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十 鲒埼亭集 卷第三十一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卷第三十二

鲒埼亭集卷三十一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古文篆韵题词

夏英公集予曾于永乐大典中见之至其古文篆韵但

见于晁子止读书志而后此着录家皆无有意以为亡

矣范氏天一阁有之乃借抄焉据晋陵许端夫所为序

绍兴乙丑浮屠宝达重刋于齐安郡学许为郡守因

序之宝达者刘景文之孙也景文与东坡善而宝达精

于古文篆亲为摹冩其亦南岳梦英一流矣至于北宋

所雕本当有前序而今失之然予观是书所引遗编八

十八家以校郭氏汗简未尝多一种其实即取汗简而

分韵录之无他长也葢汗简之部居一本说文而是书

则本广韵乃绝无增减异同于汗简则是书虽不作可

也但考宋史经籍志及玉海其时有宗室善继者豫于

汴京石经之役亦尝进古文篆韵一书不知其于英公

所作如何而惜乎今不可考范氏又载有吾衍续古文

篆韵一卷予取视之实不过周秦古篆遗字非续韵也

  永嘉张氏古礼序

古礼十七卷释文一卷释误三卷永嘉张忠甫先生淳

所校定也朱子谓仪礼人所罕读故善本难得而郑注

贾疏之外先儒旧说多不复见陆氏释文亦甚疏略莫

若忠甫之书为精密然其中亦不能无舛者如谓高堂

生所得乃士礼而今此说兼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礼

则疑其非高堂生所传特篇数偶同耳不知所谓士礼

者特举首篇以名之其曰推而致之天子葢专指冠昏

丧祭而言非朝聘燕享亦属之所可推也其于冠礼元

端亦错然校之他本终为独胜其谓汉初未有仪礼之

名葢后学者见十七篇中有仪有礼遂合而名之则先

儒最取其说目录一卷详载大小戴刘向篇第异同以

古监本申箱本杭细本严本校定之乾道中太守章贡

曾逮仲躬刋而行之宋中兴艺文志谓仪礼既废学者

几不复知有此书忠甫始识其误则是经在宋当以忠

甫为功臣之首所谓亲揖让进退于其间而如见之者

不在后苍大小戴庆普之下顾世无昌黎谁其爱而读

之宜其书之日以难遇也永嘉自九先生而后伊川之

学统在焉其人才极盛宋史不为忠甫立传故其本末

缺然独见于陈止斋所作墓志乃知其与薛士龙郑景

望齐名固乾淳间一大儒也五试礼部不中授特奏名

官弃去养母或荐之朝禄以监岳忠甫以为徒费县官


俸历三任不食禄亦不书考居母丧无不与士丧礼合


间为族姻治丧亦龂龂持古制时为文章铭人墓有讽


有劝皆不虚书负其学自刻苦忍穷以死为人严重深


博善忍事镇物绝有材智抑不使出其为止斋所述如


此攻愧亦尝述其言曰今之仕者皆非岀于古之道或


问之曰始至则朝拜遇国忌忌则引缁黄而荐在天之


灵古有之乎是以虽贫不愿禄也呜呼忠甫斯言可谓

得礼之精而能以之自持岂徒考度数之末文者哉是

书抄之永乐大典中乃更为之序

  程氏春秋分记序

南轩先生讲学湘中蜀人多从之而范文叔宇文正甫

最著眉人程克斋兄弟并游于宇文之门而克斋春秋

之学最醇克斋所著春秋分记九十卷左氏始终三十

六卷通例二十卷比事十卷又纂辑诸儒说为春秋精

义未成而卒别有诗古文词二十卷语录二卷士训一

卷程氏大宗谱十二卷弗尽传也独分记则其弟沧洲

阁学曾上之秘府而又开雕于宜春故行于世予初求

分记不得见及读草庐先生纂言多引其说益求之逾

二十年而仁和赵兄谷林得之葢故明文渊阁藏本其

后入于兰谿赵少师书库者也时予方自江都归大雪

不克东渡坐谷林西楼中拨寒灰读之彻十日夜而毕

其为例仿大史公史记有年表有谱有书有世本间附

以诸儒之说用功既核取材又博前此诸儒亦有仿史

记以修是经者邓名世则为年表世谱之学郑渔仲则

为列传之学沈存中兼之顾皆弗克若克斋之精克斋

官卭州教授方为此书未卒业闻吴曦以蜀叛毁车马

弃衣冠抱经逃归奉其父入山时其次弟仲逊亦掌教

益昌誓不屈贼而克斋悒悒尤甚遂病病中急就其所

著幸得成编而卒年尚未四十也临终谓其子曰吾为

是书始于成周终于肃愼肃愼◍人所自◍也读是书

者其无忘之呜呼其可悲也予读宋史至吴曦时蜀中

士大夫忠义甚多顾独失去克斋姓氏不载葢其漏也

克斋是书游忠公之子毅堂及沧洲皆为之序若刘文

节公铭墓之文谓克斋乃靑城山人后身临死了了其

后见梦于从弟则稍失之诞克斋儒者其弃官野死有

大节神爽不殁固应有之然不至如二氏所言南轩门

墙中无此学也卷首有云大德十有一年中书札付行

省下浙江提举印上国子监脩书籍者其后列官吏等

名因叹元时中书尚能留心搜访以佐成均文治如此

今是书在世间绝少矣幸谷林父子百计购得之安得

有力者重雕之

  静远阁周礼解序

余尝上下历代艺文诸志其以仗节死义之士有着述

于经苑者不少概见唐林愼思之孟子流传于今然亦

非卓然成家之作宋有郭兼山吕圭叔元有郑师山余

靑阳斯亦可谓忠节而兼经师者矣有明之季蕺山鸿

宝石斋尤其著也夫当三辰晦蚀之日文武之道坠地

而有不坠者存不可谓非圣学之大幸矣吾鄕华职方

默农王评事石雁并以瑰瑰不羁之材负气概于启祯

间尝登蕺山之门生平踪迹约略同趋职方精于乐尝

言得不传之妙其在难中尚以所定操缦安弦谱致之

高中丞元若属其传之身后中丞父子卒后遗书尽散

不可问矣评事精于礼其于三经俱有论辑子孙式微

亦多佚不存者而周礼归于同里吕生书架中予狂喜

而读之评事之言曰周礼五官非阙也而不知者以为

阙考工非补也而不知者误以为补五官之文直而正

考工之文曲而奇似乎裁于两手而不知其一手也出

于一手然各为一书五官固非圣人之作而考工亦非

汉人能为葢六国时仿古而著之者故其书颇似内政

其云周礼非成周之周也葢以五德循环周流之旨言

之论六虚者谓天西北倾故为不周之风故是书以天

始而虚冬藏冬于地以象坎之邻干而以不周为周故

其五官之员已具足而归其奇零于考工非以考工为

冬官也考工之为记犹之仪礼丧服之有记也何以知

其为六国时人之书试以地官之员言之其多至万馀

此固必不可行而大宗伯之官言鬼者大半秋官之为

职至于草木虫蚁之𩔖莫不有消磨厌胜之术其非圣

人之书明也然其作者亦非汉以后人所能及朱子笃

于好古而不解心悟解易则肤浅无当说诗则轻改古

序其割周礼以附二礼尤为无谓葢其所言之大旨如

此为自来经师所未有虽未可奉为定论然亦奇矣书

中累经窜定多以片𥿄割裂牵粘朱墨间杂芒彩犹存

苌宏之血藏三年而化为碧况其毕生之精力所凝结

而成耶曾南丰序孔司戸事追溯其易学之贯穿以征

其所立非一时之偶然然则但谓书当以人重者其所

见尚未尽也吕生其宝之矣方今 三馆正修明史搜

罗典籍不必尽皆四库着录之书则蕺山诸公所𢰅例

得同登甲部之志因为识其大略或使广七略之闻者

于余言有所稽也

  汉隶字原校本序

汉隶字原校本者淮人张函斋先生所手定也先生深

于小学其㑹通自篆而隶自隶而楷能得其所以递变

递省之故而详其讹误之所由故其言曰自隶变篆以

就省而碑版各家可以随意增减点画改易偏旁好异

尚奇贻误后学今谨凖之说文于汉隶字原每字中取

一正体以朱笔标出之或破体而不背正体者亦标出

之其虽无当于正体而近是者亦点出之其全讹者则

据说文驳正之庶可鉴别信从其本碑不误而字原抄

变致错者亦校正之始于康熙甲子之冬至庚午春乃

毕春朝冬夜字字考定其用功亦勤矣哉予读是书而

叹斯人识字之难也凡先生之说分列诸部中一屈一

曲皆有意予不能悉述试略举其积溷而世人之所不

晓者乃知今本六经三史皆为汉人隶书所误不特碑

版而已而是书之所关者重也汉隶之失大都合数字

以归一字间有分一字为二字者如盘之与盘号之与噩干之与𠏉是也然分者少不敌合者之多

又或舍本字而就他字甚者竟代以俗字沿袭既久莫

知其故先生之论辞字曰辞乃辞讼之辞若辞受之辞则

从受而文词之词又别焉论怀字曰怀乃怀想之怀若

褱抱之褱则不从心而褢袖之褢又别焉溷用之者误

也论麟字曰麟大牝鹿也非西狩所获也四灵之一乃

麟字其论氤氲二字曰以篆法当作𡔹㚃而隶法无㚃

字故借而为烟煴又借煴而为缊若氤氲乃俗字而𬘡

亦俗字也论雕字曰雕之为雕犹鸡之为鸡本一字而

雕则琢也今反歧雕与雕而二之而系雕于雕而一之

谬之尤也论和字曰唱和当用和和平当用和其论段

字曰段字得断音假字得贾音通用者讹论华字曰古

作𠌶通作𦻏宋齐以前绝无花字北朝魏齐之交始有

之论强字曰强者弓有力也强则蚚也非强也论忧字

曰忧者行之和也𢝊则愁也非忧也论累字曰系累之

累省而为累非积絫之絫也论序字曰序者庠序之序

是学名非次叙之叙也论艸字曰艸字乃𧰼形于意亦

合若草则斗栎实也别为一字论寝字曰寝乃寝庙之

寝而寝疾之寝又别焉不可溷也论气字曰凡天气地

气之气皆气也加米是气廪之气今妄以气为气而加


食字以为饩赘文也论俊字曰千人之材曰俊若隽则

肥肉也乃弓之横体引弓射隹故曰得隽非俊也今

加人于隽旁通以为俊谬之尤也论望字曰朔望之望

省而为思望之望不可溷也论倡字曰倡者乐也唱者

导也后世反而用之近且一之论救字曰盛土于梩之

谓救读作鸠亦作求若其本音元作拘非救也论黻字

曰黻者黑与靑相次之文市则上古蔽前之皮其字象

形市之重文曰韨非黻也后世加艸于市为芾非也又

改韦作糸为绂亦非也但是皆韨之变而非黻之变汉

人不晓妄用之致宋之米元章名芾而通书作黻其误

也论悳字曰外得于人内得于已之谓悳是悳行之悳

也若德则升也非悳也先生之所正定者大略如此

惟所校雍字廱字雍字异同予尚有疑详别𥿄世之闻之者或以为怪矣岂知

呼群瞽以证大明有非口舌所能晓者哉呜呼自古学

既绝考文之治不可复唐家三百年李阳冰而外无继

者张参辈非其伦也宋之将兴先有吴之徐铉兄弟蜀

之林罕楚之梦英中州之郭忠恕其学虽有浅深之不

同而能从事于说文以正其本则同也自是终宋之世

张谦仲虞仲房李巽岩辈代兴不绝元人尚有吾衍自

汉以后说文之学为盛明世从事于帖括士习益以陋

劣三百年来力足以绍诸先正者无闻焉先生庶几徐

郭张虞一辈使得进于庙堂考定石经其亦足以光文

明之盛而隐约终身自顾亭林没后知之者亦希矣可

胜叹哉是书也尝归于王吏部箬林后归于吾友施愼

甫今归于予爰序之而使诸生分抄以广其传

  北窗炙輠题词

持正先生顚末略见于竹垞检讨之䟦然未足以发是

书之蕴也是书卮言丛语若出自不经意所为乃其于

伊洛再传弟子微言多所收拾读者未可以说部目之

也如周正夫者谢上蔡之弟子其人姓氏㢙一见于横

浦之集而是书载其言甚富皆能发明正学陈长方者

王信伯之弟子所附见于信伯语录亦无多而是书所

引堪相疏证陆子正者尹和靖之弟子林艾轩之师其

学别传于红泉𩀱井之间百年以后尚有薪火乃宋史

于艾轩传中但载其字而失其名求之和靖之集又无

有微是书则吴下源流将安所溯乎他如樊侍御光远

乃龟山弟子施庭先者亦信伯弟子皆于此稍得其绪

论予续修宋儒学案是书引用独多因叹持正若不以

病废其所造不止此也持正与横浦为心交顾横浦堕

入妙喜之学而持正独否则尤卓然不滓者矣

  明故太仆斯庵沈公诗集序

太仆居海外者四十馀年竟卒于岛吾里中知之者少

矣况有求其诗者乎吾友张侍御柳渔持节东宁其归

也为予言太仆之后人颇盛其集完好无恙予乃有意

求之适里中李生昌潮客于东宁乃以太仆诗集为属

则果钞以来予大喜为南向酹于大仆之灵呜呼陈宜

中蔡子英之遗文尚有归于上国者乎是不可谓非意

外之宝也太仆之诗称情而出不屑屑求工于词句之

间而要之原本忠孝其所重原不秪在诗即以诗言亦

多关于旧史今明史鲁王传曰王不为郑成功所礼渐

不能平㑹将之南澳成功使人沉之海中是言也如杨

陆荣辈向尝载之野史而予窃疑之葢成功之卒也在

壬寅张苍水有与卢牧舟书以成功既卒海上诸臣议

复奉王监国是成功卒于王之前也成功既卒二岛为

大兵所取则南澳道断王之不得薨于南澳明矣阮夕

阳集则谓王薨于金门岁在庚子尤属传闻之谬庚子

乃成功自江宁归之次年又一年始入东宁又一年而

成功始卒以苍水之集证之庚子之谬不待言也及太

仆之集至而后了然太仆有挽王之诗其序曰王薨于

壬寅冬十一月是其在成功之后明矣成功卒诸臣欲

奉王监国而王亦遽薨牧舟诸臣之举所以不果也诗

言王之墓前有大湖葢王本与成功同入东宁故即葬

焉是不特其薨有年有月而且其葬有地焉可诬也予

再证之苍水集中更有祭王之文其中有十九年旄节

之语由乙酉起兵数之至癸卯恰十九年葢王薨以壬

寅之冬苍水在浙至次年始遣祭正合十九年之目也

考成功之于王修唐鲁颁诏之𨻶故不肯执臣礼葢信

有之其后苍水与太仆诸公调停其间言归于好故虽

不称臣而修寓公之敬矣读太仆集中王在东宁颇多

唱和宗藩则宁靖遗臣则太仆虽不复行监国之仪而

巳可以安其身中土传闻因成功前者有差池而加以

此事不亦𡨚乎 大兵入东宁王之子随众岀降安置

中州若王以非命死则覆巢无完卵不得尚有遗允也

然非太仆之集何从而考得其详此诗史之所以可贵

也予既录太仆之诗入续甬上耆旧录中复为序之

  姜贞文先生集序

莱阳二姜先生之集贞毅所著久已开雕行世虽非足

本然即敬亭一集亦见崖略贞文所著其家尝鸠工矣

以嫌讳未果沈埋且九十馀年乾隆丙寅予至姑苏求

之其孙本渭欣然曰是先人未遂之志也尽出所藏请

为论定予诠次得诗七百馀首釐为八卷附以文一卷

年谱墓志之属一卷今本渭缮写成编予得副墨焉予

于前辈之负大节者乐观其遗文葢欲从其语言以想

见其生平风格以所闻二姜先生之为人也贞毅敦重

朴诚严凝不苟交游亦落落所得北方刚毅之气为多

而贞文才调横生少年跌宕文史遍于白下吴下尝与

孙武子方密之诸公来往坊院间倾筐倒𢇮以为娱乐

贞毅沉静渊嘿泊然思深而贞文剧喜事其视闭眉合

眼之徒若将凂焉葢其性一静一动其才一愿一敏即

其遗文宛然如遇是以贞毅自甲申而后颓然不复与

世事江东尝再以兵部侍郞手诏起之竟不赴而贞文

应召而出奔走姚江相公幕中几为方国安所杀贞毅

自戊子而后沈冥尤甚而贞文尚时时探五岭消息见

之歌哭要其根柢忠孝造次顚沛百折不挠以归洁其

身者是则同贞毅文胜于诗其所为奏疏记序笔力甚

高不从东京以后入手尤爱其沈给事传虽班固无以

过贞文诗胜于文其信手所之如怒蛟如渴骥非复绳

墨所可检束及其谐声按律又无不合昔人者予尝读

林都御史茧庵之哭贞文也曰子犯归黄土重耳未还

时呜呼读是集者能无泫然流涕也哉当贞文在世时

论定其诗者曰杜茶村曰张稚恭曰余淡心曰彭大賔

曰叶圣野本渭颇以为未尽故更以属予且使为之序

予维二姜先生避地吾鄕时先太常公父子实昕夕过

从而东丹山有先生尊人忠肃公之祠以是时哲晜作

令于此江东所敕建也予方议为重修而以先生兄弟

配享且勒其在吾鄕诗于石爰附记于序末

  西汉节义传题词

往者吾鄕宋大儒深宁王公尝以班史不叙杀身成仁

之美欲补𢰅西汉节义传而不果但发其略于困学纪

闻近世长洲何氏义门颇为班史佞臣反言史臣表节

义亦不在立传与否果尔则史臣所当立传者是何等

人也吾鄕杲堂李丈取其中四十二人为一十五传又

附以二十二人为五传每传为一论淋漓悲恸足令百

世而下张目赤符残焰不觉为之生色其论龚胜传末

载父老语是不知志士天年自足千古非木石辈之寿

翟义传末载黄鹄词以昭天道是岂史笔所忍书今易

之以黄犊之谣于孔子建传大书先圣累世子孙高节

不使见辱于褒成于郭钦蒋诩传必以其伦不使见辱

于纪唐一辈此等正议即令班史复生无所申其三尺

之喙若其于东郡同义诸公幸其潜窜不尽遭虎口期

门同义诸公惜其姓氏之不传而尤喟然于公孙禄之

晚节斯仅为西汉人言之𫆀呜呼论其世以逆其志斯

其可为太息流涕者也先生仲孙世法开雕是书予为

之题词顾尚有为是书请益者夫既以王章为首而附

以力讼章𡨚之梅福为一传又次之以刘向又次之以

朱云各为一传则次之者尚有弃三公以避莽之彭宣

王崇应为一传然后次之以不附莽被杀之何武鲍宣

王安辛氏兄弟父子族属附之以彭伟杜公子许绀而

尚有渔阳太守彭宏同死是难见其子彭𠖥传应合为

一传何鲍王辛之祸由于吴章其欲以灾异胁莽事虽

未善志则忠矣应次之以吴章附之以吕寛为一传然

后次之以避莽死节之龚胜而合之以龚舍邴汉为一

传其时尚有少不附莽之母将隆应为一传又有不颂

莽功德被斥之孙宝应为一传然后次之以不献莽祥

瑞被杀之公孙闳而附之以班稚为一传然后次之以

避莽之孔休为一传然后次之以讨莽避莽之安众侯

刘崇兄弟而合之以张绍而尚有宗室刘礼见其子刘

隆传应合为一传然后次之以讨莽之严鄕侯刘信兄

弟父子而合之以翟义而附之以刘宇陈丰王孙庆苏

隆皋丹王翁为一传又次之以赵萌霍鸿为一传其时

宗室讨莽者尚有陵鄕侯曾扶恩侯贲见莽诏书中应

与徐鄕侯快合为一传然后次之以讨莽之张充而尚

有刘都马适求应为一传然后次之以不仕莽之郭钦

蒋诩薛方逢萌附之以向平禽庆栗融苏章曹竟周党

而尚有王君公李子云徐房谭贤殷谟应为一传然后

次之以孔子建为一传然后次之以陈咸杨宝蔡勋戴

遵而尚有高容见其子高诩传郭坚郭游君见其孙郭

贺传胡刚见其六世孙胡广传应为一传然后次之以

避莽死节之李业谯元王嘉王皓而附之以任永冯信费

贻为一传于是以龙𨚑苌终焉不知先生何以于彭宣

王崇孙宝吴章刘都之徒有略而弗收者夫是书固日

月争光之文也予以晚出未得侍当日履絇之末以备

确斯为恨事爰牵连及之并载诸困学纪闻注中庶

以成深宁之志也夫

 是书祇据班范二史不旁采若更求之如郦道元水

 经注有豫章太守贾萌讨莽而死陈留风俗传有淮

 阳高固不附莽而死令狐德棻北周书及唐史宰相

 世系表有建威将军令狐迈豫于东郡之难而死均

 可附入者

  梨洲先生思旧录序

予尝谓文章之事不特藉山川之助亦赖一时人物以

玉成之蔡侍郞梁村因数古人享此遇者莫如欧阳兖

公葢其当有宋极盛之时扬历真仁英神四朝一时名

流皆极九等人表之最而兖公尽收之于文字间是不

特昌黎柳州所无即东城南丰亦稍逊之梨洲先生产

于百六之际其生平磨蝎之宫野葛之饷有为世人所

不堪者而百年中阅历人物视兖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斯又一奇也先生以忠端公为之父以蕺山先生为之

师当髫鬌时所追随称父执者莫非膺滂蕃武之徒稍

长游证人书院私淑者洛闽之门庭见知者杨袁之宗

泒或告以中原文献之传或语以累朝经制之略耳濡

目染总不入第二流品目㑹庙堂兴绍述之论祭酒诸

生俱挂党人之籍父不肯帝子不肯王以禁锢之碑为

通家之谱苟有范温陆棠之徒隳家世而丧师传者望

尘自遁不敢复前葢先生之学问气节得于天者固有

不同要其渊源之自则相半焉至于三辰易运从亡不

遂如邓光荐从戎不遂如王炎午蛎滩鳌背呼文陆谒

张陈相与吞声而泣血又一时也风波既定家居奉母

则尝以讲经自给东维以论文为生灵光岿然长谢鹤

书河汾弟子多出而为岩廊之器而先生亦巳老矣先

生碑版传状文字最多其思旧录则其追怀朋好杂录

见闻肠断于甘陵之部神伤于漳水之湄SKchar2绵恻怆托

之卮言小品以传者也以先生之撰述言之学案文案

如山如河是录其𣺌焉者然先生百年阅历取精多而

用物宏于此约略见之在他人则分先生之一节皆足

以豪兖公当其盛故哆兮者如春先生当其衰故噫兮

者如秋世有读先生之书者方信予言之非夸也










鲒埼亭集卷第三十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