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坚志/志补12 中华文库

　　江州太平宫，道士十馀辈集于库堂。有客自称回道人，掉臂径入，傲睨四座。众怒相谓曰：“妄人纷纷多窃此名以自炫，特可绐(明钞本多一“庸”字。)俗耳，吾曹何取焉！”皆去弗顾。唯胡用宗(明钞本作“琛”，下多一“拱”字。)揖入，坐小轩，雍容款接，奇其风骨，待遇加敬。既而索酒饮，徐顾左右，觅刀刮土，沥酒漱液，就掌抟和，吹嘘(上二字明钞本作“嘘呵”。)成墨锭，掷之案上，铿然有声，语胡曰：“善藏之，饵此亦能去病。”取视，香气四发，郁然袭人，殆非兰麝可比。复邀胡登楼饮酒，辞以日暮，笑而去。明日，胡趋郡，未旦，抵城门，逢其自城中出，笑而顾。旋闻阍吏言，半夜时，回道人已在此候门矣！胡益异之，归验所假刀，半(明钞本多一“刃”字。)已化金色。稍服所遗之墨，累年后，貌不少改，而酒量日增。异日，道人又至，敝衫破帽，麻鞋草带，自挑二壶。胡问壶中(明钞本多一“何”字。)所有，倾视之，皆药银也，始悟为真吕翁，(明钞本作“吕先生”。)拜以师礼，虔扣长生之术，密有所付，不以告人。众道知之，因建遇真室于其处，皆怅恨不遇，追悔无及。胡亦不知所终。

　　赵应道监文思院日，有亲事官患瘰□，度不可疗，来辞院官，且谓其徒曰：“吾旦夕死矣，老母无托，(明钞本多“如之”二字。)奈何！”众强慰勉之，或为泣下。才出外，即有道人随之行，行未远，语之曰：“疮易愈。”(明钞本多一“耳”字。)令买纸二幅，以爪掐其中为二方窍，径可三寸许，以授之，谓曰：“俟夜，(明钞本多一“即”字。)烧一幅为灰，调乳香汤涂傅，留其一剂(明钞本多一“以”字。)济后人。”其人既归，如言贴药毕就枕。及寤，已觉(上四字，明钞本作“而寝及晓”。)疮痕荡尽，痂亦不见，径走谒院官，谈其异。众悟曰：“两方窍，吕字也，得非以濒死念(明钞本作“恋”。)母，一言(明钞本作“念”。)起孝，故仙翁救之邪！”

　　常州天庆观真仙堂，塑吕(叶本无“吕”字，从明钞本补。)洞宾象，有小儿卖豆，日过其前，见其仪状，敬仰之，每盘旋(明钞本多“至暮”二字。)不忍去。一日，瞻视叹息间，象忽微动，引手招之，持一钱买豆，儿不取钱，悉以畚中豆与之。(上七字明钞本作“且尽畚中所贮之豆悉付之”。)象有喜色，以红药一粒授焉，使吞服，即觉恍惚如醉。(明钞本多“儿遂”二字。)还家，索纸笔作文章，词翰皆美，至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不茹烟火食，唯饮酒啖枣，如是岁馀。闻市曹决死囚，急往观，正行刑之际，忽空中有人批其左颊，一小鹤从口吻角飞出，扪其颊，已半枯矣，遂愚俗如初。

　　江夏有道人吕元圭，多游杨氏书院中，为人言事多验。一日，忽告曰：“恶人将至矣，须急避之。”瞥然渡江去，人不知其所指何人也。是日提点刑狱喻陡自武陵至，鄂人皆不前知，盖巨舟乘便风径抵州岸。才至，即遣吏访吕，云已行，但得其往还者岑文秀，诘其所得，岑曰无有，喻加以(叶本无“以”字，从明钞本补。)声色，将笞之，其言如初。喻命搜其家，乃于神堂壁中见所(明钞本多一“遗”字。)与岑长歌一篇，言内丹事，岑方言吕实付此诗，云：“汝今未晓，异日当详玩之。”喻曰：“此即吕先生也，其名元圭，盖拆先生二字耳。”众始悟恶人之说，是恐喻逼迫求之云。(张邦基子贤说。)

　　江陵傅氏，家贫，以鬻纸为业。性喜云水士，见必邀迎，随其丰俭款接，里巷呼为傅道人。舍后小阁，塑吕(明钞本多一“仙”字。)翁像，坐磐石上，旁置墨篮，以泥裹(叶本无“裹”字，从明钞本补。)竹片作墨数笏，朝暮焚香敬事，拜毕，(明钞本多一“则”字。)扃户去梯，虽妻子不许至。乾道元年正旦，(明钞本多一“日”字。)独坐铺中，一客方巾布袍入，共语良久，起曰：“吾适有百钱，能过酒垆饮(明钞本多“一杯”二字。)否？”傅从之。自是数日一来，或留饮，或与(明钞本多一“之”字。)饭。傅目昏多泪，客(叶本无“客”字，从明钞本补。)教取(明钞本作“使”。)生熟地黄切焙，取椒去目及闭口者微炒，三物等分，炼蜜为丸，每五十丸空心(叶本无“心”字，从明钞本补。)服，以盐米汤饮下之。傅如方治药，(明钞本多一“不”字。)一月目明，夜能视物。往还半岁，忽别云：“三两日外将往襄阳，能与我偕西乎？”辞以累重不可出。客笑曰：“吾知汝不肯去。”取笔书“利市和合”四字付之，曰：“贴于铺壁，获息当百倍。”复拉诣酒肆酌别，袖出纸包，有墨数片，曰：“欲携去襄阳做人事，暂寄君所，临行来取之。”酒罢傅归，置墨架上，逾两月，客不至，试启视之，乃吕翁像前竹片所作者，探阁内篮中，无有矣！始悟客为吕翁，深悔不遇，乃贴四字于壁，(明钞本多“自是”二字。)生意(明钞本作“计”。)日丰。享寿八十九，耳聪目明，精力如少年，今尚存。(明钞本作“闻今尚存云”。［按：江瓘《名医类案》卷七引作辛志］)

　　绍兴二十八年，华亭客商贩芦席万领往临安，巍然满船。晚出西栅，一道人呼于岸，欲附载。商曰：“船已塞满，(上二字明钞本作“盈塞”。)全无宿卧处，我自露立，岂能容尔！”(尔字明钞本作“外人”。)道人曰：“与汝千钱，但辍一席地足矣！”商曰：“遇雨(明钞本多一“将”字。)柰何！”道人曰：“更与汝(叶本无“汝”字，从明钞本补。)百钱，买芦席一领，遇雨自覆。”(此句明钞本作“遇雨作则用以自覆”。)商利其钱，使登舟，坐于席上，仅容膝，不见其饮食便溺，在途亦无雨，到北关，乃辞去，曰：“谢汝载我，使汝多得二十千以相报。”商殊不晓。适是年郊祀大礼，青城用芦席甚广，(上二字明钞本作“不胜多”。)临安府惧乏，凡贩此物至者，每领额外(叶本无上二字，从明钞本补。)增价钱二文，尽买之，遂赢二万。搬卸既毕，最下一领有墨书六大字，曰“吕洞宾曾附舟”，字画遒劲，好事者争来观视，知为仙翁。明日，商入城，遇众安桥，逢此道人买姜于市，揖之曰：“你原来是吕先生，想能化黄金，可多与我。”道人笑曰：“为我守姜，今还店取金来。”痴守至暮，不复来，乃尽辇姜归。商庸人也，不复懊(明钞本作“悔”。)恨，闻者为之太息。(末句明钞本作“闻者为太息而已”。)

　　台州仙居民王三入市，逢乞子卖泥塑吕先生像，(“像”字明钞本作“小像者”。)买归供事之，香火甚肃。小儿年十岁许，亦每日敬拜。尝牧牛山坡，见白衣道人过前，亟从牛背跃下，挽其袍，(明钞本作“裙”。)呼为吕先生。道人曰：“汝安得以此见称，且何为识我？”儿云：“你便是我家供养的，面目衣裳一般，只是身体(明钞本作“躯”。)长大不同耳！”道人笑，将一钱置儿手，戒之曰：“汝要买物吃时，但用此，仅取仅有，惟不得向人说。”儿喜，归家，密白其父，开手示之，才用一钱毕，又有一钱在手。经月馀，父忽起无厌之心，施竹畚于傍，令儿伸手拂之不已，钱随而坠下，至三日，所得十馀千。明日，不复有矣！

　　绍兴十六年，王寅祖为湖北提刑司指使，僦舍于张四官人店。武陵杜昌言家有小圃，杂花正开，以三月六日邀王、张并外两三客聚饮，半酣，各摘荼蘪插巾上。俄一道人，著青衣道服，披蓑背笠，袖中若有物，揖众曰：“诸君高会，能容我预席乎！”杜延之坐，酌酒巨杯，一饮而尽，大嚼肉胾，不留遗馀，放箸微笑，精神可掬，请借酒为诸人寿。杜令少待，道人曰：“吾亦有酒在此，便当奉偿。”乃付以一觞，听其满劝，坐客不敢辞，独谓王曰：“君气宇轩昂，有学道之质，但恨世事未除耳，且饮我酒。”即探袖取一锡瓶，度可容二升，遍斟客酒，原未尝暖而(明钞本多一“自”字。)热，味亦清醇。杜异之，视瓶内尚有盏许，道人曰：“能再饮一杯乎？”曰：“正欲之。”杜饮罢，戏言：“此瓶有(上一字明钞本作“能贮”。)酒几何，而斟之未竭？公莫是吕洞宾先生否？”道人曰：“君又不曾见吕翁，云云何也？”复笑曰：“诸君欲见之乎？”遂解背上箬笠掷起，腾身丈馀，跨一白鹤蹑云而去。寻锡瓶，亦亡矣。客主惊叹如痴，惘然而散。后三十年，王赴辰州守，过武陵，访杜氏，见昌言之子云：“父享年至八十五，张四者八十三，与一时同席，皆终身无疾病。”王亦至七十五，盖享仙醪之所致也。

　　何蓑衣先生，淮阳朐山人。祖执礼，官朝议大夫。家素富盛，为鼎族，遭乱南来，寓姑苏。绍兴初，其父主簿为近郭翁通判馆客，既亡，何与母及乳媪入城中僦居。一日，自外归，倏若狂疾，久而益甚。家人知不可疗，且畏其生事累人，潜避他邑。何游行暮返，则室庐已空，亦不问，但求丐度日。衣裾漫漫不整，只以蓑笠蔽身，处葑门城隅土窟中，人窃窥之，唯见大蟒踞坐。继迁于社坛，又为守兵斥逐，自是无定迹。(上三字明钞本作“迹无定所”。)人与之钱，或受或掷。半岁后，渐出语(明钞本作“谈”字。)说灾祥，吴人传其得道，云因在妙严寺临池，见影豁然有悟。又云昨刘拐子作无碍大斋，何舍缘在会，负水供众，遇二道人，引至黄山授道。然何未尝自言，竟不测信否也。历三四十年，一蓑一笠，不披寸缕，夏不驱蚊，春不除蚤，冬寒敲冰涤蓑，披之以出，归则解挂于树，气出如蒸，露坐之处，雪不凝积。士俗来焚香请问，略不接纳，往往秽骂，且发其隐慝，人以是益敬畏之。辛已岁，于天庆观东亭后小轩，(明钞本多“就插小室”四字，下无“以”字。)以稻秆藉地，寝处其中。每日不以炎凉阴晴，必一出市中，(此句明钞本作“必出廛市间”。)或纵步野外，未尝登人家门。有慕向者，但(明钞本作“时”。)梦见之，或(明钞本作“得”。)一二语。李县丞母病，来致祷，梦之云：“人谓吾为茅君，非也，汝不必画我像，但画世间吕真人即是已。”李奉所戒，母病遂瘳。叶学文林苦耳聩噎塞，肢节烦痛，奉事累岁，梦之云：“授汝一吹火法。”即以手捻其左耳，按于桌，(明钞本多一“上”字。)吹气入耳，战栗不自持，明旦，宿恙如洗。王道运干妻胡氏病，梦何来，手擘面皮，莹白如玉，面部方正，碧眼丹唇，宛类北斗相。胡氏病笃，何遗之药，才捧盏，见立于前，使改名德真。询之傍人，莫见也。亟遣王生往谢，已书二字于壁。其后德真梦何与灼艾，寤而闻帐中艾香，视灸处，墨瘢赤肿，傅以膏药，亦脓溃，未几，气血复初。松江蛟龙坏舟，蓝叔成往谒，(明钞本多“之欲”二字。)请为人除害。既至，未及言，已大书“龙尽入江湖”五字于壁矣！江行自此安帖。都道箓刘能真自临安往京口，舟还次无锡，默祷云：“若蓑衣先生有灵，当出相见。”洎自许墅，望见何从南来，刘登岸迎揖，何云：“小道不易出。”出山果十枚赠别，及平江，则何在庵，初未尝出也。寿皇赐名通神先生，为造一庵，御扁“通神”二字，并赐蓑笠十事，道俗强邀迎入庵，大笑而出，复栖于故处。结草为衣，掩蔽下体，蓬头跣足，略无受用。时以竹杖击地，讴唱道情，或夜诵仙经，达旦未已；或自念歌诗，皆劝世脱尘语。尚方赐沉香银烛，香雾盈室，终日不散。日啜赐茶两瓯，不饮酒，时以便溺炼泥，撚成孩儿，人求得者，持归供养，(明钞本作“事”。)必获灵异。(上二字明钞本作“异感”。)有病者乞坐处草煎汤，或易草衣焚灰，令撚作丸服之，其病即愈。窃取则不验。有姓左人以煎汤草疗病，(明钞本多一“讫”字，下“复”字作“或”。)复缄于合，一日开视，忽(叶本无“忽”字，从明钞本补。)生粉红花两朵。己酉岁正月晦，出城外太和宫，于空野间望东南一拜，称皇帝万岁。二月二日未晓，遍呼道侣，令亟起烧香，念长生保命护身天尊。次日，主上登宝位报至。其所作(明钞本作“哦”。)歌诗，今录可传者于后，其一曰：“不梳头，不澡浴，免得堂前妻儿哭。或吟诗，或唱曲，富贵荣华无所欲。身贫道不贫，六根常具足。”其二曰：“活得三千岁，仍饶八百年。若交缝合眼，别是一山川。”其三曰：“为问先生意若何，不论寒夏只披蓑。若人会得蓑衣意，一路相将入大罗。”其四曰：“白云山下去，山下强人多。强人难说话，拍手笑呵呵。”其五曰：“五云楼阁在烟霞，万里嵯峨是我家。莫道太平无一事，自然平地有丹砂。”其六曰：“水绿山青好去游，花红酒醉几时休！转头不觉无常到，万古惟存一土丘。”其七曰：“寥寥香散绿沉风，野地清闲到处逢。买得四窗今夜月，这回认取主人翁。”其八曰：“夜来斗转与星移，日出扶桑又落西。自有金丹光落落，千人万处有谁知。”其九曰：“此寺何年造？问僧僧不知。下马闻香草，拂尘看古诗。”其十曰：“满眼红云(明钞本作“尘”。)花又新，年年香散玉楼春。时人笑我颠狂汉，我更颠狂笑杀人。”其馀语句可书者尚多。今年八十馀矣，勇健如昔。孝宗将立谢妃为后，圣意未决，遣蓝内侍诣何，不告所问，止令说一两句来。蓝驻留数日，凡所言悉泛滥无根柢，蓝敬祷云：“皇帝使某来，必有所谓，不得一语，何以复命！”何大怒，振衣出，直入天庆观。蓝随之，至门，始回首曰：“为天下母。”蓝即日归奏，妃遂正位中宫。郭云大夫之女，拟嫁王氏之子，访于何，何曰：“君女非王家妇，乃翁主簿妻耳。”既而王议不谐，求所谓翁主簿不可得。后三岁，于铨试榜，见苏人翁璘姓名，且闻未有伉俪，与家人语，以为喜。翁果调溧水主簿，竟成婚。王季德为府守，屏骑众(明钞本多一“潜”字。)入谒，左右(明钞本多一“或”字。)走报，意必出迎，但厉声云：“抬棺材来也。”王进前炷香，略不交一谈，后五日，王下世。何先有衣寄于郭氏，云：“吾死，则以殓。”庆元三年五月二十二日，忽来索衣，明日，趺坐而化。太皇太后先两夜梦其求衣，亟命侍臣持赐，以二十四日至，遂易之以殓云。

　　梁野人名戴，长沙人。父兄皆业儒，(明钞本作“父兄皆以儒传家”。)戴独不事业，慕尚逍遥，得铅汞修炼之术，自称野人。所居近天庆观，尝(明钞本多一“以”字。)盛暑昼寝于三清殿后铜像之侧，梦金人长丈馀，提其左手于掌中，以一金钱痛按之，戒曰：“汝欲钱时，但缩左手袖中振迅，则钱随所须多寡而足。然勿妄用，勿漏言。若妄用漏言，则不复出矣！设用以养生，(明钞本多“舍施”二字。)周人之急，取十百则十百应，取千万则千万应，无有穷矣！”戴拜(明钞本多“曰谨”二字。)受命，恍然而寤，觉左掌心犹微痛，视皮肤中，隐隐有钱文，顶谢讫，试之果然。自是数年间，虽所亲不以告，益放旷，歌酒自娱，咸以为狂。其母责之曰：“吾生平育二子，冀以终身，况兄弱冠登科，汝乃落魄如此，(上二字明钞本作“为游手”。)吾何所望乎！(明钞本无“乎”字。)今雨寒弥旬，薪粒告罄，佃仆皆远不可唤，汝将奈何！”戴曰：“敢问所需若干？”母曰：“多多益善。”黎明，出津次，引柴米数十担归。母讶曰：“狂哉此儿，多得固好，安所为偿！”曰：“母幸无虑。”振其袖，钱出如涌，一一随直付之，无欠无馀。母大骇异，未暇扣所以。俄白母，欲游方外，留之不可，遂去，十二年无消息。兄颜守庐州，戴过谒之，投刺于典客曰“梁野人”。兄一见，且悲且喜，曰：“吾弟辞家一纪，意谓流落江湖，久在鬼录。今之相见，实更生也。”友爱如初。饮之酒，酒数行，谓之曰：“吾为此邦伯，而弟蓝缕若此，(上二字明钞本作“如乞丐”。)得无羞辱乎！”为具沐浴，令换衣冠。(明钞本作“且令换新衣冠”。)正色言曰：“弟山林风致，唯事内观，兄何索我于形骸之外！”拒不肯受，亦不入室，奋袂而起曰：“暂出即来，不审用钱否？”兄笑曰：“汝狂态尚尔！”忽不见。使人四出(上二字明钞本作“交驰”。)于市求之不得。迨晚，乃泊旅邸醉卧，馆人夜半闻穿(明钞本多一“排”字。)钱声，惊起曰：“此道人必偷儿也，何钱声之多！”穴隙窥之，一无所睹。(此句明钞本作“室暗无睹”。)旦而伺其出，至午寂然无人，望钱缗堆垛半壁，走告郡。郡遣官监莅，启户见钱，上有书贻太守曰：“弟野人，以烟萝侣久俟，不奉辞，唯冀珍重。有少钱，烦赒恤贫乏。”仍遗下所著敝衣，异香袭人，殆非世所尝闻。验其去踪，拨屋瓦少偏，乘虚而升，后不知所往。

　　潼州王藻，不知何时人。为府狱吏，每日暮归，必持金钱与妻，多至数十贯。妻颇贤，疑其鬻狱所得。(上二字明钞本作“受贿”。)尝遣婢往馈食，藻归，妻迎问曰：“适馔猪蹄甚美，故悉送十三脔，能尽食否？”藻曰：“止得十脔耳！”妻怒曰：“必此婢窃食，或与他人，不可不鞫！”(明钞本多“治”字。)藻唤一狱卒，缚婢讯掠，不胜痛引伏，遂杖逐之。(明钞本作“遂逐去之”，下多“将出门”三字。)妻始言曰：“君为推司久，日日持钱归，我固疑锻炼成狱，姑以婢事试汝，安有是哉！自今以往，愿勿以一钱来，不义之物，死后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出如洗，取笔题诗于壁曰：“枷栲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从今不复顾刀笔，放下归来游翠林。”即罄所储散施，辞役弃众学道。后飞升，赐号保和真人。

　　婺州金华赤松观，相传为九天玄女炼丹之所。云丹始成时，凡三粒，以一祭天，一祭地，皆瘗于隐所，一以自饵，盖不知几何世矣！宣和间，某道士独坐竹轩，见所养善鸣鸡，啄龙眼于竹根下，甚大而有光彩，(明钞本多“异焉”二字。)急起夺得之，香气袭人，重于(明钞本作“如”。)铁石，意其所谓神丹也，未敢服。密贮以器，置三清殿前，愿见者则焚香启钥以示之，既期年矣！后为游士攫取，以像前供水吞之，夺不可得，亟呼众擒之，已飘飘然行池水上，运步如飞。明日，或见其坐水底，水皆涌沸，旬日方去，莫知为何人，何所之也！道士怅然自悔，犹汲水涤盛丹器饮之，自是面如童颜，唇赤如朱，右手软如绵，年九十，尚强健无恙。鸡亦活三十年。(南城丞浦江何叔达说。)

　　邓州新乡县，宣和中，尝有一道人求买酒，监务赵某，每见辄喜之，必敕酒吏倍数给与，或唤入坐，命之饮，道人积感其意。赵夙苦赢疾，时证候方危，累日不(明钞本多一“能”字。)食，道人入，语之曰：“君病状殊不佳，远不过一年，近则半岁，恐无生理。”赵应曰：“吾固甚苦此，自念无策，唯厌厌待尽而已。先生既言之，当有神术能生我！”曰：“是事非吾所能办也，感君相爱，非不愿效力，知复柰何！”赵恳(明钞本多一“请”字。)再三，乃笑曰：“姑为君谋之，后数日，试邀一髯道人同至此，君宜多设精果妙香，连沃以酒，以大醉为期，则吾计得施矣！”遂去。越五日，果与一客来，长六尺馀，丫髻美髯，气貌伟甚，见酒席，俱有喜色。三人同坐下，每一举杯，前道人必令多酌髯，曰：“尔素善饮，今幸勿惜量。”度至斗许，觉跌宕不可支，道人曰：“尔已醉，少憩可也。”令扫地铺簟，髯径就枕，鼻息如雷。道人密引赵卧于傍，令耸背紧相挨，且熟睡。少顷，来坐其前，俯身就髯项，吸其气满口，即嘘著赵顶上，又吸胸腹及臂股，亦如之，仆仆十馀及，趋而出。髯忽寤，见人在侧，若有所失，大怒跃起，呼叫曰：“畜生无状，敢误我。”持杖将击道人，道人迎笑曰：“何用如是，只费得尔一年工夫，而救得一个性命，乃是好事。”髯怒稍息，但极口叱骂，良久，不揖主人而行。赵即时气宇油油然，明日即嗜食，甫十旬，(明钞本作“不一旬”。)肤革充盈，肌理如玉，略无病态。赵彦文子游与之有旧，常怜其疾，及是适见之，惊问所以。始尽道本末。二客皆不复再见，丫髻者，疑为钟离先生(叶本无“先生”二字，从明钞本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