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魏郑公谏录卷三
唐尚书吏部郎中琅琊王方庆集
卷四

对突厥内大雪

北蕃归朝人奏称:“突厥境风大寒雪,人饥,羊马并死。中国人在彼者,皆入山作贼,其人情大恶。”太宗闻之,谓公曰:“观古来人君,行仁义、任贤良则理,行暴虐、任小人则乱。突厥所信任者,并共卿等见之,略无忠正可取者。颉利复不忧百姓,恣情所欲为,朕以人事观之,亦何可久,卿以为何如?”公对曰:“昔晋《政要》作“魏”。文侯问李克︰‘诸侯谁先亡?’克曰:‘吴先亡。’文侯曰:‘何故?’克曰:‘战数胜。战数则人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驭疲人,不亡何待?’颉利逢隋末中国丧乱,遂恃众内侵,今尚不息,此其必亡之道。”太宗然之。

对北蕃扰乱须发兵

太宗谓公曰:“今北蕃扰乱,须发兵收取河南地。”公对曰:“突厥虽乱,未甚指的。必其牙所有事,自不敢住在河南。臣愚请更详审。”太宗曰:“古有好仁义而亡者,有好战伐而灭者,朕意止欲安静,得非病耶?”公对曰:“静者为化之本。”

对大乱之后大可致化

太宗论自古政化得失,因曰:“当今大乱之后,造次不可致化。”公对曰:“不然。凡人居安乐则骄逸,骄逸则思乱,思乱则难化。在危困则忧死亡,忧死亡则思化,思化则易教。然则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也。”太宗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大乱之后,将求致化,甯可造次而望乎?”公对曰:“此指常人,不在圣哲。若圣哲施化,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为过。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太宗深纳其言。右仆射封德彝等咸共非之,曰:“三代已后,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皆欲化而不能,岂能化而不欲?魏徵书生,不识时务,若信其虚论,必败乱国家。”公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在于当时所化之而已。考之载籍,可得而知。昔黄帝与蚩尤七十馀战,其乱甚矣,既胜之后,复致太平。九黎乱德,颛顼征之,既克之后,不失其化。桀为乱虐而汤放之,在汤之日则得太平。纣为无道,武王伐之,成王之日亦致太平。若言人渐浇讹,不返淳朴,至今应悉为鬼魅,甯可复得而教化耶?”德彝等无以难之,然咸以为不可。太宗力行不倦,三数年间,契丹、靺鞨内附,突厥破灭,部落列为编户。太宗每谓侍臣曰:“贞观之初,人皆异论,云当今必不可行帝王道,唯魏徵劝我而已。我从其言,不过数载,遂得华夏安甯,远夷宾服。突厥万代以来常为勍敌,今头首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冠,使我不动干弋,数年之间遂至于此,皆魏徵之力也。”又复谓公曰:“玉虽有美质,在石间,不值良工琢磨,与瓦砾不别;若遇良工,即为万代之宝。朕虽无美质,为公所切磋,约我以仁义,弘我以道德,使朕功业至此,公亦足为良匠,唯惜不得使封德彝见之。”公再拜,谢曰:“匈奴破灭,海内康甯,自是陛下威德所加,实非群下之力;但喜逢明圣,不敢贪天之功。”太宗曰:“朕能任公,公称所委,其功独在朕乎?何故饰让也?”

对上封人请亲纳表奏

上封人多请太宗亲纳表奏,以防壅塞。太宗以问公,公对曰:“观此人意见,殊乖大体。若请陛下,不任百司亲庶事,岂惟朝堂一所,则州县之务亦须陛下亲断。”

对隋日禁囚

太宗论隋日禁囚,公对曰:“臣昔在隋时,闻有盗发,炀帝令士澄捕之,但有疑即苦加拷掠,枉承贼者二千馀人,并令同日斩决。大理丞张元济怪之,试寻其状,乃有六七人盗发之日,先禁他所,才被放出,亦遭推劾,不胜苦痛,虚以自诬。元济因此更事,寻究二千人内,唯有九人不明,又按验九人,四人非贼。有司不敢执奏,遂并杀之。”太宗曰:“非唯炀帝无道之君,臣下亦不尽忠,须相匡谏,不避诛戮,岂得茍行谄佞,求悦誉乎?君臣如此,何能不败?赖公等共相辅弻,遂得囹圄空虚。欲公等善始令终,常如今日。”

对齐文宣何如人

太宗谓侍臣曰:“齐文宣何如人?”公对曰:“非常顚狂,然与人共争道理,自知短屈,即能从之。臣闻齐时,魏恺先任青州长史,尝使梁还,除光州长史,不就,杨遵彦奏之。文宣帝大怒,召而责之。恺曰:‘臣先任青州大藩长史,今有使劳,更无罪过,反授小州,所以不就。’乃顾谓遵彦曰:‘此汉有理。’因令舍之。”太宗曰:“往者卢祖尚不肯受官,朕遂杀之,宣帝虽顚狂,尚能容止,此事朕所不如也。祖尚不受处分,虽失人臣之礼,朕即杀之,大是伤急。一死不可再生,悔所无及,宜复其官荫。”

对周孔儒教商韩刑法

太宗曰:“周孔儒教,非乱代之所行;商韩刑法,实清平之秕政。道既不同,固不可一概也。”公对曰:“商鞅、韩非、申不害等,以战国纵横,间谍交错,祸乱易起,谲诈难防,务深法峻刑以遏其患,所以权救于当时,固非致化之通轨。”

对为政之要务全其本

太宗与贵臣宴于丹霄殿,谓群官曰:“为政之要,务全其本。若中国不静,远夷虽至,亦何所益?朕与公辈共理天下,令中夏乂安,四方静肃,并由公等咸尽忠诚,共康庶绩之所致耳。朕实喜之。然安不忘危,亦兼以惧。朕见隋炀帝篡祚之初,天下强盛,弃德穷兵以取顚覆。颉利近者足为强大,意既盈满,祸乱斯及,丧其大业,为臣于朕。业护可汗亦大强盛,自恃富贵,通使求婚,失道怙乱,奄致破灭;其子既立,便肆猜忌,众叛亲离,覆基绝嗣。朕虽不能远慕尧舜禹汤之德,自睹此辈,何得不诫惧乎?公等辅朕,功绩已成,唯当愼以守之,自致长保,并宜勉力,事有不可,则须明言,君臣同心,何得不理?”公对曰:“陛下弘至化,安天下,可谓功已成矣。然每睹非常之庆,弥切虑危之心,自古至愼,无以加此。臣闻鲍叔牙饮桓公酒,祝曰:‘愿君无忘在莒,管仲无忘在鲁,甯戚无忘饭牛’。陛下居安思危,在治思乱,无忘之念过叔牙之愿矣。臣闻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明诏奖励,足使懦夫立节。”

对为君之道先存百姓

太宗问拓设使人曰:“拓设兵马今有几许?”对曰:“见有四千馀兵,旧有四万馀人。”太宗曰:“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如割胫以自啖,腹饱而身毙。”又曰:“身安天下安。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表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者。朕每思伤其身者,不缘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既多,所须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人。且复出一非理之言,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作,叛离亦兴。朕每思此,不敢放逸。”公对曰:“古者圣哲之王,亦近取诸身,远体诸物。昔楚聘詹何曰:‘未闻身理而国乱者。’陛下所明,实古之大义。”

对西胡爱珠

太宗谓侍臣曰:“朕闻西胡爱珠,若得好珠,劈身藏之。”侍臣咸曰:“贪财损己,实为可笑。”太宗曰:“勿惟笑彼,今官人贪财,不顾性命,身死之后,子孙被辱,何异西胡之爱珠耶?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劳役无度,信任群小,疏远忠正,有一于此,岂不灭亡?隋炀帝奢侈自贤,身死匹夫,亦为可笑。”公对曰:“臣闻鲁哀公谓孔子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者甚于此,丘见桀纣之君,乃忘其身。’”太宗曰:“朕与公等既知笑人,今共相匡辅,庶免人笑。”

对奏事战惧

太宗谓侍臣曰:“朕见胡裴始毕上书,论西蕃事,意颇有情理。朕与共语,非常战惧。今奏一事,人亦应如此。”公对曰:“天颜俯临,岂得不惧?臣见在外诸司,欲奏事者,先三五日反复寻思,及其临奏,三分不能道得一分。寻常易事,尚难如此,况谏争之人,出言皆是触忤。赖蒙陛下假其颜色,若不如此,理终不申。”

对古来帝王皆欲国祚长久

太宗曰:“古来帝王皆欲国祚长久,但为威势既高,下情不能上达,加以小人君子杂处,其朝任不得人,遂至亡灭。”公对曰:“巧佞忠正,无代不有,但相时君所好而进。若用忠正则理,用邪佞则乱,必然之理也。”太宗曰:“为帝王者,必须愼其所与,只如鹰鹞鞍马声色殊味,朕若欲之,随须即至,如此等事,常败人正道。邪佞忠正,亦在时君所好。若任不得贤,何能无灭?”公对曰:“臣闻齐威王问淳于髡曰:‘寡人所好,与古者圣王同否?’髡对曰:‘古者圣王所好有四,今王所好唯有三种。古者好色,王亦好之;古者好马,王亦好之;古者好味,王亦好之;古者好贤,王独不好。’齐王曰:‘今无贤可好也。’髡曰:‘古之美色即有西施毛嫱,奇味即有龙肝豹胎,善马即有飞兔绿耳,此等今既无之,王之厨膳、后宫、外厩,今亦备矣。王若以今之无贤,未知前代之贤得与王相见否?’”太宗深然之。

对西蕃通来几时

太宗尝御瑶池殿,顾谓侍臣曰:“西蕃通来几时?”公对曰:“《禹贡》云:‘西至流沙。’又云:‘西戎即叙。’不明境域所至。汉武帝置炖煌、张掖等郡,自此以后渐通西域。”太宗谓群臣曰:“朕闻汉武帝时,为通西蕃,中国百姓死者大半。此事著在史籍,不能具道。但隋后主欲开葱岭已西,镇守俱未当死者,继于道路。加闻流沙已西,仍有隋破坏车毂,其边即有白骨狼藉。北筑长城,东渡辽水,征伐不息,人无聊生,天下叛之,聚而为盗,炀帝安然,恣其所欲,遂至灭亡,祇为不闻其过。朕以此事永为鉴戒。今与诸公共理百姓,但有不可行,即向朕言,勿得面从,茍相悦誉。且朕素无学术,未娴政道。一日万机,不能尽经耳目,所有处断,恐独见不明,致有失所。所以委公等,公等善相辅弻,使兆庶得所,此乃长保富贵,荫及子孙;若尸禄旷官,茍贪荣利,必加黜辱,终不容舍。朕既以汉武帝、隋后主为龟镜,公等亦须常将此事相规谏也。”群臣并拜谢。公进曰:“陛下思弘至化,砥砺群下,臣等敢不竭股肱之力!但恐识度愚浅,无益万分。臣闻汉武帝承五代之资,天下无事,府库充实,士马强盛,遂思骋其欲以事四夷,闻蒟酱而开邛僰,贪良马而通大宛,北逐匈奴,南征百越,老弱疲于转输,丁壮死乎军旅。海内骚然,户口减半,至于国用不足,府库空虚。乃榷估盐铁,征税关市,课算舟车,告缗卖爵,侵渔百姓。万端俱起,内外困穷,无以给边费,议以营田代卒,冀以助军。迄于暮年,方始觉悟,下哀痛之诏,封丞相为富民侯,仅以寿终,几及大乱。炀帝恃其强盛,思欲追踪汉武,戎车屡动,人不聊生。十馀年间,亡身戮国。陛下威加海外,无远不臻,深惟二主以为殷鉴,所谓‘一人有庆,兆民赖之’。臣等奉以周旋,不敢失坠。”太宗曰:“朕遇千虑一失,必望有犯无隐。”

对百官应有堪用者

太宗曰:“百官之内,应有堪用者,朕未能知之,不可造次,为天下主诚亦难。朕今行一事,则为天下所观;出一言,即为天下所听。用得好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故知赏罚不可轻行,用人弥须审悉。”公对曰:“举选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陟,察其善恶。今欲求人,必须先访其行,审知其善,然后任之。假令此人不能济事,只是才力不及,不为大害;误用恶人,假令强干,为患极多。但乱代唯求其材,不顾其行;太平必须材行俱兼,始可任用也。”

对铁之为用

太宗曰:“铁之为用,无处不须。至于金银,玩好而已。不知何意,人皆爱之?”公曰:“兵杖农器,非铁不可;金银珠玉,惟有丰年人以为货。故谚云:‘丰年珠玉,俭年谷粟’。”太宗曰:“正为蕃人爱,不可全弃。”

对侍臣全无谏争

太宗谓孙伏伽曰:“今以公为谏议大夫,必须献可替否。”又谓侍臣曰:“公等全无谏争。”公对曰:“昔者齐景公射不中的,而左右俱称其善,景公曰:‘自晏子死,不复闻寡人之过。’弦章对曰:‘上之所好,下必从之。君若以謇谔为忠,则人皆晏子。’陛下每称述忠谏之士,若有事须献替,谁敢不尽其忠?”

对李密王充优劣

太宗问曰:“义甯之初,国家虽有关中,王充、李密各自割据。当此之时,诸君所事之主,谁优谁劣?”公对曰:“李密智计英拔,而器度局小。”戴胄奏称:“王充言议分明,繁而寡要,为化但为一时之利,不堪思其后图。”太宗曰:“平定天下,朕虽有其事,若守之失图,功业亦复难保,秦始皇实可为戒。公等宜念公忘私,荣名高位,可以长守。”公对曰:“臣闻之:战胜易,守胜难。陛下深思远虑,安不忘危,功业既彰,德教复洽。常以此为政,天下不得不安,四海不得不乐。”

对吐谷浑使人惧

吐谷浑使人请婚,唐俭奏称:“其使大战惧。”太宗曰:“公等以此言虚实。”公对曰:“今四方诸国,并为陛下臣妾。若发一使,遣诸国征之,立即败亡,何得不惧也。”

对隋炀帝求觅无己

太宗曰:“隋炀帝求觅无已,内则淫荡于声色,外则剿人以黩武,遂至灭亡。朕睹此,但以清静抚之。今百姓自言安乐,岂知朕之力也?”公对曰:“尧人击壤而歌,亦云:‘帝有何力于我哉!’只将此事,以为太平百姓,亦不知由主上安之也。”太宗曰:“朕今安养百姓,岂求其知,但论理乱在时君耳。”公对曰:“此事非知之难,终行之难。”

对隋日山东养马

太宗曰:“隋日,山东养武马,一匹百馀贯钱。”公对曰:“当时官人因自贩马,粟麦既贱,立限令市。非理督责,乃至破其产业,官人马尽便宽其日月。百姓不堪,所以聚而为盗。”太宗谓侍臣曰:“朕身不下殿堂而四夷宾服,此之功业,实所重惜思安,其术未尝一日忘也。朕见隋炀帝都不以官人违法为意,性多猜忌,惟虑有反叛者。朕则不然,但虑公等不遵法式,致有冤滞,每见告密之徒,殊不挂意,宜体此心,务以德养人,即是勿毁之道。”公对曰:“陛下平定宇内,实如诏旨。今功业既定,天下已安,而日愼一日,务以德胜。臣等虽愚,敢不奉识圣意?”太宗又谓萧璟曰:“卿在隋时,数见皇后否?”璟对曰:“自其儿女,不得相见;臣何人也,辄得见之?”公曰:“臣闻炀帝特不信齐王,常有中使察之,奏其饮宴,则曰:‘经营何事称意?’若其忧悴,则曰:‘彼将有他念。’故尔父子之间且犹至是,而况他人乎?”太宗曰:“今朕视正道,胜炀帝知齐王远矣。”

对隋主入突厥界

太宗曰:“大业之初,隋主入突厥界,兵马之强,自古已来不过一两代耳。大业之末,夷人极盛,今一衰弊,并为我擒。以此观之,富贵不可骄逸也。”公对曰:“天下安危,惟在为政善恶。臣观隋氏、突厥之败,实由贪贱放逸。陛下居安思危,故得天下静谧。”

对不见谠言

太宗谓侍臣曰:“比三两月来,不见公等谠言,未知以朕不可谏争,隐而不言,为是庶事咸得,不须论也?”公对曰:“陛下每见一事,即为鉴戒,臣等深识圣情,必事理有违,岂敢隐而不奏?然比来大使既出,内外无事,所以不论。”贞观八年,分遣大臣为诸道黜陟大使,凡十三人,分行天下,问民间疾苦,俾使者所至,如朕亲睹。

对丧乱未有如隋日者

太宗曰:“古来虽复时遭丧乱,未有如隋日者,朕皆平之,功何如古人?”公对曰:“前代虽逢丧乱,皆有牧宰割据,不过数岁,即有所归。至于隋末,天下鼎沸,百姓涂炭,经十馀年,陛下应天顺人,一时平定,此乃再造天地,重立区夏,此之功业,古来未有。”

对人君所务宽厚

太宗谓右仆射李靖等曰:“人君之道,惟在宽厚,非但刑戮,乃至鞭挞亦不欲行。比每人嫌朕大宽,未知此言可行否?”公对曰:“古来帝王以杀戮肆威者,实非久安之策。臣等见隋炀帝初有天下,亦大威严,而官人百姓造罪未一。今陛下仁育天下,万姓获安,臣下虽愚,岂容不识恩造?”太宗曰:“公等假以为非,朕终不改此志。”

对向晓后有一星

太宗谓李靖等曰:“今旦向晓,复有一星出东方,旧者合昏没,何因更有此星?”又曰:“扫星。”公对曰:“典籍所载,有长星,有孛星,有彗星。长星其形极长,孛星小短,彗星如扫形。今人所谓扫者,即是彗星。”公又奏曰:“臣闻古帝王未有无灾变者,但能修德,灾变自消。陛下因有天变,遂能戒惧,反复思量,深自克责,虽有此变,必不为灾。”

对人身假令无病

太宗曰:“夫人之身,假令无病,不免有疥癣,及时有小恶处。用人求备,理实为难。”公对曰:“自古为政,但举大体。尧舜之时,非全无恶,但为恶者少;桀纣之代,非全无善,但为恶者多。譬如百尺之木,岂能无一枝节?今官人居职,岂能全不为非,但犯罪者少,即是大化。”

对百姓藉我抚养

太宗谓房玄龄等曰:“今天下百姓,藉我抚养,先须令我安稳。今上封者惟道九成往来,百姓辛苦。”公对曰:“陛下意存容纳,许其进言,则妄处多不妨,时有可录。陛下所有短长,此人多不肯隐,但容纳之,亦是善事。”

对百姓大似信佛

太宗谓长孙无忌等曰:“在外百姓,大似信佛。上封人欲我每日将十个大德共达官同入,令我礼拜。观此,乃是道人教其上书。”公对曰:“佛法本贵清净,以退浮竞。且道、俗事既不同。昔释道安,一时名德,符永固与之同舆,权翼以为不可。释惠琳非无才俊,宋文引之升殿,颜延之云:‘此三台之位,岂可使刑馀之人居之?’今陛下若欲崇信佛教,岂须日别见道人?”

对儿子常一处

吴王恪奉见,太宗谓房玄龄等曰:“朕于儿子,常欲一处。但家国事义,实亦不同。欲令其子孙代代相继,且又绝其觊觎。朕今供养太上皇,与私亦异,以镇抚四海,不贻太上皇忧为孝,则天子之孝也。”公对曰:“臣闻孝行有三: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今陛下立身扬名,富有天下,华夷安泰,此实大孝,岂同进𫗴粥、侍左右之孝也?且以四海之主,岂比庶人?若与子孙同在一处,非所以保根固本之策。”

对无事与公等饮

太上皇幸两仪殿,内外群臣奉见。太上皇还西宫,太宗从至太安宫,还,顾谓长孙无忌等曰:“今天下无事,侍太上皇与公等同宴,可谓至乐。然朕若与公等忘政事,但欢宴,盖非常安之法。”公对曰:“陛下酣宴之后,犹不忘庶政,古者尧舜禹汤所以太平,实用此道。”太宗因曰:“古之人君处廊庙,居逸乐,臣下一事失所,便弃前功,解免黜放,急处如此。”公对曰:“人君发怒于一臣,将行刑罚,而能念其旧功者,鲜矣。陛下今发德音,臣等幸甚。”

对言者君子之枢机

太宗曰:“朕每思言者,君子之枢机,谈何容易!匹夫之间,出言不善,人或记之,成其耻累。朕则四海之主,出一言失所,亏损岂同匹夫者耶?”公对曰:“人君居四海之尊,若有亏失,古人以为日月之蚀,人皆见之,实如陛下之所戒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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