客坐,遥见汲妇戴盆曰:“中人则伤,中器则破,要令丸堕盆中耳。”弹发果然。忠烈二十四年卒,年五十一,谥贞愼。子仁明、仁全、仁和、仁琦。仁明,中门使。仁琦,文化君。

    柳墩

    仁和,后改墩。中第,历代言、大司宪,出镇合浦,苛酷少恩,民甚苦之。忠宣元年,以佥议赞成、始宁君卒,谥章敬。子緫,右副代言。緫子曼殊。

    柳曼殊

    曼殊,恭愍朝,补宝马陪行首,拜将军,累转典法判书。辛禑时,为密直副使,杨伯渊狱起,辞连曼殊,杖配合浦戍卒。后以同知密直事,出为庆尚道元帅,又从我太祖回军有功,迁知门下府事。谏官许应等,上䟽曰:“曼殊由门荫,致位宰相,而不孝于母,人皆贱之。又强奸少尹崔秀瞻处女。又廉兴邦尝夺人平州田,及被诛,还为其主所有,曼殊公然夺占,使其主痛哭含冤,请令推鞫,以砺风俗。近宪司上䟽以为:‘宰相须用燮理阴阳,正己以正百官,威加敌国者,不尔不许入两府。’未知,曼殊有一于此乎?自今,新拜两府者,令应教别为一批,录其功德,使士大夫,皆知其拜相之由。”辛昌只罢其职,时人恨之。倭二十艘,来寇海州,昌遣我恭靖王及曼殊御之,赐弓矢。禑之移江陵也,曼殊与尹虎等押行。恭让即位,策为功臣,拜门下评理商议。又录回军功,赐田及录券[2],遂兼鹰扬军上护军。

    曼殊尝为巡军万户,鞫密直使李恬不敬之罪,恬谓曼殊曰:“尔位至宰相,负不孝不友之名,台省再论之,何鞫我为?”曼殊惭赧。既而,宪司又劾曼殊不侍母奉养,又夺诸弟田民,请治其罪,不听。宪司再论,只削鹰扬军上护军。寻判开城府事,迁门下赞成事。郑梦周既诛,曼殊以太祖麾下率二百七十馀人,上䟽请籍梦周家产,并治其党,从之。宪司又言:“台谏屡䟽曼殊罪,上不问,宠遇日隆,宜改心励节,犹不惩艾,骄暴日甚。若置而不问,无以惩恶,请鞫问正罪。”王止令流外。自此以后,入本朝。

    许珙悰、冠、锦、富、猷

    许珙,字韫椟,初名仪,孔岩县人,父遂,官至枢密副使。珙,幼聪敏奇伟。高宗末登第,承宣柳璥荐珙及崔宁、元公植,并属内侍,为政事点笔员,时号政房三杰。转国学博士,元宗初,授阁门祇候,累迁至户部侍郞,与修神、熙、康实录。十年,拜右副承宣、吏部侍郞、知御史台事。

    时林衍执国命,擅威福。欲以子惟茂娶珙女,珙不听。衍逼之,珙固拒。衍以告王,王召珙曰:“衍奸凶,不可取怨,卿深计之。”珙曰:“臣宁受祸,不敢嫁女于贼臣之家。”王义之曰:“卿善处之。”珙退,即嫁其女于平章事金佺之子賆,衍深㗸之。及衍杀金俊,文武多遇害。珙适葬妻,在阳川,还至通津,闻乱,恐为所害,欲投河而死,既而曰:“死生天也。”遂入京。衍多杀朝臣,无可与议铨选者,问左右曰:“许珙还否?”珙闻之,至衍家,衍大喜迎入坐谢曰:“吾有事,不能赴葬,幸勿过。”遂委铨选。珙注授得宜,衍喜白王,赐赉甚厚。

    衍废王,诬王以病逊位,表于蒙古。蒙古知其诬,趣王入朝,面陈情实。王行至松站,问从行臣僚曰:“至东京行省,若问林衍废立,将何以对?”珙及大将军李汾禧,将军康允绍等,顺衍意曰:“宜以表意对。”有庾超者,承宣弘之子也,尝为僧,归俗娶李藏用孙女。随藏用如元,欲媚于帝,因诉曰:“高丽承宣许珙,上将军康允绍,将军孔愉同谋,欲叛上朝。”帝命不花,逮珙等,与超对辨,超服其诬,遂杖之。进签书枢密院事,忠烈元年,改官制,拜监察提宪。

    珙尝娶政堂文学尹克敏女,死更娵妻弟之女养于家者,宪司劾之。至是,朝臣皆以新官制改衔,谢恩命,唯珙未得谢。历判密直、知佥议府事。元世祖征日本,王分遣都指挥使,督造战舰。珙往庆尚,洪子藩往全罗,子藩事未半,珙已毕还,子藩服其能。迁叅文学事、修国史,与韩康、元傅等,撰古今录,拜佥议中赞。

    十六年,王在元,珙与子藩,留守王京。哈丹贼将侵东鄙,讹言贼已阑入,中外汹汹。子藩等,议避于江华,珙与崔有渰,独不可曰:“今王在京师,岂可信讹言,擅移国都?”子藩等会耆老、宰相议之,皆曰:“当迁。”珙不能止,谓堂吏文证曰:“众论如此,不可沮也,吾与尔守京,以待王命。”诸宰相皆曰:“人谓许中赞镇定国家,今其误国乎?”珙归家,召子孙曰:“吾当留此,若辈有不从我者,非吾子孙,必处之以法。”未几,印侯自元来曰:“帝闻复都江华,命王曰:‘其言若实,执首谋者以来。’”国人闻之,服珙智识,明年,元遣兵追讨哈丹,珙亦举兵应之。积日不下马,因得气疾,累月,不卧,至八月,疾笃卒,年五十九,谥文敬。王命左司议大夫金儇诔之。

    珙性恭俭,不事产业,虽至达官,食不过一器,布被蒲荐,处之怡然。群居愼口,燕处不倚坐,如见大宾。少也,常率一仆,掩骼埋胔,殆无虚日,见弃尸,自负瘗之。尝月,夜弹琴,邻有处女,逾墙来奔,珙不敢近,喩以礼义,女惭悔而返。忠宣二年,配享忠烈王庙。子程、评、冠、宠、富。程,东州事。评,后改嵩,官至检校政丞、阳川君,卒谥良肃,子悰。

    许悰

    悰,忠烈养之宫中,及长,尚忠宣女寿春翁主。悰,少长富贵,能守礼好施。忠烈朝,拜守司空,未几罢。以帝命如元,留三年。忠宣时,守司徒,封定安君,后复如元,连遭父母丧还国。自是屏居,日以医剂,活人为事。忠肃在元,召入朝,时忠宣,自北还燕都,握悰手泣曰:“吾唯一女,卿同居二十七年,无闲言,此寡人所以钟情也。”因厚遗之。忠肃还国,加封定安府院君。又从忠惠入元,留五年,忠穆元年,翁主卒,哀过遘疾卒。

    许冠

    冠,忠烈朝登第,国制六品以上,不许赴试。虽拜六品,不谢则听赴举。冠授郞将,四年不谢,妇翁宋玢曰:“宦途多,何必登第?”冠曰:“先人遗子纸,令赴试。子虽屡举不中,纸尚在,何敢躁进,废父命耶?”王素闻其名,及放榜,召至帘前,赐犀带。仕至户部散郞,赠赞成事。子伯,阳川君。伯子䌹,知申事。䌹子锦。

    许锦

    锦,字在中。恭愍朝登第,补校书校勘,累转礼仪正郞。辛禑时,除左常侍,寻迁典理判书,未几免。性恬静,乐观书史,不喜佛,又不阿权贵。与赵浚、尹绍宗辈,为忘年友。自少婴疾,不乐仕宦,谨妃虽其姻亲,未尝趍附。退居田里,常倾赀剂药,凡有疾者,无问尊卑,辄施予,所疗活甚多。禑初立,锦作诗曰:‘汉仪自合复三辅,秦世应难至万年。谁解在房双陆梦,缅怀击楫大江船。’十四年卒,年未五十,士林惜之。子愭。

    许富

    富,忠肃时,以右代言,掌举子,试取郑乙辅等。富不解文字,唯选榜头一人,馀皆以拆名先后第之。防禁不严,检阅刘世兴,入鏁闱第高下,修撰郑怡,潜拆封𦇯,殊无国试体。官至选部典书。尝与掌令成乙臣言:“掌令朴元桂,受人赂布百匹。”元桂讼于王,王命蔡河中等鞫之。富言:“听于判事李仁吉。”仁吉云:“我无是言。”相持不服,河中等奏,富为妄。子信、顺、猷、褚、完。

    许猷

    猷,从恭愍,入侍元朝,及即位,录功为三等,累迁判阁门事。尝习八关仪,猷使酒,拳欧速古赤,御史台劾之,猷又叱辱台官。王曰:“猷罪实重,然今大会,礼官不可阙。”姑令视事,台官畏势,不敢复劾。红贼之乱,为兵马使,以旧怨,杀将军崔福良,王闻而恶之。未几,与诸将平贼,及从安祐凯还,金镛使人檛杀祐,又斩金琳。次及猷,镛止之,流岛配烽卒,子瑞亦配烽卒。寻召还,官累密直副使,策扈从、收复功俱一等,封阳川君。时辛旽始用事,以猷谤讪谗王,流淸州,又杖流瑞。猷性酷暴,妾与家奴通,割妾两耳,伤其两目,又凿其奴两目,加刵劓刖,又割其势,令妾啖之,闻者竦体。事多类此。

    洪子藩承緖、永通

    洪子藩,字云之,左仆射瓘之后,父裔官至同知密直。子藩敏达嗜学,为宰相柳璥所知,璥尝谓曰:“君年未二十,已为堂后,盍应举以济世科之美?”子藩,遂应举不中。出为南京留守判官,寻改广州通判,去必见思。又按忠淸、庆尚、全罗三道,入为户部侍郞。元宗时,拜右副承宣,奏曰:“比来,不亲听政,有司章奏,悉委宦竖出纳,中外觖望。请亲庶政,以慰舆望。”时台省及士大夫,皆缄黙自保,子藩独持谠论,时议多之。王以天变,命放囚,子藩奏:“轻囚可释也,如奴逆主,子不孝者亦免,乃天意何?此非修德,实招灾也。如欲修德,莫若省大府供御之费,禁市肆侵割之害。”王黙然。

    旧制,承宣奉御宝至试院,同知贡举庭迎,知贡举面北立堂上。金丘为知贡举,子藩奉御宝将往,奏曰:“承宣奉御宝至贡院,知贡举或下阶以迎或否,今从何礼?”王曰:“有宝,宜下阶。”子藩至贡院,诘丘曰:“予承命奉御宝来,知贡举不庭迎,予不敢入。”丘曰:“承宣诣宰相,宰相坐而待之。今乃起避,尚过礼,况庭迎乎?”子藩曰:“有旨。”日将晩,丘不得已下阶,未尽一级,子藩乃入。或谓:“子藩不恭。丘起避可也,遽尔下阶,亦失大臣体。”忠烈不豫,放二罪以下配岛者,子藩曰:“去岁亦有赦,赦不已数乎?恐犯罪者益众。京中见囚,请以口传宥之,诸道令祈恩别监,命界首官放遣。”从之。

    征日本时,以判密直司事,为全罗道都指挥使,督造战舰。时李尊庇输诸道兵粮于合浦,子藩募水手,运以战舰,兵粮与战舰,一举俱集,民颇得耕种。元使哈伯那,深服其能,子藩驰奏:“本道饥民多,阖门饿死。哈伯那亦涕泣语臣云:‘邦本至此,何可忍视。’请发兵粮库赈贷。”从之。未几,知佥议府事,升赞成事。哈丹之变,王迁江华,或以为一水险未足恃,中外汹汹。子藩修城饬备,人赖以安。

    二十年,拜佥议中赞,明年,加佥议令。无何,以中赞致仕。又明年,复为右中赞,条上便民十八事,王嘉纳之。语在食货、刑法志。二十四年,忠宣即位,改左仆射、叅知光政院事,俄复为中赞。忠烈复位,赐壁上三韩尽忠同德佐理功臣号,封庆兴郡开国侯。寻复拜左中赞,赐象牙杖。

    忠宣在元,吴祁、石天补,得幸用事,离闲王父子,国人患之。元遣断事官帖木儿不花,与宰相崔有渰、韩希愈、柳庇,执天补及其父胄、弟天卿、天琪,赴京。以子藩年老,不堪乘传,令留掌国事,诏王事无大小,皆听子藩。子藩数祁罪恶,告帖木儿不花,疑祁害己,防备甚严,祁亦疑惧,不离王侧。子藩与诸宰枢及万户金深,率三军将士,围王宫。护军吴玄良,直入王所,执祁出,王使内人请留祁。诸宰相持疑,子藩厉声曰:“上既许之,何疑之有?”趣护军崔淑千,押送于元。初子藩议围王宫,叅理郑瑎不可曰:“退一奸臣,一武夫力耳,何至用兵?”子藩不听,后闻上国以为言,乃悔之。

    忠烈欲沮忠宣还国,又请改嫁公主,如元。至西京,帝不许乃还。帝不知祁已赴京,遣兵部尚书脱脱帖木儿,来捕祁。帖木儿见王,屏左右曰:“帝有命:‘王虽离国,必令还。’敢问,王之入朝,诸宰相以为可乎?”王曰:“然。”子藩在侧,不敢言。帖木儿又言:“王之入朝,欲言何事?”王不能对,帖木儿曰:“可与宰相议。”子藩就王议,王对曰:“吴祁及石胄父子,多行不法,声闻于天,我实不知。然孰谓寡人不知?以此,欲亲朝闻奏耳。”帖木儿之来也,宰枢出迎西普通,帖木儿问曰:“洪宰相来否?来则可避,然后我当进。”子藩再三固辞。于是,相揖礼甚恭,帖木儿欲与同坐,子藩固辞以为:“陪臣安敢与帝使并坐?”帖木儿强之,辞不获,就一行折席坐,其见重如此。子藩复相𦇯缝调护,欲使王父子慈孝如初,吴、石之党,数短于王。三十一年,罢相,封庆兴君、咨议都评议司事.是年,王如元,忠宣恐王惟绍、宋璘之徒,从至京师,恣其凶谋,讽丞相塔剌罕,使子藩、有渰、庇、金深、金延寿等,从王入朝。丞相奏帝召之,子藩至元,见丞相,具陈惟绍等罪恶。且欲奉二王还国未就,明年卒,年七十。丞相奏帝,传车归其柩,忠宣遣人,祭之以文曰:‘扶桑之表,旸[3]谷一隅,我祖闲生,开国定都。子承父爵,三百馀年,胡今之人,执迷罔悛?卿独咨嗟,履险若夷,抗章宸陛,深荷圣知。奸谋自解,邦基不危,一身社稷,非卿即谁?’后教云:‘子藩功在社稷,带砺难忘,可赠推诚同德翊戴功臣、壁上三韩三重大匡。’谥忠正。

    子藩为人,魁梧俊伟,才干绝人,自少,人皆以公辅期之。金俊与子藩之父不协,子藩诣俊力辨,俊曰:“异哉!世复宁馨儿乎?”其在相府,夙夜匪解,事有不合义者,辄固执己见,虽位居其右者,莫敢矫。堂吏每白事,畏缩不敢舞智,子藩既署,则退喜曰:“洪公已颔,馀可易与耳。”为亚相,每论事,必与首相许珙相抗,珙或黾勉从之。尝阅两制所撰䟽词,子藩指摘瑕颣,久不已,珙谓文贴录事曰:“猫能捕鼠,足矣。”盖讥文翰非其任也。子藩作色而止,人谓不相能。及珙亡,子藩叹曰:“公谨正直,知无不言,世岂复有如许公者?”

    子藩先丧母,事父孝,虽迫公务,不废定省。性好洁,日沐浴或至再,每更衣必盥手,夜必整衣冠拜星。三为首相,议论持正,有大臣风,然王信谗,任用不专。后配享忠宣王庙,子敬、顺。敬,官至佥议赞成事,谥良顺。顺,佥议评理。敬子承緖、承演。

    洪承緖

    承緖,中第累官至正尹。美容仪。尝与辛育才争田,驱杀之,其妻告辨违都监。承緖逃,乃征银甁,人以无状目之。承演,仕至缮工副令,子永通。

    洪永通

    永通,恭愍时,累迁判典客寺事。与金景儒争田,景儒先获之,永通怒,夜抵其家,夺六马。景儒诉官,鞫永通乃伏,遂杖罢。永通附辛旽,常馈遗伺候,每旽出入,必骑从。历监察大夫、密直副使,皆旽力也。尝管别军,行八关,都省庭坛祭,别军攘奠物,省吏诃止之。永通纵别军,乱击省官,左司议申德邻、献纳朴晋禄、李竴、正言郑釐、安勉,俱见伤,血溅屏褥。右司议卓光茂劾:“永通嗾别军,凌轹谏官,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废为民,籍其家,赖旽营救得免。德邻等,反以辱命见罢。及旽诛,宪府以旽党,请诛之,王不从,止免官,既而流之。

    辛禑初,拜门下评理商议,封南阳君,寻升赞成事商议,赐纯诚劲节协赞功臣号。一日,禑御报平厅,谓永通曰:“任用耆旧,欲闻嘉猷,卿何无一言?”永通汗出不能对。未几判三司事,拜门下侍中。九年,乞退,明年,判门下府事。

    永通家奴等酗酒,突入赞成事沈德符第,捽其妻发,又与赞成事都吉敷家奴,争田租,拔剑相击。其纵奴不法,类此,十四年,领门下府事,人皆谓:“贪婪如永通,尚免林、廉之祸,既不见斥,又位上台,真福人也。”辛昌初,领三司事,恭让即位,郞舍言:“永通与边安烈谋逆,请置极刑。”不报。复言:“永通党附李仁任,与林、廉同恶相济。群凶就戮,而永通以禑姻戚,独保首领,又与安烈,谋戴辛禑。是天地所不容,愿断以大义。”不允。谏官力争,罢职,寻复领三司事。自此以后,入本朝。

    郑可臣

    郑可臣,字献之,初名兴,罗州人,父松寿,鄕贡进士。可臣,生而颖悟,读书作文,颇为时辈所推。尝随僧天琪来京,贫穷无依,寄食天琪。天琪怜之,求赘富家,无应者。太府少卿安弘祐许之,约既定后悔曰:“吾虽贫士族,岂可纳鄕贡子?”未几弘祐死,家日贫乃许。天琪执可臣手,徒步而往,一老妪迎门,然薪照之,草屋数闲而已。天琪归且哭曰:“噫!郑生至于此耶?”高宗朝登第,累历华要。忠烈三年,除宝文阁待制。罗州人称:“锦城山神,降于巫言:‘珍岛、耽罗之征,我实有力,赏将士而不我禄,何耶?必封我定宁公。’”可臣惑其言,讽王封定宁公,且辍其邑禄米五石,岁归其祠。

    迁左司议大夫,时李汾禧兄弟,附洪茶丘,酝酿金方庆罪。可臣耻与同朝,乞归养母,至再三,王慰谕以遣,物论多之。寻召还,以秘书尹,为必阇赤,拜承旨。

    监察司言:“诸道按廉使、别监,职在察吏治问民苦,今皆籍上供,敛民䌷、楮皮币、脯果、名表纸等物,赂遗权贵。己自不正,乌能正人?请皆理罪。”王谓可臣曰:“楮生于地,纸有何弊?”可臣曰:“臣尝管记全州,知造纸甚苦。今官高用纸亦多,不能无愧。”王只许除名表纸。元命我征日本,王用尹秀言,将令儒士从军。可臣言:“先王用人,各随其才,比之于身,如左右手。故上国之法,儒户不与军事。今欲使儒生,被坚执铳,远从征役,恐亏盛德。”王然之。

    时有天变,伍允孚请设消灾道场以禳[4]之,可臣谓廉承益曰:“天变,岂浮屠法所能禳[4]?盍请修德?”承益曰:“吾岂不知?但难言耳。”历密直学士、政堂文学。

    十六年,世子如元,可臣及闵渍等从行。一日,帝引世子于便殿,隐几而卧问:“尔读何书?”对曰:“有师儒郑可臣、闵渍在此,宿卫之暇,时从质问孝经、论、孟。”帝大悦曰:“试唤可臣来。”世子引与俱入,遽起而冠,责曰:“尔虽世子,吾甥也,彼虽陪臣,儒者也。何得令我不冠以见?”仍赐坐,问本国风俗,世代相传,理乱之迹。自辰至未,听之不倦。后命公卿,议征交趾,诏与高丽世子师二人同议。可臣等曰:“交趾远夷,劳师致讨,不若遣使招来。如其执迷不服,声罪征之,可一举万全。”对称旨。于是,授可臣翰林学士、嘉议大夫,时人荣之。自是,眷遇日隆,数辍珍膳,赐之。或天寒,赐以貂裘。

    帝使翰林学士撒刺蛮,问可臣本国归附年月,可臣对曰:“太祖皇帝,肇兴朔方,有辽孽金山王子者,自称大辽,夺掠中都子女玉帛,东走江东城拒守。朝廷遣哈真、扎刺追讨,时方雪深道险,馈饷不继。我国遣赵冲、金就砺,济兵犒师,歼其丑虏,因奉表请为东藩。太祖遣使,优诏答[5]之,仍论:‘汝国人不能寒暑,来聘固难,其贡献方物,朕当使人取之。’此事在。戊寅,至今凡七十有六年。”帝又召见世子于紫檀殿,可臣从。帝使之年,仍命脱笠曰:“秀才不须编发,宜著巾。”御案前有物,大圆小锐,色洁而贞,高可尺有五寸,内可受酒数斗,云摩诃钵国所献骆驼鸟卵也。帝命世子观之,仍赐世子及从臣酒,命可臣赋诗,可臣即献诗云:‘有卵大如瓮,中藏不老春。愿将千岁寿,醺及海东人。’帝嘉之,辍赐御羹。世子凡入见,必令可臣从。

    帝尝观辽东水程图,欲置水驿,语可臣曰:“汝国所产唯米、布,若陆输,道远物重,所输不偿所费。今欲授汝江南行省左丞使,主海运,岁可致若干斛匹。岂唯补国用,可给东人寓都之资。”对曰:“高丽山川林薮居十之七,耕织之劳,仅支[6]口体之奉。况其人不习海道,以臣管见,恐或不便。”帝然之。

    寻拜佥议赞成事,二十二年,加中赞。时副知密直崔冲绍,以世子命,将设公主穹庐,就寿昌宫基,筑坛缭垣,大兴工役。地方冻,取土无所,掘一穴,人辄争趍,压死者众。又沿路墙屋,令皆覆瓦,冲绍与可臣、李之氐、崔有渰、朴义等,督役甚急,民苦之。二十四年,上章乞退,不允,命五日一朝,加壁上三韩三重大匡、守司空。既而暴卒,谥文靖。

    性正直端严,处事精审。在政房,谙练典故,题品铨注,皆当物议。一时辞命,多出其手,尝撰金镜录。扁所居曰雪斋,日与贤士大夫,商确古今,虽至大官,行止如书生。及为冢[7]宰,人想望太[8]平,及卒,国人惊悼。或谓:“王之请禅位也,可臣撰表,人有言:‘表中语,有非王之意者。若诘其由,撰表者岂得逭责?’可臣忧惧,飮药死。”后配享忠宣庙,子倬、佺、佶、亿、俨。

    安珦于器、牧

    安珦,初名裕,兴州人,父孚,本州吏,业医出身,官至密直副使致仕。珦少好学,元宗初登第,补校书郞,迁直翰林院,属内侍。

    三别抄之乱,珦陷贼,贼素闻名,将用之,诱且胁令曰:“纵安翰林者罚。”珦以计得脱,王义之嘉赏。十二年,奉使西道,以廉称。召还内侍院,书奏院中宿弊袪之,寻迁监察御史。忠烈元年,出为尚州判官。时有女巫三人,奉妖神惑众。自陕州,历行郡县,所至作人声呼空中,隐隐若喝道。闻者奔走,设祭莫敢后,虽守令亦然。至尚,珦杖而械之,巫托神言,怵以祸福。尚人皆惧,珦不为动。后数日,巫乞哀乃放,其妖遂绝。

    尝至安东,令吏洗足,吏曰:“吾属邑吏,子何辱我耶?”谋群吏,将诘之,有老吏,视珦状貌,出语曰:“吾阅人多,此公后必贵显,勿易视。”居三年,廉使褒其政淸,遂征为版图佐郞,俄迁殿中侍史。又选为秃鲁花,例陞国子司业,由右司议,拜左副承旨。帝命为征东行省员外郞,寻加郞中,本国儒学提举。后以副知密直司事,出镇合浦,抚军恤民,州郡以宁。累迁佥议叅理。

    忠宣即位,拜叅知机务、行东京留守、集贤殿大学士、鸡林府尹,复为叅理。及忠烈复位,忠宣如元,珦从行。一日,帝召王急,王惧。丞相出曰:“从臣为首者,入对。”珦入,丞相传旨曰:“汝王何不近公主乎?”珦曰:“闺闼之闲,非外臣所知。今日以是为问,岂足于听闻?”丞相以奏,帝曰:“此人可谓知大体者,庸可以远人视耶?”不复问。二十六年,拜赞成事,用事者忌之,遂讽王加中赞,令引年致仕。寻复为赞成。

    珦忧学校日衰,议两府曰:“宰相之职,莫先教育人材,今养贤库殚竭,无以养士。请令六品以上,各出银一斤,七品以下,出布有差,归之库,存本取息,为赡学钱。”两府从之以闻,王出内库钱谷助之。密直高世,自以武人,不肯出钱,珦谓诸相曰:“夫子之道,垂宪万世,臣忠于君,子孝于父,弟恭于兄,是谁教耶?若曰:‘我武人,何苦出钱,以养尔生徒?’则是无孔子也,而可乎?”世闻之惭甚,即出钱。珦又以馀赀,付博士金文鼎等,送中原,画先圣及七十子像,并求祭器、乐器、六经诸子、史以来。且荐密直副使致仕李㦃、典法判书李瑱,为经史教授都监使。于是,禁内学馆、内侍、三都监、五库,愿学之士,及七管、十二徒诸生,横经受业者,动以数百计。有诸生不礼先进,珦怒将罚。生谢罪,珦誓曰:“吾视诸生,犹吾子孙,诸生何不体老夫意?”因引至家置酒。诸生相谓曰:“公之待我,以诚如此,若不化服,我为人耶?”三十二年,复以佥议中赞致仕卒,年六十四,谥文成。及葬,七管十二徒,素服祭于路。

    珦,庄重安详,人皆畏敬。在相府,能谋善断,同列顺承,惟谨不敢争。常以兴学养贤,为己任,虽谢事家居,未尝忘于怀。喜宾客,好施为。文章淸劲可观,且有鉴识。金怡、白元恒未达时,珦见之曰:“他日,必皆贵显。”又李齐贤、李异,同年生,俱有名,珦召令赋诗曰:“齐贤必贵且寿,异则不年矣。”果皆验。晩年,常挂晦庵先生真,以致景慕,遂号晦轩。蓄儒琴一张,每遇士之可学者,劝之。忠肃六年,议以从祀文庙。有谓:“珦虽建议置赡学钱,岂可以此从祀?”其门生辛蒇力请,竟从祀。

    安于器

    子于器,忠烈朝登第,累迁国学典酒、右承旨,升密直副使。忠宣,以珦扈从入朝,不久而还,㗸之,将罪于器,会赦免。忠肃即位,除密直副使兼大司宪,亡何,罢于器,以元尹赵珝代之。珝方为忠宣所宠,而于器有公望无内援,识者惜之。尝出镇合浦,以廉干称。十六年,以检校赞成事卒,遗命薄葬。子牧。

    安牧

    牧,登第,忠肃时,判典校寺事。尝出其妻,元使秃万馆于家,问其故,牧具语之,秃万曰:“妇人,发长意短,何足过耶?谚云:‘一女怨天,六月,降霜。’子其思之。”牧感其言,遂为夫妇如初。累迁密直副使,恭愍时,封顺兴君,卒谥文淑。子元崇。

    薛公俭

    薛公俭,淳昌郡人,父愼登第,以吏干称,官至枢密院副使。愼母赵氏,四乳而生八子,三子登科,封国大夫人。公俭,初调乔桐监务,选补都兵马录事。高宗末登第,官累礼部郞中。元宗朝,拜军器监。从世子如元,以功,累迁右副承宣。忠烈初,进密直副使,为必阇赤,历监察大夫、知佥议府事,寻升叅理。引年乞退,加赞成事致仕,又加中赞致仕。卒年七十九,谥文良。

    性廉谨正直,接物以恭,持己以俭。朝官六品以上,有亲丧,虽素不知,必素服往吊。有造谒者,无贵贱,倒屣出迎。尝卧疾,蔡洪哲往诊之,布被莞席,萧然若僧居,出而叹曰:“自吾辈望公,所谓壤虫之与黄鹤。”配享忠烈庙。子之冲,赞成事。

    兪千遇

    兪千遇,字之一,初名亮,又改证,长沙县人。高宗朝登第,籍内侍。尚书金敞器之,荐于晋阳公崔怡,怡曰:“貌虽不扬,诚可人也。”置之政房,遂为门客,累迁吏部侍郞。崔沆欲令按察使,征诛、流人田谷,千遇曰:“今流民未集,此令若行,民必受病。”沆然之,寝其事。

    蒙兵来侵,将徙三陟山城,郡人重迁,遗千遇银甁三十,得不徙。沆知之,责千遇曰:“尔读书知义理,何贪污至此?”配于岛。未几宥还,后以事又配岛。其母赂金承俊珍宝,请召还,承俊言于其兄仁俊曰:“今政房,崔允恺摸棱少分辨,其馀新进,无可与论事者,可召千遇。”仁俊闻于王召还。千遇又厚赂宠宦,复入政房,为兵部侍郞。

    元宗初,拜枢密院右副承宣,寻加知奏事,掌铨选。引同年田文胤为殿中侍御史,崔牧为正言,卫社诸功臣以为:“千遇擢所亲置台省,欲以相援。”于是,始构隙。功臣多倚仁俊,请官其族,千遇每以义抑之,功臣皆怨。有白就文者,尝于千遇门下登第,娶内僚金衍女,衍即仁俊舅也。衍请仁俊,以就文为海阳府录事,仁俊许之,千遇不听。大将军吴寿山,勇而暴,亦为其甥朱然,求海阳府录事。千遇以然无才望,乃用秘书郞崔冲若。寿山道遇冲若鞭之,冲若堕马,寿山欲跃马蹋杀之。大将军朴琪救免,冲若竟以恐怖,得疾死。寿山言于朝曰:“兪承宣擅政,会当数其罪戮之。”约诸武人,会礼宾省伺之。或以告千遇,千遇笑曰:“命也。”承俊呼寿山曰:“与夺之权,不在主上乎?若等敢辱承宣,是不有主上与令公也,而可乎?”令公指仁俊。于是皆散。

    千遇弟将军元𪟝,与郞将郑守卿,谋去仁俊,事觉。仁俊囚元𪟝,召问千遇曰:“公弟欲杀我,知之乎?”曰:“弟之所为,兄岂不知?”曰:“何不告我?”曰:“元𪟝尝以语我,问所与谋者曰:‘某人也。’曰:‘若与此辈,作大事乎?’杖而逐之。我知其必不能就,且老母在,恐伤其心。人谓我:‘食弟自免。’故未敢告耳。”衍曰:“公若言不知,祗益人疑,今以实告,何责为?且吾固知公之爱母也。昔吾弟享客,公独不啖柿,问其故,则将以遗母。今言恐伤母心,信然矣。”只罢其职,杀元𪟝。千遇久典机要,多受四方馈遗,遂致富。罄其所畜,作佛事于禅源寺,为仁俊祈福,盖欲免怀璧之祸也。历知门下省事、叅知政事,

    时林衍议废立,历问宰枢,皆莫敢对,千遇曰:“此大事也,请公反复思之。况今世子在上国,待其还,亦未晩也。”衍竟不从。及衍子惟茂议拒命,千遇曰:“王与世子,引上国兵以来,闭城而拒,岂臣子之义乎?虽欲固守,得乎?”惟茂大不悦。会惟茂诛,不及祸。后忤达鲁花赤,流仁勿岛,语在柳璥传。未几召还,为中书侍郞平章事。

    忠烈即位,革官制,降授叅文学事、判版啚司事。王将册公主,千遇名其殿为元成,伍允孚言于公主曰:“元成者,显王妃谥也,用为殿额,不祥。”公主怒,千遇因左右,解之曰:“臣诚不知其然,又安知公主非元成后再世耶?”遂讽王以谓:“帝女下降,实为罕古,宜献汤沐邑。”公主喜曰:“蒙古之法,名非所讳。”遂不问。

    千遇,体短小,聪敏耿介。少与柳璥齐名,然其德器,不及璥远甚。性多机辩,言与行违,貌虽勤恪,内实不然,人谓其孝友信义,但钓名耳。其局量浅狭,务胜于人,有求不得,辄愠见,睚眦必报。衣服第宅,极侈丽。尝为史官,不修史藁曰:“当时国家事,皆晋阳公所为,吾蒙恩厚,何敢传其恶于后世?”卒年六十八,谥文度。无子,外孙朴颛登第,官至赞成事。淸简自守,信浮屠。

    赵仁规瑞、琏、德裕、璘、延寿、玮

    赵仁规,字去尘,平壤府祥原郡人,母梦日入怀,因有身。生而颖悟,稍长就学,略通文义。国家选子弟通敏者,习蒙古语,仁规与是选。以未能出侪辈,闭户三年,昼夜不懈,遂知名,得补诸校,累迁将军。

    忠烈时,仁规使麾下卒介三,诱南京民八人为獭户,民之逃赋者,多附之,岁纳獭皮于敬成宫,半入仁规家。南京司录李益邦囚介三,仁规诉公主曰:“南京吏裂掷宫教。”公主怒,逮系益邦及副使崔资寿,遣将军林庇鞫之。庇具得其实,以复公主,还民元籍,流二人,寻释之。

    有宰相奏鹰坊之害,王怒,欲请回回之见信于帝者,分掌鹰坊,令宰相不复言,仁规力谏而止。拜右承旨,王上书中书省曰:“陪臣赵仁规,晓蒙汉语,译朝廷诏敕文字,无有违误。予昔侍天庭,终始随从,又事公主,恪勤朝夕。请赐牌面,充王京脱脱禾孙兼推考官头目。”元以为宣武将军、王京断事官、脱脱禾孙,赐金牌。王教曰:“仁规当东征时,能以国家事,奏达宸所。天子授寡人中书左丞相,又赐群臣都元帅、万户、千户金银牌,皆其功也。宜别录功,赐田民,子孙超等录用。”

    王尝御南门,中赞金方庆醉骑而过,仁规素与方庆,权势相逼,至是,乘机谗之,乃囚方庆于巡马所。历知密直司事、佥议赞成事。都评议录事金温妻,夜窃娣家财被执,娣夫与仁规为姻娅,仁规缚温妻杖之,人皆非之。王欲拜中赞,仁规曰:“君恩虽至重,洪子藩以德望为冢宰既久,臣遽处其上,如众议何?”固辞乃止。未几拜中赞,寻为左中赞。宰枢条上时弊三事,王怒,仁规恐祸及己,密告王曰:“前上三事,非臣所知,请鞫之。”王囚都评议录事李纡巡马所,命万户高宗秀,讯倡议者。宗秀痛加栲掠,纡诬以李混对,混坐此罢。

    二十四年,加司徒、侍中、叅知光政院事。初仁规女为忠宣王妃,至是,有人贴匿名书于宫门云:‘赵仁规妻,教巫咒咀,使王不爱公主,而钟爱己女。’公主下仁规及其妻于狱,元遣使鞫仁规,又鞫仁规妻极惨酷,妻诬服。遂执仁规及女婿崔冲绍、朴瑄以归,皆籍其家,输使臣馆。元杖流仁规于安西,冲绍于巩昌,后放还仁规,王以帝命,即除判都佥议司事。忠宣在元,以仁规为咨议都佥议司事、平壤君,开府置官属,赐宣忠翊戴辅祚功臣号。遣承旨金之兼来启曰:“赵仁规年高德邵,为国元老,许朝会玉带倾盖侍从,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国有大事,佥议密直一人,就家咨禀,若有不听仁规及中赞崔有渰约束者,以违法论。”王从之。三十四年卒,年七十二,谥贞肃。

    仁规,美风仪,寡言笑,涉猎传记。初国人虽学蒙古语,未有善敷对者,我使如京,必令大宁摠管康守衡,引入奏。仁规尝献画金礠器,世祖问曰:“画金欲其固耶?”对曰:“但施彩耳。”曰:“其金可复用耶?”对曰:“礠器易破,金亦随毁,宁可复用?”世祖善其对,命“自今,礠器毋画金,勿进献。”又曰:“高丽人解国语如此,何必使守衡译之?”有王人与我国蓄憾,欲改土风诉帝,事叵测。仁规单骑入觐,敷奏明辨,事遂寝。西北二鄙,复归于我,亦仁规专对之功。王每有奏请,必遣仁规,凡奉使者三十,颇著勤劳。然起于微贱,骤秉钧轴,为人外似端庄恬正,以故得幸,常出入王卧内,多聚田民致富。加以国舅,权倾一时,子、婿皆列将相,人无敢比者。及遘疾,子、婿迎医诊视,仁规曰:“吾发迹行伍,官至极品,年逾七旬。死生有命,安用医为?”时诸子在元,唯琏侍疾,谓曰:“汝家兄弟、姊妹且九人,愼勿忿争,取笑于人。待汝昆季来,具训之,永为家法。”子瑞、琏、珝、玮。

    赵瑞

    瑞,性英敏豪迈。父梦大星坠其家,遂生瑞故,小字星来。忠烈朝中第,临轩唱名,赐犀带。忠宣为世子时,宴西原侯,瑞与金光佐、车元年,皆以善歌与焉。光佐以黍离、柏舟,闲歌双燕曲,闵渍以何彼秾矣补之。自是,内殿有宴,必歌此曲,瑞与光佐、元年,俱宠幸。二人贱者,不足道,瑞以相门儒士,与之为伍,时议鄙之。除直宝文署,累历华要,至右承旨。及仁规以赵妃事,被逮留元,瑞从之。一日,车驾出,瑞率诸弟谒道左,帝顾问嘉之,寻许仁规还。累迁同知密直,入贺千秋节,帝授怀远大将军、高丽国副元帅,赐三珠虎符。瑞女适元宠相也儿吉尼,故有是命。及还,王亦拜检校赞成事,加壁上三韩三重大匡、大司宪,封平壤君。瑞与都元帅金深上官,用行省丞相仪仗,人讥犯礼。忠宣五年,以三司使卒,谥庄敏。子宏、千祀、千祐。

    赵琏

    琏,字温仲,以父任,官累知密直司事。忠肃朝,拜佥议评理,转赞成事。王如元见留,曹𬱖与蔡河中等,左右沈王,赞王万端,琏与弟延寿及金元祥等,从臾织成。琏受元命,为高丽王府断事官,佩三珠虎符。王尝在元,琏权省事者凡五年,元使络绎往来,率使气逞暴,琏善辞以对,怒辄解,及卒国人皆泣。然贰于沈王,臣节不完。谥忠肃。子德裕。

    赵德裕

    袭父爵,为王府断事官。性淸白,不畏强御,不慕荣利。虽亲戚故旧,至当国,则绝不相往还。官至版图判书卒。子煦、璘、靖、恂、浚、狷。浚自有传。

    赵璘

    璘,恭愍朝,与安祐等,击走红贼,策勋为一等,累迁鹰扬军上护军。倭寇乔桐,璘又击走之。时辛旽当国,人争附,璘未尝一诣其门。尝诋旽为老和尚。与知都佥议吴仁泽、班主尹承顺等,谋去旽,事泄,杖流南裔,没为官奴。后又与密直金精,谋诛旽,旽诉王,请杖之,遣其党孙演杀之,以病死闻。及旽诛,王乃召承顺,拜鹰扬上护军,承顺还京,谒璘母号恸,以玄冠素服,收葬璘骨,闻者莫不叹之。王嘉承顺信义,仍遣承顺,祭璘墓曰:“惟尔祖贞肃公仁规,相我先王,功在社稷。尔自妙年,亦佑寡躬。己亥,以来,靡役不从。厥有成绩,世济其美。予嘉乃忠,俾将府卫,方且大用,不图贼旽,惮尔义勇,迸汝遐陬,卒至陨命。及旽伏辜,知汝至此,玆极恸悼,赐尔一酌。魂而不昧,谅予至忱。”

    赵延寿

    珝,后改延寿。忠烈朝登第,授都津令辞,王怒命囚,寻释之。累历华要,拜元尹,忠肃时,为密直副使兼大司宪。时全英甫弟僧山冏,倚兄势骄恣,住大寺,畜数妻。延寿囚其妻鞫之,黄州牧使李缉妻潘氏,尚书永源女也。缉尝在任,妻与卫身金南俊通杀缉,谳部究理,将置极刑。潘氏族僧宏敏,有宠于忠宣,数下旨沮之。寻有赦得免,国人切齿。延寿祝其发,置净业院,人皆差快。累官至赞成事,又为三司左使。

    先是,元流魏王阿木哥于耽罗,及召还,延寿与行省郞中兀赤护行。帝遣使,命所在留魏王听候。使者到平壤,延寿、兀赤等,惧亡匿,使怒欲以逆命诛延寿等,魏王力请得免。后以贰于沈王,籍没其家,杖流于岛,既而以帝命赦之。十二年卒。延寿一门贵盛,乘势使气。其弟僧义璇,夺占寺院,赞成事朴虚中,坐都堂,斥其罪。延寿右义璇,虚中执不可,延寿遂辱骂之。高峰县吏愁万,依延寿势,避吏役,与延寿家奴等,强奸成均生周觊女,觊告巡军,杖杀之。延寿贪财好色,尝与密直白元恒,私取行宫盘缠金银、苎布用之,为世所鄙。子忠臣,平壤君。

    赵玮

    玮,字季宝。生九岁,以父任,权务昌禧宫,五转为大护军。忠宣朝,拜密直代言,忠肃时,历谳部摠部典书。忠肃与沈王构衅,或闲玮授元尹,置之散地。事定,王知无他,拜知密直,后迁判密直,俄陞佥议赞成事,封平壤君。屏迹日与亲故宴集,忠惠二年,或诬玮与客议国事。王怒贬牧福州,督遣不许一刻留,玮仓皇驰赴,因得疾。忠穆三年,进封府院君,明年卒,年六十二。忠肃倦勤,委政宰相,玮务存大体,不顾细锁。发言侃侃,人服其公,谓有父风。

    列传卷第十八

    注释

    1. 原本「假」
    2. 原本「劵」
    3. 原本「晹」
    4. ^ 4.0 4.1 原本「𧟄
    5. 原本「答」
    6. 原本「攴」
    7. 原本「冡」
    8. 原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