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 仁祖大王实录
丙戌上二十四年
二十五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己酉,王世子始朝于庆德宫。中殿移御之后,世子有疾不能朝,至是始朝。

○淸人出送漂倭。备局令倭译李亨男问其状,倭人答言:“俺等皆以越前州日本地名。人,漂到一处,未知何国,而皮衣垂发者,以火箭射我船而烧之,遂皆执之以归。观其人所食,则皆是山肉,绝无粒谷。既达北京,给之以衣服资粮。及到本国,相厚有加,不胜感激云。”

1月3日

○辛亥,以淸国册封王世子,大赦,颁教于中外,其书曰:

离明阐耀,允协舆情。涣渥自天,载加显册。非徒一人有庆,实是八路同休。永言固本之弘图,无不立嗣为先务。将以承艰大之业,是用愼选择之方。自古及今,率由乎玆典,惟治与乱,亶系于嗣君。储位不可暂虚,既定社稷之计,封典未能自擅,仰吁宸极之严。降十行之凤纶,寔念继体之重。环千里之鲽域,且符延颈之望。矧予违豫之经年,幸而纾忧于今日。聪明孝友之成性,岂独父子之相知?监抚付畀之得贤,抑亦祖宗之阴骘。盖仁闻夙著于私第,而智虑益明于艰屯。宜膺福履之无疆,式赖皇天之有眷。问寝视膳,复伸三朝之仪,献岁发春,咸遂群生之乐。岂嫌偏枯之戒?斯布涣汗之音。嗟我民之顚连,与尔众而更始。於戏!极否而泰,可见天地之心,有感则通,共沐生成之化。

大提学李景奭之词也。

○奉保夫人死,上命礼曹,葬以二品礼。夫人,上之乳母也。

○下宫人贞烈、戒一、爱香、难玉、香伊、贱伊、一女、奚美等于内司狱,使内宦鞫之,不服。初,上积恶世子嫔姜氏,遂窜诸姜,中外疑惧。至是,上进生鳆灸有毒,遂疑姜嫔,乃下其宫人及御厨内人,按问之。贞烈等五人,嫔宫内人也;贱伊等三人,御厨内人也。遂幽置嫔宫于后苑别堂,穴其门通水飮,不许一侍女随往。世子谏曰:“姜氏虽负不测之罪,宜有看护之人。况今罪迹不明,而遽为此举,且不令一人随往乎?”上乃许令一侍女随之。盖是时,姜嫔得罪已久,赵昭媛之谗益行。上戒宫中人,敢与姜氏偶语者有罪。由是,两宫隔绝,御膳置毒,势所不能,而上意如此,人皆疑其由于赵氏之构成也。

○大司谏赵䌹、献纳曺汉英,正言姜镐、金徽等启曰:“臣等昨日始闻自内下内人于内狱,俄又闻错毒之说。闾巷相传果若是,则逆节潜藏于宰膳之间,殿下奈何有若隐一细故,而下掖庭私狱,以私人治之哉?凡民庶之罪,稍涉纲常者,必付义禁府,以大臣为委官,三省杂治之,以重狱体,乃祖宗不刊之令典也。况此日月之蟊贼乎?传爰书讯,鞫论报决,非一宦者之所堪任,请亟付王狱,明正其罪,以快神人之愤。”答曰:“事涉难明,故不付王狱矣。”大司宪李行远、执义金益熙、掌令柳𥳍、李晰、持平李梓等,亦以此论启,久而后从之。遂命大臣金瑬、李景奭、判义禁具仁垕等,鞫问御膳置毒之事。贞烈、有德、戒一、香伊、贱伊、难玉、一女皆不服,难玉先毙。贞烈、有德,乃姜嫔所信任者,故按问交通置毒之状,压膝、烙刑,终不服而死。遂罢鞫厅,放辞连者三人。

1月9日

○丁巳,太白见。

○命夺前吏曹判书李植告身三等,递吏曹参判韩兴一。先是,植以许舒拟望扶馀,因台论推考。植缄辞曰:

绫昌大君不幸早世,独有一女婿,朝廷事体,亦当优异调用。顷日恩津差出时,韩兴一首言许舒,不可不拟,臣答以宜试僻邑。台谏但闻臣防塞恩津之言,不知扶馀之拟,实由臣之所通议,弹论卒发。使同僚,独被其责,今受其罪,诚无所辞。

上览之,下教曰:“韩兴一亦推考。”兴一缄辞曰:

人有来言,许舒当作恩津者,非一二,臣以为必得判书许诺,而然及临政,判书不呼舒名,臣虑其遗忘而言之,判书曰:“此邑则路傍多事,且待僻邑。”仍曰:“知此人乎?”臣答以不知,判书曰:“吾亦不知。”大概嫌疑之际,不能明愼,果有首言之嫌。

上命皆照律。宪府以植及兴一皆拟夺告身之律,上命只递韩兴一职。植由是独得罪,人皆不直兴一。

○以吕尔征为吏曹参判,金始蕃为司谏,姜柏年为副校理。

1月10日

○戊午,太白见。

○月入东井星。

○赠遗敕使三人各银一千两、䌷二百匹、细麻布六十匹、绵布三百匹。其中郑命寿例赠银七百两,密赠三千两,世子赠八百两。一等头目十人,各银二百两、䌷四十匹、绵布一百匹;二等头目八人,各银一百五十两、䌷二十六匹,绵布八十匹;三等头目十六人,各银七十两、䌷二十匹、绵布五十匹。其他虎、豹皮等物称是。大通官韩巨源别赐银二百两,世子赐一百两;次通官李论善别赐银一百两,世子赐五十两;衙译崔富贵、金德生别赐银五十两,世子赐三十两。

1月11日

○己未,郑命寿使李馨长,言于馆伴曰:“礼单中油芚、笠帽、彩花、箭匣及箭、白蜡烛、白矾、苏木、孔雀尾、砚盒、芙蓉香等物,各皆减除,以为恒式。”上下教曰:“十种之减良感,遣承旨谢之。”

1月12日

○庚申,谏院启曰:“庆尚右道及黄海道监试初试参榜者,率多考官所亲。国家设科取士之法,岂可任其坏了?不可不痛惩,以杜后弊。两道监试初试,请命罢榜,试官并削夺官爵。”答曰:“风闻未必尽实,宜更加详察也。”累启而从之。

1月15日

○癸亥,流星出月旁,入巽方,光照地。

○崇礼门自闭。

○以金蓍国为大司谏,赵䌹为大司成,南翧为校理,任翰伯为持平,金弘郁为吏曹佐郞。

1月16日

○甲子,淸使还,王世子饯于西郊。

○上下教于讲院曰:“世子庆德宫问安,以朔,望为定例。

1月17日

○乙丑,户曹判书金世濂卒。世濂为人端雅恭愼,有文华,人皆重之。至是为户曹判书,接待淸人,淸人曰:“此人端重,言皆可信。”于馆中诸事,颇从省约,未几以病卒,人多惜之。

1月18日

○丙寅,太白见。

○统制使李浣以米一万石,运送京江,驰启以为:“京里饥荒方甚,本营所储颇优。以米易布之时,虽减价而卖之,本营可以得赢,都民可以支活。请令备局,商确指挥。”备局以为:“彼此俱益,公私两便。”从之。

○上急召医官朴泰元、李馨益、柳后圣等,又下教于御医崔得龙等曰:“自月初,热气有时上冲,胸膈闷塞,近来证势尤剧,似是遇毒之证也。”药房启曰:“内间凶逆之变,前古之所罕闻。鞫狱累日未能就服,臣等不胜痛心。即闻下医官之教,心战骨耸,不知所云。请速议药。”上令李馨益等入侍疾。馨益等进制毒之方,上乃服之。

1月19日

○丁卯,黄海道长渊府有石自移。

1月20日

○戊辰,太白见。

○拿囚运米差使员宁远郡守安必勉、阳德县令全泽、殷栗县监安仁健、龙媒万户崔应凤等,按其米舡致败之状,杖而流之,枭示领船人宋天擎于境上,以悦淸人。

1月21日

○己巳,以郑太和为户曹判书,睦性善为大司谏,闵应协为司谏,沈𢋡为献纳。

1月24日

○壬申,领中枢府事沈悦卒。悦为人明敏有才局,自少历扬淸要。至光海朝,参废母庭请,及为咸镜监司,造银盘以献,刻名其上。反正后,阙内器玩并付户曹,其银盘亦在其中,见者鄙之,而以其有才,得不废,遂为户曹判书,及崔鸣吉用事,引以为相,至是卒。

1月26日

○甲戌,流星出轩辕星下,入轸星上。

○时,我国不知明朝存亡,日本正官平成统来言:“大明送使,请甲兵五千来援,而日本于明朝,素无相交之义,不肯出兵。其使言:‘北京、河南、南京,淮西一半、浙江一半淸人有之;山东、河西、湖广、贵州、四川、云南、山西、陕西、李自诚有之;大明只有福建、广、广西。’云。”东莱府使黄㦿以闻。备局请通报于淸国上不许。

○赈恤厅启曰:“五部坊内饥民及东、西活人署病人,摠计其数,饥民一千三百八十人、病人一百四人。请自二月初一日,设赈济厅以赈之。”上从之。

1月27日

○乙亥,太白见。

○赐奏请世子册封上使金自点鞍具马一匹、奴婢四口、田十五结;副使洪振道、书状官赵寿益、堂上译官李馨长、朴庚生,各加一资,赐振道奴婢三口、田十结,寿益奴婢二口、田七结,馨长等及其他员役,亦赏赐有差。

1月28日

○丙子,以成以性为司谏。

二月

2月2日

○己卯,太白见。

○大司宪李行远、执义金益熙、掌令李晰、持平李梓、任翰伯,皆以监、兵使荐望,不待开坐而为之,见非于物议,引嫌而退。大司谏睦性善等以有违常规,启请递差,上从之。

○是日为都目政,以郑弘溟为大提学,吕尔征为艺文馆提学,兪伯曾为副提学,洪茂绩为大司宪,金始蕃为执义,元振溟、任善伯为掌令,曺汉英、李泰渊为持平,梁应涵为庆尚兵使,闵圣徽为户曹判书。弘溟,故相澈之子也。以文词称于世,至是陞嘉善,代李植。

2月3日

○庚辰,太白见。

○时,置毒狱事,终无实状,群情皆以未得罪人为恨。上犹疑姜嫔,必欲以法罪之。是日命招大臣、六卿、判尹。于是,领议政金瑬、右议政李景奭、完城府院君崔鸣吉、洛兴府院君金自点、判中枢李敬舆、兵曹判书具仁垕、吏曹判书南以雄,礼曹判书金堉,工曹判书李时白、判尹闵圣徽等,皆诣宾厅。上下教曰:“内间之变,至于今日而极矣。卿等俱以世禄之臣,位在卿相,似不可默无一言,恝视度日也。”瑬等启曰:“自古凶逆之变,何代无之,未有如今日之罔极者也。上自朝廷,下至闾巷,莫不扼腕切齿,思欲食肉而寝皮,况于臣等之心乎?日夜痛心切骨,而终不得取服,臣等之罪固已大矣。今承严旨,欲死无地。臣等虽极无状,其于君臣之义,讲之有素。此何等大变,而含默不言,恝视度日乎?禁中至严之地,非他人之所可出入。置毒之事,亦非仓卒间所为者,必不外乎厨房服事之类,而终始忍杖,闭口径毙,可胜痛哉?变生肘腋,事尤叵测,可疑之辈,皆毙杖下,缕脉断绝,终无究问之地。使造谋同逆之辈,得全腰领,此臣等之尤所痛惋者也。”又下备忘记曰:

姜嫔在沈之时,潜图易位,甲申春,淸人送还昭显世子及嫔,其时内间或言:“嫔潜图于淸人,将有易位之举。”上闻而大恶之。然外人之所未知者也。预造红锦翟衣,僭称内殿之号,世子在沈时,从者称世子为东殿,嫔为嫔殿,盖为彼人观听,非世子及嫔自称也。搢绅间亦或以此称之。上年秋间,来到至近之处,乘愤叫怒,伻人问候之礼,废已累日。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以此推度,则埋凶置毒,皆非他人之所为也。自古乱臣贼子,何代无之,而其穷凶极恶,未有如此贼之甚者也。欲害君父者,不可一日容息于覆载之间,令该府,考律文禀处。

瑬等相顾错愕,不知所对。李时白曰:“翟衣之事,妇人之性,贪得锦段而然也。弑逆何等罪,顾可以推度而断之哉?”人皆韪其言。瑬与景奭退而草启曰:

伏奉圣教,不觉毛竖心战。为人臣子之罪,有一于此,尚难容息于覆载之间,况兼有之者乎?固当依上教禀处之不暇,而古之帝王,处人伦之变,以义掩恩,虽是常经,而以恩掩义,亦有其道。此圣人之所以参酌权、经,不失其中者也。姜氏不过宫中之一寡妇,而罪恶已著,臣等为君父讨罪,有何一毫顾藉之心乎?第臣等区区之血诚,只在于以古圣人处变之道,深有望于殿下也。伏愿圣上,平心省察,姑停令该府考律之命。

鸣吉见之,乃改其语曰:

臣等伏奉圣教,聚首相看,不觉发竖而心战。圣上既有考律处置之教,臣等固不敢容喙其间,而但念古之帝王,处人伦之变者,非一道,而父子慈爱之天,固无所不在也。如此莫重处置,不可如寻常照律之为。伏愿圣上,深思善处,使恩义轻重,得以两全。

答曰:“不允。”瑬等退,夜已一鼓矣。

2月4日

○辛巳,太白见。流星出天津星,上入王良星下。

○以尹履之为咸镜监司。

○下教曰:“内官赵邦壁在沈时,言必称内殿之号云,其蔑法阿谀之状,殊极痛恶。令禁府拿鞫定罪。”是时,上闻姜氏东还时,贸载珍玩,至累百駄,以问内官金宽,宽对以八十駄,上大怒,命罢宽职。遂籍其物,封置阙中,锦绣、金玉甚多云。

○大司谏睦性善启曰:“伏睹昨日下宾厅之教,有默无一言,恝视度日之教,不胜发竖体栗之至。忝在言地,难免不言之罪。请削臣职。”献纳沈𢋡、正言金徽、姜镐,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

○领议政金瑬等会于宾厅,又启曰:“昨日敢申血忱,冀回天听,而乃以不允为教,臣等不胜忧郁之至。窃观,前代帝王遭骨肉之变,而处变之际,互有得失。今日处置,克合古圣人之道,然后方可以协臣民之心,而为宗社之福矣。殿下前后治狱,惟恐或滥,虽以匹夫匹妇之微贱,莫不蒙钦恤之至仁,岂独于天显之亲,不思曲全之道乎?伏乞更加商量,深思善处之道。”上答曰:“不允。”瑬等复启曰:“今此罔极之变,尚忍言哉,而臣等之所以连日仰吁者,只以古圣人处变之道,深有望于殿下。王法、私恩,有时轻重。殿下且将以屈恩而伸法,则独不可屈法而伸恩乎?伏乞圣慈,更加三思,还收考律之命。”上怒不答。乃下教于政院曰:“以今日之事观之,则李重馨似无大罪,释之。”重馨,曾坐上疏攻瑬,远窜北边,故有是教。于是,瑬惶惧而出,李景奭等及诸宰见瑬之出,皆不自安。礼曹判书金堉曰:“领相之出,虽因重馨之事,而他宰亦何敢晏然仍在乎?”景奭曰:“进退似不可轻,宜从容相议处之。”群议皆以出去为当,景奭不能止,乃出宣仁门外待命。上又下教于政院曰:“大臣所谓古圣人善处变者,何人乎?承旨察启。”左副承旨吕尔载启曰:“前代帝王遇变处置,各有得失,而善处变古圣人,则大臣启辞,必有所指者,而仓卒之间,未能记得耳。”上曰:“问于大臣以启。”尔载又启曰:“问于大臣,则以为:‘善处变而不失其中,惟圣人能之,故以此为言。而所谓古之帝王,能得处变之道者,在唐有太宗。太子承乾,与侯君集等谋反,使房、杜诸人杂治之。太宗问处承乾之道,来济曰:“陛下不失为慈父,太子得终天年则善矣。”太宗从之。故窃取其义。’云矣。”上曰:“太宗非圣人,姜非予子,而所言若此,不亦异乎?”政院启曰:“大臣以下,待命于阙门外云。”上曰:“阙门外待命,何意云乎?”尔载启曰:“问于大臣,则以为:‘臣等再启之后,恭俟圣批之下,伏睹下政院之教,领议政金瑬惶恐退去。臣等与领相,少无异同,不敢晏然仍坐宾厅。且未承批答,故亦不敢退伏私室,待命于阙门外。’云矣。”上又下教曰:“古亦有如此之礼乎?政院察启。”尔载启曰:“领相既已退去,故诸大臣俱不自安,待命于阙门外云,而古礼有无,臣等亦未得详知矣。”上又下教曰:“领相出去之后,何大臣首先起出耶?”尔载启曰:“再启既入之后,完城府院君,疾作先出,领相出去之后,李敬舆及右相,与诸宰相议偕出云矣。”

○冬至使李基祚至北京驰启曰:“臣等以乞减补运及林庆业出送两款,言于衙译,则龙将招臣等言之曰:‘尔国凶荒,人将相食云,再运之米,尽数蠲免,而沈阳等处米谷,欲自牛庄运致通州,尔国舟楫,不得不借用。’云。龙将又密言于李芿叱石曰:‘今番减米,乃九王之力。九王喜吸南草,又欲得良鹰,南草、良鹰并可入送,以致谢意。’云。”

○上作八角亭于后苑。初,世子自北京还,上问帝京宫观制度。世子对以八角亭其制最妙,上曰:“尔能图其形否?”世子即图以进,上大悦,命作其亭于后苑,极其奇妙。北京宫池有五色鱼,乃崇祯皇帝所养者也。世子东还时,以器蓄水,盛其中而来,放于宫池,生育甚番,五色蔽池。具仁垕亦得之,养于其池,其中赤鱼最盛。但其性有毒,人不可食云。

2月5日

○壬午,太白见。

○上以大臣等救护姜嫔,且怒且疑。乃命招左、右捕盗大将,下教曰:“此时讥察,不可少缓,巡逻等事,宜十分严饬。卿等亦依旧例,亲自巡检,勿使凶徒,达夜往来。”又命招兵曹判书具仁垕,下教曰:“昨今气色,诚极寒心。卿姑留禁中,以备不虞。”又命洛兴府院君金自点入直扈卫厅,阙中震骇,人心疑惧。

○上下教于政院曰:“小民以其子妇之不孝呈状,则官司直为治罪乎?查核后治罪乎?不孝之人,闻者疾之乎?不以为怪乎?其中有势力者,则伸救放释乎?”承旨吕尔载启曰:“凡以不孝发状,而罪恶现著者,直治其罪,罪恶未著者,查核治罪,乃是官司通行之规,而人之不孝,莫大之罪,闻者痛疾之不暇,安有不以为怪者,而亦岂有以势力而伸救放释者乎?”答曰:“寻常不孝,尚且如此,父子之分,可谓重矣。”

○是日,右议政李景奭以下尚待命于宣仁门外。政院启曰:“今此处变,必须与大臣相议,而以批答未下之故,退在阙门外,亦不敢入来。请即赐批答,使大臣从速议处。”上答曰:“昔在成庙朝,燕山母废出之后,其人别无犯上不道之罪,而朝廷虑其后患,启请赐死,人臣忧国,当若是也。古今天下,安有欲弑其舅者,而大臣、六卿相率以来,偃然伸救之时,又安有不待批答,出往阙门外之举乎?公卿视予,有同婴儿,予极惭惧也。”右议政李景奭等闻严旨屡下,乃相率以入,诣宾厅启曰:“臣等非不痛心于今日之变,亦非敢有一毫伸救之意也。但处变之道,务在得宜,故敢以屈法伸恩之说,连章陈启,而辞不达意,以致严旨屡降,此皆臣等之罪也。且臣鸣吉近患火证,稍有劳动,惊悸战掉,必经宿乃定。再昨宾厅陈启时,猝然而剧,舁归私第,伏闻下政院之教,先出之罪,臣鸣吉实所难免。臣敬舆、臣景奭既与领相金瑬,终始参论,而领相既出,则偃然仍在宾厅,有所不敢,敢与诸宰,席藁于阙外矣。旋念,君臣犹父子也。似不当因一番严旨,过为屏缩,益自踈外于父母之前,转致情意之相阻。故敢冒万死,来诣宾厅,伏地待罪。”上答曰:“勿待罪。”仍答昨日宾厅启辞曰:“不允。”于是,景奭等乃退。

○上下教于政院曰:“罪人姜文星、文明等,上年世子之丧,渠敢干预指挥都监。其时予已知其有无君之心,而不欲明言,姑以微过定配矣。今则厥妹身犯大罪,渠等虽在远地,岂有不知之理哉?令该府,急速拿来,前后罪犯,严鞫处置。”

○大司宪洪茂绩、执义金始蕃、掌令任善伯、持平曺汉英、李泰渊等启曰:“《礼》曰:‘为人子妇者,不顺父母则去。’姜嫔在沈所行,传播中外,为日已久矣。及见备忘记,预作翟衣,僭称位号之罪,非如隐微难明之事,则执法之臣,据法请罪而已,岂可更容他议?第念,自古圣帝明王,不幸遭骨肉之变者何限,当时辅佐之臣,必以屈法全恩为诮者,其意岂偶然哉?恐致恩义之失中,而有歉于处变之道也。今者大臣、六卿之聚首固争者,岂有他心?其意亦出于此。臣等妄意,姜嫔罪恶虽重,废出闾阎,特贷其死,则此实合处变之道,而殿下终不失为慈父也。请姜嫔降其位号,出置闾阎,还收考律之命。”上不从。

2月6日

○癸未,日晕。

○右议政李景奭等,与六卿,齐会宾厅,欲复启前事,上下教政院曰:“再昨大臣之径先出去,非徒骇异,渐不可长。其时班首李敬舆,姑先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于是,景奭等闻教惶骇,皆退出阙门外。政院启曰:“李敬舆虽有径出之失,而遽施削黜之罪,臣等窃以为未安。径出之失轻,削黜之罪重,虽在庶官,罚必当罪。况待大臣进退以礼者乎?臣等区区之意,恐或有累于敬大臣之道,惶恐敢启。”答曰:“此举,出于防微杜渐也。”

○上又下教曰:“置毒之事,台官发论,则药房提调,所当趁即入来,问其进御与否,而终始默默,无意来问,事君情礼,何敢若是哉?其时提调,不可仍置其任,两提调并递差。”都提调金瑬、副提调金堉也。上继下教,递堉本职,堉时为礼曹判书。瑬及堉既不问安,堉亦参宾厅之启,故上怒其厚于姜氏,且堉尝为元孙辅养官,上愈疑其营护故也。

○大司宪洪茂绩、持平曺汉英、李泰渊等启曰:“姜嫔之预作翟衣,僭称位号者,是诚何心哉?臣等之按法请讨,岂容少缓?第自古乱臣贼子,或出于至亲之间,则必请屈法而全恩者,实欲纳吾君于盛德之地也。殿下特加三思,少霁天威,使负罪一寡妇,得全躯命,以此书之史册,传之后世,岂不美哉?请姜嫔特贷一死,去其位号,废出闾阎,还收考律之命。”答曰:“不允。”

○执义金始蕃、掌令任善伯,素皆庸鄙无识,宪府初启时,两人随众同参。始蕃之父荩国大惧,谓始蕃曰:“天怒方极,人人惴恐,吾门由汝赤矣。”遂促始蕃以停启之意发简,而又胁善伯,善伯从之,他僚皆不从。于是,始蕃、善伯联名启曰:“国家不幸殿下遭人伦罔极之变,宜与诸大臣,将所犯之罪恶,熟讲以处,允合处变之道,故昨日本府陈启时,臣等亦循例随参矣。仍窃伏念,莫大处变之道,实非一二台官所可固,必只宜陈达台阁之意,以俟圣明财择而已,似不可连日渎扰。故臣等欲为停启,则僚议矛盾。此无非臣等言不见信之致,何敢晏然?请递臣等之职。”上览之大悦,答曰:“今日廷臣爱君之诚,轻于鸿毛,护党之心,重于泰山,予恐伦纪斁绝,乱亡无日,不意尔等发此正论,可谓忘身徇国,不畏后患者也。勿辞。”始蕃等退待物论。

○献纳沈𢋡、正言姜镐、金徽等启曰:“大臣之陈辞至再,而不知止者,欲使我殿下,克尽处变之道也。大臣为殿下之股肱,国家之柱石,则殿下之倚毗,顾不重欤?不图严旨之下,大臣、六卿,皆不能自安而退伏,使莫重莫大之事,尚不得就决。伏愿圣明,亟令大臣,商议处之。”上不答,下问政院曰:“此启辞何意耶?”同副承旨郑维城回启曰:“启辞本意,则莫重处变之事,以大臣不安退伏之故,久未议定,亟令大臣议处之意,而今承下问,不知所达。”上又教曰:“此从重处置之意欤?”维城启曰:“启辞本意,大概如此,而至于处置轻重,措语间别无现著之处,臣等不敢臆度。”上乃答院启曰:“台谏启辞,事体甚重,不当如是朦胧也。”

○右议政李景奭上疏曰:

今者李敬舆已被谴黜,臣虽欲忘耻冒进,其可得乎?臣既与金瑬,同启于前,又与敬舆,同出于后,厥罪惟均,理难幸免。亟命削黜,俾与李敬舆,同被罪罚。

上答曰:“径出之失,责在班首,卿其勿辞行公。”具仁垕、李时白亦上疏,请与敬舆同罪,上皆答以勿辞察职。

○副提学兪伯曾以病在告,上札言病,且言:

姜氏潜图易位之说,传播于闾巷间,论以王法,固不容诛。而但以圣上恻隐之仁,用宽典,贷其死,亦或一道也。至于大臣屏黜门外,训将入直禁中,致令内外远近,疑惑惊动。伏愿圣明,亟霁天威,从容处置,使群下无疑阻之患。

上不答而下其札。因下教于政院曰:“姜氏多金帛,善诱人,而有子之人,无行之女,人皆畏惜,岂特护党哉?兪伯曾、洪茂绩,自前稍强而犹且畏惮,终不立异,姜之权势,可谓重矣,时人之志,亦可想矣。玉堂非缓论之地,渴证非供职之病,本职及宾客递差。”伯曾患渴病,故上教云然。

2月7日

○甲申,以金自点为内医院都提调,闵圣徽为提调,特命以顺天府使闵应亨为大司谏,金光炫为顺天府使,赵䌹为刑曹参判。自点称病,不参于宾厅,再启,上知其立异于诸臣,为人且易使,欲引以助己故也。应亨曾于入对,攻斥金瑬,以此出补顺天,至是上恶瑬,故遂特召之。光炫之婿,即姜文明也。昭显世子之丧,光炫为宪长,力主请罪医官之论,上疑其听姜家之嗾,深恶之,且欲屏姜氏党援,遂命补外。䌹前为大司谏,首发请鞫内人之论,上悦之,遂特陞参判。

○大司宪洪茂绩启曰:“姜嫔在沈所行之恶,士夫之间,孰不闻知?宫闱作变之事,虽非外臣所可详知,推是心也,何所不至?人臣分义,孰不知请讨之义乎?第念,自古帝王,乱臣贼子,或出至亲之间,则固请全恩者,非为乱贼也,恐其君或至于伤恩,有歉于处变之道。袁盎之谏汉文,来济之讽唐宗,其可谓护逆党恶而不爱其君者乎?殿下于姜嫔,有此伤恩之举,今日廷臣,畏威怵祸,承顺圣意,则不忠之大者,臣何敢党附于作恶一寡妇,以负吾君乎?今者天威方震,放逐大臣,摧折台阁,举国遑遑,若不保朝夕,此何等景象也?姜嫔可废,决不可杀。殿下必欲杀姜嫔,先杀臣然后,乃可为也。臣于再昨完议之日,先发此论,则同僚皆以为当,而才过一日,又有所云云。台阁正论,果如是乎?臣忝在首席,不见信于同僚,请递臣职。”答曰:“依启。”

○持平李泰渊启曰:“伏睹备忘记,不觉发竖而心腐。父子,天性之亲,古人率多以恩掩义。故子虽有大罪,为其父母者,必须忍其所不忍,然后方可谓尽处变之道,而全骨肉之恩也。今殿下不幸有今日之变,其于恩义轻重之间,尽其当然之理,则殿下之德,可以匹美于古圣人矣。昨者得见同僚简通,则乃以停启为辞。臣意以为,今此莫重莫大之事,昨日论执,今日旋停,揆以事体,实涉未安,不敢以谨悉书送。同僚既以论议矛盾,至于引避,臣何敢晏然?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持平曺汉英启曰:“呜呼!以殿下仁爱之德,不幸遭人伦罔极之变,犹欲保全之意,蔼然于年前之教,而尚不悛改,大伤圣心,今日此举,岂出于得已哉?第念,姜嫔虽自绝子妇之道,而于殿下,曾是骨肉之属,法不必尽施,恩不可不伸。臣愚窃恐,殿下处变之或有一毫未尽,而不得为盛世事,故再昨与诸僚相议,敢请还收考律之命矣。翌日同僚发简,旋欲停论,臣以为,身任耳目之责,当大变,论大事,务积诚意,冀纳吾君于尽善尽美之地,岂可一启即止,有若塞责者然哉?如是往复,终未归一,致令同僚,先自引避,而圣批至以‘今日廷臣爱君之诚,轻于鸿毛;护党之心,重于泰山。’为教,臣于此,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岂满朝臣子爱君之心,皆不及一二之臣,而抑此一国公共之论,顾何与于党论乎?窃恐殿下之以为爱君者,未必爱君;以为忘身者,未必忘身也。臣万死馀生,复见天日,自顶至踵,莫非天地父母之洪私,只期糜粉此身,少酬万一,而炯炯此心,反为忘君爱身之归,直欲一死以白,而不可得也。将何颜面,一刻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献纳沈𢋡、正言姜镐、金徽等以昨日上批,有朦胧之语,皆引避,并答以勿辞。

○时,金自点、具仁垕入直禁中,洪振道亦以都摠管,直宿摠府。是夜,上御养和堂,引见自点等。自点曰:“国家不幸,无前之变,出于至亲,近日圣怀,当作何如?臣僚见此罔极之事,欲死而未能也。”上默然良久曰:“从前诅咒之变,屡出掖庭之间,无非予不能齐家之致。及至今日,大变至此,实无颜面复对卿等。”自点曰:“置毒之事,尚忍言哉?虽不知出自谁人之手,而非常之变,在于呼吸之间,臣子之心,当复如何?”上曰:“姜氏之事,群议如此,于卿意何如?”自点曰:“臣诣阙待罪之后,同参初启,不胜惶恐。诸臣初意,盖有不然者,而只缘遽有考律之教,虑其直加极刑,故如此耳。以下教中辞意观之,厥罪固不容诛,而惟其按狱之时,未有见着之迹,故如是陈启也。盖不顺父母者,祖宗朝亦有已行之事。臣意以为,此事自上独断可矣。自上诚能洞照诸臣之本心,则岂不幸哉?”上曰:“姜氏少时,别无不顺之事,自往来沈阳之后,顿异于前。顷年出来,欲临其父之丧而不许,故其时颇有不逊之色。及其永还之后,扬扬自得,上年秋,其宫婢数人,以罪被黜,则来在至近之处,高声叫怒,至于痛哭。自其夕,遂绝问候,为人子妇,安敢如此?此必由于党援太盛,心有所恃也。今日至有愿为此人死者,谓洪茂绩也。其党援不亦盛乎?此人东还时,多载金帛而来,以此散之,何事不可为乎?大臣、六卿予固不疑,若其庸鄙、无识、贪财忘义者,不无见诱之理。昔秦灭六国,散千金于诸侯,用事者卒就大业,何异于是?然鞫狱之时,别无就服之人,诅咒之变,亦无明著之迹,予岂以此,欲断其罪也?但此人之不善如彼,后必为患,故必欲除之,而群起救护,有若曩时救永昌之事,诚亦异矣。国家不幸,逆节继起,凶徒若挟此人为乱,则事必不测,而诸臣之救护如是,异日脱有变故,则今之救此人者,其得免乎?”自点曰:“臣顷往沈阳闻之,世子或有出猎之时,则姜氏必取讲院状启而任意笔削。安有妇人而干预外事,至此哉?内殿称号之说,臣亦不闻,至于称殿之说,臣尝闻之矣。盖姜氏所行,多有不善,而人不敢言。虽如臣出入沈中者,尚有不能尽知者,况在廷诸臣,何得而闻知乎?两西之人,多言昭显之失,皆姜氏所为。今为一寡妇,又得罪于宗社,在廷之臣,焉有为此人营护者哉?窃观,近来士夫之习,在于浮慕,士论要名于世,故如此耳。顷者殿下以新册世子,人心如何为教,臣诚慨叹。世子在彼时,人皆翕然称誉,往来西路之时,民无不喜悦,今日臣民,宁有不快之心乎?”上曰:“当初定议之时,李敬舆言:‘如此则人心必波荡。’云,故有此问耳。”自点曰:“敬舆虽为此言,愿上勿复虑也。”上曰:“卿言善矣。”自点曰:“其日自上,若少有迟疑之意,则必有争执者。臣之所以请殿下速断者,盖虑此也。夫姜氏之潜图易位,虽未可知,而预造翟衣,实非虚事,则此乃僭逆也。谁敢为救护之计?置毒之事,虽无端緖,而二三罪目,皆是大罪。群臣之意,不过疑其遽加极刑之为,不当故尔。”上曰:“所谓禀处者,其意有在,而群臣未之晓耳。往在成庙时,燕山母别无大罪,只以妒忌废出,而其时群臣,庭请赐死,盖虑悖恶之人,挟孺子,以乱朝政故也。为人父者,欲杀不孝之子,而为人臣者,不计其罪,反有营救之心,此夷狄禽兽之不若也。且此论,自下先发可也,岂可令其亲独当乎?然予宁自当于身,而唯以国家之无虞为幸也。”自点曰:“上教如此,而朝臣之意以为,或不无善处之道,故其论如是耳。”上曰:“成庙时言事者,至燕山朝,皆被碎骨飘风之祸。姜也有子三人,人之所大畏,正在此也。”上又曰:“洪茂绩曾于光海时,上疏敢言,人皆称美。故今者又欲因此得名,此人之处心如何?”自点曰:“茂绩亦无他意,不过欲贷其死也。”上曰:“其欲为姜氏死,何意也?”自点曰:“茂绩之心盖以为,台谏之职,必如此而可也。故,若是耳。且臣之所见,异于他大臣,而随参初启,臣罪万死。臣意以为,虽在世子,若有极恶大罪,则尚不可贷,况于嫔乎?”上曰:“国家伦纪不明,不孝于君亲者,视为寻常,而各为身计。今后则人虽有诉其子之不孝,莫有治罪者矣。”自点曰:“自古及今,安有如今日之事者乎?臣以为,宫中之人尽付鞫厅可也。贞淑,厨房库城上也,内人之掌馔者。进御之面,潜取于他人以进之。禁令既严,又敢乃尔,诚可骇痛。”上曰:“姜氏深结大殿宫人,至资之以衣服。以其善诱内人者观之,则诱外臣,亦必如此。”自点曰:“群臣安有见诱于此者乎?”上曰:“公卿之心,予亦知其不然也。但以大臣启辞观之,初启似可,而明日顿变,必有或托公论而恐动之,或称义理而诱胁之,故大臣之中变如此也。”自点曰:“自上致疑如此,故群情疑阻不安矣。”仁垕进曰:“若臣者,有何知识?但念,大臣必不为姜氏,以负圣明也。”上曰:“此则然矣。但其是非,大不明耳。”仁垕请命招大臣,引对榻前议定,承旨李时楷曰:“国有大变,而上下之疑阻又至此,宜趣召大臣,相议以定。”上曰:“虽欲召见,其奈不从予何?右相上疏,才已来此,而亦谓:‘今日景象,如废朝时事。’予甚惭赧也。”时楷曰:“当日遽降严旨,故只因惶恐而出,非有他肠也。”上曰:“以今日气象观之,不察是非,而徒为护党也。”时楷曰:“党之为说,其来虽久,而如今日之举,是何等大事,而敢容护党之私乎?”上厉声曰:“此则决不可言之如彼也。”自点又曰:“近年诅咒之事,不绝于宫中。况此置毒之变,又出意虑之外,思之不胜惊惨。”上曰:“今则厨房烹饪之物,皆令掌馔者先尝而后进耳。”自点曰:“姜氏之罪,人谁不知,而诸臣陈启之时,未免有辞不达意处。愿上无以此为虑,而处之坦然也。此事异于大妃时事,光海废母事也。其人则子妇,其罪则彰著,诸臣于此,岂有他意哉?”上曰:“人心、世道,阅历多矣。自下请罪,固不敢望,予既下教之后,不肯举行,辗转至此,反若好胜者然,岂不为傍观者所笑?为国之道,法而已。圣人遭变,亦不敢废法也。如此之事,或以讽谏,或以微谏者有之矣,安有朝臣群起,以屈法为请,如今日之为者乎?闾阎之人,以其子不孝呈状,则人之见之者,不独罪其子也,亦必贱其父母。予之为此,岂不知惭愧于听闻,而彼之罪恶既如此且后患不可不虑,故发之耳。”上又曰:“大臣中,惟李敬舆以姜氏临丧之议,主张于前;以人心波荡之说,发之于后。今者径出之事,又其所首倡,此人与姜家相厚何如,而至于此哉?”自点曰:“必无是理。且临丧之请,非敬舆所主张也。”上曰:“李敬舆、李景奭,予尝待之厚矣,今者所为,殊非昔日所望。朋友之间,亦有为之相死者,君臣之际,岂容如是?此无非为国之诚浅薄而然也。”自点复为之救解,上终不释然。右议政李景奭之疏,略曰:

天地不交而为否塞,上下不孚而为疑阻。今日之事,辗转至此,前后严教,愈往愈峻,臣为是之虑,当宾厅论启之时,首以请对发言,皆以为可,而或虑天威之下,未能尽达其底蕴,遂以启辞,略陈其善处之意。殊欠条列详细,且裁处节目,未暇历陈,泛看启辞,似涉处置之太歇后,宜圣上之有严教也。殿下遭此人伦莫大之变,不复反复商量,断然直加之以一切之法律,而大臣不敢言,台臣不敢争,惟任其有司之考律,则后世之议,非所敢知,一时舆情,其果翕然而以为快乎?圣上他日追思,亦必以臣等之不言为恨矣。臣等今日之所论,惟恐吾君处变之道,或有一毫未尽,连章渎陈而不敢知止。就令廷臣皆极无状,或有护党畏势之心,至于目前利害,无愚智皆知之,岂敢必为一有罪寡妇无足顾藉者,而不畏雷霆之威,自速𫓧钺之诛哉?向在光海时,大狱屡起,横罹者滔滔,此圣明之所亲睹也。自反正之后,虽有逆狱,日月所照,玉石快分,人皆不以横罹为忧者,亦惟圣明是恃,而数日以来,严教连降,人人惴惴,若将不保,殆近于曩时之风色。若此而臣为大臣,不以此闻,是负殿下也。伏愿圣明,平心易气,思所以从容处之之道焉。

仍乞黜免,答曰:“勿为固辞。”

2月8日

○乙酉,玉堂上札应教柳淰,校理南翧、姜柏年,修撰柳庆昌、严鼎耇。曰:

执义金始蕃、掌令任善伯、献纳沈𢋡、持平李泰渊、曺汉英、正言金徽、姜镐,并引嫌而退,内间罔极之变,言之惨矣。圣上之所以欲割恩,而用法者,诚出于不得已也;廷臣之所以请屈法,而伸恩者,亦惟恐圣上处变之道,或有所未尽也。然则今日所争,皆出于公心,而上下疑阻,诚意未达,以致举朝忧遑,气象愁惨,臣等不胜闷郁之至。大凡论议不厌商确,而一启旋停,难免率尔。启辞措语,果似朦胧,而请询大臣,其意可见。当此无前之变,连章争执,冀纳吾君于尽善尽美之地,岂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别无可避之嫌,请并出仕,金始蕃、任善伯递差。

上曰:“依启。且争执无义,停论有理,一启旋停,有何率尔之失?金始蕃、任善伯亦勿递差。”两司皆就职,唯始蕃牌召不进。例当罢职,而只命递差。

○持平曺汉英、李泰渊启曰:“伏见玉堂处置之批,以争执无义为教,臣等即争执者也。宁有无义之人,而冒居言地乎?且长官既已见递,臣等理难独免。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献纳沈𢋡、正言姜镐、金徽等启曰:“今此罔极之变,尚忍言哉?大臣之沥血陈辞者,欲使我殿下,屈法而伸恩,纳之尽善尽美之地,而严旨屡下,罪谴随之,上下疑阻,气象愁惨,此岂圣世事乎?殿下以太宗非圣人,姜非予子为教,臣等窃惑焉。唐宗虽非圣人,若论其处变,则合于圣人之道耳;姜嫔虽非殿下之子,曰嫔之日,即为昭显之配,则非殿下之子乎?若非殿下之子,则臣等何敢以善处之道,为殿下争论乎?请召诸大臣,从容商议,以究至当善处之归。”答曰:“不允。”

2月9日

○丙戌,上下教于政院曰:“严教屡下,而沈𢋡等不动一发,益发新语,侮辱君上,此何意耶?承旨察启。”右承旨郑致和回启曰:“臣等伏见昨日谏院启辞,则其措语,果有未妥之处,而至如侮辱君上之教,实非台谏之本情,而严旨如此,殊极未安,敢启。”答曰:“狗雏强称以君上之子,此非侮辱而何?”

○右议政李景奭、吏曹判书南以雄、工曹判书李时白来诣宾厅启曰:“今此罔极之变,莫大之罪,断之以一切之法,则固不可须更容息于覆载之间矣。向者启辞措语,不能备悉,转成上下之疑阻,无非臣等之罪也。群下之情,不可不陈达;处置之事,不可不早定,而诸臣或病或有公故,莫重之事,论议孤陋。在家大臣命招,商议禀处何如?”上答曰:“台论方张,不可径先处置。”景奭等乃退。

○掌令任善伯上疏辞职曰:

臣素无知识,猝遇国家之大变,顚倒谬错,罔知攸措。臣之愚意以为,莫重处变之道,自有庙堂之议处,固非一二台臣,所可径先拟律,故妄议停论,昏谬率尔之失,实所难免。且前日臣之避辞,宜与诸大臣,熟讲以处为言,则臣之本意,如斯而已。千万梦寐之外,既承过情之教,又蒙勿递之命,益切惶悚,无地自容。臣子分义,不敢不趋于召命,而公议既递之官,决无仍冒之理,伏乞递改。

答曰:“尔其勿辞,察职。”

2月10日

○丁亥,以赵䌹为大司宪,金庆馀为执义。

○献纳沈𢋡、正言姜镐、金徽等上疏辞职曰:

国家不幸,圣上遭无前罔极之变,凡为臣子,孰不痛骨?臣等区区犬马之诚,不得不陈其所怀,而措语未莹,致勤严教。又伏睹下政院之教,益不胜惊惶战栗,肝胆俱裂。侮辱君上,是何罪恶,而其可一日容息于天地之间乎?伏愿先削臣等之职,次治臣等之罪。

上不答,命皆递差。

2月11日

○戊子,以郑太和为礼曹判书,赵锡胤为大司成,张应一为献纳,李奎老、林圣翊为正言。

2月12日

○己丑,月犯轩辕第一星,流星出星星下,入东方天际。

○下教于政院曰:“姜罪贯盈,而人皆畏惜。当初传教所谓考律,意在严其分义,实非欲行诛戮。以此执言,不亦异乎?若或变生所忽,事至不测则,虽悔莫及。废出赐死之意,言于两司。”政院启曰:“即以下教之意,当牌招两司言之,而国家莫重举措,大臣不可不预知,请命招大臣。”上从之。右议政李景奭、完城府院君崔鸣吉、洛兴府院君金自点等,承命来诣宾厅。自点首言,上教如此,不可违忤。鸣吉、景奭皆不敢违,乃启曰:“姜之罪恶,廷臣无不知之。但事系重大,不得不审愼,故敢以愚意仰陈者,非有他也。今者圣上,参酌恩义,已下成命,令政院,分付该司举行。”答曰:“知道。”

○献纳张应一、正言李奎老闻有赐死之教,乃启曰:“国家不幸,遭此无前之变,为臣子者,孰不肝摧而胆裂哉?第以事在宫闱至亲之间,处之之道,如或一毫未尽,则其为圣德之累,为如何哉?上自大臣,下及台阁,累牍连章,请以伸恩者,只欲纳吾君于无过,为尽善尽美地耳。顷日下政院之旨,以大臣及言者禀处二字,有若不见为教,其于处变之道,思过半矣。臣等聚首相慰,而今日前启姑停之举,亦出于区区所望之意也。玆承备忘,至有赐死之教,臣等又不能无惑于大哉之王言也。前日禀处之教,与今传教所谓实非欲行诛戮云者,诚大圣人盛德事,而末乃有此教,是岂所望于殿下者哉?圣人,人伦之至,王法,有时而屈,请少霁天威,还收赐死之命。且持平曺汉英、李泰渊,并引嫌而退。国有大变,抗言争执,实出爱君之诚,少无可避之嫌,请并出仕。”上曰:“不顾大义,相继救护,此亦变之大者也。曺汉英等,并皆递差。”

○是日,礼曹差监试、会试试官以沈𢋡、金徽等拟望,上下教曰:“以沈𢋡等,拟于试官之望,事极骇异。礼曹当该堂上、郞厅,先罢后推。”于是,礼曹参判赵纬韩、参议兪省曾、佐郞朴安复等,并皆罢职。

2月13日

○庚寅,献纳张应一、正言李奎老启曰:“昨日所论,只欲殿下屈法伸恩,曲尽处变之道,而诚未格天,反承严旨,臣等欲钻地以入,而无从也。不顾大义,相继救护,是何等罪名,而乃敢仍冒?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有政。上下教于政厅:“三司阙员,各别择差,勿以无识护党之辈,苟充拟望。”以柳𥳍为掌令,崔后贤、李梓为持平。

○玉堂上札曰:

献纳张应一、正言李奎老等引嫌而退。官以谏名,有怀必达,乃其职耳,断无他肠。严旨之降,及于情外,虽不自安,有何可避?请并出仕。

上从之。应一等就职后连启曰:“未知诛戮与赐死,有以异乎?请还收姜氏赐死之命。”上不从。

○是日,设监试、会试。

2月14日

○辛卯,政院请命招宪府新除之官,传谕姜氏赐死之教。持平李梓在外,持平崔后贤,鸣吉从子也。以鸣吉既从赐死之议,有所难便,不赴召而罢。掌令柳𥳍,独出而受教。

2月15日

○壬辰,冬至使李基祚自北京还到义州,驰启曰:“臣等往来时,见中朝士子及故老,密问事情,则皆言:‘李自诚为八王所败,复依张忠显于南郑,方据四川南方。都督军务杨姓人奖率明朝旧臣,推宗室唐王,恢复云南、贵州、广东、西,改元龙武,宗室鲁王又据两浙,声势相依。洪承畴明将之降于淸者也。独守南京,势将难支,请兵、粮于北京,淸人方有调兵向南之举。’又曰:‘沈阳农民,皆令移居北京。自关内至广宁十馀日程,男女扶携,车毂相击。’云。”

○献纳张应一以还收赐死之命事连启,上不从。

○掌令柳𥳍以呈辞见却,终致阙启,引避而递。

○义禁府启曰:“罪人姜文明,既已拿来,自本府捧招乎?”上下教曰:“无君谋上等罪,皆非细故也。”刑房承旨兪㯙启曰:“罪人姜文明,既有无君谋上之罪,则不宜自本府捧招,当以推鞫之意,分付于该府,而推鞫于何所乎?”上曰:“明日设鞫厅于禁府以问之。”㯙素为上所器,至是为此启。未数日,擢陞嘉善,时人为之语曰:“今时作宰兪推鞫。”

○时,崔鸣吉、李景奭等,既与自点,俱受姜氏赐死之命,物情皆骇。鸣吉闻知其不容于舆论,与景奭相议曰:“吾先诣阙请对,更以先废出,后赐死为请,公亦入来以助也。”景奭许之。鸣吉遂诣宾厅请对,上知其将有所言,答曰:“今欲引见,而气适不平,宜以他日。”鸣吉遂狼狈而退,出宣仁门,景奭亦到门而还。

2月16日

○癸巳,右议政李景奭疏陈病未参鞫之状,且言:

姜罪虽大,赊贷为可,故臣与诸大臣,争论于前,而及其赐死命下之后,不敢独伸己见,更为论执者,虽以已著之罪言之,断之以义,犹有可据。且大臣之体,与台官异,成命已下,则不可使君父独当,故随原任大臣之后,共为承命矣。今此姜文星、文明等之狱,则又有异于此焉。无君谋上之罪目,乃是大逆也。大逆是何等大狱,而既无告者,又非辞连,而直以其妹所为,必无不知而鞫之乎?文星、文明等平昔愚妄之状与夫卜山时无形之事,臣所深恶,有何足恤?而此路一开,后弊无穷。安知诬陷而成狱之弊,不因此而继起乎?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何。圣明钦哉钦哉于前日,而今忽有此举耶?《传》所谓:“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之,其所贱恶而辟焉。”者,无乃近之乎?既放之于僻绝之地,旋鞫之于天怒之时,其可谓之刑罚得中乎?殿下之所以摧折群下者,护党也,伸救也,众口杜而疑阻极矣。臣虽无状,忝为大臣,岂为救护而发此言乎?臣无他寸长,而日夜耿耿于中者,爱君如父,忧国如家之心,则窃自以为,神明可质矣。伏乞特垂财察,更询诸臣而处之,仍治臣罪,以为妄言者之戒。

答曰:“安心调理。”

2月18日

○乙未,以金自点为左议政,李䅘为右承旨,柳俊昌为掌令,郑斗卿为修撰,郑麟卿为持平,擢拜兪㯙为礼曹参判,金始蕃为礼曹参议。自点尝谄事昭显世子,大忤上意,至是忧悸罔措,必欲迎合上意。宾厅之启,称病不参,又于入对之时,导谀之熊,无所不至。终始以姜氏赐死为可者,惟自点一人,上倾心倚仗。是日,下教政院曰:“领、右相,皆有病故,势难卜相,前日卜相单子入之。”及命下,自点果相。始蕃曾在宪府,欲停姜氏之论,迎合上意,故特命超拜。

○谏院以还收姜氏赐死之命连启,不从。

○上下教于政院曰:“择定世子,人所乐闻,而李敬舆对以人心波荡;宾厅启辞,礼宜俟答,而敬舆倡率出去,略无顾忌,大臣处心行事,不当如此也。近日邪论之愈往愈盛,未必非此类之所指教,李敬舆绝岛远窜,使为人臣者,稍知君臣分义。”禁府定配于全南道珍岛郡。政院启曰:“李敬舆失对筵中,径出阙外之罪,固所难免,而所犯皆出无情,不宜绳以重律,况曾在大臣之列,待之尤不当如是太薄也。前施削黜之典,已为过重,不料远窜之命又下,今日大圣人用法,未免为失中之归。臣等忝在近密,敢陈所怀。”答曰:“勿烦。”

○时,金自点未罢禁直,尚在阙中,及拜相,即上疏乞免,答曰:“卿识见高明,义气过人,此时扶顚持危之任,舍卿其谁哉?卿其勿循常规,速出论道,以副予至望。”

○先是,上下书,召金集,使辅导东宫,集辞以老病,上命待春和上来。至是,集又上疏力辞,不至。

2月19日

○丙申,金始蕃既倡停启之论,旋有宠擢,人皆笑骂。始蕃大惭,乃上疏辞新命,仍乞治言事不明之罪,答曰:“勿辞察职。”上以始蕃,变其前说,甚不悦。

○上遣承旨,敦谕左相出仕,自点再疏以辞曰:

置相必询大臣,今臣之拜,仍用旧卜,有违常规,何敢冒进?且圣教既以李重馨为无大罪而放送,则金瑬不得不惶恐退出,以俟罪矣。同参其启之诸臣,与金瑬同罪,独安得安于心乎?惶恐之际,不觉不俟批答之为非礼矣。诸大臣虽有此失,原其心,则断无他肠,考其迹,则不过进退间失措,而殿下遽罪李敬舆以削黜,朝野之情,莫不叹嗟。又况李景奭之疏入,而乃窜敬舆,臣观阙下,人无不变色遑遑惨惨,但不敢明言耳。敬舆缩伏待命,岂有指教他人,作为邪说之理乎?至于波荡之言,其时猝然仰对以经常之语,则一言妄发,亦不必追咎也。领、右相,俱以一时重望,不安于朝廷,此亦圣上所宜优容加礼。敬舆今方赴谪,即可昭释召还,俾无疑阻之患。

答曰:“卜相之规,不一其道。昔日之所枚卜,今用之何伤?所陈领、右相事,予当体念,卿勿固辞,宜遵前旨,以副予望。”于是,自点乃出。

○献纳张应一独启曰:“臣未知诛戮与赐死,有以异乎。噫!杀凡人,尚不可勒定罪案,况于天属之亲,岂敢推度为哉?臣赋性朴愚,只知爱君,连日争执,未蒙允兪,而立节邪论之教,节节加深,天威震赫,摧折太急。臣非不知今日言之,明日伏诛,而至于承命将顺,终负吾君,则臣诚有所不忍也。请少霁天威,还收其命。”上不从。是时,论姜氏事者,不敢言推度二字,应一独立抗言,辞气澟然,人莫不韪之。

2月20日

○丁酉,持平郑麟卿,牌招不进而罢。麟卿,轻佻无识,而承乏苟充,临事图避,众皆嗤之。

○完城府院君崔鸣吉上札曰:

臣于顷日宾厅启辞时,既已联名于全恩之请矣,又于命招时,伏承严旨,继有成命。窃念,圣上既遭无前之变,今日之命,固出于不容已。先王之法,凡有死罪,必三覆然后决之,所以重人命也。况在至亲之间,岂合如是急速?且前日伏见圣教,以废出、赐死,分作两款事,则今日之所当先者,其不在于废出一款乎?窃闻,世宗朝亦有特命废嫔之举云,故事虽未可详,必不如是忽忽也。废出时,应有告庙、颁教等多少节目,诚不可造次行之,及其既废之后,则祖宗、臣民所共弃绝,不过为得罪伦纪之一寡妇,留之何能为,处之亦何难?《易》曰:“众允悔亡。”今姜之罪,国人皆曰可废,而台谏所争,只在赐死一节,则是今之众志,允于废而不允于死也。强而行之,恐未免于有悔。臣之愚意,勉从台谏之请,先举废出之典,绝其属籍,投之海岛,丐其斯须之命,以示不忍之色,加以再三之思,以寓考覆之意,见其不可赦然后,从而断之,则春生之心,自寓于秋杀之中,人心皆服,庶无遗憾矣。宋太祖有言:“朕未尝因怒刑人。”先儒亦曰:“人之易发难制者,怒为甚。圣人之怒在物,不在已,如舜之诛四凶是也。”今天怒方甚,若于此时,断行不顾,则虽所处未至失当,恐未合于圣人在物之怒。伏愿殿下,忘怒而观理,虚心而受人,俾无一毫未尽之叹。是,所望于圣人者也。臣于顷日请对之时,伏承后日更来之教,而狂易之证,近来益甚,未得趋诣,而目见国事多虞,不胜区区之心,冒陈危恳。伏愿圣明,留心采纳焉。

上怒其变说,不报。

2月21日

○戊戌,以苏东道为持平,朴长远为吏曹佐郞。

○献纳张应一以姜氏事,累启不从,乃自劾曰:“臣子爱君之心,无所不用其极,苟有过举,则虽鼎镬当前而,尚且尽言不讳。况臣适忝言地,値此朝家至难处之变,今若有所迟回,不达所怀,则是上负吾君,下欺臣心也。竭诚论执,已浃一旬,而兪音尚閟,严旨屡降,至以邪论等语,摧折已极,而犹不知止者,岂有他哉?为殿下也。臣言责未塞,而罪戾徒积,何敢冥然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上御养和堂,引见左议政金自点。上曰:“近日士大夫气色、论议如何?”自点曰:“臣长在阙中,昨才出外,未尝接人,气色、论议,何能有知,而自上洞释此念,则臣民幸矣。”上曰:“崔鸣吉上札末端言,国事多有可忧。此人被人恐动而言耶?抑欲威胁君上而言耶?其意何居?”自点曰:“只忧上下之疑阻而发也。”上曰:“然则虽不欲威胁,必被人恐动也。能使大臣,狂奔疾走,遑遑汲汲,失其常性,乃至于此,姜之气势,可谓重矣。凡所谓大臣云者,虽白刃当前,尚不可动,而论事之际,不能守其初见,则将焉用哉?以此观之,近日气色,必有可虑者也?”自点曰:“臣于咫尺天威,敢有隐讳乎?此不过辞不达意而然也。”上曰:“两大臣鸣吉、景奭也。皆曾经大提学,岂由文短而然也?右相三疏,言各不同,此岂君子之所可为乎?古语曰:‘朋友有信。’虽在朋友之间,犹贵其信,而所以事君者,朝夕变辞,昨今异言,极可骇也。姜之死生,不足为言,而朝廷如此,伦纪何由而明,分义何由而定也?昔者与崔相、申相景禛也。论人长短,予称景奭之贤矣。以今观之,予实无异于瞽者也。”上又曰:“完城札中有启覆之说,所谓启覆者,杀人、强盗之类也。岂可比拟于纲常大变乎?以其前日所陈,为未尽而变辞如此,君子一言,千年不改,大臣之言,岂容如是?”自点曰:“此是大变,不可不愼,故陈达如此也?”上曰:“此何谓大变也?凡以下犯上谓之大变。杀子杀臣,君父之所固为者,安敢动于浮议,乃欲胁君乎?”上声色俱厉。自点曰:“今日之事,自上宽贷,而自下争执可也。臣之意见,本来如此,而诸臣惟恐后世论议以为如何,故如此耳。”上曰:“不然。士之择言而发者,虽对客之际,犹思愼重,况于君臣之间,岂敢曰妄发为哉?”自点曰:“诸臣虽如此,殿下勉加优容。”上曰:“予尝谓治国之道,德教之外,亦有刑法,此不可偏废也。以此人苟有罪,必加其法,虽勋宰之人,亦未尝饶贷。今若在他人则杀之,在亲属则赦之,人谓何哉?然在兄弟叔侄,则或可屈法而伸恩,此人则异于是也。且今之言者,苟有所见而言,则胡不曰:‘此由于吾君之老妄也,奸人之谗诉也。’事之虚实,明白言之可也。含糊其说,但称不可,若此而谓之爱君,可乎?此事虚实,如不亲见而审知,则只信君上所言可也,而今者只凭姜党之言,贱薄君上,作此骇异之事,殊可痛也。且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君臣之不相知如此,其何以能国乎?”自点曰:“大臣等猝当大事,苍黄罔措,其心实无他也。至以姜党为教,岂有是理?为臣子者,将安得容其身也?愿霁天威,释此疑阻。”上曰:“近来患失之辈,惟知趋时附势。苟以言不行为耻,则胡不弃官而去乎?张应一自谓爱君,而乃以勒定罪案,欲杀无罪之人为言,所谓爱君者何也?”自点曰:“是皆所见不逮而然。应一,岭南人也,为人,颇朴直矣。”上恚曰:“鄕曲之人亦如此,尤可骇也。右相以为,推鞫姜文明,则诬陷之弊,自此而起,然则予当为诬陷之首矣。为言如此者,不过畏他日碎骨飘风之祸,利害所动,廉耻都丧。卿试看今日政府、台阁之所为,是耶?非耶?”自点曰:“此宁畏碎骨之祸而然哉?不过动于士论而已。”上曰:“予亦谓其动于人言,非疑大臣亦怀不轨之心也。若不动于人言,则必不至于三上疏也。恰似婴儿被人嗔喝,啼哭不得自由,安有如此大臣也?昔让宁废立之时,黄喜独以为不可,终始不改。若真有所见,则如是可矣。今日之事,必有若干奸凶,作为流言,恐动大臣,等待迁延也。金始蕃之疏,予不忍正视。宁有反复之态,若是之甚者?此畏其不得于士类,禁锢终身也。君上虽甚无权,此辈安敢乃尔?”自点曰:“奸凶恐动之教,必无是事。”上曰:“不然则大臣、台阁之畏劫,何至此哉?予恐其将有意外不虞之事也。”自点曰:“诚有可虞之端,则臣岂不知?臣之所大忧者,唯在于上下之疑阻也。”上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祸患之生,必于所忽,卿无乃一失于此耶?”自点俯仰进退,缕缕辨释。且曰:“上下之相阻至此,窃恐辗转相激,终有难言之患也。”又为金瑬、李景奭,伸救不已,上终不释然。又曰:“假令姜氏无所负犯,上下人心之归往如此,亦足死矣。且此非外廷罪人,予直欲赐死于阙内,卿意如何?”自点默思良久,乃对曰:“臣意以为不可也。徐当明正其罪而处之,何必于阙内乎?出置于本家,而处之似当。”上曰:“汉武帝杀钩弋于宫中者,何也?”自点曰:“此与钩弋有异。当初若无论议则可也,论议既发之后,不可径先处断于宫中。台谏自当未久停启矣。”上曰:“虑其迟留,将有大祸。”自点曰:“臣请以死明其不然。倘有大祸,宜先臣身。”上笑曰:“直恐卿不之知耳。”自点两手据地,仰面而强笑曰:“臣决知其不然也。”上曰:“脱有意外之变,则卿今如是,后将奈何?”自点曰:“苟有变,请杀臣。”上曰:“国亡之后,虽欲罪之,其将何施?”自点起拜,且言曰:“事若至此,殿下虽不杀臣,臣当自杀。”上曰:“昔赵武灵王欲废其子,终至饿死,此不可不虑。”自点曰:“此特宫中之得罪一寡妇也。焉有如此可虑之患乎?”上曰:“卿言如此,予当深信。近年予年老多病,心恙转剧,言语无伦,先后倒错。然于卿亦何所不言哉?台谏既言置毒之事,则药房固当问安,而终不提起,推鞫既毕之后,视若寻常,亦不来问厥由。臣僚则谓予薄待,而臣僚待予之薄,顾如何哉?事君如彼无诚,而望君上之优待,其可乎哉?孟子曰:‘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雠。’今者臣之视君如此,君之视臣将如何也?然此予德薄之致,谁怨谁咎?”自点曰:“药房之事,诚有失矣。推鞫罢后,臣意以为,不可不问安,而论议不一未果耳。”自点仍曰:“速召领、右相,从容议定。”上曰:“此相从前动于浮议,不顾实事,今纵召之,彼岂肯来?”自点又为鸣吉、敬舆、景奭伸救甚至,上微笑曰:“即今朝廷之波荡甚矣。李敬舆波荡之说,正为今日道也。”上仍论中国请兵日本之事,自点曰:“外寇固不足恤,圣明不信群下,疑阻至此,臣未知国事终作如何出场也。”上不答。

2月22日

○己亥,以南老星为执义,朴安悌为掌令。

○右议政李景奭又上疏曰:

李敬舆加蒙谴责,远配绝岛则又异于削黜之时。臣虽欲顽然忘耻,恬焉自安而不可得也。宾厅径出之罪,臣与敬舆,少无异同。其出也,敬舆乃在前之臣也,臣即在后之敬舆也。所争只步武间前后,而敬舆徒以在前,重被大罪;臣以在后,幸获免焉,其在王法,岂宜若是相悬?伏乞亟治臣罪,以为不忠者之戒。

上曰:“行期临迫,卿勿固辞。”时,景奭将奉使淸国,故上教云然。

○正言李奎老启曰:“臣与献纳张应一,少无异同,而适缘贱疾,未得偕避,前日所论,实国家莫大之事,而亦未得连章争执,终致阙启。请递臣职。”答曰:“勿辞。”玉堂应教闵应协、修撰严鼎耇处置曰:“国家不幸,有此无前之变,任言责者,惟当竭诚殚论,使殿下,克尽处变之道而已。严旨屡降,摧折太过,逡巡遁避,前后相望,而独守意见,争执不已,必欲纳吾君于尽善尽美之地,足见忧爱之诚,有何可避之嫌?始既参论,呈病累日,终致阙启,迹涉规避。请张应一出仕,李奎老递差。”上从之。献纳张应一牌招不进而罢。应一、显光之继后子也。为人质实无华,人不甚奇之。至是抗言不挠,度其终不能争,决意归家,人咸惜之。

2月23日

○庚子,掌令朴安悌启曰:“自古帝王遭人伦之变者,略小不忍,以义割恩者有之;或当断不断,反致祸乱者有之,而恩义两全,克尽处变之道者,惟舜一人。今此姜嫔有是罪恶,则合置刑典,而幸赖圣慈如天,有此成命,大臣既已承受,非臣一二台官所可争执,而第臣之所期于殿下者,惟舜而已。以恩掩义,亦或一道,请还收赐死之命。”上不从。

○玉堂上札曰:

王者之用法,必合于人情,当于天理,然后可以有辞于后世也。况处亲属之间,遇伦纪之变,尤宜参酌情法,使恩义并行,而不可使有一毫之未尽也。今玆内间之变,凡为臣子者,孰不肝摧胆裂,而在殿下天地父母之道,独不可从容处置,而思所以保全欤?象日以杀舜为事,舜为天子,封之。夫以弟而谋兄,人伦之人变也。当时四凶之恶,疑不至此,而然而舜于四凶则流殛之,在象则封之。管叔启商以叛,周公东征二年,罪人斯得。当其流言之始也,管叔之罪未著也,国人之论未定也,至于二年之后,天下四国,晓然皆知管叔之罪,无所容于天地之间,然后周公从天下人之后而诛之。向使周公不待论定,径行王法,则岂为周公哉?圣人之处变,固宜如是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此为杀凡民言之也。杀凡民,尚且如此,况在天伦之属乎?《记》曰:“公族有罪,有司上谳曰:‘某之罪在大辟。’公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又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及三宥不对而走之出。公又使人追之曰:‘必赦之。’”仁人之于亲属,待之固有其道。今日廷臣,以圣人之事,望于殿下,冀殿下尽处变之道,而情外之教,过当之举,叠见于前后,上下疑阻,气象愁惨,此岂圣世事乎?殿下若平心思量,两全恩义,罪得其情,罚得其当,则举国臣民,咸仰大圣人好生之德,而书之竹帛,永为美谈,岂不盛哉?伏愿更加三思,还收赐死之命。

上答曰:“勿烦。”

○礼曹参判兪㯙上疏,乞还收新授官资,上答曰:“卿之才,不无可称,而君上之褒奖,时辈不以为荣,故予不明言。卿其勿辞。”

2月24日

○辛丑,以李行远为大司成,蔡忠元为献纳,奇晩献为正言。

2月25日

○壬寅,大司宪赵䌹时在公淸道牙山地,闻姜氏赐死之命,上疏,略曰: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春秋》之义也。私造翟衣,僭称内殿,姜之逆节,昭著已久,不特将而已也。殿下若于此时,正王法,则群臣谁敢异辞?若乃今日则毒气至发于御膳,圣躬仍以不豫者屡日,凡有血气者,孰不欲必得是贼,而诛之哉?唯其狱,绝于忍死之徒,事涉于难明之间。顾乃推度姜之心术,遽断姜之罪案,则大舜罪疑惟轻之训何在?晋里克弑二君,杀一大夫,可谓人得以诛之者也,而《春秋》之书,官称杀何欤?不以其罪也。无乃赐死于姜,亦近于不以其罪乎?噫!昭显之亡,曾未一期,藐尔诸孤,啼哭于襁褓之中,殿下何忍任其母之死乎?古语曰:“天地之间,不孝者常多,不慈者常鲜。”若姜则枭獍之类也。然殿下慈爱之天,其可以姜之不孝,有所异同于昭显存亡之日哉?昔在成庙朝,加罪尹氏也,孙舜孝为庆尚监司,闻之涕泪如雨,上疏极陈其不可。妃匹与妇嫔,义虽有间,而处变之道则一也。舜孝之忠于成庙,至今士大夫,诵言不衰,其为涕泪如雨者,莫非爱君之中心,达于面目,必欲扶出吾君于无过之地也。君臣间天理之不可诬者,盖如此。殿下以公共之论,疑其为党,又疑姜之以金帛诱人,无乃殿下之待群臣大薄乎?不惟太薄,是举认群臣为嗜利无耻之徒隶也。且孙舜孝之救尹氏,其心虽在于尽忠,其迹则虽谓之倚于燕山,亦无辞矣。若今日之事则异于是,元良定位,又有元孙,臣民属心,而姜之罪恶,则自绝于天矣。一国之中,有何奸邪欺负之徒,自附于负罪之姜,而负殿下哉?殿下若以变生所忽为忧,则放置岛中,待以不死,可谓恩、法两行,其于处变之道,岂不尽善乎?

仍乞递免,上不报,命递其职。䌹以逆节昭著为语,而终请贷死,人无不笑其论之无据。䌹亦追悔之曰:“当时事急,不能详审,疏语果无据矣。到今追思,其恨之。”盖悔其罪姜氏太过也。

2月26日

○癸卯,流星出北极星上,入艮方。

○领议政金瑬待罪江上,至是上疏辞职曰:

臣忝在大臣之首,主张论议者臣也,构出启草者臣也,径自先出者臣也,不即问安者臣也,臣即罪之首也。不敢一日偃息于都下,屏伏江上,日俟𫓧钺,刑章不加,召命再下。姜氏赐死有教,命招大臣,瑬不进。姜文明推鞫时,又命招,瑬又不进。顾念同列大臣,罪轻于臣者,亦至于流窜,况臣负犯之重,百倍于他大臣者乎?伏乞亟正臣罪,以为不忠者之戒。

答曰:“卿其勿辞,安心行公。”

○右议政李景奭、护军金堉、书状官柳淰等如北京。

2月27日

○甲辰,以李行远为大司宪,李基祚为副提学,崔惠吉为大司成,任翰伯为持平。

2月28日

○乙巳,谏院以还收姜氏赐死之命连启,不从。

○掌令朴安悌、持平苏东道以构草事相诘,遂阙前启而引避。宪府处置,请递东道,上从之。

2月29日

○丙午,领议政金瑬初度呈辞,答曰:“安心调理。”

○姜文星、文明,死于杖下。文明,硕期之第二子也。为人骄妄,使气凌人,其兄文星又甚焉。皆云:“姜氏之祸,必由此辈。”及其死,人犹以死非其罪,冤之。

2月30日

○丁未,汉原府院君赵昌远卒。二品以上问安于大殿,又诣庆德宫,奉慰于中殿。王世子以黑䌷衣,诣庆德宫,变服白蚁衫,问慰于中殿,上,粗布带三日而除。昌远、存性之子也。历典州郡,有勤干之称。及为国舅,颇自谨饬,至是卒。

○领议政金瑬再度呈辞,答曰:“安心调理。”

三月

3月2日

○己酉,平安道安州地,靑、黑蛙斗五日。

3月3日

○庚戌,咸镜监司沈演卒。时,演已递任,未归而卒。

○前咸阳郡守郑弘溟上疏,辞大提学,答曰:“卿其勿辞,从速上来。”

3月4日

○辛亥,领议政金瑬免。瑬呈辞四度,上许之。

○以金荩国为判义禁,郑太和为右宾客,朴日省为掌令,李俊耇为持平。

3月5日

○壬子,大雨连日,城内川渠溢,人家有漂没者。

3月6日

○癸丑,时,两司累启姜氏事,而上久不从,台谏之无识庸鄙者,皆怀厌惮,称病者相继。凡阙启者,于例应递,故往往故犯,以图递。掌令朴安悌、持平任翰伯,皆以阙启,引嫌而递。

3月7日

○甲寅,日有交晕,白虹贯日,左右有戟。右戟傍黑气如戟,长可二三丈。

3月10日

○丁巳,持平李俊耇启曰:“臣猝遇兵曹判书具仁垕,忙遽之际,未免行过。身为法官,不可晏然,请递臣职。”正言奇晩献亦以道遇户曹判书闵圣徽,不省下马来避,二人并得递。是时,台谏之故犯规避如此。

3月11日

○戊午,以安献征为右副承旨,梁曼容为执义,柳椐、金顼为持平。

3月12日

○己未,副提学李基祚、副应教闵应协、校理南翧、副校理姜柏年、修撰柳庆昌、严鼎耇等札曰:

殿下临御以来,二纪于玆。好生之德前代无比,何独于子妇之亲,必欲排众议,而置之死地哉?直以姜氏不孝不顺,自绝于天,故殿下割慈忍爱,断以大义,至下赐死之命,有司固当奉行之不暇。而第念,圣上遭人伦之变,宜尽处变之道,缓治其罪,以笃亲亲之情,使恩义两全,权经得中,然后可以有辞于后世,为法于子孙也。自古帝王遭骨肉之变,处之急遽,情义不通,以致悔懊,贻讥后世者多,而唐德宗赖李泌之匡救,令太子得全。事虽少殊,其从容处变,得免后悔,则犹可取法也。今日廷臣,仰体圣上钦恤之至德,欲纳吾君于尽善尽美之地,还收之请,阅月不止,上下相持,气象不佳,此实忧爱之诚,发乎中情而不能自已。殿下若平心无我,察纳群言,谓姜虽有罪,事异他人,昭显既没,诸孤幼稚,又杀其母,呱呱之声,何忍闻之?推不忍之政,行惟轻之典,姑贷其命,徐究其端,则匹妇之心。无憾于天地之大矣。伏愿殿下,曲循群下之望,亟寝赐死之命。

答曰:“勿烦。”

3月13日

○庚申,以兪㯙为都承旨,丁彦璜为同副承旨,李应蓍为掌令,元振溟为献纳,南重晦为正言。应蓍刚方有直气,不喜交游,安静自守。以故,出身十馀年,仕不显,亦不见称于人。副提学李基祚,同使淸国,归语人曰:“李书状真是淸介慷慨之士,顾人不知耳。”

○上引见左议政金自点及备局堂上、三司长官。上谓大司宪李行远曰:“卿等近日争执,有何意见耶?”行远曰:“宫闱之间,变生罔测,臣子之心,孰不惊惑?顾以迷塞妇人,或不无可恕之事。故只愿圣上,屈法全恩,克尽处变之道而已。”上又问副提学李基祚曰:“副学之意如何?”对曰:“宫壸之事,殿下审知而言之,廷臣何敢有救解之语乎?第念,前代帝王之处变者,失之急遽,以贻后悔。今此内间之事,外人诚不能知,而或虑其间,不无可恕之道也。且人君为此莫大之举,当与群臣,共议处之。国家置公卿辅弼之臣,欲其随事救正,纳吾君于尽善尽美之地也。”上曰:“置毒之外,有何他罪?”行远、基祚皆曰:“上教如此,更无所达。”前日夜对,上曰:“鞫狱之时,别无就服之人,诅咒之变,亦无明著之迹,予岂以此欲断其罪?”至是,乃有此教。上又问曰:“妻与子妇孰重?”基祚曰:“岂无轻重之别乎?”上曰:“然则谓子妇重于妻乎?”基祚曰:“亲踈等级,自有不同,妻为重也。”上曰:“子妇轻于妻,则成庙之赐死燕山母也,其时群臣,未闻争执,而又从而为请。今日群臣于子妇弑逆之罪,以贷死为请者,是何道理?卿等不念养虎之患,反以贷死为请,诚可怪也。昨日札中,玉堂札也。至以诸孤为言,其母既犯恶逆,而为其子之呱呱,有所饶贷,则此妇人区区之仁也。况其子皆有乳母,岂至于死?西人中必有莽、卓之志者,迫胁庸孱之辈,以为此论,而如卿等官高者,反不能违异,此非平日所望者也。今之为此论者,造为无据之说,至比之大舜、管、蔡、唐太宗事,此何见也?”上声气俱厉,群臣震怖,莫敢举头。行远等曰:“圣教至此,臣罪万死。”自点曰:“都宪、副学,特不能调剂,以至此耳。”上曰:“金始蕃首发停启之论,而反畏时论,终致失性,西人之势,可谓重矣。”自点曰:“小北、南人,从傍峻论者,众矣。”上曰:“南、北人,比如瘦马之受箝制,被驱策,惟其所牵,不得自由,此不过患失而然也。自前朝有大议,则一边之人必为角立,今独不然者,西人秉政,已过二十年,气势可畏,不敢贰故也。”基祚曰:“台阁所论,只欲纳吾君于无过。而殿下目之以护党,至以西、南之说,发于圣教,大哉王言,不当如是。且姜罪虽重,少垂圣慈,贷其一线之命,以全私恩。而犹不革面改心,然后乃加之法,则其谁曰不可?”行远亦以此为言,上曰:“成庙朝燕山母,不过妒忌之罪,而犹且赐死。古人曰:‘欲法尧、舜,当法祖宗。’予欲法成庙故事。”又大声曰:“罪恶贯盈,后患可虑,故予欲处之,谁敢止之?姜之高声发恶,初甚怪之,以今见之,必恃其党援之盛而然也。卿等旷日相持如此,若逆变忽起,国家覆亡,则其将奈何?士论如此,朝着如此,彰君之恶,传布四方,事且不测,而不知顾念,是何意也?虽有不测之祸,必无告变者,虽有批舅之颊,必无治罪者矣。”上怒甚。自点曰:“自上有莽、卓之教,臣子之所不忍闻。今之为此论,只恐失其名誉而然也。”上曰:“既使训链大将,率兵入直,则是以君上而待变于臣下也。西人纵恣无忌,晏然论执,此必有主张之人也。”自点曰:“行远、基祚,亲闻明白之教,此后何敢复论?”上曰:“主张此论者,若不以大逆论断,则国不可保矣。”因谓基祚曰:“副学,文学之士也,多识故事。舜之不杀象,周公之诛管、蔡,有所不同者何也?”基祚辞谢曰:“此事,古人已有定论,非臣所敢别生意见者也。今承圣教,声气太厉。人主辞气,不当如是。”上复厉声曰:“或以诸孤啼哭为言,赵䌹疏语。或曰此为爱君。虽三岁童子,亦不信之矣。舜之不杀象,以其无后患也,周公之诛管、蔡,以其有后患也,成庙之杀燕山母,亦为后患也。以此观之,古圣人之虑患,可谓深矣。今日之举,有何不可,而鼓张虚论,争执至此也?主此论者,大臣不可不摘发,昭示典刑也。李敬舆之外,亦必有其人矣。”自点曰:“李敬舆必无是理。矧今远在绝岛者乎?崔鸣吉病蛰,金瑬在外,夫焉有主张者乎?”上曰:“岂必有职者为之?虽无职者,亦必阴伏而主张矣。”上又谓群臣曰:“洪茂绩真奸人也。此人抗疏于昏朝,近年亦能敢言,予意其有可取者。及今见之,既往所为,无非奸计也。茂绩非姜之臣也,而乃曰杀臣然后,姜嫔可杀,此何言也?”自点曰:“参之以法典,考之以故事,姜无可生之理,而论议如此,诚可怪也。行远等,亲闻此教,岂不停启乎?”上又谓自点曰:“朝臣以予言为不实,予甚惭愧。”自点曰:“承旨、史官皆累入侍,亲闻下教,必知其实状矣。”上谓具仁垕曰:“苟有事变,虽大将入直,何能有补?自今日勿为入直。国之兴亡,予当任其天也。”自点曰:“西、南、小北之说,发于圣教,不胜未安。”上曰:“予忝位二纪,未尝以东、西字,发诸口,今日忽为此语矣。古语曰:‘权归臣兮,鼠变虎。’岂不重可畏也?”左右皆默然。上又曰:“金始蕃反复小人也。丈夫作事,当守其所见。若自反而缩,虽千万人非之,乌可变也?”自点曰:“其父荩国似无不知,而其子所为如此,未晓其故也。”上曰:“荩国与有罪矣。其父岂不知其子之所为乎?”遂命罢荩国职。上慨然曰:“升平以元勋首相,作事何敢若是?且国之为国,是谁之造?手自造焉,反欲覆之,其人不计是非,而徒为浮议所动者也。”自点曰:“当宾厅承受之时,臣以为:‘六卿不可不询问于户判闵圣徽、工判李时白。’则皆曰:‘与大臣意同。’又问吏判南以雄则曰:‘此在大臣处置。’臣强之曰:‘所见不同,则虽立异,亦无不可。’三问然后乃曰:‘与大臣意同。’六卿之意,诚无异同,可见于此矣。”上曰:“三大臣承受之后,退有后言者二人,景奭、鸣吉也。六卿之中,亦安保其不有他心乎?”李行远见上怒甚,欲停姜氏之论,问于基祚,基祚曰:“天怒如此,将以何辞连启乎?”许启伏于行远傍,力劝止之曰:“此论何敢连启?且掌令朴日省方在呈告,虽未及引避,先为启递,则无同僚发简可否之事,而其于停启,势甚顺便矣。”行远然之。遂进启曰:“正言奇晩献、献纳蔡忠元,或称犯马,或无故阙启,迹涉规避,请递差。掌令朴日省亦有此失,虽未及引避,亦可递也。”上曰:“并罢职。”于是,遂停姜氏之论。

○上下教曰:“近日假托病故,谋避谏官者,依蔡忠元例,并罢职。”于是,金始蕃、任善伯、柳𥳍、苏东道、南老星、任翰伯、李俊耇、李奎老等八人并罢。是日,吏曹拟老星于辅德首望,上下教曰:“为姜立节之人,吏曹偃然拟望,事极骇愕。当该堂上、郞厅,先罢后推。”吏曹参判吕尔征坐罢,郞厅则只有假官,故上命勿罢。

3月14日

○辛酉,上下教曰:“洪茂绩不念知遇之恩,敢生护逆之计,至欲杀身以救大恶。沈𢋡则为姜尽忠,意欲合启,初𢋡欲为合启,而茂绩不从。并绝岛窜黜,使奸邪不忠之徒,稍知君臣分义。李敬舆忘君负国之罪,似不可远窜而止,令该府围篱安置。”乃窜茂绩于旌义、沈𢋡于南海。时,宪府已停启于榻前,而谏院未及停,上之此举,盖欲震之以威,使谏院不敢连启也。正言南重晦遂停姜氏之论。于是,右承旨李䅘启曰:“姜氏之事,两司既已停启,废出、赐死,应有先后节目。赐死承传,何以为之?”答曰:“察而举行而已,别无取禀之事矣。”

○左副承旨吕尔载启曰:“姜氏赐死时,礼曹多有举行节目,本曹堂上命招何如?”答曰:“本曹自当参酌禀处,不必命招。”礼曹判书郑太和先已诣阙矣。乃启曰:“册嫔时教命册、印、章服等物,合有还收处置之事。自内收取,下于政院,使之烧破似当。大臣之意亦如此矣。”答曰:“知道。”又启曰:“似当有告庙之举,而告庙、赐死先后,臣不敢擅定。请问于大臣。”自点以为:“赐死后告庙宜当。且姜之罪案,外方不能详知,宜有颁教之举。”上皆从之。

3月15日

○壬戌,大司谏闵应亨自顺天来,到铜雀津,闻两司已停姜氏之论,将以是日赐死,大惊策马驰来,从者皆落后。单骑诣阙,道遇左议政金自点,下马而立,自点不知为应亨,不礼而过。后乃知之,使人候问且谢,应亨报曰:“国事至此,尚复何言?中路阻水,今始入来,此皆老夫之罪也。”既谢恩,请入对,上知其必谏,下教问之曰:“大谏欲见之意何意云耶?”应亨曰:“臣之许多所怀,非一张启辞之所能尽。且处置姜氏,实出于自上之过虑,而即今绝无可疑之事。臣欲以此陈达也。”政院以其言入启,上大怒,下教曰:“下谕之后,费了许多日字,今始上来公议已定之后,为此伸救之状,士大夫处心行事,似不当如是不正也。”应亨欲排闼以入,请承旨,承旨不往。应亨不得入,乃以启草,送于政院曰:“今姜氏许多罪恶,外方全未知之。若不先布谕而径杀之,则远外之民,必谓殿下杀无罪之骨肉。请姑停赐死之命,引臣登对后处置。”李䅘又以此启曰:“系是谏长之言,不得不达。”应亨伏于阁门之外,以俟进退,上先下姜氏赐死传旨,良久乃答曰:“言甚无伦,使之退去。”

○废昭显世子嫔姜氏,赐死于故第,收其教命竹册、印、章服焚之。义禁府都事吴以奎以有屋黑轿,将姜氏由宣仁门出,路傍观者如堵,男女老少奔走嘘唏。姜氏性刚戾,卒以不顺,积忤上意,遂及于死。然其罪恶犹未彰著,特以推度而行法,故中外民心不厌,皆归罪赵淑仪。

○上下备忘记于政院曰:

今日之事,意在明伦杜患。若非甚不得已,则安忍断然行法,使诸儿日呱呱而无依乎?古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法一挠则国不国,非予信谗嗜杀而然也。厥罪虽重,不可全废恩礼,其令该曹,参酌礼葬,三年祭物,亦令量宜定给。“礼曹禀礼葬等数,上命以二等。

3月16日

○癸亥,大司谏闵应亨启曰:

“蝼蚁微臣,罪戾山积,圣恩如海,俟罪海滨。自分永阻于辇毂之下,千万梦寐之外,特召以谏官之长,惊惧感泣,罔知攸措。祇受下谕之后,老病之人不能兼程,且値大雨,阻水于淳昌,又阻水于全州,多费日字,以致稽谢,未及于台论未停之前,罪合万死。第念昨日请对之事,已过之后不当更举,而抑有所欲言而未能者。近来上下之间,疑阻太甚,未安之教,前后叠下,卫直之举,有骇听闻。至于大臣、言官,相继窜黜,虽有失言过当之罪,夫岂有他肠哉?昨日肃谢庆德宫,日势已暮,未及诣阙,今始来避,请罢臣职。

答曰:”勿辞。“

3月17日

○甲子,谏院启请闵应亨出仕,上怒犹未已,命递之。

○命长生殿,退件椁板一部及石灰二百石,送于内需司,或云欲用于姜氏之丧。

○上下教于政院曰:“葬姜于何地可乎?问于礼曹以启。”于是,礼曹启曰:“姜既以罪废死,则祔葬昭显墓,所不敢议。似当葬于姜家族山。”上从之。

○大司宪李行远初度呈辞,答曰:“调理出仕。”盖异数也。

○兵曹判书具仁垕三度呈辞而递。时,外戚洪振道等,皆迎合上意,置毒狱事之初发也,扬言于众曰:“此,姜嫔所为也,不可不速为行法。”惟仁垕自初称冤,以姜氏为实无可死之罪,上知其不附己,颇示踈外故也。

3月18日

○乙丑,以李时白为兵曹判书,许徽为工曹判书,金南重为大司宪,李行远为吏曹参判,申翊亮为右副承旨,南铣为大司谏,徐祥履为司谏,李纯馣、卢文汉为持平,李晰为献纳,申弘望为正言,柳硕为礼曹参议。硕曾为灵光郡守,虚张别备米谷之数,遂陞通政。

○备局请以江都米三百石,分赈富平、阳川、金浦、通津、交河、仁川等邑饥民,从之。

3月19日

○丙寅,是日以姜氏废出、赐死事,告宗庙及肃宁殿。告宗庙文曰:

邦家不幸,变出宫禁。姜罪贯盈,昭不可掩。僭称位号,预造袆翟,埋凶肆恶,置毒逞逆,乱常灭彝,何所不忍?覆载难容,神人共愤。罪关宗社,私恩宁顾。玆断以义,厥由敢告。

肃宁殿告文曰:

乱臣贼子,代或有之,宫闱之变,莫如今时。废姜肆逆,贯盈其恶。预造锦翟,将心已极。埋凶置毒,祸又不测。国人曰杀,天诛难逭。断之以义,计出虑患。玆告厥由,神所共愤。

掌令朴安悌制进。埋凶置毒,备忘记犹以推度为教,而祭文及教书皆直断为案,见者骇之。

○会百官于明政殿,宣教告谕,且颁八道,其书曰:

逆状愈往愈甚,欲害君亲,王法不得不行,用明伦纪。垂玆诞告,示予深衷。予以寡昧之资,荐逢险艰之会。推心置腹,在手足而犹然;敦礼施恩,抚骨肉而冞笃。意常切于保育,变忽生于宫闱。逆妇姜赋性阴邪,持行悖戾,久在阙内,大失事上之柔仪。及赴沈中,辄逞易位之凶计,僭称殿号,于汝心安乎?预造翟衣,孰不可忍也?凭怒高叫,敢犯不违之威。怀怼益深,至废问安之礼。虽欲曲为之地,其奈自绝于天?禁掖埋凶,已孔惨矣。御膳错毒,胡极至斯?顾乱贼何代而无,伊恶逆虽古未有。征诸往牒,则以灭彝为戒;论以今时,则以长奸为虞。覆载难容,宁假一日喘息,纲常所系,固严三尺章程。尚令就尽于本家,更加给需而官庀。已将逆妇姜赐死。於戏!引《春秋》之大义,将亦必诛,举国家之常经,罪况罔赦。实不获已,还自恻然。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兵曹参议蔡𥙿后之词也。时,大提学郑弘溟在外,两提学未差,故𥙿后以知制教制进。左议政金自点以𥙿后善词翰,且疑其主张救姜之论,必欲教文之出其手,令艺文馆,分排于𥙿后,𥙿后不得已而制之。𥙿后少捷魁科,历扬淸要,颇有人望。中年,上以其嗜酒踈之,自此复得显用矣。

3月21日

○戊辰,备局启曰:“姜之以罪废死,国家大变,沈中之人必先知之。如或自彼先问,则不如自我先言,历陈罪恶,及时奏闻,恐不可已。”上从之。令承文院撰奏文,追付于谢恩使李景奭之行。其文曰:

小邦不禄,变生宫掖,历陈首尾,仰渎皇听事。议政府状启:“敬奉传旨,节该亡世子嫔姜氏,常愤其兄弟作罪远窜,尝到予至近处,凭怒高声,自此专废问候,仍将凶秽之物,埋藏宫寝,多所现发。又错毒常膳,使予中毒发痛,几至危境。至于侍女食其退膳,或狂或仆,予亦经朔调治,仅而复苏。又与其兄弟,潜图易位,预造红锦翟衣,僭称内殿之号,凶谋实状,一时发觉。其兄姜文星、文明等虽死刑讯,姜氏罪犯,亦难容护。尔府与义禁府议定作何处置。臣等窃照,姜凭怒高叫,专废问候,潜图易位,预造翟衣,僭称内殿等款,既已昭著。有一于此,固难容贷,而埋凶宫寝,置毒内膳,逞奸肆凶,逾往逾甚,前后罪犯,昭不可掩。此诚古今天下,所未有之变也。王上虽欲曲全,而其穷凶极恶之罪,不可一日容息于覆载之间。揆以王法,理宜按律处断。亟将所据顚末,转奏天聪,允为便益等因具启。”据此臣窃念,姜氏性禀枭獍,心畜阴邪,不思天属之至情,敢怀弑逆之惨计。情迹败露,舆论奋发,不得已勉循公议,不忍加诛,减律勘罪,而缘臣德薄,不能训以义方,致此无前罔极之变,反身自咎,无以为心。除将姜氏废出赐死外,仍将右等事状,敢此陈奏。

3月22日

○己巳,是日,上于苑中,命诸宦官习射而观之,不令外人知之。上在位既久,春秋渐高,又常以玉体不宁,专废视朝。百司奏事,无大小,皆以草记启达,非有紧急边筹及罪责群下之事,则未尝引接,而颇事土木于后苑,竹榭雕楹,穷极工巧。曜金门者,昌德宫之西北门也。近于后苑,人迹罕到。每于季冬藏冰之时,紫门官请于政院,启开曜金门,运冰以入。故上密令中官,讽紫门官,使缓其请闭之期,运入木石。内间土木之役,殆无虚日,而外人少有知者,虽有知者,亦以事不关于政院,故皆不敢以为言。

○户曹录上姜氏三年祭需之数,上教曰:“祭物之数,视光海丧,殊似过重,其中可减者量减。”户曹减定以上,上又下教曰:“其中油蜜,只减少半。”

3月23日

○庚午,上引见大臣、备局堂上。上盛气以待之曰:“近日都下人心何如?”金自点以妥帖对。上曰:“主张护姜之人,曾令卿察之,卿已得其人耶?”自点曰:“此不过浮议。宁有主张之人乎?姜既赐死,闾阎之间,亦无他议。”上曰:“鄕里之中,苟有长者,人皆敬惮,不敢为不善。今也人臣之视君上,不啻蔑如,此习若长,必无所不至矣。臣强之势,什成八九,今日之言,明日而变;明日之言,又明日而变,人君褒之,则人必贱之;人君非之,则不动一发。必须摘发主张之人,治之以不道之律,然后人有所畏戢矣。向者大臣径出之举,虽古之强藩,亦未有如是之甚者。”自点曰:“埋凶置毒,虽无端緖,其馀五罪,图易位、造翟衣、称内殿、发叫怒、废问安。不能明白伸理,而泛请贷死,甚无谓也。”上曰:“欲弑君上者,必欲伸救,而曰:‘我爱君也。我爱君也。’爱君者,必欲他日中其毒而后,方快于心乎?且向者台阁之臣,或称犯马,或称病重,或故阙启,必递乃已。若此之类,拟除台阁,安用铨衡为哉?姜贼之未死也,刺其血书诸五纸,遗言于其子而分授侍婢。予闻其语,鞫问其婢,则对以果有之,而终不肯现出矣。”具仁垕曰:“真书云耶?谚文云耶?”上曰:“谚文而或杂以真书云。”自点曰:“书中所言,何意云耶?”上曰:“其书之意,概言小叔与赵氏,陷我于死,汝辈成长,必报此雠云。其中一婢所招之说,尤有惨于此者矣。”自点曰:“小叔谓谁?”上曰:“盖指麟坪大君也。”金南重曰:“藏匿遗书之人,鞫问于禁府何如?”上曰:“已自内狱鞫之,何必出外?”南重再请,不许。李行远亦请之,上曰:“若出于外,则外人皆闻遗书之说,正陷于其术中矣。”佥曰:“事端既发,虽不出,外人谁不知之?”上犹不许。元斗杓曰:“以礼言之,不顺父母则去。况潜图易位,在沈僭号,错毒之说,至发于台论,士夫之间谁不知姜之可杀,而当初药房不即发启,故或有不能详知者。贷死之论,初出于庸孱之辈,转成公共之议,圣教所谓义理不明者,岂不甚当乎?然而谓之出于护党之论,则不可也。”又曰:“埋凶置毒,虽无承服之人,可知其必出于疾怨之人,宫中疾怨之人,非姜而谁也?外人之议,亦以姜氏为疑者,十居其九,长者之论,亦莫不如是。闻金尚宪之意,亦以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云。”上颜色稍解。人皆以为:“尚宪之入相,兆于今日。”或以为:“尚宪未尝言及于此事,而斗杓藉重,以证其言云。”许启曰:“宫中之事,外人不得以知之。故当初台谏辈,所以有贷死之请也。”上勃然曰:“此非人臣所敢发于口者也。君上之言,何敢以为不可信耶?”启大惧,复请穷治错毒之狱,期得其端緖,盖欲以自解也。上不答,左右皆窃笑之。上曰:“顷日姜之移置于东宫也,所畜宝货,终日输致,只留五六封裹于空廊之内而去,一夜有人折其锁钥,尽散其绮段,狼藉于地。又以纸裹数三匹,插之于墙壁间,又出其中白蜡数块,投之于溷厕。其处非偸儿可入之地,而又似非盗贼之所为,故予甚怪之而已。其后建阳门军营侧,有以唐楪盛白饭而投之者,中使得之以告。鞫问姜之侍人,则一婢自言:‘散锦之事,吾果为之,而其后又尝来探其消息。’云。盖散锦之计,则欲归罪于大殿之人也,投楪之谋,欲以为外间通谋之地也。”自点曰:“姜氏别置之处,想必深密,何以有此奸耶?”上曰:“姜之被幽也,外间之事,无不闻之。至于姜文星辈被拿而来也,亦能传纳私书,停启之报,亦能知之云。”

3月24日

○辛未,是时,乾文之变,无日无之。太白经天,已及半载,而日官或不以奏,朝廷亦视为寻常。其有星妖之孔惨者,日官匿不敢言,故史官罕得记焉。

3月25日

○壬申,宪府启曰:“内人等既以废姜遗书事发端,而终乃牢讳,此岂内狱之所可推治乎?请出付禁府,严鞫得情。”谏院亦以此论启,答曰:“自内推治,未为不可矣。”盖前年以来,内狱无日不鞫姜氏宫人。冬间,上以谚书,遗戚里,列数姜氏数十罪。其中有曰:“内狱狼藉,而朝廷无一人请出禁府者,可知满朝之人,无非姜氏之党也。”搢绅皆以为惧。二月错毒之变,大司谏赵䌹首发出鞫之请,遂被宠擢,故两司之论,盖亦探上意耳。

○上下教于政院曰:“两大将金自点、具仁垕。顷因传教,累旬入直,其勤劳可念。各赐内厩马一匹,以酬其劳。”

3月26日

○癸酉,平安监司朴遾驰启曰:“延安人张云殴打嫡母,不奔生母之丧,其父天继往见于其所居,则云与其养子,要于中路,拔剑欲害之,其父幸而脱走,云遂夺其父所乘马及童奴而去。今者就捕于定州云。”朝廷遣前掌令李㭏按之,拿致禁府。狱成,正刑,降延安府为县。

○宪府启曰:“前礼曹参议金始蕃曾为台谏,前后变辞之状,圣明既已洞烛,臣等不必缕缕。至于既罢之后,特加仍存,殊甚无据。请改正金始蕃堂上之资。”上从之。

○右议政李景奭至义州,上疏曰:

相职非虚假之任,政府非久旷之地,本职及兼带,乞赐递免,以便公私。

上踏启字以下。大臣章疏踏启字,曾所未有云。

3月27日

○甲戌,上命招左议政金自点卜相。自点以兵曹判书具仁垕、前判书金尚宪、吏曹判书南以雄拟进,尚宪、以雄并相。时,尚宪退居于杨州先垅之下,遣奉教洪命夏往谕之。承旨郑维城以为:“大臣下谕,不可泛然,请撰书以谕。”上只命乘驲上来。以雄好酒色,有侠气,轻财重义。废朝时,以宫阙都监都厅,遂陞堂上,及反正,坐此不得显用。自为宾客,往来沈阳之后,连被拔擢,三判吏曹,遂至大拜。

3月28日

○乙亥,江原道十四邑大水。

○公淸监司林坛秘密驰启曰:“尼山县哨官李硕龙告,县人柳濯,与京居进士权大用等,同谋叛逆,诈称林庆业为大将,诳诱愚民,潜聚军兵,将以四月初一日举事云云。”刑房承旨吕尔载请急招大臣议之。夜三鼓,会于宾厅启曰:“李硕龙告辞,极其凶惨。至于持兵器聚会之际,被捉于官人云。其在告书中者,分遣都事拿来,且遣宣传官,持标信往谕于庆尚、全南两道及公淸监、兵使处,使之严加讥察,发兵追捕何如?”答曰:“依启。全、庆两道,只令讥察。”盖李硕龙上变中,有全、庆贼党,同时俱发之说,故大臣过忧,请并征三道兵,而上不许。

3月29日

○丙子,右议政南以雄上疏辞职,上不许。

夏四月

4月1日

○朔丁丑,上命招兵曹判书李时白问曰:“此贼之势何如?”时白曰:“小臣之忧此贼已久矣。往年公淸道土贼,非寻常啸聚之徒。人有言,其为盗者,则必灭其家云。臣令节度使赵后亮,极力搜捕,前后就擒,一百三十馀人,此贼盖其党也。此贼祭天之后,欲先破全州,已有起兵之迹。击破全州,岂一二百人所能为哉?先朝李梦鹤之初反也,有同儿戏,而犹能为乱。今此贼徒则持炮者居半,全州虽雄府,何能保其不破也?今闻,公州哨军太半从贼,岂非可虞之甚乎?李更生之为罗州也,有盗盗旗帜一笥,此非草窃者所为也。又臣之军官,于今年二月,行过新昌、德山之境,夜到弥勒堂桥边,闻有人马声,潜伏而窥之,则贼徒排立结阵,坐定后招集传令,又使其徒能卜者,卜之曰:‘此间必有二人潜听,盍搜杀之。’一人曰:‘将举大事,何为行此小小杀戮乎?’引军而去,声向竹山云。且顷年忠州之狱,公淸兵使使人潜听,则贼徒相语曰:‘庆尚、全罗之友,何不来救?’以此推之,三南之贼,盘据多矣。臣意,欲发马兵,分遣于公州直路十一站,以为飞报之地,忠州营将处,亦可先期传令,使之讥察。畿甸则使杨州察东路,长湍察西路,水原、竹山察全、庆二路,各处关津,皆置守望,举火相应,南山应水原,峨嵯应杨州,分置官军,使相告应,未知何如。”上曰:“马兵宜急发遣。两南关津,皆可讥察,西路则姑置之。”时白曰:“兵家有冲东而击西者,西亦不可不虑也。”上曰:“然则使卿军官中有马者察之。”

○金自点、具仁垕请对。自点曰:“庆尚监司使之来住于闻庆何如?”上曰:“自朝廷,命将往镇似可。”自点曰:“全罗兵使使之稍进近京地方,在外御营军,令皆聚于京中何如?”上曰:“可矣。欲令摠戎使,出驻畿邑近湖之处,以为上下接应之地,未知何如。”二人皆对曰:“允当。”即招摠戎使李时白以入。时白曰:“臣之牙兵五百馀人,又鸠合营炮手,则可千馀人,未知当领几人以往耶。且仓卒发兵,粮饷为难。”上曰:“船路可运矣。”时白曰:“臣先以单骑驰往,使军卒,期会于振威,而且许以便宜从事何如?”上许之。自点曰:“岭南可送之将,不可不议定。”时白曰:“权井吉可也,而吾今带去。金体干亦可,而闻有病矣。”仁垕曰:“崔晩得何如?”自点曰:“壮士也,然未可大任。”上呼仁垕曰:“谁可将者,卿试思之。”仁垕曰:“金运海何如?”自点曰:“此人名位素微,恐未能镇物也。惟边士纪可当此任,而今为训局中军,不可以出外也。”终不得其人而罢。将出,上谓仁垕曰:“此贼之情,殊极可虑,卿其来住东营,以察他变。”

○时,忠淸监司状启不至者二日,朝廷以贼势既炽,道路断绝为忧,是晩,状启始至。柳濯就捕于尼山,权大用就捕于全州,而状启中有贼徒已聚于高山县磨屹峙之说,故命将益急,而贼魁安益信所率仅五十馀人,先会于所期之地,闻柳濯中路就捕,旋即散去云。

○摠戎使李时白领兵五百人,出镇于京畿振威县,命赐内厩马一匹以遣之。

○以洪瑑为防御使,往镇于庆尚道闻庆县,赐战马一匹、甲胄一部。瑑善于弓马,朝廷谓其有武才而用之,然轻躁无器局。

○分遣宣传官,谕全罗兵使朴敬祉、庆尚兵使梁应涵,各领军官、别将,进驻中路,相机讨贼。又遣宣传官,谕公淸兵使裵时亮,使之发兵进剿贼穴。又下谕于全罗监司尹鸣殷、庆尚左兵使李坦,使之严加讥察。

○夜,又遣宣传官,谕公淸监司林坛、兵使裵时亮、庆尚道防御使洪瑑、全罗监司尹鸣殷、兵使金应海,各发道内兵前进,急行剿捕,而庆尚、全罗道则只令发近邑兵。

○遣宣传官,谕京畿监司韩兴一,发京畿御营军入卫。

○以赵翼为吏曹判书。翼以其父老,归养于鄕,恳乞终养,遂不拜。

4月2日

○戊寅,备局启曰:“南汉山城正当东路要冲,且是器械、粮饷之所储。请令南汉守御使李时昉,遣其中军,分隶所属牙兵,与本州防御使洪振文,合兵待变。”上从之。

○以南汉米二百石、江都米五百石,运致于李时白军。

○上引见备局堂上、三司长官。金自点曰:“臣之意,欲择刚明有才略者,称以御史,使之督战。”上曰:“恐难得才兼文武之人也。”上又曰:“摠臣已行,而兵势单弱,欲更抄精勇以济师。”金瑬曰:“悬榜召募,必有应者。”上曰:“试为之,以观人心。”瑬曰:“往者李梦鹤猝起,林川郡守朴振国不意被缚。当其时,观察使则李廷馣,而兵使李时言,水使崔浩及偏将朴命贤,皆壮士。命贤披甲突阵,以挫其势,故即就讨平。臣料今日贼势,异于梦鹤,而又无可制之将,不无深忧也。臣意欲预选将才,兼择精兵,各领一二百人,留待于辇下,渐观形势,鳞次发送可也。”上曰:“是矣。”时昉曰:“贼若自山谷,转入于不虞之地,则甚可忧也。忠州、淸州之间,须置一将,以待其变可也。”上曰:“卿言极有所见。”自点曰:“然则当于上前,择定其人。”兪㯙曰:“闵震益何如?”瑬曰:“妄人也。训链都监将官中,如刘纉先者可遣也。”自点曰:“训局之将,不可出外也。”佥曰:“李㮨有才。”时昉曰:“御营中军也。”遂遣金运海。

○是时,贼徒几尽就捕,馀党散落已久,朝廷未及知而深忧之。且上自姜氏之变,重疑人心之携贰,恐有贼党盘结于国中,故至于动兵八路,聚军入卫也。

○左议政金尚宪在杨州上疏曰:

臣屏伏田里,分甘没齿。千万梦寐之外,有此新命,且下召命,感激惶骇,罔知所处。臣立朝五十馀年,厚蒙国恩,未有涓埃之报,罪戾山积,曲被宽贷,以至今日。苟有一毫效力之地,糜身粉骨,亦何敢辞?第念,臣本以驽质,年迫八旬。屡经患乱,九死一生,精力已竭,视听俱废,百病所铄,朝夕就木。岂意爰立之命,谬及不似也?虽然,此则犹涉于臣之身事也。臣前自沈中来时窃闻,彼人举臣名以谓:“今日纵遣,虽看本国面上,废锢终身,永勿收用。”云。不但此也,顷年一大臣奉使入沈也,沈人致诘曰:“有罪之人,何以拜相入来?”遂乃拘囚经岁,困辱万状。况臣之见憎于彼,视前日大臣不啻百倍。今若闻臣忝据本职,亦必咆哮,盛气责问于朝廷。到此地头,臣身固不足恤,其于辱国何哉?伏乞圣明,察臣老病庸劣,重念彼此事势,亟递臣职。

答曰:“其时被责之人,皆蒙赦宥。卿勿过虑,斯速入来,以济时艰。”是时公府文书,皆用顺治年号,其不书者,政院却之不受,独尚宪于疏札、呈辞,只书干枝,政院以其大臣章疏,而不敢却,上亦不之问也。

4月3日

○己卯,备局传檄于贼中曰:

今此贼党,敢逞凶计,至于称兵构乱,厥罪宜在罔赦,而其中胁从之类,或迫于饥寒、或被其驱勒,今若易虑自新,则从轻重,次第施赏。斩其巨魁,献于军前者,公、私贱则并其子女免贱,堂上实职除授;良人则或二品实职,或米一百石、或绵布一千匹,从自愿施赏。开谕同党,与之归顺者二名以上,为先免死,私贱则免贱,良人则或米五石、或绵布五十匹赏给,三名以上者,各加一等。或能脱身逃还,以免逆名者免死。僧徒之在贼徒者,亦当一体行之。至于子女免贱一款,从其自愿,兄弟姊妹族属中许之。斩贼首者与开谕归顺者同赏。目今西北劲兵,不日咸集,辇下精炮,如云出征,藐尔啸聚之徒,即就鲸鲵之诛,可哀胁从之辈,难免玉石之焚。倘或革心而归顺,岂惟免死而全生?爵赏自有次第,祸福当在逆顺。尔等亦有人心,且具天理,为逆而灭家,从化而保身,其间吉凶利害,昭若观火。无为执迷,以速天诛,各自勉励,勿失为忠孝之人。

4月4日

○庚辰,宪府启曰:“逆党动兵,固之大变也。为阃帅者,不容少缓,而公淸兵使裵时亮,初因监司分付,领军前往之后,每称相机进剿,只遣军官辈,窥探贼屯,不即进薄,至于馀贼八十馀人屯聚之处,亦不能趁即围捕,任其奔迸。其失机纵贼之罪,殊极痛骇,请拿鞫定罪。全州府尹郑世规,既兼讨捕之任,则当逆贼动兵之日,设机遮截,乃其职分。而闻变之后,一不驰启,贼党既入高、锦之境,而待变于本府,其缓不及事,以致误机之状,殊极可骇。请先罢后推。”谏院亦以此论启,并答曰:“贼徒时未就捕,姑置之。郑世规推考。”

○时,贼徒之就擒者相继,而皆锄耰农民,蠢蠢无知。及拿致庭讯,或未及刑而首实,或自言:“实不从贼,而但与闻林庆业聚兵之令。”盖不识与闻逆谋之为承服,车载以出,犹不知其就刑,或问于狱卒曰:“我当窜于何地?”闻者愍之。其中有引礼曹判书郑太和兄弟及密阳府使郑泰齐者,上命勿问太和兄弟,而泰齐被拿而来,亦无事实,仍系狱中,及狱决,上以泰齐似难全释,命窜之。泰齐,姜硕期之女婿也。是狱也,正刑者安益信等四十六人,杖毙者十二人,全罗道行刑者十一人,公淸道行刑者二十二人。

○上引见备局大臣以下,问贼情,且言全南监司尹鸣殷、公淸兵使裵时亮纵贼失机之罪,命大臣择其可代者。崔鸣吉荐元斗杓曰:“此人曾莅湖南,已著威名,非此人莫可?”金瑬曰:“此人草土之馀,尚有墨色,且按察湖南,今三矣。其可又耶?”金自点荐李时万,时万,乃堂下官,而素附自点,故荐之。上曰:“闻,此人曾为守令,而有不治之声矣。”自点又曰:“洪瑑习于兵事,郑维城亦精紧矣。”斗杓曰:“李浣新递统制使,省母于韩山,此人可任为兵使。”上曰:“此人吾亦闻其刚明矣。”浣为人,狠愎好杀,刑杖严酷,而上以其刚猛,故用之。自点、斗杓等曰:“目今贼报渐缓,而京畿御营军,皆已入卫,公淸道御营军,朝夕将至,京仓粮饷,恐不可支。且当农节,必有失时之患,请罢遣公淸道所征之兵。”上从之。自点曰:“近日贼徒拿来者,更无可鞫之情,请并行戮何如?”上曰:“虽曰持军器赴会之际,被执于官人,安知无路人之无辜者,横及于希功者之捕告耶?卿等宜细察之。”

4月5日

○辛巳,上下教曰:“全南监司尹鸣殷,性昏智短,酿成贼徒,临乱处变,亦无可观。姑先罢后推。公淸兵使裵时亮畏贼逗留,终不急击,散落之贼亦不敢窥其左足,安有如此阃帅哉?厥罪正犯军律,拿鞫处置。”

○以左副承旨郑维城为全南监司,李浣为公淸兵使。

○礼曹判书郑太和以名出贼口,待罪于阙门外,上闻之,命勿待罪。

○谕摠戎使李时白罢兵。

○罢南汉山城把守军。

○罢京畿御营军入卫。

○上下谕于两湖监司曰:“贼徒之出于士族者,拿致京狱,其馀贱民,自本道处分,而十分详察,俾无玉石俱焚之患。”

○宪府启曰:“臣等初以全州府尹郑世规为急于本州之戒严,未遑邻境之遮遏,故只请罢推矣。今闻磨屹洞贼屯之处,即是本州境内。其不能登时围捕之罪,不可罢推而止。请命拿问定罪。逆党奔迸之际,如能设机跟捕,则必无不能馘一贼之理,而高山县监洪锺韵、龙潭县监李时苾,一向畏缩,不能出窥,诚极可骇。请并拿问定罪。”谏院亦以此论启,并答曰:“依启。郑世规似难出击,更加详察宜矣。”

○左议政金尚宪再疏,略曰:

臣详闻,国书中有曰:“闵圣徽等四人,因世子求用,姑允所请,其馀仍不许叙用。”所谓其馀,臣在其中,其言不啻分明。今若一体收用,则日后致责,必无少宽也。臣抵死一出,无益万分,而贻辱国家,有不可胜言。伏愿圣明,俾考前后文书,兼询阅变大臣,亟命递臣本职,并收新授加资,以尊国体,以全微臣。

上下其疏,令庙堂察处。备局回启曰:“敕书中有罢黜官李敬舆、李景奭、李明汉、闵圣徽等,因世子乞恩,姑从其请,馀仍不许叙用,而崔鸣吉、金尚宪被拘放还之时,初无罢官之语。顷日敕使之来,领相金瑬、右相李景奭,令李馨长问郑命寿以崔鸣吉、金尚宪收用与否,则答曰:‘崔鸣吉等,虽拜政丞,亦无所妨。但勿奉使上国而已。’再三往复,所答丁宁。今者左相控辞如此,至以兼询阅变大臣为言,臣等使问于崔鸣吉,则以为:‘惩羹之忧,尚在心上,不敢一日自安,与左相无异。’云。臣等反复参商,则金尚宪控辞,虽出于情势之切迫,实无难便之事。而相臣进退,不敢轻议,伏惟上裁。”上下教曰:“启辞是矣。”遣承旨敦谕。

4月6日

○壬午,罢扈卫厅军官入卫者。初,癸亥以后,置四大将,以勋戚重臣兼之,皆有所属军官。有常禄者则分番直宿于扈卫厅,其无禄者则散在四方,使之在家待变,时或出入,讥察奸变。是时,金瑬、金自点、具仁垕、李时白,称为四将,闻变之初,皆聚所属军官于阙下,至是启请解遣。

○有盲人朴时显者上变,告伊川县监李有植谋逆之状。承旨李时楷、李䅘等,招致政院,密问其状,时显言:“今日有二人,来请问卜,问其所自,则曰自伊川县监李有植所来。问其所卜,则乃乙未生人之命也,而月日及生时,与主上四柱相合。小人曰:‘此即当宁之命也。君何为而问耶?’其人曰:‘主上新捕大贼,今年运数必大吉也。’小人曰:‘宗社之福,绵远无穷,主上一年运数,有不足言也。’其人曰:‘若有他人,与此同命者,则今年能成大功乎?’小人曰:‘人之命道,各随其所生之地,而分福不同,何可易论乎?’其人又曰:‘若有事于四方,何方为吉?’小人惊惑不敢有答。欲招邻人,则邻人无可控者,欲招同室,则所处相远,逡巡之际,其人起去。盲人无以为计,只告所闻而已。”时楷等以其言闻,上命拿李有植,又使具仁垕,问于有植之从弟有材,有材曰:“只知有植之为乙未生,而不知其月日时也。”上命严刑问之,不服。又拿有植之弟有森、有彬于利川问之,对曰:“家兄果生于万历乙未十一月初七日酉时也。”及有植拿来,恇怯失措,应对多错,与时显面质,言辞颇屈。上命严刑鞫之,死于杖下。是狱也,人多疑其不实。

4月7日

○癸未,上命以上变人李硕龙、金忠立陞堂上,除守令。

4月8日

○甲申,上下教曰:“姜氏返魂之处,定于本宫旁私家。”

4月9日

○乙酉,月晕两珥。

○特命以应募军金廷进为高山县监。廷进曾于丙子,自愿戍边,至是又应募,上以为忠义可嘉,有是命。

○左议政金尚宪三上疏辞,答曰:“卿所谓羞辱,似出于过虑。须勿固辞,翻然上来,以副至望。”

4月10日

○丙戌,宪府启曰:“今此逆党之中,诳诱主张者,实之馦、大用、荣振、益信辈,少无轻重也。凶谋秘计,无所不至,及其徒党散落之后,之馦自知逃死无地,乃以益信、克龙,指为巨魁,告官致捕,要作己功。此贼凶逆之状,比诸贼特甚。诸贼承服者,皆已就戮,而独此贼,以同党二人告捕之功,尚稽刑章。凶喘不容假息,舆情不可久郁,请亟示典刑,以正天诛。新除授高山县监金廷进,徒以一时之应募,至有守令之特除,古今天下,安有以募军而为守令者乎?请还收成命。”答曰:“李之馦不无其功,金廷进忠义可尚。贷死与除职,俱无不可也。”谏院亦请置之馦于法,上不从。李之馦者,恩津人,与权大用等,首谋不轨,及事觉,与同党安益信、罗克龙,匿于龙潭山谷间,闻朝廷购之甚急,自知不免,捕告二人于本县。上欲免其死,故台谏论之。

○全南监司郑维城辞朝。上召见之,谓曰:“外方火贼甚盛。湖西之贼既发,则湖南之相应必矣。卿何以治之?”对曰:“湖南大盗,处处结党。臣欲以武人之为守令者,称以助防讨捕之任,使之讥察何如?”上曰:“别设助防之名,似难轻行。加设讨捕使二人可也。”上又曰:“南方不事学业。卿今行矣,必先兴学校,以变风俗,一边剪除其馀党可也。”维城曰:“昔赵广汉为颖川,作缿筒以治盗,即今之所谓密封也。今不用密封,则盗不可得,而又虑其有因嫌诬告者。此其所以甚难也。臣到任之后,当于贼徒最繁之地,择其守令有计虑,知物情者,使得以便宜善处。又令各邑,即其鄕里之中,择武夫之有才略者,委以助、捕之任,使之专意讥捕。”上曰:“良民或入于滥死,则是可愍也。盗贼或得以幸免,则失刑孰大焉。卿其往钦哉,须务实事,勿致骚扰也。”

○上引见大臣及禁府堂上。上谓金自点曰:“安益信乃是官奴之赎身者,岂能为其大将?必有元凶,潜伏都城之内。权大用必详知之,而径先致毙,刑吏、罗卒及直宿军士,严刑穷问可也。”上又问李之馦论罪轻重,皆对曰:“此贼首谋反逆,不可不杀也。”金瑬曰:“往在宣庙朝,故持平吉诲之子云节,潜怀异图,往入济州,诳诱岛民,将举兵。其妾官妓也。欲告于州牧,云节虑有是患,预草上变之书,藏之囊中,至是知事泄,自诣牧使成允文告之。允文上其书,宣庙命贷云节。台臣争其不可,竟加刑讯,诛止其身,减其缘坐籍没之律,宣庙命于未斩之前,谕以减律之意。今李之馦情迹,与之相类矣。”上曰:“俟狱毕,更议以处。”其后竟从金瑬之议。

4月12日

○戊子,左议政金尚宪入朝。

4月13日

○己丑,平安道义州陨霜杀麦。朔州雨雹。

○上下教于备局曰:“因予无德,岁饥民怨,民之从贼,非渠之罪也。今此贼党承服者极多,予念缘坐,心甚恻然。其中常汉,勿用缘坐籍没之律,并停搜捕之举,使民勿失农时。”备局回启曰:“伏承圣教,凡在瞻聆,莫不感泣。虽使反侧之徒闻之,亦必革心而自安矣。臣等无容更议。”政院请以此下谕三南监司,上从之。其后公淸监司林坛驰启,论其不可曰:“自上虽以好生之德,特减缘坐之律,凶逆馀种,不可令安居故土,自同平民。必欲赦之,请迁之海岛。”上从之。

4月14日

○庚寅,江原道杨口县霜。

○东莱府使黄㦿驰启曰:“倭人请于书契中,贵大君三字,又高一字于极行之上,且愿得《武经七书直解》一帙。请令朝廷议处。”上下其议,备局回启曰:“彼必欲以贵大君三字,加书一层,则当以我殿下三字,并书于一行。此后往来书契中,如有必用大君字,则亦必用殿下字,以为恒式,似合权宜。”上从之。

4月15日

○辛卯,日晕两珥。有重晕,外晕下有履。

4月16日

○壬辰,设式年殿试,取文科郑承明等三十四人、武科芮用周等二十九人。

4月17日

○癸巳,宪府启请出内狱罪人于鞫厅,从之。宫人义贞、香伊、贞玉、仁淑、荆兰、贞淑、礼化等七人,自内狱移于鞫厅。是时,以柳濯等狱,设鞫厅于阙内之兵曹。义贞等既至鞫厅,称冤不服。推官问曰:“尔辈在内狱,已服其行凶之状,而今复牢讳何也?”对曰:“内需司别提洪忠恕及中官辈,诱以甘言曰:‘服罪则当待以不死。’故吾等信之诬服也。”厅中诸人,相视大骇。请更加刑讯,得其实状,上曰:“已服之囚,加刑径毙,则失刑甚矣。”仍命勿复讯问,直取决案之招。鞫厅于是,乃取内狱文书,抄作决案。义贞、香伊、贞淑三人正刑,荆兰、礼化、贞玉、仁淑四人斩。贞淑、礼化,大殿婢子也,馀皆昭显宫人也。昭显宫人,死于前后者甚多,至是尽矣。及治义贞等缘坐,其一人不明其父,问其母则曰:“咸镜道某邑人韩某也。”令道臣核之,其人曰:“吾少也,役于京,有一女为他人所畜者,偸间而潜奸之,不知其有子也,绝声闻,且数十年。以为罪人之父,而随坐之,不亦冤乎?”道臣以闻,禁府覆启曰:“此人父子之真伪,无以明辨,而其母之言既如彼,不可以自辨之辞为信。请据法致刑。”上命释之。

○是时,忠州有金𥶏者,以淫蒸其所后母,方鞫于三省;杨州有姜世民者,蒸其祖父之妾,拿囚;延安有张云者,拔剑伤父之狱,已服而未及正刑。并尼山柳濯、伊川李有植及义贞内狱,凡纲常六大狱,同时并起,囹圄充满,为之不容。

○以李行远为吏曹判书。初,姜氏之未赐死也,两司阅月论执,行远为大司宪,即停其论,人皆以为当有重赏。至是,吏判缺,上命以从二品拟望,遂拜是职。行远一番伪辞而即出,人皆曰:“笑骂从他,笑骂好爵。我自为之。”者,行远之谓也。行远好姿相,美须髯,而庸鄙无识,浮沈取容。且溺爱后妻,不忍暂离,宾客及门,罕见其面。族党有丧,亦不往吊,宗家有祀事,一不与焉,日夜与其妻相对欢飮而已。

4月18日

○甲午,夜,流星出贯索星下,入心星上。

4月19日

○乙未,月有重晕,内晕有两珥。

○左议政金尚宪上札,乞还杨州,上答曰:“卿之弘济艰难,予日望之,须勿固辞,卧阁论道。”仍遣内医看病。尚宪既出,朝野颇有想望,而一再参鞫而已,无一建白,遽尔引疾,人皆失望。

4月20日

○丙申,鞫厅启曰:“内人等皆已伏诛,而辛生之名,非但紧出于诸贼之招,乘夜越墙,来往大内,缔结内人,行凶密探,罪状狼藉。请出付鞫厅,讯问隐情,以正邦刑。”上曰:“下问之时,初即直告,故既已贷死,置之。”

4月21日

○丁酉,上以内狱罪人荆兰决案中,有落漏之语,命推考其时堂上、郞厅。大臣金自点、南以雄,亦诣阙待罪,参鞫台官金南重、蔡𥙿后等,亦引避而递。荆兰之招,即问事郞厅曺汉英所起草也。上命拿问汉英,已而夺其告身而放之。盖荆兰供辞中有曰:“元孙性质不敏,且其保存不可必,须以遗书,传之诸孙。”等语,乃内狱文书所记,而及其抄作断案,汉英不忍直书元孙不可保之语,删去之,及其辞出于朝报,上见而觉之,故汉英遂得罪。

4月22日

○戊戌,流星出房星下,入巽方。

4月23日

○己亥,谏院启曰:“内人辛生,乘夜越墙,缔结行凶之状,狼藉于诸贼之招,而当初下问之时,既已直告,则便是承服罪人,少无可贷之义。请亟出鞫厅,以正邦刑。”宪府亦以此论启,并答曰:“辛生已令贷死,今若用法,此路必至永绝矣。”累启而不从。

4月24日

○庚子,以赵䌹为吏曹参判,金光煜为艺文馆提学,李基祚为大司宪,南铣为大司谏。䌹以前日首发置毒之论,遂被宠擢。䌹尝言年逾六十,所保者廉耻二字,而猝被超擢,致人讥诮,无面目立于朝,凡有除拜,辄辞以亲老不就。

4月25日

○辛丑,黄海道谷山郡,地陷为泽,方可十馀丈,深可五丈馀。海州地有虫害谷。

4月26日

○壬寅,公淸监司林坛驰启曰:“逆贼柳濯妻寿贞,多发犯上不道之言。虽曰无知女子,不可置之,请依李适妻子例处斩。”从之。

4月29日

○乙巳,掌令李应蓍上疏曰:

臣闻,汉儒之言曰:“人君,父事天,母事地,子养人庶。”不得于其父母,不得于其子,则为人君者,当作何如心也?近年以来,阴虹贯日,太白守昼,今日之父怒矣;以地则震,以石则移,今日之母怒矣;连岁饥俭,征敛多色,流离载道,饿莩盈壑,则今日之子怨矣。父母谴告,赤子顚连,则虽使兢兢如尧,业业如舜,侧身修省如周宣,犹恐不得上当天心,下塞民望。况敢不恤人言,恶闻其过,归时变于天数,置民怨于度外耶?臣伏见,殿下即祚以来,手抚中兴,志革昏政。虽未能挽回世道,陶铸至治,而其所以维持国势,纲纪时政者,亦未有大咈人心,而夫何近来,渐不如初?乃者三臣之窜黜,远近瞻聆,孰不愕眙,而人君举措,岂容如是耶?李敬舆虽有径出之失,少无主张之事;沈𢋡职居言地,遇事论列,其心所在,断断无他;洪茂绩受知最深,以直自待,殿下常以忠谠目之,而一言忤旨,严谴太甚。数年之间,一人之身,乍贤乍侫,是何相随之速也?夫风霆震击,山岳动摇,而廓然一霁,宇宙闿悦,日月薄蚀,天地阴曀,而蟾蜍退步,万民咸仰。伏愿殿下,毋留君子之过,亟放三臣之窜,则其为圣德之光,岂不大哉?呜呼!天以无私能覆,地以无私能载,日月以无私能照,人主以无私持世。尧、舜倡天下以公而天下治,桀纣倡天下以私而天下乱,私之祸人国久矣。私于喜怒则喜怒乖,私于刑政则刑政紊,私于除拜则官非其官,而国不其国矣。《书》曰:“建官惟贤,位事惟能。”《传》曰:“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人主之职,官人为大,诚不可以代天理物之具,为一时酬酢之私也明矣。夫人主秉心公,则下之应之者亦以公,而正直之道行;人主秉心私,则下之应之者亦以私,而侥幸之门开,岂不大可畏哉?人臣不能正色直言,而曲为阿顺,以射美官;人君不能官人以贤,而滥将名器,以为恩泽,是人主以美官为香饵,而人臣以媚悦为事业。嗜利无耻之辈,争相百计钻进,而孔子所谓鄙夫、孟子所谓何以利吾身者,充满于殿下之庭,终何所不至也。伏愿殿下,持公于除拜之日,用舍之际,恢张公道,痛抑侫人,则其于立纪纲,励廉耻之道,思过半矣。臣伏见,古之称仁圣之君者,必曰舍己从人,必曰从谏弗咈;语危乱之主者,必曰自广狭人,必曰拒人千里。自古及今,未有从谏而亡,不从谏而不亡者也。殿下非不知监戒于古昔,而近来之待台阁,不已草草之甚耶?一言才奏,峻批随下,胁迫之,摧折之,使不得喘息,是岂所望于殿下者耶?凡人之性,谠直者少,愞懦者多。虽康色而受其责,虚己而用其言,犹恐人之不言,言之不尽。况于以愚视臣,谓直为讦,而斥之以情外之教,加之以震叠之威耶?臣恐古之所谓城门开而言路闭,不幸复近于今日矣,可胜惜哉?凡此数者,皆人事之不能无失,而足以感天地,而召灾异者也。弭消之道,只在殿下恐惧修省之如何耳,殿下留意焉。臣闻,褒姒亡周,骊姬乱晋,内宠之亡人国久矣。汉成、唐明亦可谓中主,而未免蛊心妖艶,妇言是听,卒致汉业遂衰,唐祚几亡。前事之不忘,岂非后世之龟鉴耶?殿下聪明圣智,高出汉、唐,臣固知万万无此理,而衽席之间,溺爱常多。古之圣人,莫不以此为戒,则臣于殿下,岂能无过虑耶?况殿下方在静摄之中,节宣之道,尤宜以远女室为务。伏愿殿下,采纳焉。

疏到政院,诸承旨已出,独右副承旨李时楷在院,见其疏,吐舌不敢入启,待翌朝佥议然后乃入。应蓍为人耿介寡合,不事交游,以此,人少知其贤。至是始拜掌令,尽言不讳,闻者莫不叹服。

五月

5月1日

○朔丙午,王世子率百官,陈贺于明政殿,贺讨逆贼也。仍告宗庙,颁教于中外,大赦:

王若曰。变生于枭獍,敢逞射天之谋,愤泄神人,旋致悬街之戮。肆当维新之日,用颁诞告之章。顾惟寡躬之临民,澟若朽索之御马。视之犹己,虽欲恻隐而行仁,各自为心,其奈愚蠢之干纪?念常轸于涂炭,祸反起于潢池。逆贼安益信等,或以鄕曲桀黠之流,或以簪缨贱孽之裔,诳诱数郡,计欲效于黄巾,煽惑百端,党亦连于靑犊。聚凶渠于龙溪杻峙,厥数穰穰,期丑类于牛谷姑堂,其来驿驿。假逋弁而为帅,不亦凶乎,图完山而犯京,吁亦惨矣!幸赖一二尚义之士,俾露八九垂发之机。赫赫为声,触犯自底于焦烂,恢恢不漏,飞走讵逃于网罗?腹情胸谋,不待讯而自服,妖腰乱领,咸就辟而无辞。永念民庶之乱常,良由寡昧之阙德。无恒产而失所,谁执咎焉?陷大罪而从刑,予不忍也。故缘律之特贷,并穷捕而亟停。乱极思治,虽予怀之增警,祸转为福,庶群情之咸忻。爰覃恩于百僚,欲并生于一国。已将逆贼安益信、柳濯、李之馦、洪荣振等,依律正刑。自本月初一日昧爽以前,除谋反大逆,谋叛,子孙谋杀欧骂祖父母、父母,妻妾谋杀夫,奴婢谋杀主,谋故杀人,魇魅蛊毒,关系国家纲常,赃污、强窃盗外,杂犯死罪、徒流、付处、安置、充军,已至配所、未至配所,已发觉、未发觉,已决正、未决正,咸宥除之。敢以宥旨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在官者各加一资,资穷者代加。於戏!嘉与远迩而同庆,迓续洪休,尚冀中外之协心,共扶熙运。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艺文馆提学金光煜制进。

○降公淸道公州牧为公山县,革尼山、连山、恩津合为一县,名曰恩山,改公淸道为洪淸道,降全南道锦山郡为县,皆以逆贼出于其地故也。

5月2日

○丁未,命以姜氏私藏银一万六百五十两、黄金一百六十两、倭剑十九柄,归于户曹,使之别置一库,以备昭显诸子婚娶之需。

○是日有政。上下教于政厅曰:“掌令李应蓍姑先递差。”以尹顺之为大司宪,李惕然为掌令。

5月3日

○戊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堂上,谓曰:“李应蓍之疏,卿等见之耶?”领相金自点、右相南以雄对曰:“疏本则未见,而辞意则概闻之矣。”上曰:“应蓍为人何如?”皆对曰:“未熟也。然尝见其为备局郞也,事有不可则力争不挠矣。”上令中官,出示其疏曰:“疏意何如?”自点曰:“疏辞过矣。然谏官论事,不可加罪。昨日递职,亦不厌人情矣。臣于应蓍,非亲非旧,岂敢有私护也?”上曰:“应蓍之疏,阿附时论,时辈之意,正欲超用,宜乎不快其递职也。且发论置毒之赵䌹、终不坚执之行远,应蓍敢以鄙夫目之,则药房提调之终不问安者,乃为忠臣耶?”左右默然。上曰:“应蓍疏中,以褒姒、骊姬、飞燕、太真为譬。有一于此,国必亡矣,况兼有四者乎?褒姒废正妃,骊姬杀太子,飞燕贱人也。应蓍之为譬似也,至如太真,不知何所取譬也。”左右又默然。大司宪李基祚进曰:“臣与应蓍,素不相识。上年冬,同赴北京,见其为人,虽似迂拙,而其中则耿介。言虽轻妄,殿下固当容而受之,有是事则改之,无是事则付之一笑而已。何可拈出其过误之言,以作罪案乎?殿下若罪应蓍,则中外之人,必以为应蓍不避忌讳,指斥宫禁,故殿下怒而罪之也。是殿下成应蓍之美,而自取罪谏者之名也。”仍反复陈恳,上不纳。又曰:“此必大奸巨慝,潜伏于都下,指嗾此辈,攻击尽忠之人,使不得举头,然后欲行大事也。虽三尺童子,岂以赵䌹、李行远为不忠之臣,而应蓍敢以鄙夫目之乎?然则力救姜贼者,乃为君子耶?予非以应蓍之辱我为怒,恶其指忠臣为鄙夫也。姜贼临死,遗书于诸子曰:‘为国家者,虽父子间,有不暇顾,况于祖孙之间乎?’云,则其意,必欲复仇而然也。今应蓍之攻击赵、李者,意岂偶然也?且废姜财物甚富,此甚可虑也。不贤者诱以财货,则其谁不动?”自点曰:“人君一言,举世之所听闻,不可不愼。殿下奈何有愤懥之言乎?置而不问,则其罪自著,若或加罪,反扬其直声。臣虽无状,岂不知言涉圣躬之可恶,而谏官之职,职在论事,决不可罪之也。且以财诱人,不胜于以德化人。今殿下能化之以德,则虽昔日受姜氏之贿者,亦必化于善矣。人君之道,宁见欺于人,不可不施德而化之也。”上曰:“领相亦在指目之中。代金瑬为相也。李基祚亦以副提学,参于停启之议,乌能免鄙夫之称哉?”自点曰:“设使应蓍欲杀臣,臣安敢以为私怨也?疏中所谓某人为某论,得某官等语,臣岂不知?语侵于臣,而此人决非受人指嗾者也。”基祚曰:“臣何敢避小嫌,而不尽所怀哉?”仍复极言。大司谏尹顺之亦请少霁雷霆之威,上皆不纳。上色定然后曰:“李时白真知君臣之义者也。顷于变起之日,以摠戎使,出镇于振威,贼兵万一长驱,则乃必死之地,而时白如赴乐地,真忠臣也。往者沈器远之变,虽有云云之说,而予意以为,延平之子必无此事,置之不问也。当时如或致疑,则几枉害我忠臣矣。”自点曰:“当时如或致疑而罪之,则殿下今日悔亦无及矣。”上曰:“然。”自点曰:“愿殿下,以此思之,亦以此心,待廷臣也。”上不答。俄而又曰:“贤哉时白也!复有如此臣数人,吾何忧乎?”户曹参判李时昉,时白之弟也。亦以备局堂上入对,起拜垂泣曰:“往者臣之兄弟,名出贼口,臣等欲自死而未能也。今承天语,万殒无憾。”上曰:“卿等皆可教子弟,使之处心如公等。”时昉泣拜不已。自点仍辞首揆之任,上曰:“卿才过人,何所不能乎?”上曰:“左相强起,予甚喜悦,旋复引疾,予甚缺然。往日淸国之行,坚刚之操、淸洁之行,宁复有此等人耶?使邻国知朝鲜有如此人,岂不有光乎?予深望其卧阁论道,未知左相意如何也。”以雄亦陈老病难堪之状,上曰:“左相之老病而犹望其出仕,况卿精神气力,岂左相比耶?”以雄曰:“臣全无学识,言辞拙讷,如李应蓍之事,亦不能明白开陈,感悟上心,臣甚愧焉。李基祚所言甚切,愿殿下体念焉。”上曰:“卿亦为此言耶?”是日上怒甚,左右皆惧。绫川君具仁垕、原平君元斗杓、兵曹参判许启及李时昉、李䅘等,皆不敢一言而退。

5月4日

○己酉,上下教于政院曰:“用舍予夺,人主之大柄。爱君疾恶,人臣之大义。副护军李应蓍,不有君上,不念分义,敢以邪论,营救护姜之徒,侮辱疾恶之臣,欲使君上受制而无何,良臣畏势而退缩,是诚何心哉?殊未可测也。然意者,此辈或阿谀时人,图得美爵,或为姜报复,以为后日之地。渠之所谓鄙夫,实自道也。其救护大臣,侵辱忠良之罪,不可不惩,北边远窜。”

○承旨李䅘、吕尔载、李时楷等启曰:“伏见下教,臣等环顾惊愕,不知所达。李应蓍妄恃圣明,猥陈疏章,乃其心则断断无他,岂料其反获严谴也?彼姜得罪宗社,既伏邦典。朝臣虽万万无状,焉有为姜而负殿下者哉?若使应蓍意在报复,为后日地,则臣等亦将声罪致讨之不暇,宁有毫发顾藉于其间哉?言虽不中,恕其狂僭,自是古帝王盛德事也。以言获罪,恐有损于包荒之量。愿霁雷威,还收李应蓍远窜之命。”答曰:“勿烦。”是日,内批初降,诸承旨趣捧传旨,及暮乃始陈启,众皆嗤之。

5月5日

○庚戌,宪府启曰:“人臣言难言之事,然后方可谓之谠直;人主闻厌闻之谏,然后方有补于阙失。若以事涉忌讳,而徒事含默,非人臣事君之诚;言有狂妄而辄施威怒,非人君待臣之道也。李应蓍忧治世而危明主,乃敢陈疏,是恃殿下容谏之量,欲纳吾君于无过,防祸乱于未然。岂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至于宫禁之事,殿下平心澄省,有是事则改之,无是事则置之而已,固不足以介怀也。殿下不恕其言之狂僭,遽施以重律,斥之以情外之言,不料圣明之世,有此过当之举也。其有伤于圣德,有妨于言路,莫此为甚,请还收李应蓍远窜之命。”答曰:“不允。”

○谏院启曰:“国家之开言路,犹人之通血脉,导之使言而不使之壅滞,实人主听言之道也。前掌令李应蓍,身居言责,抗辞封章,未免轻妄之失,自触雷霆之威,乃于圣明之世,有此有北之投,严批一下,莫不惊骇。姜之罪犯,人所仇嫉,凡在含生之类,宁有为姜之理?古之直臣,或有危圣主而忧治世者,至比桀纣,无若丹朱等语,而时君不以为罪,后世不以为非。臣等窃尝闻之,成庙朝玄锡圭为吏曹判书,台臣金彦辛比之卢杞、李林甫,成庙盛怒,下诸庭而责之。彦辛抗言不已,成庙即霁天威,赐酒慰谕曰:‘尔无惊怖。锡圭良臣也,勿为侵辱,与之共济国事。’大圣人翕受之美,至今辉映耳目。古人云:‘欲法尧、舜,当法祖宗。’此实臣等之望也。伏愿圣明,廓恢包容之量,亟寝李应蓍远窜之命。”上不从。

○玉堂亦上札,请从两司之请,答曰:“勿烦。”大臣亦上札,请原李应蓍之罪,答曰:“今此施罚,意在明伦杜患。卿等亦宜思之,勿为时论所动。”自是,三司论执累月,而竟不从。

○左议政金尚宪上札曰:

臣病未供职,不敢受廪。此固分义之所当然,而今反重烦公役,偃然坐致,分义何在?伏乞圣慈,俯察愚悃,还收月廪输给之命。且臣得见朝报,前掌令李应蓍,论事获罪,臣窃惑焉。国家既畀言责之任,是,使之言也。既使之言,言而罪之,谁敢复言?自古乱亡之道非一,而罪言者为甚,布在方册,历历可指。目今变怪多端,人人疑惧,不见之祸,若在朝夕。朝廷举措,尤当一一谨愼,以镇人心。岂宜遽施威怒,重骇群情哉?伏愿殿下,深思焉。

上答曰:“禄俸输送,乃是旧例,卿宜安心勿辞。且李应蓍言论奸邪,设心不美,投畀有北,未为不可矣。”

5月6日

○辛亥,火、土、金三星,合于胃星。

○以洪瑑为右副承旨,成以性为修撰。瑑以弓马之才,为李时白所拔擢,滥陞堂上,而至拜喉舌之任,物情皆骇。

5月7日

○壬子,左议政金尚宪十二度呈辞,上遣承旨敦谕,尚宪固辞不出。

○吏曹参判赵䌹,称以母病危笃,归牙山。初,䌹首发置毒事,上甚嘉之,累加宠异。至是为李应蓍所讥斥,䌹惭,遂弃官归。

○命昭显世子守墓官绫山都正僖等,各加一资,小祥后例恩也。

5月8日

○癸丑,流星出立星上,入心星上。

5月9日

○甲寅,平安道孟山县霜陨如雪,两麦枯死;泰川、宁边、平壤等邑大雨雹,禾谷损伤。监司以闻。

○京畿涟川、衿川等邑大雨雹。

5月11日

○丙辰,营头星出南方天际,尾长二十馀丈,广尺许,有声如雷,良久乃灭。

○吏曹判书李行远初度呈辞,答曰:“调理出仕。”行远被李应蓍之讥斥,不安其职,乃呈告,旋即出仕,略无愧色。

5月12日

○丁巳,以金南重为大司宪,李晰为掌令,南铣为左副承旨,柳庆昌为献纳。

5月13日

○戊午,以金振为副校理。

○以久旱,送香、祝于诸道祈雨。

5月14日

○己未,全南道芦岭以下大风,沿海诸邑战舡及漕船摧败者甚多,八十馀人渰死。

5月15日

○庚申,延安民张云,负人债避居于平安道嘉山地。其父往责之,仍收其财货而归,将以偿其债,云与其义子,持剑蹑至中路,刺其父,误中其马,其父得不死。事发,三省交按,云乃服,遂正刑。

5月16日

○辛酉,以成以性为执义,元振溟为掌令,金重镒、李起浡为持平,林𪩍、李海昌为修撰,洪命夏为正言,睦行善为校理,李硕龙为漆原县监。硕龙,上变人也,上特授之。为人愚蠢,望之不似衣冠之人。

○左议政金尚宪十八度呈辞,上遣承旨敦谕。

○上下教于政院曰:“安益信、权大用等乘时下鄕,诳诱凶徒,其计若成,则为祸不浅,而李硕龙等忘身告变,监司、守令竭诚讨捕,使国家危而复安,厥功可谓重且大矣。告者及监司录勋,以褒其忠似当,其议于大臣。”大臣以为,褒录之典似不可已,上从之。又命洪淸监司林坛上来勘勋,坛上疏辞之,答曰:“潢池凶孽,卿能迅扫,卿等功劳,予甚嘉悦。安心勘定,不须控辞。”后因两司争执,遂寝勘勋之举,只附录李硕龙于宁国勋籍之末。

○加同知李基祚、承旨南铣、译官韩瑗、韩之彦、军官李廷尹等一资。上下教曰:“今此使臣等,善为周旋,得减补米,民之蒙惠大矣。其时使、书状及员役中有功者,分轻重论赏。”于是,基祚、铣皆陞资,而书状官李应蓍以得罪独不及焉。

5月18日

○癸亥,黄海道海州、黄州、平山、凤山等地雨雹,监司以闻。平安道定州大风折木拔屋,大雨雹;朔州、宁边、云山、熙川等邑大风雨雹,监司以闻。

5月20日

○乙丑,洪淸道公州地民家,有牛生犊,两头两耳四目。

5月21日

○丙寅,庆尚道大丘地大风拔木,屋瓦皆飞,监司以闻。

○义禁府启曰:“三省罪人金搢奴厚福,越狱而逃。当该都事请命推考。”上命先罢后推。时,法纲解弛,王狱之不严如此。

○前洪淸兵使裵时亮下禁府,寻削职放送。初,上以时亮临乱逗留,下理鞫之,将绳以重法。及林坛查启以为:“时亮闻令三日,领兵进至全南境上,使直路诸邑之军,有所依倚,山谷分散之贼,不敢肆行,皆时亮之力也。”于是,上只命削职而释之。

○谏院启曰:“鞫厅体面,至严且重,而顷日罪人郑瑊加刑时,知义禁洪振道不参于坐,出在外幕,要致承传,私相接语,大失朝廷体面,请命罢职。”答曰:“推考。”

5月22日

○丁卯,流星出尾星上,入南方天际。

○左议政金尚宪谢病乞免,辞单凡二十上,上不许。至是,尚宪上札陈时事,且求退,其札曰:

今日忧国之论,大抵皆曰天变警告,人心怨苦,可惧也;武备废弛,经用匮竭,可虞也;纪纲紊乱,风俗败坏,可骇也。此无非切迫之患,难救之病,忧之诚是也。虽然,臣之所大忧者,有急于此。殿下若采臣之言,国可保也,不然,国未可保也。何以言之?殿下当积年忧勤之馀,値一时灾厄之会,变出宫闱,致尽圣心,始怒一人,终疑满朝。大臣,殿下之腹心,殿下疑之;台谏,殿下之耳目,殿下疑之。今殿下,弃腹心,塞耳目,亢然居首,血脉内痞,阴邪外干,欲运四肢,而四肢不仁;欲退阴邪,而阴邪反盛。到此之后,虽有兪、扁妙技,望见却走,更无可救之术。此臣所谓国未可保也。夫姜氏,不顺不孝,得罪君父,天下所不容。大臣、台谏,皆殿下所培养而信任之者,义虽君臣,情犹父子。言辞进退之际,虽多过误之失,徐究其心,岂有一毫背殿下,而向他人哉?设令姜氏身在不过宫中之一寡妇,况今已死,火冷灰寒。君子喩义,初无私护之理;小人喩利,亦绝后冀之萌,为彼报复,万万无此理者也。伏望殿下,勿复下此教,以安群臣之心。臣白首馀生,死在朝夕,岂敢怀奸,以欺圣明哉?殿下断自今虚心察理,回日月之明,廓乾坤之量,收雷霆之威。亲发德音,昭告远迩,凡前后以言获罪者,悉皆荡涤,赦既往之愆,责将来之效,则人心胥悦,国势永固矣。今日士气之摧伤,正类经寒之草木。若不大布阳和,喣嘘滋灌,尽其长养之道,则恐未易成就也。士气之盛衰消长,系国家治乱安危,不可少忽也。臣尝窃观,古之人君留心学问,讲论治道,庆赏威刑,咸欲一出于中正,而及其遇事处变,不免为喜怒所使,贻悔一时,作戒后世者多矣。此无他,所谓讲学,只是口读文字之上,所谓论道,不过寻常事为之末,而不用力于涵养本源之地故也。果能明此道,则心源澄澈,鉴空水止,非理之言,不能以摇惑,而喜怒之发,皆得其中,宁有一事之未尽也?殿下即位以来,勤御经筵,勉勉不已,进益之功,岂不大有所获也?夫何近年以来,乾道日亢,臣道日卑,上下未孚,人心涣散,无复有可为之势。此岂殿下素所自期者哉?殿下静言思之,亦必慨然而伤叹也。殿下勿以世道日降,归之天数,益自奋励,用迓续景命于将坠也。昔卫武公九十犹作抑戒,使人日诵于前,以资警益,斯可为法也。臣又闻,汉臣贾谊,常以识时务自许,而其拳拳竭论者,在于辅翼太子,真可谓知所本矣。即今元良得人,万民延颈,进德修业,此正其时。机会所关,岂有重于此者乎?见在宫僚必多名流彦士,各称厥职,然更须博选广求方正笃学,声实已著之人,不限科目,别立官称,俾得出入于资善之地,则必多所益也。

仍乞递免,以全公私之义,答曰:“札陈之事,无非爱君之诚。予当体念而采施,其勿固辞。”仍下备局,备局以为:“博选一款,吏曹精择可合之儒,以备其任,而官称则略仿宋朝故事,堂上则称赞善,堂下则称翊善,参下则称咨议,入讲之时则赞善序于辅德之上,翊善序于文学之次,咨议序于说书之下。”上从之。

5月23日

○戊辰,流星出室星上,入女星上。

○瑞山人赵时应诣政院上变言:“瑞山幼学鞠圣兪及其子震虎,与洪州、德山等地闲良、庶孽十馀人,同谋不轨,期以三月二十七日举事,闻其时京城宿卫甚严,故退定日期,将待秋更举。”政院入启,上命招大臣、禁府堂上、两司长官,推鞫于阙庭,发遣禁府都事,捕鞠圣兪等,又别遣中使一人,搜取贼家文书。

5月25日

○庚午,以蔡𥙿后为大司谏,李基祚为副提学,金元立为司谏,柳俊昌为掌令,赠故大司谏奇大升谥曰文宪。大升,宣庙朝大儒也,世称高峰先生。

5月26日

○辛未,以南翧为副修撰。

5月27日

○壬申,流星出贯索星下,入房星上。

○平安道铁山、嘉山、宣川、龟城、定州、顺川、泰川、熙川、甑山、慈山、成川等十一邑有虫害谷。

○庆尚道固城县民朴望男妻一产三女,监司以闻。上命优赐米肉。

5月28日

○癸酉,金星入毕星。

○上御时敏堂,亲鞫鞠圣兪等十一人。圣兪供称:“与赵时应及时应父后说、叔父前兵使后亮,居同里闬,每被后亮等夺其田土,因成嫌隙。故被其构诬云。”而辞色不少屈,左右皆疑时应之诬。上使金自点等问诸囚十一人,所对皆同。上命以鞠圣兪等,与时应面质,时应语屈,劫圣兪曰:“汝尝曰:‘欲得三百馀人,扮着倭服,直犯京城,则一国之瓦解,可立而待也。’此言非耶?”圣兪曰:“汝欲诬告要功,而乃作此不似之言,欺罔天听耶?”上心知其妄,命问时应曰:“圣兪之欲假倭服,其将自东莱长驱而进耶?抑从内地起耶?”时应曰:“欲借统制使一张牌文耳。”上已知其诬,命大臣、推官等进前问曰:“卿等见狱情何如?”金瑬对曰:“圣明既自临问,必当洞烛真伪。臣等固不敢容喙,而以理观之,赵后说官至府使,后亮官至阃帅,则一鄕之巨室也。圣兪等素不与之谋,而卒然告之以凶谋,劫之以白刃者,恐无此理也。”自点曰:“时应之告变,后亮之为也。后亮以秩高武臣,岂敢以浪说而告之乎?且闻,后亮颇言于外曰:‘鞠圣兪初以三月犯阙,有一朝官以无名书止之曰:“都城方有戒严之举。”乃止不发。’未知中使所搜圣兪家文书中,果有此书耶。”瑬驳之曰:“祖宗朝以来,未尝以匿名书决狱,则今其书之有无,非所问也。”南以雄以下,皆对以狱情可疑,上皆不答,仍下教曰:“罪人金廷一则自言:‘正月至四月,监捕官鱼于岛中渔梁。’赵时应则以为:‘在家谋逆。’查得此事,可决此狱,择遣本府郞厅以核之。”都事李时亿将行,在坐之人皆勉之以必详必愼,盖恐时亿,被欺于后亮之奸计也。仍囚鞠圣兪等以待之。及时亿还报,廷一之监渔,果如其言,时应诬告之迹遂著。于是,上命释圣兪等十一人,鞫时应以诬告之状,时应果服其因嫌构诬,且引其叔父后亮。上以时应之言难可取信,命勿问,只斩时应。后因台谏论启,拷讯后亮,崔鸣吉、李时白皆上札力救,上命流之远地。

5月29日

○甲戌,黄海道海州、瑞兴、黄州三邑蝗。

5月30日

○乙亥,全南道南原、绫州、长兴、宝城、乐安、兴阳、南平等芦岭以下诸邑,大风折木拔屋,连五日大雨,禾谷尽损,监司以闻。

六月

6月3日

○戊寅,淸人以林庆业及其从者六人,付送于谢恩使李景奭之行,仍赐敕曰:

皇帝敕谕朝鲜国王。朝鲜归顺之后,林庆业煽惑离间,潜遣奸细,私通别国,及领舟师,故意推诿,致误军机。推问之时,尚不输服,缷责于王,径行逃脱,后与叛逆结党,谋害本王,自知事泄,窜投明朝,罪恶多端。朕先不发庆业回国,原非姑息,因平定中原,施恩大赦,一应罪恶,概行解网。今王欲得庆业,以靖乱萠,理所宜然,即将庆业,发与陪臣解回,特谕。

李景奭等,押庆业以还,未至境上,逸其从者一人。李景奭等驰启曰:“臣等在北京,得于传闻有云:‘蒙古王为大王先汗洪太始兄贵荣介也。女婿者,居在沈阳之西,多有兵众,逃入故地。今五月初二日,淸人大发兵,使十王先汗弟也。往击之,是日洪光皇帝遇害,汉人亦多被杀云。又闻,明朝宗室唐王者,即位于浙江,兵马最盛,与福建声势相倚,又与流贼相通,其所信任者,有明朝闻人王道直,以此,人多属心云。又闻朱氏一人,走入蒙古,谋为复仇之计,淸人深以为忧云。又闻李自成,自中生乱,见杀于其下。此则众口皆言,似非浪传。’云。臣等又以《时宪历》密买之事,广求于人,而得之甚难。所谓汤若望者,又无路可见。适逢本国日官李应林之子奇英,被掳在彼。其人颇通算术,且惯华语,臣使之学习历法于汤若望,约以他日,当遣其父,传学以来。且给白金数十两,使买历法之书于汤若望,以为他日取来之计。其书凡一百四五十卷云。”《时宪历》者,西洋国人汤若望所造也。我国使臣之入北京也,俾得一本,较之旧历,二十四候气至之日,颇有不同。闻汤若望仍在北京,景奭之行,使求其法而不能得。

○上命下内需司推案于禁府,禁府以狱事甚重,请设推鞫,上从之。姜氏外宫女婢终一、英玉、克终等三人及铁原宝盖山比丘尼惠英,自内狱移于鞫厅。克终在内狱,已受四次之刑,及至鞫厅,病不能言,宿昔而毙。终一、英玉供称:“曾在外宫,闻有边警,宫中银宝甚多,恐不能自随,掘阶土而埋之,适有大内宫人见之。后闻边报稍定,复掘而取之而已。遗书之事,全所不知也。又于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自姜氏出一封裹之物,长可尺馀,使之传致于女僧惠英,吾等传之而已,实不知其何物也。且姜氏称修佛事,以黄金赠惠英者,前后二百馀两,锦绮之属亦多。此外更无所知也。”连加刑讯,皆无异辞。英玉遂毙,终一窜于吉州。惠英所供,略曰:“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自姜氏传授幞裹之物,初不知为何物,及视之,乃初生小儿之尸,而敛以裂衣,潜怀而行,投诸杨州大滩云。”又引僧人敬成及本宫库直等知状,上命勿问。遣中使,偕禁府郞,押惠英往于大滩,搜觅所投之尸。惠英既至大滩,复曰:“当初投尸之处,非大滩也。溯大滩一里许,有川自杨州流入大滩,是其处也。”禁府郞乃与杨州、麻田、积城、连川四邑倅,使民丁、渔夫七十馀人,沈网以漉取之,又令人联臂入水,深至于项,无不穷探,终无所得。其下一里许,即所谓大滩者也,深不可测。禁府郞还报,上乃命定配惠英。已而,下教曰:“即今闻之,此亦诅咒云。若然则必有同裹之物及书字之事,更加刑推钩问后处置。”及加刑,惠英只言儿尸之外,更无他物,又无书字。每于讯杖之下,辄呼死无所告。鞫厅以闻,上曰:“初谓大滩,而后云投于川水,此无乃不欲觅得之意欤?情涉奸诈。其时率去马夫推问之。”鞫厅拿问其马夫,马夫自言:“中途而还,不知其终。”上命释马夫,加刑惠英,更问儿尸同裹之物及所书文字。是时,惠英累日拷掠胫骨皆碎,精神已乱,乃曰:“儿尸当胸,果有书字,盖曰:‘伏愿龙王水神,哀怜济度。’云。又有红锦小囊,贮以雕玉蝶佩,此外更无馀物矣。”上命更加刑讯,钩问其书中紧语及投尸之所,惠英只呼无可更言,遂毙。是时,姜氏宫人之亲近者,皆死于前后狱事,产子虚实,无凭诘问。上又恐所生之子,生而匿之,故穷治其狱。惠英既毙数日,自内狱又出一女人于禁府,乃惠英之债仆也,名曰莲花。供称:“上年十二月,惠英遗以一端绵布曰:‘以资汝数日之粮。’又要与之同行。见其马背有一幞裹之物,而初不知为何物。及至中路,惠英见之大惊。吾亦自后潜窥,则内裹小儿之尸,又有红锦小囊,贮以雕玉佩玩。惠英旋又裹束,自投于大滩上,仍谓我曰:‘此事若泄,则吾与汝俱未免于大祸矣。’上下谕于洪淸监司林坛,使之急发海边渔户之善泅者,驰驿上送。既至,使之入水穷探,竟不能得。于是,命释莲花。时,宝盖山尼女七人,亦被逮于内狱,使证惠英行凶之迹,皆称冤不服。上以入居山中,与僧为邻,情涉淫悖,命刑曹照律科罪。前后之狱,女人之及于刑戮者甚众,至于深山僧尼,与世无预,而是狱及林庆业之狱,僧尼之徒,三木囊头,累累于阙庭,亦一时非常之变也。

6月4日

○己卯,持平李起浡在全州称病不至。起浡,全州人,与兄兴浡、弟生浡俱登第。起浡初有浮躁之诮,丁丑以后,遂不就仕。

6月7日

○壬午,庆尚道荣川郡民家羔产一雏,一头两身,四耳八足,自胁以下,分而成两,各自为体。

6月9日

○甲申,京畿及黄海、公淸等道,大风拔木,禾谷尽损。

6月10日

○乙酉,左议政金尚宪上札曰:

臣至情所发,不避烦渎,沥血吁呼,章三十上,而圣恩隆厚,不准所请,臣佪徨闷蹙,不知所出。顾念,不可不退者有四。疾病丛身,筋力已竭,不能奔走就列,其不可立朝从仕一也。年纪衰迈,志虑昏眊,不能揆事图政,其不可立朝从仕二也。言无可采,行不见信,狂瞽之说,不入于黈纩,世俗之见,动疑于进退,其不可立朝从仕三也。官府文书,辄有妨碍,率义循势,两无所届,其不可立朝从仕四也。臣有四不可,无一可者,而尚且贪恋冒据,苟且度日,岂不可为明时士大夫之羞乎?伏乞圣慈,察臣情势,愍臣老病,亟许遄归,俾保晩节,则不但微臣之幸,其于圣朝,遇下以礼之道,亦大有光也。

答曰:“须勿固辞,卧阁论道,以副朝野之望。”尚宪初既黾俛出仕,而及救解李应蓍,上又不纳,且官府文书,不用淸国年号,自度不可在职,呈辞请免,凡三十馀度,上犹不许。近来大臣请免,不过十数日许免,而至于尚宪,礼貌颇重,然实无眷眷之诚意。

○以韩缜为持平,严鼎耇为献纳,尹益亨为正言,姜柏年为校理。

6月12日

○丁亥,平安道安州、顺安、江东、价川、中和、祥原、孟山、博川、肃川、三登、阳德、江西、三和、永柔、义州、朔州、昌城、碧潼、宁远、德川、云山等二十一邑蝗。

6月14日

○己丑,左议政金尚宪呈辞三十四度而递,即归杨州。尚宪在朝七日,呈告凡五十馀日。

○以吕尔征为大司宪,申恦、姜柏年为掌令,丁彦璧为检阅,梁曼容为应教,李海昌为副修撰,崔惠吉为大司谏,林圣翊为正言,金忠立为平康县监。忠立,上变者也。为人痴𫘤,不辨菽麦。

6月15日

○庚寅,月食既。流星出牛星下,入南方。

6月17日

○壬辰,上御时敏堂,亲鞫林庆业。先是,器远之狱,黄瀷等以为:“器远言:‘庆业亡命之时,赍给僧人服饰,仍使乘船,入往中原,请兵天朝,以为藉势之地。’其谋逆凶计,庆业实与知云。”至是,以此问于庆业,庆业供称:“本以草野之人,发身圣朝,职至正二品,偏荷圣恩,秪期报国。东宫、大君,俱在虎穴中,思欲奉还,而顾无他策。初既入送僧人于天朝,以达本国之情,而终能请兵,遮截于义州,则彼将慑伏,还我世子,故区区一念,恒不弛于中矣。至壬午冬,有自沈阳拿致之举,临行,器远曰:‘汝何以浪就死地?’仍劝臣逃命。臣答以:‘国家既已执送,吾岂敢负君乎?当观崔相之所对而对之矣。’器远遂赠以七百两银,且以一袱裹送僧人衣巾及剃发之刀。行到金郊,闻淸人之推讯甚酷,自念徒死非义,遂逃至山谷,削发为僧,匿于杨口小刹,周历岭东、关西。还到京江,赁得一船,以癸未五月二十六日,发自麻浦,由海西入洋中,拔剑胁船人曰:‘吾乃林兵使也。将往中原,汝若不从,当以此剑斫之。’众皆从之。仍往鹿岛,是秋转入海豊岛,被拘于唐将营下,遂与唐将黄飞、宋吉,谋发兵,遮截义州,欲为东还大君之计而已。至于与器远谋逆事,则万不近似。臣曾为乐安倅,见忤于器远,嫌隙已成,岂肯以逆谋相告,如使臣果预于逆谋,则何必剃头为僧,逃命于他国乎?”上问于诸臣曰:“庆业之与知逆谋,其无疑乎?”金自点曰:“既遗以白金,又送僧衣,使之亡命。虽以渠之供辞观之,亦多可疑矣。”南以雄亦曰:“给送僧衣,诱令亡命,其亲密可知也。”推官皆以庆业形迹可疑,必有隐情,同辞请刑,上曰:“群议如此,则刑推可也。”是日刑讯二次。上曰:“汝若不参凶谋,而到麻浦时,无人相见,则器远之党,何以知汝乘船之日乎?”庆业曰:“臣乘船之日,谓无金之妻曰:‘使道前虽难直达,而先达处,言吾入往之意,则使道可以知之。’”盖庆业曾以褊裨,从金自点幕下,故谓自点为使道,而先达即自点之子鉽也。庆业之妾梅环,即自点之婢,而所谓无金,乃梅环之弟孝元者也。自点即待罪于榻前,仍请拿问无金妻,上曰:“罪人借重之言,何足取信?”承旨李䅘启曰:“庆业以乘船入往之意,言于无金妻云,请拿问。”上以为不实,竟不问。翌日,上御时敏堂,招大臣、推官、两司长官,谓曰:“今此狱情,未得端緖,虑或有冤。卿等之见何如?”金自点曰:“庆业以为入往之由,未尝言于器远,而唯使孝元妻,言于先达,以告于臣云。臣欲待命于外,而入侍榻前,不敢退出矣。下询于诸臣何如?”南以雄曰:“庆业之在关西也,功劳颇多。且观狱情,亦不能明知为逆,而投身他国,且有亡命之罪矣。”闵馨男曰:“庆业情迹可疑,而犹不吐实,严鞫宜矣。”元斗杓曰:“庆业之去也,沈贼至使郑蘅,潜赍僧衣及七百金,诱之使逃。臣意则以为,其与之通谋无疑矣。”自点曰:“律文谓:‘背本国潜从他国,亦同反逆。’诸臣所陈,概是请刑之意也。”上曰:“以予揆之,庆业非等闲武士也。器远自谋叛逆,而诱令入送者,事成之后,盖欲招而用之也。若与之同事,则腹心大将,岂可远送乎?盖庆业常时好为高淡大言,故器远以为,使之入往,请兵而来,藉以为重,则东人不敢动矣。乘舡入往,虽似相通,同谋反逆,其迹不明。天下无理外之事,予意则如此矣。且沈贼凶谋,非一朝一夕之故,入送庆业之后,以此诳诱徒党,以为声势,万一事成,亦不为失策矣。”斗杓曰:“使沈贼藉以为势,亦难免为逆矣。”上曰:“庆业不知逆谋,而沈贼自为借口,则渠何罪焉?”承旨李时楷进曰:“庆业已死。”上恻然曰:“庆业死乎?予欲明其非逆,使渠知之,而已不及矣。渠颇壮实,而何死之速也?且其为人胆大,国家可以倚仗,而反为凶徒所诱,至于浪死,可惜也已。”自点曰:“随往之人,其罪似轻,取其重者而罪之,以惩后弊似当,而孝元情状,尤极奸诈,仍刑可矣。”上曰:“庆业已死,今何更问于孝元乎?只以亡命罪之可也。”于是,遂诛孝元,流智明于绝岛,其馀僧人、舡人等,并皆释之。庆业,忠原人。本以微贱之流,发身武科,相臣金瑬爱其才,超授淸北防御使。介于椵岛、沈阳,而颇善于弥綘,久在西阃,多得民心。及受刑,大呼曰:“朝廷以天下为已定乎?今日杀我,必有后悔矣。”及死,百姓闻其死,莫不怜之。金自点曰:“事大,必须以诚。今者淸国出送庆业,且减舡粮。臣意以为,国家虽多事,若因节使,以谢其恩,似涉歇后,别差使臣如何?”上曰:“卿言是矣。然淸国亦以频送使臣,惮于酬应。不久使行当还,问其事情,而处之可也。”

6月21日

○丙申,太白见。

○以李基祚为吏曹参判,金益熙为执义,丁彦瑗为持平,姜柏年为司谏,李晰为掌令,成以性为副校理,金振为吏曹正郞。

6月23日

○戊戌,太白见。

○流星出危星下,入巽方。

6月24日

○己亥,太白见。

○流星出奎星上,入巽方,又出贯索星下,入坤方。

6月26日

○辛丑,江原道平昌、洪川、春川、阳口等地大水。

6月27日

○壬寅,太白见。夜,流星出北极星下,入织女星下,又出五车星下,入艮方。

6月28日

○癸卯,太白见。

6月29日

○甲辰,太白见。夜,流星出大角星下,入乾方,又出天棓星下,入建星上,又出昴星下,入五车星上。

秋七月

7月1日

○朔乙巳,太白见。

7月2日

○丙午,以赵䌹为都承旨,金南重为大司成,李时万为修撰,洪重普为检阅。

○以盛暑,命放典狱轻囚。

7月3日

○丁未,流星出牛星上,入东方,又出胃星下,入玉井星上。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堂上、两司长官,谓曰:“顷日之风灾,可谓惨矣。又有太白昼见之警,不知前头有何事变。”领议政金自点进曰:“顷日之风,前所未有之灾。三南漕运之致败者,几至万馀斛,而太白连日昼见,其征主兵象云,岂不大可忧哉?此正上下叶心警惧之时,唯愿自上克尽修省之方,以为弭灾之要也。”上曰:“漕船致败之谷,犹可更备,人之渰死者极多,予甚恻然。”自点又曰:“百官戎服,今已十年。自丙子乱后,上下皆戎服。虽因抢攘,有此举措,而服色无别,尊卑混杂,无益于兴亡,有伤乎体面。宁不若冠带之为愈也。”上曰:“淸国尽变天下旧制,今若复行大明之制,则无乃以为不可乎?”自点对曰:“必欲知彼国之意,则探问于郑命寿可也。”上曰:“自明年正月宜复行,不必禀于彼国也。”自点又曰:“都城之内,刃杀士夫之妻,此亦无前之变也。”时,故典籍韩疑问之妻为盗所杀。具仁垕进曰:“曾闻,此人常失奴仆之心,贼杀之变,似出于奴仆也。”上曰:“以盗杀人,其变小,以奴杀主,其变大。政院问其曲折以闻。”上又曰:“台谏以录勋及赵后亮事,累日论执,卿等之意如何?”自点对曰:“人心不淑,逆狱累起,上变之人,必施厚赏,然后可使及时来告,则不可无录勋之举。诬告之人,必加重罪,然后可杜日后之弊,则不可无按法之论。顷者若无亲鞫之举,而严刑之下,或有诬服者,则其为冤枉如何?”上曰:“后亮之罪,与诬告者有间,而时应所谓指教之说,亦未可信。若以此杀后亮,则不亦冤乎?”自点曰:“后亮非但往来于士夫家,先发煽动之言。时应受刑时辄曰:‘若问叔父则可以知之。’时和亦诬告者,而容易停论者,以后亮为之首也。”上曰:“其时若以后亮为首,而不治时应则可也,而时应既死,又何必杀后亮也?”大司宪吕尔征进启曰:“后亮请依法处断。”答曰:“予所以持难者,虑有后弊也。既已受刑,又有定配之命,至于死则过矣。”上又曰:“台谏以李应蓍事,阅月争执,是何意也?古人有譬其君于桀、纣者,言虽过激,固无所害。应蓍则不然,指斥忠良,求媚时人,以为媒爵之计。若以应蓍谓之台谏,而不之罪,则党与日成,将必有指鹿之患。”自点曰:“臣等非敢以应蓍之言为是也。身为台谏,有怀必达,言虽狂妄,不可不容恕也。今若置之远恶之地,则或不免于死。台谏之论执者,亦以此也。”尔征进启曰:“三司所争者,惟以窜黜谏臣,恐累殿下之圣德也。”上曰:“囊者之事,姜氏事也。前古所未有之变也。为臣子者,所当请对,问其曲折。而非徒不问,反以予为非,致有应蓍之疏。应蓍若以李行远、李基祚、赵䌹为鄙夫,则所谓正人者安在乎?姜氏赐死时,李行远以大司宪停启,李基祚以副提学入侍,不能力争,赵䌹以大司谏在外,陈疏极言姜氏悖恶之罪。应蓍疏中有人臣阿谀媒爵之语,故上以为,应蓍指斥此辈,每言应蓍之罪,辄举三人之名。然姑施定配之律者,亦以谏官故也。”上又曰:“顷日颁赦时,全南监司郑维城以李敬舆之名,书于禀秩中。敬舆乃围篱罪人,何敢以围篱罪人,书诸禀秩中耶?敬舆当择储之日,对以波荡,至于宾厅之会,倡率出去。若论其罪,则奚啻大不敬也?维城之党恶可知矣。”时,上有怒色,左右皆俯伏,无敢为维城解之者。自点曰:“臣非但精神日渐衰耗,未有识见,忝居首台之任,恐偾国事,夙夜忧惧。”上曰:“延平尝言,识见不明,则虽贤不济事。’卿识见分明,何事不济?识见不明,则以是为非,以非为是,邪正莫辨,终至于乱。今日之患,患在识见不明耳。”盖上以伸救姜氏者为邪论,而姜氏赐死时,自点主张其议,而奉承上意,故有是教。上又曰:“经乱以后,连岁凶荒,且缘淸使之往来,不遑其他,故置军务于相忘之地。脱有缓急,将何所恃乎?”李时昉进曰:“山城之军器、军粮,近颇措备,而守城之军,尚无所签定。若有事变,则积峙粮、械,恐反为弃地矣。崔鸣吉为相时,以江原道及忠州兵,分属于山城,而适缘有可虞之机,事遂寝,以至于今。宜令庙堂,及时指挥也。”上曰:“当事之人,详度禀定可也。”

7月4日

○戊申,洪淸道漕舡还到洪州地界,遇风破没,渰死者五十馀人。本道以闻,命施恤典。

7月6日

○庚戌,太白见。

○以全昌君柳廷亮为谢恩使。先是,领议政金自点启于榻前曰:“事大之道,贵乎诚信。淸国既减岁贡,又送庆业,不可无谢恩之举,而若顺付节使之行,则殊欠敬谨之意,宜送卿相中一人,别致谢意。”云,故有是命。

○以安益信等狱事,命赏推官闵馨男、洪振道、柳恒、金光煜、刑房承旨吕尔载、问事郞厅金益熙、南翧、朴长远,各加一资,两司长官、禁府都事、史官以下,并赏赐有差。郞厅曺汉英以荆兰取供时事,得罪于上,故至是只命授准职。

7月8日

○壬子,以金益熙为同副承旨,金南重为大司谏,赵锡胤为副提学,赵纬韩、尹䌹、韩明勖,皆以八十,超资宪。

○持平韩缜上疏,陈时弊,上嘉纳之。

7月9日

○癸丑,太白见。

7月10日

○甲寅,太白见。夜,流星出毕星下,入东方。

○庆尚道金山郡,风雨暴作,僧人震死。监司以闻。

7月11日

○乙卯,江原道、全南道大水,监司以闻。

○以李植为礼曹判书,郑太和为大司谏,金蓍国为大司成,林𪩍为副应教。

7月12日

○丙辰,太白见。咸镜道蝗、大水,监司以闻。

7月13日

○丁巳,户曹参判李时昉,以贡物变通事陈札,上引见户曹堂上曰:“参判欲变通贡物之制,于判书意如何?”户曹判书闵圣徽进曰:“臣之意,亦以为便好矣。”参议兪省曾进曰:“反正之后,即有大同之议,而朝廷皆以为,量田后可行。臣曾忝执义,以此意问于大臣,则其时大臣以权盼所定贡案,欲行而未果。金时让为户曹判书,始请量田,而大同之议,不能归一,终不果行。金起宗亦尝言此事,每自慨叹矣。臣今衰老,无以报效,唯以大同为必可行也。”时昉进曰:“以忠淸道,比之于全罗道,则民结大不及,而贡物倍之。若通计出之,则可以均役,民蒙实惠矣。一种议论以为,若欲变通,则宁设大同云,而事甚重大,故只陈臣之所见矣。”上曰:“所收少而所馀多,恐无是理也。”仍命大臣议之,事遂寝。

7月14日

○戊午,太白见。

○以李植为大提学,金光煜为都承旨。

○江原监司洪得一驰启曰:“三陟府使沈泽,以德行政,一夫无怨;原州牧使李圣渊,强柔相济,吏畏民怀,积年逋欠,一朝尽除,合有褒奖之举。”上命户曹,考其贡案所纳之数,则两邑逋欠,比他邑最多。政院以监司循私溢美,请推考,上从之。

7月15日

○己未,王世子诣庆德宫,问安于中殿。

7月18日

○壬戌,济州大风,折木拔屋,牧使以闻。

○辅德赵赟上疏,以三者为治国之本。其一,正君心也;其二,恤民生也;其三,辅养世子也。答曰:“所陈之事,无非嘉言至论。予当服膺而自勉焉。”赟于丙子难前,累斥和议之非,及丁丑坐此见黜。其后叙授宝城郡守,时虏使到境,赟报于监司以为:“朝廷以胡差为天使,接待所为迎接都监,岂非士夫之羞耻乎?”乃弃官而退,居于杨根。至是以辅德赴召,未几而归。

7月19日

○癸亥,完城府院君崔鸣吉上札曰:

曾在癸亥年间,故相李元翼,首发三道大同之议,李曙为户判,力赞以成之。及甲子经变之后,不能尽行其法,量杀收米,以供贡物之价。于是民间哗然,谓之半大同,李相不复坚执,上札罢之。臣时忝本厅有司堂上,其间民情便否、事势难易,尚能记在心目矣。大概反正之初,圣政维新,群生拭目时,则可以有为,而此法终不得行。矧今十年兵革之馀,旱、蝗连仍,民不聊生,怨讟朋兴,逆变相继,国脉绵绵如线。一夫怨咨,足伤元气,乍行乍辍,反损国体,非时之举,臣窃忧之。第闻,该曹以两西贡物出处为难,有此不得已之计。大凡作事,先观主意之所在。癸亥大同,意在均役,犹有民言。今日大同,意在经费,初头立意,已自未尽,其何以善其后?无已则有一焉。两西管饷,本为责应西边,而西事今已稍缓。姑将两西民力之所出,权代两西贡物之役,言甚顺而力自赡矣。反正之初,庶事草创,危疑颇甚,休戚重臣,各带军官,直宿阙内,以备非常。丁卯之后,募集外方武士,谓之御营军,三冬立番,以寓防秋之意。而时异事变,自当变通,以省浮费。至于御营军官,元无直宿之事,尤不当仍存。且御营军若不上番,则不必烦设将官,徒费廪料。七局出身,团束作队,无异哨军,殊非待武士之道。其中不愿入队者,勿复强束,或物故者,亦勿以他出身添补,其他规外,因武备损国财者,令该曹量宜汰减。本国人心,异于中土,导以文教,则顺而易从,导以武力,则反滋狡狯。今日边事,未可谓已定,武备固不可忽,亦宜稍稍裁损,教民孝悌忠信之道,驱民于务农力本之地,以回祖宗朝礼让之风,则民志自定,国势自固,此正今日殿下之所当思也。

时,户曹请变通贡案,而上以举措重大为难,议方未决,鸣吉乃陈札,论其不可。或以探上意讥之,而其言多有可采者,故上颇用之。

7月20日

○甲子,太白见。

○以吴挺一为吏曹正郞,林圣翊为持平,洪命夏为正言。

7月21日

○乙丑,太白见。

○流星出昴星下,入参星上。

○赐前县令权侙虎皮。侙以庶孽登第,曾为永平县令。至是制八箴以进,一曰敬天,二曰恤民,三曰修身,四曰正心,五曰纳谏,六曰用人,七曰诚意,八曰愼终。

7月25日

○己巳,流星出王良星下,入织女星上。

○以沈詻为大司宪,赵䌹为大司谏,林𪩍为司谏,李惕然为掌令,李明传、金重镒为持平,姜柏年为校理,赵珩为献纳。

7月27日

○辛未,太白见。

7月29日

○癸酉,户曹判书闵圣徽递。时,国用罄竭,户曹以小米,补给都监军兵之料,军情颇怨。大将具仁垕以为言,圣徽怒,陈疏以辨之。都提调金瑬,亦陈疏待罪,圣徽不自安,呈病而递。

八月

8月1日

○朔甲戌,流星出胃星下,入天苑星。

○以郑太和为礼曹判书,元斗杓为户曹判书,兪㯙为都承旨,愼天翊为副修撰。

8月2日

○乙亥,太白见。

○杞平君兪伯曾卒。伯曾为人戆直,不畏强御,遇事极言,而惑于后妻,不子其子,以致狂走,不知去处。临死遗书,勿令奉祀。其妻遂驱逐其子妇,闻者皆骇愤。

○前大司宪李楘卒。楘端详简重,临事务持正论。屡遭贬斥,而终不少挠,众皆多之。

8月5日

○戊寅,太白见。流星出奎星上,入南斗星下。

8月6日

○己卯,太白见。流星出天仓星上,入天苑星下。

○全南道万顷、扶安、古阜等地大雨雹,禾谷尽损,监司以闻。时,灾异叠出,人心危惧,而上下恬然,视之寻常。至于宫庭之内、大臣之家,大兴土木之役。识者忧之,而亦不敢言。

8月7日

○庚辰,木星入鬼星。

8月9日

○壬午,以金益熙为右副承旨,闵应协为司谏,权坽为掌令,李冕夏为正言,梁曼容为副应教,金应祖、严鼎耇为修撰,郑知和为应教,李以存为吏曹正郞,闵光勋为校理,金链为判决事。链,自点之子也。以荫官,无才能、履历,而遽授讼官之长,铨曹之拟望,盖出于阿附自点之意也。

○初,金忠立以贼情,言于前县监尹文举,文举使之急往告官,即向石城,欲与县监闵晋亮及前郡守尹衡觉,相议上变。道遇衡觉,乃以所闻于忠立者言之,衡觉即以密书,通于方伯林坛,驰往尼山县,则文举兄商举已到县,以忠立之言,具言于县监柳东秀,而忠立时未入来,使人招之,则忠立始到官门,备陈其详,而逆党李硕龙,方为尼山县哨官,闻忠立之已告,夜见东秀,告以贼变,东秀以为,忠立之告变,初因文举,而文举又与衡觉,通于方伯,则告变之功,专在于文举、衡觉,而己不与焉。故欲以硕龙之告,先于忠立,而掠为己功,乃驰报于监司曰:“忠立迟回不至,使人迫胁之后,始乃来告,而硕龙本欲上变,自午后来在官府。”朝廷以忠立有隐情,遂加刑讯,流之稳城,而乃以硕龙为首功,湖西之人以忠立之被罪,莫不冤之。至是,尹文举上疏曰:

臣曾于三月二十五日,以忠立女入峡事,致言于忠立,忠立之女,乃文举之弟宣举之妾也。宣举时在锦山,故欲送忠立女于宣举处。二十七日午前,忠立来言曰:“昨承下教,而此间有大变将作,未之闻耶?”臣曰:“全未全未。”忠立曰:“闻,京人权大用者与连山校生李之馦同谋曰:‘林庆业实不入中国,藏在山中,方举大逆。’仍使之馦妹夫洪英振,转为诳诱柳濯等,上下人无不信从,将以来二十七日,会于龙潭地。”云。臣惊愕曰:“尔实得其详耶?”“一时上下人公然唱说,昨今觅军装,买草鞋者,遍满于旁近闾里间,极其纵恣,谁不知之?”臣大骇曰:“急入官告之。”忠立曰:“闻,本县衙前、官属,尽入贼党云。必事未发而先见杀,未知如何而可。”臣曰:“吾亦入官,尔勿为虑。”忠立唯唯而去矣。今此柳东秀别录中云云之说,诖误实状,有若忠立初不肯言,而促迫后始言者然,其他轻重缓急,显有抑扬变幻,俱非臣与忠立言者,亦非臣与他人言者。东秀之与臣相接,非止一再,而一不相问,则未知此言,出于何人,听于何处耶。忠立之不即入官,渠之罪也,至于将臣所无之事,以为归功之地,则臣何敢䩄然当之哉?且臣既送忠立之后,窃念不测之变,迫在呼吸,自料迂缓,且未经事,臣虽入县,断无戡乱之望,而素知尹衡觉、闵晋亮有刚果应卒之才,故欲与两人,共议为之,即驰往石城,遇衡觉于中路,悉以所闻于忠立者告之,衡觉大惊曰:“闵晋亮以差使员,已向恩津,今日当到尼山,吾当往与同事。且一边通于方伯及延阳君李时白。”云云,即驰马而去。臣于是惊魂少定,追后归来,则臣兄商举,亦已入官矣,臣于此际,罔念事体之重,徒怀功利之嫌,终不得入官,入官后事在衡觉,臣何有焉?然则臣之有罪而无功,人所共知,非可掩也。大抵,东秀别录之语,馀不敢知,独此论臣一款,与实迹大相反,臣窃惑焉。是不过掇拾往来衍开之说,有所予夺,左右于其间,而致此功罪之相眩也。今者朝廷既治忠立不即入官之罪矣。臣身又后于忠立,臣何敢以罪为功,滥厕于奔走宣力者之列乎?

答曰:“省疏具悉尔意。尔之功劳,予甚嘉尚。尔宜安心勿辞。”仍命移配忠立于中道。

8月10日

○癸未,谏院启曰:“判决事金链,虽曰正勋,才望不著,遽援本职,多有人言。请命递差。”答曰:“少无不堪此任之理,姑令试可宜矣。”

8月12日

○乙酉,以金南重为大司宪,崔惠吉为大司谏,闵圣徽为刑曹判书,李硕龙加嘉善,为庆阳君。

8月13日

○丙戌,太白见。

8月14日

○丁亥,太白见。

○以洪淸监司林坛为平安监司,南铣为洪淸监司,郭之钦为正言。

8月15日

○戊子,太白见。

8月16日

○己丑,以柳椐为正言。

○谏院启曰:“今此畿内一字五结厘正之举,固出于得漏卜,均民役之意,而其实无异于量田,畿民之骚屑,罔有纪极,不可不变通也。该曹所谓一字陈起,虽不尽为查出,丙子结负,犹可以充补云者,亦无此理。今年则严饬各邑,优得加起,以补结卜之数,而姑待丰年,始为厘正,似乎得宜。请令该曹,更议禀处。”答曰:“均田事,已令该曹,议于大臣矣。”时,京畿监司韩兴一以为,经乱之后,田籍荡失,民多漏卜,无凭可考,乃启闻于朝,请自今年秋,改量民田,作一字五结之法,所谓一字五结者,限田五结作一字也。户曹判书元斗杓等回启曰:“畿甸田结,丙子以前行用之数,则比平时,犹得过半,而即今结数,则比诸丙子之前,仅存三分之一。田野之辟,与壬辰以前,几乎相同,而田结之缩,反不及于丙子之前。今此一字五结陈起之数,必欲摘发者,盖由于平赋均役之意也。一字五结中,陈起之处虽不得尽皆查出,以丙子时起结负之数,犹可充补也。”上下备局议之。金自点等以为:“一字五结之举,与量田少无异同,而当此连岁凶荒之日,不度便否而遽行,则役未必均而害必先及。徐待民生之稍苏,更议厘正为便。”上从之。

8月17日

○庚寅,雷电雨雹。

8月18日

○辛卯,前大司谏洪镐卒。镐,庆尚道咸昌人也。喜飮酒,酒酣辄发狂,然性本淸踈,不以荣辱、利害,计较于心,人或有取之者。

8月19日

○壬辰,雷电雨雹。夜,木星犯舆鬼星。

8月20日

○癸巳,电。

8月21日

○甲午,王世子诣庆德宫,问安于中殿。

8月23日

○丙申,月晕入东星。

○平安道碧潼、理山、渭原、阳德、江界等邑七月陨霜;义州、龟城、云山等邑大风雨雹;平壤府大雨雹,或如人形。监司以闻。

8月26日

○己亥,以李溟为刑曹判书,吕尔征为副提学。

8月28日

○辛丑,雷电。

○上以乱后庙乐久废,下教于礼曹,自明年春享,复用乐。

○以金光煜为都承旨,李晩夏为副修撰,司谏闵应协为东莱府使,金元立为司谏。

8月29日

○壬寅,流星出室星上,入阁道星下。是时,太白守昼,秋雷屡警,天灾、时变,式日斯生,而上下恬嬉,靡有修省之意,识者忧之。

○咸镜监司尹履之驰启曰:“淸人部落亿宋阿,本居于庆兴越边也春地方,而数年以来,移住于庆源越边厚春江边,其数可千有四五百,而于知介之种过半,其性甚悍。亿宋阿虽曰首长,不能统制,而厚春士地沃饶,生理甚厚,若不预防,则后必滋蔓云。”备局以前头方略,使边臣自为条列陈启,以备采施之地,从之。

○全南道儒生等上疏,请赐额奇大升祠宇,上下其疏于礼曹,回启曰:“奇大升学问、文章,为世所推。多士追慕不已,既建祀宇,愿蒙赐额之典。在昔先朝如此之事,皆出于特恩,惟在上裁。”答曰:“有难轻许,姑勿施行。”

8月30日

○癸卯,义州府尹金寿翼驰启曰:“译官赵孝信回自北京言:‘中江开市,淸人只令凤凰城近处三堡许贸,而北京商贾,则不许出送。且淸兵大败于南京,又失利于李自成军马,虽或生还,而皆极疲惫。’云。”

九月

9月2日

○乙巳,流星出北河星下,入毕星上。

○上幸会盟坛,将以诘朝行祭也。

9月3日

○丙午,上率新旧功臣及子孙,行宁国会盟祭。夜三更,有司请行事,礼曹判书郑太和赞礼。上出就坛下拜位,行四拜礼,盥洗讫,诣樽所,仍诣神位前跪,三上香,奠酌降自东阶,复就拜位,跪歃血后,读誓文,上行四拜礼,赞礼告礼毕。上出就幕次,仍还宫。

○宪府启曰:“王世子行祭时,弼善柳俊昌,醉酒失仪,请命递差,。”答曰:“罢职。”又启曰:“今此李硕龙之参勋,已极过滥,而名在三等之列,则以行伍微踪,遽升堂上,酬赏之典,亦已厚矣。该曹启禀,至授嘉善,非但物议骇异,大违法例。国家金石之典,岂可因一人,有所坏了乎?请还收加资之命。且该曹懜然启禀,有若循例举行者然,殊极非矣。当该堂上、郞厅,请推考。”答曰:“李硕龙既已封君,又经大祭,到今论启,殊涉不可也。”台谏争之不已,上乃许之。

9月4日

○丁未,流星出北极星下,入北方,又出少微星上,入艮方。

9月5日

○戊申,上命罢文科别试初试一、二所榜。是时以丙子年重试、别试对举,合讨逆安益信之庆,咸聚内外多士,试取六百人。上护军李景曾、副提学吕尔征、刑曹参议兪榥等,知一所贡举,以汉侍郞王章请优养韦玄成勿枉其志为表题,以流涕别旧君为论题。大提学李植、兵曹参判尹顺之、兵曹参议蔡𥙿后等,知二所贡举,以唐礼部侍郞王皡请以郭后祔葬景陵为表题,以皇甫规耻不与党人为论题。上以为,一、二所书题,皆有讥刺之意,乃下教曰:“此一、二所论、表题,何意耶?诸承旨察启。”承旨李时楷、洪瑑、金益熙、李元镇等启曰:“凡试所书题考出之际,搜阅书册,随其所遇而为题例也。今此书题,似出偶然,臣等不知有何意也。”上答曰:“今此书题,是乎非乎?尔等从公陈启,勿为循私开非。”于是,李时楷托故而先出,洪瑑等又启曰:“两所论、表题,大概未妥,而似是偶出前代之事,故如是回启矣。今承圣教,不胜惶恐。”上下教曰:“罢榜似当。令该曹议大臣以启。”又下教曰:“一、二所试官,引古比今,讥慢在上之人,是诚何心哉?其纵恣无忌之罪,不可不征。上试官削夺官爵,门外黜送,次试官并为先罢后推。”承旨李䅘启曰:“参试官、监试官何以处之?”答曰:“一体施行。”于是,李植、李景曾等,削夺官爵,门外黜送吕尔征、尹顺之、蔡𥙿后、兪榥、梁曼容、成以性、李海昌、李晰、徐祥履、金鉽、洪处尹、权悟、李惕然、权坽、赵珩、柳椐等,并先罢后推。

○承旨洪瑑、金益熙、李元镇启曰:“今此试官出题,诚有儱侗不察之失矣。但念援引古事,讥刺在上,实非常情之所到,人臣分义,必不乃尔。今人无情之事,罢黜十数多官,恐非得中之举。伏乞圣明,少霁雷威,平心恕察焉。”答曰:“试官等讥刺储贰,阴护姜贼,激劝群小,探试士心,厥罪有难容诛,而虑其或出于愚妄,末减施罚矣。尔等不以为骇,犹以为过,尔等所为,亦极非矣。”上意盖以韦玄成事,指讥刺储贰,以郭后祔葬,指阴护姜贼也。

○洪淸道洪州、结城、保宁等邑,大风雨雹,禾谷损伤,监司以闻。

9月6日

○己酉,雷。

○上下教曰:“昨日下问之事,关系极重,而政院饰辞回启,终不明言其是非,诸试官施罚之事,金益熙倡率同僚,偃然防启,此岂人臣道理哉?”慢上护党之习,不可渐长。金益熙罢职,同参承旨,并推考。“时,天怒方震,承旨皆惶恐失色,无一人出而陈辨,启辞亦甚糢糊,而金益熙平日好为大言,且峻于党论,故上意益熙之倡率也。

○礼曹以罢榜事,议于大臣,则领议政金自点议曰:“朝家因庆设科,八方多士咸聚赴试。既无场屋作变之事,又无外间循私之诮,榜出累日,未有他端,而今者试官之事,出于无情,非与于多士,若至罢榜,恐非事宜。前日以事在试官与事在举子,随事而处之,勿为罢榜,已有受教。臣之愚意,似不可挠改。”判中枢府事李景奭、右议政南以雄议,大意与领相略同。答曰:“讥上护逆之题,决不可仍存。如难尽革,则只罢一、二所榜。”上又命取一、二所书题及一等试券,烧火于政院。试券之烧火,乃古今所无之举。承旨李时楷、李䅘等不敢陈一言,以冀开悟,人多笑骂。

○是时,两所试官,并被黜罢,人皆以为,两司必请还收,自金益熙罢职之后,台谏皆惧不敢发一言。日暮始来传前启,承旨李时楷以书问于台厅曰:“今日无新启乎?”正言郭之钦答曰:“恐成一层风波,姑待数日云。”台阁风裁,至此而扫地尽矣。

9月7日

○庚戌,流星出参星上,入天苑星。

○上下教曰:“外方举子还归者不多,则庭试设行。”

○礼曹启曰:“以大臣收议,命罢一、二所榜,而初试元数六百人,既罢两所之榜,则应赴殿试者,只二百人,事甚苟且。今有庭试之命,宁并罢三所之榜,以庭试取人,以为重试对举,实为便当。曾于丙寅年,重试对举殿试,罢榜之后,亦设庭试而止,此似前例,而该曹不敢擅便,请议于大臣。”大臣以礼曹启辞为是,上从之。

○赐故兵使赠赞成崔庆会谥。时,湖南儒生等上疏,请赐崔庆会之谥,礼曹请议于大臣。大臣以为,崔庆会死节于晋州,徇国之忠,在人耳目。既与高敬命一体赠职,则赐谥之典,宜无异同,上从之。

9月9日

○壬子,备局启曰:“书吏高孝善、田存穰等,偸出本司所藏军器,事觉就服。请即枭示,惩一励百。”从之。

○会盟参祭新旧功臣嫡长中,准职以上,与实行四品年满七十者,并加资。以柳硕为同副承旨,赵䌹为大司谏,元振溟、郭圣龟为掌令,柳庆昌为献纳,韩缜为正言,闵圣徽为刑曹判书,愼天翊为修撰,柳东秀、尹衡觉、尹文举并加通政阶,以告逆贼安益信等之功也。

9月11日

○甲寅,设重试,取文科姜柏年等七人、武科池既涓等六人。

9月12日

○乙卯,谏院启曰:“今番别试文科初试,既已罢榜,则武科初试,独不罢榜,实无所据,而且别设庭试,以为重试对举,则文武之科,所当一体施行,武科初试,更令试取。”答曰:“若更试取,则外方举子,必致久留,依前判下施行可也。”

9月13日

○丙辰,谏院启曰:“顷日尼山告变之功,有先后之别,而县监柳东秀,显有低昻反复之迹,物议藉藉久矣。今闻硕龙之告,实出于迫胁,尼山户长裵大生、朴国生等,呈状道臣以为:‘硕龙之告变,非渠之本情,出于吾两人驱迫。’云则硕龙之录勋,已极无据。至于超资封君,岂不可骇?宜拿问大生、国生等,得其实状,然后更加查处,治柳东秀欺罔之罪。”答曰:“裵大生事,似无如此之理,勿烦。”

○洪淸道保宁儒生金荣后上疏,略曰:

殿下择贤建储,顺一国之民心,为宗社之大计。惟我王世子玉质幼彰,仁声夙播,遐方士庶莫不动色相贺,凡在臣僚,孰无爱戴之心,而殿下近以试题妄发之事,谓之讥刺储贰,雷霆大震,批辞严峻,有非臣子所忍闻,臣于天地之大,亦不能无憾也。自古危亡之道非一,而君疑其臣,臣疑其君,谓之上下交相害。上下交相害,而其国未有不亡者也。窃观今日之举,天地否隔,群情疑惧,播之四方,传之后来,岂是贻厥之谋?贾谊所谓甚非安上而全下者,不幸近之。伏乞圣明,平心舒究,察之以理,收雷霆之威,而致中和之福焉。

时,十数多官,以试题之误,并被黜罢,大臣、三司寂无一言,人皆愤郁,独荣后上疏言之。都承旨金光煜恐忤旨,有难色,使可否于厅中,同副承旨柳硕先书否字。于是,诸承旨以为:“僚位先书否字,则不得入启例也。”遂却之。

9月14日

○丁巳,谏院启曰:“顷日尼山讨逆时,朝廷未详其事状,只凭道臣前后状启,而道臣状启,皆本于东秀之报,安知东秀之欺罔哉?尹文举、尹衡觉等入城之后,物议藉藉,皆以为:‘金忠立受刑远窜,李硕龙录勋封君,赏罚之顚错,皆由于东秀之欺罔。’臣得见文举等疏辞,则东秀欺罔,节节昭著。硕龙之告,在于衡觉与东秀密语之后,东秀初以衡觉为首,而竟以硕龙为首,此,欺罔之一也。忠立果被胁迫而告变,则何以并录于告者之列?而及忠立蒙赏之后,追成别录,又陷于极罪,此,欺罔之二也。告者捧招时,尼山县吏不肯书,石城县监闵晋亮,使其吏书之,则东秀掩匿其吏之罪恶,全没晋亮之宣力,此,欺罔之三也。衡觉有首告之功,文举、晋亮次之,东秀有罪无功,忠立先有发端之功,后有迟留之罪。硕龙则初与逆谋,参于犒飨,装束待时,醉卧其家,裵大承等知几驱迫,然后始乃告变,则告变实非本情,只有捕捉柳濯之劳,则顶玉临民,亦已滥矣。裵、朴两吏,不可不拿问,得其实状,硕龙之告,果出于驱迫,则固宜削勋,而二吏不无可赏之功,东秀欺罔之罪,亦不可不治。请并拿问定罪。”答曰:“依启。裵大生等事,当议于大臣处之。”大臣以为,依台谏启辞拿问为当,上从之。其后遂拿致大生、国生等以问之,大生、国生等备陈其时曲折。上命释柳东秀、裵大承等,加闵震亮通政阶。

○以沈詻为大司宪,南翧为同副承旨,洪重普为检阅。

9月15日

○戊午,雷动雨雹。

○与淸人开市于中江,从淸人之请也。

9月18日

○辛酉,月入毕星中。

○江原道江陵府,七月陨霜;横城、高城、歙谷、原州等邑,大雨雹,禾谷伤损。监司以闻。

9月19日

○壬戌,上御明政殿,颁宁国功臣金瑬等教书轴,仍举乐。经乱以后,宗庙祭享、大小贺礼,皆不举乐,至是上欲用乐,问于都承旨金光煜曰:

“今日举动,乃是优待勋臣之礼,动乐何如?”光煜与礼曹判书郑太和相议回启曰:“上年王世子册封时,以宗庙时未用乐,故寝而不行矣。”答曰:“从权用乐,以表嘉悦之意,似无不可也。”遂举乐。

史臣曰:“讨逆安社,国家莫大之庆,而不轨之谋,出于勋旧之臣,告变之人,俱是同恶之辈,则录功、颁轴,实乃不得已之举。宗庙祭享,尚不用乐,故世子册封之日,亦不得举乐。颁轴之举,与建储立嗣之庆,轻重如何?台臣、谏官入参庭内,无一人言其不可,良可叹也。”

9月20日

○癸亥,流星出北河星上,入星星下。

9月21日

○甲子,火星入舆鬼星。

○对马岛主平义成遭母丧后,自江户将出来岛中,奉行等以私书请慰问之使,不许。奉行等书有曰:

岛主遭丧之后,久在江户,未得受由,当于九月内还岛。从前,岛主自江户经年还岛,则朝廷遣译致慰,况今遭母丧乎?朝廷别遣译官,慰其久在江户,吊其母丧,则岛主以此传达大君,大君必以为,朝廷厚待岛主,必生光于江户,而岛主之感激,为如何哉云云。

上问于备局,备局回启曰:

“前日平景直死后,我国送译致赙,其子调兴称谢,仍言:‘朝鲜恩赐,不可虚费,新造斗屋,愿得题额。’云云,该曹书给流芳院三字。壬戌年国王使臣出来时,调兴又请既得愿堂,依例送使一船,以备香火之资云云,百般陈恳,不得已特许一船。义成继而请之曰:‘调兴之父景直,以些小之功,既受图书,送使往来,俺父义智,功过于景直,独不蒙恩,宁无憾乎?’云云,故不得已又给一船,称以万松院,至于今接待之费,罔有纪极。流芳、万松之弊,皆出于一番慰问之致也。且关白、岛主之丧,亦无吊祭之礼,慰赙之事,今不必遵用谬例,又贻后弊,而曾于丙子乱前,岛主久在江户,还来之后,委遣洪喜男慰问云,今亦依此,差遣解事译官,以慰其往来之劳,岛主遭丧一事,则切勿言及为当。”

答曰:“岛主既不久在江户,则与乱前规例似异,勿遣可也。”

9月24日

○丁卯,流星出织女星上,入王良星下。

9月25日

○戊辰,月入太微西垣内。

9月27日

○庚午,流星出毕星下,入参旗星上。

9月28日

○辛未,应教金振、副校理洪命夏、修撰金应祖、副修撰严鼎耇等上札曰:

至高者天也,至卑者地也。阴阳之气感,则天地交而万物通;阴阳之气乖,则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此,否泰之所以分也。噫!君臣亦一天地也。尊卑位悬,上下分严,而未尝不相须而共理,故感而和则泰,乖而隔则否,此,治乱之所以分也。是以,自古君臣,所贵乎相与者,以其诚意交孚也。诚意不孚,则上疑其下,下不自尽,何事可言,何言可信?上下壅蔽,乱亡随之。历考往牒,斑斑可见,而今日国事,不幸近之矣。窃观,近来君臣上下,情意相阻,凡所作为,动辄生疑,群臣震惧,景象索然,此岂平日臣民,所尝望于圣世者哉?姑以近日之事言之,李应蓍之言,狂妄则有之,而以言获罪,非圣世之事。应蓍只恃圣明,有怀必达,妄陈疏章,便触雷霆,投身绝域之外,永作去国之魂,则其在天地包容之德,岂无所损?亦恐有憾于大圣人恻怛之仁也。顷日两所试官,以出题之误,俱被黜罢之罪。噫!慢上护逆,是何等罪恶,而殿下遽加之于十八多官?当其出题之际,如或有意于其间,则厥罪固难容诛,何止于黜罢而已?偶举故事,出于千万无情,则为人臣子,而其可负此罪名,容息于覆载之间乎?窃恐殿下一念之疑,犹有所未绝而然也。王世子英明仁孝,迥出古今,位号一正,八方延颈,人心洽然,朝野同庆,至于深山穷谷,亦莫不欢欣相贺,孰敢有讥慢之意,萠于方寸哉?大义所在,固不可容议。虽以利害言之,自爱其身,人情所同,其可内怀慢上之心,阴护既骨之姜,寓意文字,播诸中外,自陷于不测之诛乎?以此推之,其不出于有意,而出于无情,自可见矣。出于无情,是谓不察,罪之以不察则可也,至以不道之罪,为诸臣罪案,不亦过乎?噫!处姜之变,国论已定,而君臣之间,疑阻尚存,因缘展转,遂至举朝而疑之,国家之不幸,可胜言哉?自殿下玉候违豫之后,久废经席,罕接臣僚,无以达上下之情,而讲治平之道。臣等不敢知殿下于燕闲之中,留意者何事,所览者何书也。以圣学之高明,不必取资于区区口读之末,而操存之方,不可少弛,出治之源,不可不澄。亦何可专然废却,放过时月哉?倘于玉候和平之日,时御便殿,引接臣僚,讲论经学,加意本源,咨访得失,交修不逮,上无所疑,下无所隐,君臣之间,疑阻洞释,朝着之上,和气蔼然,则上下相孚,天地交泰,岂不盛哉,岂不休哉?

答曰:“省札具悉。札末所陈,当留念焉。”札辞,即命夏之笔也。

9月29日

○壬申,以赵锡胤为大司谏,严鼎耇为献纳,李时万为司谏。

冬十月

10月2日

○甲戌,济州牧使柳廷益驰启曰:“旌义县岁贡船,到楸子岛,遭风败没,贡物领来吏康应吉等三十人渰死。”上令本道,举行恤典。

10月3日

○乙亥,电。

○王世子诣庆德宫,问安于中殿。

○上引见备局堂上,谓曰:“台谏方论李硕龙告变之事,而拿问裵大承等,卿等之见如何?”金自点曰:“以大承招辞观之,硕龙之以贼谋,言于大承者,所以相议也,非为大承所胁而发也。”上曰:“予之所见,亦如此。第硕龙之告,后于尹衡觉,而柳东秀以硕龙为先,且东秀之招,与当初别录亦异矣。”自点曰:“近日人情皆以为,歼此残孽,岂至于录功,而臣则以为,陈胜、吴广皆以匹夫,终至亡秦,至若皇明之流贼,竟为天下之祸,何必如唐之禄山,我朝之适贼,然后谓之大贼乎?今若还收录勋,而有拿问之举,则恐自此无上变者也。”上曰:“卿言是矣。柳东秀功则有之,而不无其过。且尹文举若闻事变,则宜直诣官门言之,而传语于人,不即亲告。渠盖欲避告变之名,而事机甚重,何暇顾他?其亦未尽矣。”上又曰:“八路城池,日渐崩颓。顷者湖西逆变,监司亦无藏身之所,事极寒心。淸人亦岂以随毁随筑为非哉?虽请于彼国,势不可不修筑也。”自点曰:“为守令者,随其颓毁,即当修补,不必禀于朝廷,而今之守令,念不及此。虽在平时,尚不可缓,况今艰危之际乎?”上曰:“士君子只有出处二道,若出而仕,则当尽心国事,不仕则亦当退守山林。今之士大夫,乍出乍入,辞彼受此,呈辞上疏,逐日纷纭,未有以国事为心者。铨曹何不退斥此辈,而收用贤能,大臣亦安得放过,而不为纠正乎?边城无可恃之地,廷臣无许国之人,中夜思之,独自兴叹。且近日台官,故犯递职之习,亦可寒心。不陈前启,翌日引避以递,此则心术所关。故犯之人,切勿复任可也。古之为台谏者,至有六七年之久,今之为台谏者,未有六七日之久矣。”吏曹参判李基祚待罪曰:“近日朝臣,非徒被推者多,必择可合人而备拟,故其数甚少。岂可不分贤愚而混杂拟望乎?”上曰:“予所以言之者,非欲其混杂拟望也。沈滞中亦岂无其人?”上又曰:“顷者书题事如何?郭太后为宫婢所构,不得其死,故引而比之于今日,其意不亦凶乎?一所表题,郭太后事,见上。以伸救姜哥者,比于党人,二所论题,皇甫规耻不与党人。以李敬舆比之于姚崇,一所论以流涕,别故君为题,姚崇事也。不知敬舆亦流涕乎,然或虑其出于愚妄,故不加深治矣。”上又曰:“顷者玉堂札辞有曰:‘今谁为姜云,而至于李应蓍事,极力救之。夫应蓍为谁之人乎?予之必欲罪应蓍者,以其能言时人之所欲言。时人必欲开此路,无不救护。虽累年争执,决无听从之理也。”自点曰:“君臣之疑阻至此,国家之事,安得和平也?”上曰:“自反正之后,每虑党人之祸,必至亡国,故予欲打破而不能。树党之弊,近来益甚,国事已至于难救之地,奈何?”李时白曰:“上每以时人为教,恐非人君所可言者。兴邦丧邦,系于人君之一言,不可不愼也。若以与姜硕期相亲,而辄疑其伸救姜哥,则今之士大夫,孰非张维之所相亲切之人,而乃敢为姜哥,有此慢上之事乎?”自点又以试官事,陈辨不已,上曰:“大提学若出题,则参试官何敢违之?李植之罪,非惟今日之事,当初建储之日,试问元孙之为人,则乃敢称以英迈。其儿之不慧,植岂不知之,而如是称誉?虽他人之子,犹不敢面谩于君父,况以其孙,诬乃祖乎?”

10月4日

○丙子,以金南重为大司宪,吴竣为弘文馆提学。竣,素无才识,少习韩濩笔法,字画颇精,故累书国家碑志,辄加资秩。丁彦璜为右副承旨,洪命夏为献纳,柳庆昌为吏曹佐郞。庆昌为人踈雅,无浮躁之习,人以是取之。

○领议政金自点启曰:

“臣与判尹以上,来会于宾厅,而自前大提学圈点时,必使前大提学荐望。宣祖朝己亥年间,有大提学圈点之命,故相臣李恒福以曾经大提学,才递左议政,而适病在家,其时具由启请,遣史官于恒福家,荐望而来;癸亥年相臣李廷龟以前前大提学荐望;丁丑年完城府院君崔鸣吉亦以前前大提学荐望;顷者大臣中,李景奭才经大提学,故亦为荐望。今者前大提学李植,被罪在外,前前大提学郑弘溟病重在全南道。大臣中李景奭,才经大提学,当依前例荐望,而今日右议政,适病不得来参。自前大提学圈点时,无大臣一员独参圈点之例,待右议政病差,即时命招圈点何如?”

答曰:“依启。”于是,判中枢李景奭上疏辞曰:

臣非才递者,以前前已经者言之,则有老成两大臣。指金瑬、崔鸣吉也。若命两臣同议,则词林哲匠,可得其人矣。“

上不许,使之依例荐望。于是,以赵䌹为大提学。

10月5日

○丁丑,火星合于木星。

○全南监司郑维城,括得漏田二万五千结以闻。

10月6日

○戊寅,设庭试,取文科吴翮等七人,武科辛景辂等一百六十二人。

10月7日

○己卯,上引见平安监司林坛,谓曰:“顷日逆变之起,卿竭力剿捕,使宗社再安,卿之忠诚,予甚嘉之。”坛对曰:“臣变起之初,既不能预知,事竟之后,又不能善处。待罪之不暇,何功之有?下谕过当,尤极惭惧。”上曰:“民有疾怨之心,然后乐闻凶徒之教诱。岂量案过于两南耶?徭役重于他道耶?”对曰:“臣自前出入岭南及湖西,故其间物情,概亦闻知。湖西之元定贡役,最重于他道,岭南则比湖西甚轻,而土瘠民贫,故民犹不支矣。”上曰:“公山山城之修筑,实非偶然,予知卿独有远虑矣。其城形势如何?”对曰:“城在直路之咽喉,虽不可谓地理之险,而足为控扼要冲之地。监司、牧使中一人,似当入处城中,以为阴雨之备也。闻柳根为监司时所筑,而废而不修者,今已四十馀年矣。”上曰:“军兵几人则可以守之乎?”坛曰:“以五人守一堞,则可用五千人矣。”上曰:“卿新授之职,国家莫重之任。未知有何所陈之言。”对曰:“即今所忧者,北京往来雇马之役也。”上曰:“淸人既入北京,我国似无目前之急,而近来灾异太甚,不知前头有何事变。”坛曰:“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敢不戒哉?”上曰:“前后受任于两西者,皆用一时才望,而观其所为,皆不着实。至于城池,任其崩颓,脱有事变,将何以赖?”坛曰:“己卯年臣奉命西路,历观诸处城池,则不至大段崩颓,今则崩颓之处,极其浩大,似难一时兴役矣。”上曰:“近来民生,以沈阳酬应之役,皆怀疾怨之心。监司之职,唯在黜陟之明,卿其懋哉。”坛曰:“西土人心,素称淳朴,而丁丑以来,缔结彼国,朝廷以为赖此辈周旋之力,而待之以恩,故渐至横肆,轻蔑朝廷。且管饷牟利之辈甚多,抑之则怨生,置之则弊作,交相争利,事甚难处。西民之怨,职由于此。”上曰:“与淸人结为心腹者,率多慢侮官吏。故前者乃杀崔得男,惟郑维城一人颇得明查矣。其时虽在宰列者,无不恇怯,以此观之,人之胆大者,诚难矣。”坛又陈西路贡物之弊,上曰:“往本道,详度事势而启闻可也。”

10月8日

○庚辰,以全南道赈恤谷二千石,分赈济州饥民。以济州牧使柳廷益启陈州民饥馑,皆愿乞食于陆地,请令庙堂指挥,备局议移粟以赈,毋令出岛。

○国家尝于每年岁末,抄堂上官妻年七十以上者,题给岁馔,而经乱以后,废而不行。礼曹启请,明年则事多复古,恤寡优老之典,亦依例复行,上从之。

10月9日

○辛巳,雷雨雹。夜,流星出北斗第五星,入北方。

10月11日

○癸未,流星出玉井星下,入巽方。

○献纳洪命夏启曰:“春宫辅导,责任重大,而况王世子学问高明,朝夕开筵,侍讲之官不可不择。弼善李㭏虽有干局之称,不合资善之地,书筵开讲之际,口读亦且艰涩云。故臣欲论递,而司谏李时万以才离僚席为嫌,终始持难。无非臣见轻之致,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司谏李时万启曰:“同僚以为,弼善李㭏不合春坊讲官,不可不论云。臣才经春坊之职,既有不合之嫌,自愧不暇,何暇论人?且李㭏有才可称,进讲之不善,系是公罪,欲使李㭏知有物议,而自处之也。同僚以见轻引避,何敢晏然?”答曰:“勿辞。”宪府处置,请洪命夏出仕,李时万递差,从之。

10月12日

○甲申,淸人来索梨二万六千六百个、柿六千八百个,分定于京畿、洪淸、黄海、平安、咸镜道。

10月13日

○乙酉,谏院启曰:“弼善李㭏虽有才局,不合讲官,请递。”从之。

○持平李袤辞病不至,上疏陈时弊,略曰:

先儒之言曰:“天下之事有大本、急务,大本者,君心也;急务者,辅翼太子也。”此今日之急务,故臣窃取其义,以为首,而次之以臣臆见四条,曰褒节义,信群臣,开言路,愼用罚。殿下淸心、寡欲,暗合道妙,则殿下之作圣,不为也,非不能也。然而天灾地异,人妖物怪,倍于春秋,子而弑者有之,臣而逆者有之,可愕之变,接迹而起,臣不忍名言,而国势日轻,邦本日摇。警惧之示,虽曰仁爱之深切,而莫的其指某事为某应,则是在于殿下之一心矣。

又曰:

殿下圣谟神运,深惟宗社根本之重,时势忧危之极,早定储位,以系臣民之望,此天也,非人也。春坊僚员虽皆一时之选,由科目出仕者,素蔑学问之力,山林之下必有藏修之士。臣愿殿下,令大臣会同铨官,博求遗逸之人,稍存一名者,率以列录,一如宣庙朝六条俱备之规,以备除补。朝夕与居,使之日讲正道,日陈正言,论难古今之得失,熏陶切磋于仁孝之道,则圣功可立,国本可端,亿万年有道之长,亶在是矣。

又曰:

祸乱之酷,未有如往日,而当初节义之臣洪翼汉、尹集、吴达济、郑蕴等,奋不顾身,以义自徇,此所谓平居敢言,临乱伏节者也。呜呼!大明三百年天下,一夜灰灭,旧君有服,情礼必至,一番举哀,在所不已,而其时掌礼之官,恇㤼未遑,微斯四臣,天下后世岂知我东为文字之邦乎?此莫非祖宗休养之馀泽也,亦莫非殿下反正之大义也。臣愿殿下,轸念诸忠,立准百世,追赠官谥,旌表门闾,录用子孙,以祀鄕社,则忠魂冤魄,感泣于九原之下矣。幸而存者,金尚宪一人耳。置之黄阁,则固知圣心之果然,而雪窖风霜,筋力已尽,优许晩节,俾全大名,如汉之奉朝请可也。羽翼调护之责,舍此人其谁哉?

又曰:

臣闻,言事之臣有不当圣心者,辄下未安之教。作福作威,是何等罪名,而朦胧圣旨,有若季世之君,胁制于权奸,不敢斥言者然。以殿下聪明睿智,岂不知群臣之邪正乎?臣闻,曩者囚李敬舆于岛,窜洪茂绩于海,流沈𢋡于南荒,投李应蓍于有北。彼有罪无罪,臣未得其详,而以事理推之,敬兴大臣也,定策大事也。殿下既定大事,则当令大臣奉行而已,若俯询所见,则名位未定之前,岂无异同于其间哉?名位既定之后,小有不是之心,则殛之可也,贬何可得也?傅子纠射小白者管仲,而为齐仲父;劝建成杀太宗者魏徵,而为唐人鉴,移忠所在,其理一贯。茂绩之以言拔身,𢋡之低昻连启,应蓍之愚妄陈疏,或有过激,而宜天威之赫怒也。然古之谏臣,至比其君于暴君,而不罪焉。彼茂绩等,既得直名,蚩蚩下氓,不可家喩户说,皆曰以言获罪,则于茂绩等不亦幸,而于殿下不亦厄乎?且李植等以误出考试之题,至被重罚,臣闻来,心胆自落。植等以殿下休戚之臣,位至宰列,彼亦有人心,独不知诽谤君父,为一大辟,而暗昧出题于多士咸聚之地,自陷于不测之罪乎?知而故犯,则削黜为轻;不知而妄作,则罢职或重。邦家昭宪,不亦轻重之失中乎?前后定罪,皆出于独断,无怪乎人心之疑惑也云云。

上优答而递其职。

10月14日

○丙戌,上下教曰:“以子证父,有伤风教,故顷年已下教禁断矣。今者捕盗厅以女证父,极为非矣。”时,捕盗厅以长兴库库直姜承偸窃方物所用油芚、彩席之罪,推问其女,而证成之,启达枭示,故有是教。

10月15日

○丁亥,雨雹,双虹见于东方。

○大司谏赵锡胤承召入来,陈疏辞职曰:

人君居上而临下,惟在正其一心。其心正则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好人所好,恶人所恶,动顺天理,而众心服。今殿下喜怒之发,好恶之情,或咈于群下之望。臣恐殿下正心之道,犹有所未尽也。臣姑举其大者,而言之则李应蓍、赵后亮等事,皆是国人之言,而争之愈久,拒之愈坚。国人皆曰不可罪,则殿下必欲罪之;国人皆曰不可赦,则殿下必欲赦之,何殿下之强咈群情,每如此耶?后亮诬告凶惨之状,圣鉴非不洞烛,而只缘虑患之过,曲贷必诛之罪,独不念王法一坏,奸凶自恣,而终必至于召乱乎?李应蓍之事,诸臣言之尽矣。身居言地,欲尽其责,其忘身爱君之忠,有足可尚,而殿下疑之太深,罪之太重。此无非君臣之间,情意不交而然,可胜叹哉?应蓍之请恕流放之臣,深斥除拜之失,其心公耳,断断无他,而殿下以为,护罪人而附邪论。使应蓍正士也,则不当如是之无状;使应蓍邪人也,则固将迎合天意,以沽荣利。又岂肯抗言不讳,自取大罪乎?圣人不逆诈、不亿不信,而情伪自不能遁者,心正而理明也。今殿下不以理察物,而唯以亿逆为明,群臣每被情外之罪,而莫敢白,不亦冤乎?至于疏末所陈,窃听闾巷之言,而为圣明深忧过虑,莫非忠爱之至,何可才闻逆耳之言,辄加威怒乎?夫人臣之规戒其君,言贵激切,故禹之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周公之戒成王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舜、成王岂有是哉?后世亦有比其君于桀、纣、桓、灵者,而时君莫之罪,后世为美谈,良以人臣事君之道,不在妇寺之忠也。噫!自古虽无道之世,未尝杀谏者,杀谏者而不亡其国者,未之有也。今使应蓍,触犯风霜,驱驰沙碛,而顚仆道路,则是圣朝居然有杀谏臣之名,诚可为之于悒也。殿下苟能虚心而察理,忘怒而恕情,则必将有翻然而悟,释然而解者矣。臣于近日考官之被罪,尤不胜窃叹。两所之题,有意而见之,皆似嫌逼,若平心而徐究,其情则自可以无疑矣。君臣之分义至严,君有过举,则犯颜廷争,固其职耳。乃敢假借他事,隐然有讥刺之心,求之人情、天理,宁有是哉?虽独言而独书之,犹且不敢,况奉明旨试多士,是何等地,而肆然为慢上之举哉?此不过偶然无情之事,而蒙不自觉耳。殿下非但加以重罪,至有臣子不忍闻之教。臣恐转展触激,疑阻日甚,则前头之忧,有不可胜言也。呜呼!殿下视今日何等时耶?天怒于上,民穷于下,人心已离,国势岌岌,即不待外寇,而危亡之祸迫矣。虽君臣上下,叶心交修,犹恐其不济,而乾道日亢,士气日摧,人人惴栗,不知税驾之所,此岂国家之福也?臣中夜思之,不觉流涕,殿下独不念及于此耶?

答曰:“疏辞予当留念。尔其勿辞,调理察职。”

10月16日

○戊子,时,两司连启李应蓍事,已六阅月而不已,大司宪金南重不议于谏院,遽先停论。大司谏赵锡胤启曰:“李应蓍不可罪之意,臣才力陈,而宪府还收之请,昨已停矣。凡台谏论事,出于一时公议,不可以未蒙兪音,轻易停论明矣。况应蓍之事,实系言路开闭,国家兴丧,虽终年阅岁,决不可止也。君有过举,则为人臣子之道,唯当务积诚意,委曲陈辨,期于感回,乃其职耳。若诿之以相持无益,渎扰未安,遽自相率而退,则不几于待其君以不能乎?君子爱人以德,不以姑息。况人臣爱君,不以德而以姑息乎?且两司偕发之论,久未得请,则合启力争,乃是论事之体,而累月持久,终无此举,草草文字,循例连启,宜其不能格天,而终归于寂寥之地,可胜惜哉?以事理言之,则两司偕发之论,其停也亦宜,相与可否,而臣才从外来,方在俟命之中,宪府停启,恰在此时,臣虽无似,不足为轻重,其于事体,恐不当如是也。今臣人微言轻,孤立无助,将何以扶公议,而动天听乎?决不可冒居言地,请命罢斥臣职。”答曰:“依启。”

○政院启曰:“今此大司谏赵锡胤避嫌之事,乃举国之公议,而不意今者依启之命,出于例外。古圣王待谏臣之道,必不如是也。愿小霁雷威,平心思量焉。”答曰:“不无前例,尔等勿以为怪。”及政院捧传旨,上乃命勿罢,只递其职。

10月17日

○己丑,大司宪金南重、持平郭之钦启曰:“以李应蓍事,前后论执,今已累月。日日渎扰,天听逾邈,上以益殿下之过举,下以亏台阁之体面,而讫可停止之议,搢绅间亦多有之,而初非合启,似不必与谏院通议,故只自本府停论矣。大司谏赵锡胤以此为非,至于引避,而辞意峻截,显加讥斥。臣等见事不敏,惟知渎扰之为未安,而不觉许多不忠之事咸萃,而为臣等之罪案也。且于停论之日,锡胤疏辞,未及见之,应蓍事力陈与否,何以先知而与之相议乎?虽终年阅岁,决不可止之云者,固堂堂正论,而缘臣等昏谬,率易之失,又致一场闹端,至有谏长特递之教,此亦圣明之过举也。决不敢晏然仍冒,请罢臣职。”答曰:“勿辞。”

○献纳洪命夏启曰:“大司谏赵锡胤以李应蓍事,沥血封章,而宪府之官不顾公议,径先停启,则锡胤之出避,理所当然,而遽下依启之命,使台阁摧沮,言路闭塞,其为圣德之累,为如何哉?请还收前大司谏赵锡胤递差之命。两司俱发之论,不通谏院,径先停启,请大司宪金南重、持平郭之钦递差。”上答曰:“李应蓍为姜报怨,阿时取宠,其心所在,实涉凶诈,而尔等假公营私,必欲使阿世者乐趋,如是植党,将欲何为?大司宪金南重等,小无所失,而为应蓍必欲斥去,尔等可谓无忌惮也。”

○献纳洪命夏启曰:“李应蓍还收之请,乃一国公共之论,三司论列者,岂有一毫为应蓍地哉?前大司谏赵锡胤,自外入来,才陈疏章,而宪府之官径先停启,公议所在,不得不论启,而今承圣批,至以植党、无忌惮等语为教,臣诚惶恐,罔知所措。噫!君臣之间,诚意相阻,随事论列,辄激天怒。臣罪至此,万死无惜。请命镌削臣职。”答曰:“勿辞。”

○以金元立为司谏,金顼为持平,李时万为副校理,李杭为检阅。

10月18日

○庚寅,谏院连启还收大司谏赵锡胤递差之命,且请大司宪金南重、持平郭之钦递差,献纳洪命夏出仕,上只许洪命夏出仕,赵锡胤、金南重等事累启,竟不从。

10月21日

○癸巳,月犯荧惑。

10月22日

○甲午,淸差到义州,求梨、柿各数万个、桦皮数万张、猎狗十头,督纳甚急,贸迁挽输,州县不胜其扰。

○金南重免。

○月犯轩辕大星。

10月23日

○乙未,献纳洪命夏初度呈辞,即命递差。

10月24日

○丙申,以沈詻为大司宪,赵䌹为大司谏,郑知和为副应教,丁彦瑗为持平,严鼎耇为献纳,郑斗卿为修撰,李袤为正言。袤,山海之孙,庆全之子,人以骍角称之,为其持论颇正故也。

○月入太微垣。

10月25日

○丁酉,流星出壁星下,入昴星上。

○礼曹请自明年,诸道朔膳及京各司供上等物,并皆复旧,上始许之,盖以丁丑以后,尽为裁减故也。

十一月

11月4日

○丙午,杖柳东秀,流于镜城。初,尹衡觉素与东秀争功,不相能,东秀前此对狱,颇指衡觉之失,衡觉尤不平,遂具由上疏,而衡觉方除坡州牧使,未及出谢,使人呈疏于政院,政院据例却之。衡觉既而悔之,遂寝其疏。司谏金元立闻之,乃启曰:“衡觉之疏,虽不上达,既呈政院,传播人口,东秀禁抑告变之事,若果真的,而衡觉拘于人情,旋自中止,则难免循私掩恶之罪,若以不明之事,至于呈疏,则亦难免诬陷之罪,请拿问处置。”上从之。衡觉既下狱,乃对曰:“初以柳濯谋叛之状,言于东秀,不啻丁宁,而谓臣只传境内有李梦鹤之变,何所据而捕捉乎云,有若以臣不言柳濯谋叛者然。此则言出于臣口,入于东秀之耳,而既无参证之人,东秀或可以构诬,而至于其查顿权谧及徐云骋等,预先告变,终不发觉,使逆徒,恣意为乱。东秀乃林川之人,而柳濯、都是天皆东秀切亲,则东秀之不动于谧书,无足怪者。当初闻变时,东秀显有疑惧之色,又不欲驰报于监司,但谓贼已发动,何处可捕,又不移文于邻邑,又不令趁即侦探,臣赁人探得贼屯形止而来,据此启闻。且柳濯就捕之初,东秀公然解缚,臣叱责下辈,缚之甚急。臣又使搜探贼家文书,而亦不动听。东秀恇怯无识之状,事事如此。至于金忠立之功罪轻重、李硕龙之知几迫入,则臣有所嫌,未敢举论云。”于是,禁府请拿东秀以问,上从之。令东秀与衡觉面质,东秀语多屈,上又命拿问谧、云骋,谧等皆以实对。上曰:“谧、云骋为国之忠可嘉,其令该曹,实职除授,东秀刑推当否议启。”鞫厅启曰:“东秀既闻不道之言,不即囚治,难免其罪,而且不无捕获逆徒之劳,较量功罪,容有可恕之道。虽不可全释,而刑推则似过矣。”上从之,遂决杖一百,流三千里,定配于扶安县。旋因谏院之启,改配镜城府,因下教曰:“金忠立罪犯,以衡觉所陈观之,则不至重大,分拣放送。”

11月5日

○丁未,上患热上耳塞之证,久而不瘳。药房启请勿入公事文书,以便静摄,上曰:“狱囚久滞,甚可虑也。囚推文书,依前捧入。”

○窜内官赵邦璧于吉州。邦璧以在沈时,称嫔宫为内殿之罪,自春系狱,受刑累次,至是命减死定配。

11月6日

○戊申,户曹启曰:“黄海道贡物之价,每一结收米七斗,而就其中永减二斗,只捧五斗。请自今海邑则以本米船运,山郡则每七斗五升作布一匹。”答曰:“问于大臣。”升平府院君金瑬、完城府院君崔鸣吉、领议政金自点、判中枢府事李景奭、右议政南以雄皆以为,该曹料理得宜,宜依此施行,上从之。

11月7日

○己酉,日有重晕。

11月9日

○辛亥,日有左珥。

○倭使橘成税、藤智绳到东莱府,盖为漂倭押还回谢事也。智绳谓东莱府使闵应协曰:“江户执政等闻漂倭入来,惊曰:‘㺚靼已得北京,送此漂人,正欲夸大,而朝鲜受而送之,必是与㺚为一也。大纳言官名。即关白叔父云。欲赴援南京,议者曰:‘彼兵不下百万,我虽发百万之众,平原广野则必不能抵当,不如假途朝鲜。’岛主言:‘顷年朝鲜酷被㺚兵之祸,人民死亡殆尽。且自釜山至北京八千馀里,决不可轻举大众。’以此意,反复周旋云。”智绳仍曰:“岛主久留江户,且遭母丧,致吊之礼,不可废也。”应协曰:“内丧致吊,前无此例,朝廷必无听从之理。”智绳曰:“须即奏闻,期于得请。”应协依其言以闻,朝廷差遣接慰官。

11月10日

○壬子,流星出虚星下,入西方。

11月12日

○甲寅,以金元立为执义,李时万为司谏,李崃、权諿为掌令,李性恒为持平,郭圣龟为正言,金重镒为修撰,柳恒为江原监司,洪命夏为和顺县监。命夏出身未久,历扬淸显,人望甚重。曾以献纳,论劾金南重等,忤旨而递,至是特命外补,时议惜之。

11月13日

○乙卯,大司谏赵䌹,在鄕不赴召,乃上疏曰:

人君受天明命,以一身制命于兆民之上,尊莫尚焉,而所托股肱者大臣,所托耳目者谏官。股肱屈伸,耳目聪明之后,人君安于上,百官安于朝,万民安于野,此必然之理也。兴王赏谏,衰世厌谏,亡国杀谏,此历代之明验也。奈何近年以来,殿下听谏之道渐怠,抑制之、摧折之、窜逐之?臣窃闻,前大司谏赵锡胤以避嫌言及李应蓍之故,忤旨斥免云。臣未见避嫌之辞何状,而锡胤之忠情、公直,求之今世,可谓不数人者也。不识今者,有何拂辞,而抑退之如此之遽也?当今人物眇然,一锡胤诚不易得,而退锡胤于台阁,更求何人,与之为国?臣实为殿下惜之。且臣于前疏,略陈李应蓍事,而惟在竖臣廉耻,䌹前被李应蓍讥斥,故云。不暇索言也,今请毕其说。应蓍以世禄之家子弟,少有文名,及登科第,低回佐幕,久而后始通显路,其不趋时附势可知也。特不忍一时之慷慨,以进狂妄之言,殿下何罪之深,而欲投有北哉?唐臣陆贽对德宗之言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贤;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诚千古人君听谏之龟鉴也。今地雷大震于盛冬之朔,太白累见于太阳之傍,雨雪不降,黄雾昼昏,天地否隔之象著矣。愿殿下,仰观天象,俯察人言,益励侧身之道,旁求直言惇朴之士,置诸左右,务闻已过,恢弘圣量,以宽婴鳞之罪,国家社稷之福也。且臣辞免文衡之疏,非开虚让、循俗例也。且臣衰耗已甚,且无文字间工夫故也。伏愿圣明,本职及兼带文衡,并赐递免。

答曰:“卿其体予至意,勿为固辞,须速上来。”

11月14日

○丙辰,月犯毕星。

11月15日

○戊午,谏院复论广州府尹具鏊率畜宫人,请按律定罪。其父仁垕,难免不教之罪,请命罢职不叙。答曰:“不允。此宫人许嫁已久,鏊之率畜,少无不可矣。”初,参判李成吉有贱产女,慧而有技能,且解文字,选入后宫,尝见任使于前。未几见忤于仁烈王后,放出之,或谓其已承恩云。其人处于闾家十馀年,多有淫行。又尝出入于具仁垕家,仁垕子鏊见而悦之,欲自纳为妾,多行贿赂于左右,请上许嫁,上终不听。时,上之从母李氏妇,出入宫中,有所言,上无不曲意从之。鏊乃嗾李氏妇,强为之请,上不得已许之。鏊又禀知于世子大君,然后乃率畜,人言藉藉。郭圣龟闻而骇之,与李时万相议论启。平兴君申埈见朝报谓人曰:“吾则初不知宫人而取之,其时被论,事诚冤枉,而具鏊此事,诚荒唐矣。”闻者笑之。

11月17日

○己未,上命以襦衣分赐军士之薄衣者。

11月18日

○庚申,月食木星。

○掌令李崃启曰:“为人君而得如我宣庙、汉文帝斯可矣。宣庙朝故臣金诚一,榻前引对之时,至以桀、纣比拟,廷臣悚惧失色,外人皆以为危,宣庙不为怒;文帝时愼夫人有宠,与皇后同坐,袁盎以其犯分而引却之,文帝不之罪,然而宣庙不失为宣庙,文帝不失为文帝,彼二臣者,亦为二臣而已矣。李应蓍狂妄之言,何损于圣德,而不加优容,示人以不广哉?洪命夏补外之命,一节加一节,瞻聆所及,莫不咨嗟,请还收补外之命。”答曰:“不允。”仍下教于政院曰:“窜黜应蓍,意在明分义,惩奸慝,非予傲慢愎谏,欲杜言路也。近以此事,三司论执,终年不懈,停而复发,时人所为,亦甚异哉。府启中桀、纣之说,其时因何事,有此语乎?诸承旨亦有所闻耶?”右承旨洪瑑、同副承旨南翧等启曰:“臣等俱以年少后进,闻见孤陋,宣庙朝故事,虽或传闻于故老,而此语则未及闻知矣。”上曰:“不实之事,如彼措语,殊极未安矣。”李崃遂引嫌而退,玉堂处置出仕,上从之。

11月19日

○辛酉,大司宪沈詻上疏辞职,且言洪命夏补外之非,疏奏,上不省。詻即吴挺一之外祖也。李行遇谓挻一曰:“君之外祖,如负霜草,老缩不出一言。至如洪命夏之补外,为宪长者,其可容默已乎?”挺一以其言告之,詻不得已陈此疏。

11月21日

○癸亥,上命自明年,百官颁禄。自丁丑以后,废颁禄之规,逐朔给料,至是御供裁减之物,已皆复常,百官冠服,亦复旧制,故有是命。

○户曹启曰:“自明年颁禄,则一年应用米、豆,不可不为先计数磨链,而丙戌条税入,则各道田结摠数启本,时未齐到,虽未详其几许,而就各仓时留谷物之中,计除其十二月朔颁料之数,则所馀者米五万一千一百七十九石,小米一万三千七百八石,豆三万五千六百二十九石矣。取考乙亥一年四科颁禄之数,则米三万六千九百二十八石、豆一万六千五百四石,而军兵等诸色散料米豆,元不在于此数。将此四科应给元数,叩算其一科所给,则米九千二百三十二石、豆四千一百二十六石。故以此一科之数及正月以后三朔训局出身、军兵、各衙门将官、军官、阙内下人、诸色工匠、书吏等散料,并为叩算,则米二万四千一百七十八石、豆五千六百二十三石也。就将留库各谷之数,比较于乙亥所用,斟酌磨链,则颁禄仅支正月、四月两科,散料亦支六月朔,而大、小米馀数一万六千五百石零、豆二万四千三百八十石零,欲颁秋等及杂色散料,则犹可支用,而其间意外所用,亦不可不虑,各仓留储,似难罄竭。大概通计一科颁禄之数,则米九千六百五十石、豆七百十三石,有加于颁料之时。且局出身一千二十馀名一年所放米豆,亦至一万四百五十馀石零,此则乙亥年间所无之事。每年经费,比前渐多,无非此等军兵有加,而无减也。今仿乙亥年该品颁禄之数,别单书启,以备睿览,此数亦甚不敷,似难又加减损。请依此例,杂以小米磨链分给。”答曰:“依启。”

11月22日

○甲子,月入太微西垣。

11月23日

○乙丑,颁赐纱帽、耳掩于宰臣及台侍。

○大司宪沈詻启曰:“李应蓍还收远窜之请,实出于公共之议,而第念,上下相持,事体未妥。况既停之后,不必复为提起,渎扰于静摄之中矣。掌令李崃,新谢恩命,便申前启,则臣昏谬之失著矣。请命罢斥。”吴挺一于稠人中,见其启草曰:“外祖其将为吏曹判书矣。”闻者绝倒。玉堂处置曰:“静摄之中,渎扰是惧,既停之论,不欲提起,老成之臣,亦有所见。请出仕。”上从之。

11月24日

○丙寅,司谏李时万阙启而递。

○录宁国原从功臣二千六百五十五人。上以录勋都监原从磨链单子,下教曰:“大臣以下跟随下人及随厅下人,亦皆参录,殊甚猥滥矣。”都监启曰:“昭武宁社誊录,有推官一等下人三等之语,故就诸司移文,参商以录矣。今承圣教,不胜惶恐。跟随、随厅下人等名,并为付标之意,敢启。”答曰:“今后以此为例。”

11月25日

○丁卯,牌招大司宪沈詻,詻称病不进。政院循例请罢,上曰:“长官牌不进者亦罢职乎?”左副承旨李元镇启曰:“乙酉夏,有两司长官之牌不进者,一体罢职之教矣。”答曰:“知道。”詻之初意,专出于迎合谄媚,而复恐物议之嗤点,不敢出仕。上意欲令强出,而近规如此,故不得已罢职。

○正言李袤承召入来启曰:“窃观,今日天变斯生,敌情难测,民兵困悴,公私荡竭,此宜臣邻同心叶力,以图善后之策,而上下相激,半年相持,士论争沸,安静无期,直截之士,甘心被罚,可不大警惧哉?如臣疲薾,识见空空。第臣既得闻采施之命矣,涣发德音,臣日望之。至诚感通,静而待之,方正论更发之日,心同迹异,以致阙启,加之以过限之失,决难一刻苟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宪府处置出仕,上从之。

11月26日

○戊辰,以兪㯙为大司宪,安献征为左副承旨,李晩荣为司谏,金重镒为副校理,郑攸为修撰,洪瑑为黄海监司。

11月27日

○己巳,领议政金自点以药房都提调入侍,上问曰:“识者以倭情为如何?”自点曰:“敌情虽不可测,而都下颇骚动。目今灾异叠见,人心危惧,祸患之作,安保其必无乎?岁前似无动兵之理,而明春甚可忧耳。”上曰:“假道之说,必是虚喝我,而盖欲遂其致吊之请也。”自点曰:“将此倭情,似当报知于北京。”上曰:“可矣。”

11月30日

○壬申,日晕左珥,晕上有背。又日晕两珥,晕上有冠,色皆内赤外靑。

十二月

12月1日

○朔癸酉,日食既。

○命以精抄军宿卫两宫。先是,抄出上番军士中精壮者,名曰精抄军,除其杂役,链习才技,以为缓急之用。至是,命于精抄之中,又抄一百数十人,半在大殿差备门外,半在世子宫门外,而使中使掌之,日教以坐作击刺之法,能者赏以酒食。

12月2日

○甲戌,以姜柏年为同副承旨。

12月3日

○乙亥,正言李袤引嫌,略陈疑阻之弊,因以阙启请递,谏院处置出仕。袤牌招,不进而罢。

12月4日

○丙子,礼曹所藏孝子、节妇行迹文书,因难见失,而姓名摠录,犹有存者,更令中外,逐名悬录以闻。

○礼曹启曰:“乐器都监工役,数日当毕,将自春享,复用庙乐,而春享在于正月初六日,似当有先告之举。宗庙则来月初一日朔祭时,兼行告祭,永宁殿则同日别设告祭为当。”上从之。

12月5日

○丁丑,日晕,晕上有背,色内赤外靑。

12月6日

○戊寅,以崔惠吉为大司谏,赵䌹为都承旨,南重晦为正言,元振溟为掌令,林𪩍为副应教,金佐明为修撰。

12月11日

○癸未,上览刑曹录囚,下教曰:“狱囚多滞,近日益甚。令各司,从速决放。”刑曹判书闵圣徽等启曰:“近年以来,人心极恶,奴而叛主,少而凌长,打伤人命,容隐人物,违法据夺,决后仍执等罪及其他可问可推之事,不一而足。置之则抱冤者莫伸,治之则受刑者太繁。以此之故,重囚之外,或有罪名虽不甚重,而原其情状,不可不或刑或囚者。臣等每于囚徒入启之时,反复看审,恐负圣上如伤之仁,今承圣教,不胜惶恐。”答曰:“频数开坐,勿使多滞。”时,狱囚百馀人。

12月13日

○乙酉,木星逆行,入鬼星,犯积尸星。十二月见为尤惨。月晕两珥,晕上有背。

12月14日

○丙戌,以金南重为大司谏,李时楷为右承旨,金元立为司谏,金重镒为献纳。

○都承旨赵䌹承召入来,上疏辞免文衡,略曰:

当今人材虽不及古,而如臣驽劣,不足齿下乘。至如金蓍国之老于词翰,金堉之博通经史,赵锡胤、蔡𥙿后、黄㦿之年富才俊,无文不能,最合是任。其他曾经时任两馆提学,俱有宿望,而独使糠秕在前,臣实未晓裁纳者之意也。请命改差,以授可堪之人。

上不许。

12月16日

○戊子,大雾。

○谢恩使柳廷亮等还到锦州卫驰启曰:“臣在玉河馆时,谓郑译曰:‘我国连岁凶歉,木花尤甚无形,前头岁弊,必有生事之患。盖岁币,本是交邻相遗之道,而今于混一之后,仍存岁币,实涉无名矣。’郑译曰:‘所言极是,当更图耳。’仍曰:‘世子册封后,一番入朝,似不可已。’臣答曰:‘世子久处异域,伤于风露,且国王病患,一向沈绵,长在侍药中,道路比前尤远,势难入朝。’云,则彼不复言而去。翌日郑译招全天机,译官也。送言于臣曰:‘明年当有别样举措,盖欲遣使也。不必顺付于使臣之行。’云,事必成矣。臣使天机,探问敕行迟速,则郑译曰:‘当于好时节出去。’云。”

○公州人金三义、任实人赵宗立、文川校生朴士立盗铸御宝及官印,事觉伏诛。是时,人心不淑,巧诈百出,至于盗铸符玺,伪作帖文,欺人取利者,处处有之。

12月19日

○辛卯,以李行遇为大司谏,辛应望为掌令。

12月20日

○壬辰,大雨三日,汉江水涨。

12月22日

○甲午,遣译官李亨男、韩相国,随倭使问慰对马岛主。岛主往江户,久而还岛,故遣使慰其行役也。当初倭使之来,专请致吊,岛主新遭母丧故云。朝廷以为,内丧吊问无前规,有后弊不许。橘倭尝因宴享,问于闵应协、任重曰:“㺚靼既得北京,南京、李将军见败云,然耶?即李志诚也。丙子之乱,王子被执云,国王与王子,同在一处耶?王子尚今未还耶?使价、币帛之数,一如事大明之时耶?㺚靼以顺治纪元云,朝鲜今用何年号耶?”应协等曰:“当初漂倭入送时,我国书契中,以淸国所送为言。而回答书契中,有㺚靼二字,方以为怪。今番又问㺚靼,所谓㺚靼,曾所未闻,未知指何国而言乎?”倭曰:“大明或称江南,朝鲜或称高丽,此亦互相称号之语也。”应协曰:“两国书契,或书淸国,或书㺚靼,大相不同,须即改书可也。且我国书契,尔等每请改书,而朝廷无不曲从。尔国书契,何惜数字之改乎?”倭曰:“书契皆出于道春之手,岛主亦不得改一字。况俺等何可擅改?贵国若不受,则但当持还而已。且书契既传之后,不过为一休纸,将欲示之何处乎?”朝廷欲以倭书契报知北京,故任重下去时,使之开谕,改其二字,而倭答如此。倭又曰:“俺则初以㺚靼为淸国之摠称耳。今闻此言,俺亦当以淸国称之。淸国之拘执王子,未知因何衅耶。”应协等曰:“初称和亲而来,有此不意之举,其后王子即还,今已卒逝矣。”藤倭又书送小纸,有曰:

岛主在江户时,大君问于岛主曰:“朱皇帝避乱于福州,请援于我国。南、北京皆为㺚靼之所据,而朝廷曾不言及于汝耶?”岛主答曰:“北京被陷,果已闻之,而南京见败,则曾所未闻矣。”大君、叔父二人曰:“宜假道朝鲜,出送援兵。”岛主曰:“朝鲜兵火之馀,连岁饥馑,而途路险远,师行甚难。”云,则大君曰:“军粮不必藉赖于朝鲜,当自我国船运。邻国之道,岂以假道为惮?”云。

且藤倭以致吊事,恳乞于应协等,或使译辈,或以书札,缕缕往复,不知其几,而应协等终始防塞。及李亨男等持书契下去,言于藤倭曰:“致吊无前例,今不可创开,只以问慰而来耳。”倭曰:“只称问慰,不如不去,宜速还朝。俺等以日本事情,无隐悉陈,而听之寻常,以为恐吓之言。日后若有难处之事,则可知俺为贵国之诚矣。”且言:“出来之意,终归虚地,直欲一死。”云,即送小船,报知本岛,待岛主分付,以为去留之计,应协以此意驰闻。领议政金自点、右议政南以雄等启曰:“藤差出来之意,专在于致吊一款,而自前此等之丧,本无相问之事。今若慰问,则又开无前之例,必有请船之举,故不敢轻许矣。观此状启,倭差等以为,若无致吊书契,则译官亦不当入送,而言辞颇不逊,必欲售其计云。渠之喜怒,虽不足为虑,而但岛主凭借彼国,随事生梗,则其势似不得终始牢拒。不如因其渴望之时,以副其请,而事系重大,故齐会熟讲,则李时白、郑太和、李行远、李时昉则以为:‘既吊之后则必有给船之举,似难轻许,而今以一船之故,大失邻好之道,亦非长策。’元斗杓、闵圣徽、李基祚以为:‘彼实欲开衅,则岛主之力,似难轻重于其间,而但岛主要得我国吊慰者,非特为送船也,又欲夸示于岛众,而终未遂愿,则意甚落莫,含愤生梗之患,难保必无。别撰致吊书契,备送若干物,以助其丧,使译官以万松送舡之举,为我国难堪之事,请船一款,切勿发说之意,善为措辞言之似当。’云。”上曰:“无据之吊,既不能拒,则有例之船,何以防塞?开路之后,代代请船,我国民力,决难支堪。以予揆之,则莫如坚守旧规之为便也。”又下教曰:“倭差既请遣人慰问,而怒其不满,又泥其行,国家之见侮极矣。下送译官,久留东莱,殊甚不当,使即上来。”金自点等启曰:“藤倭情态可恶,似当依圣教即令上来,而倭人虽有操纵之言,因此而径先招还,则在我处置,似欠从容。令东莱府使,更观其辞色,实有终始不满之意,则趁其未发之前,译官等先为上送,俾无受侮之事,而彼若仍欲入送,则依当初定夺施行,亦合便宜。”上从之。藤倭留东莱府四十馀日,竟不得遂其所望,意甚怏怏,与橘倭及问慰译官等,一时渡海而去。翌日倭差藤原等又自对马岛来言曰:“岛中奉行等闻差译入来之奇,意谓致吊之行,即通于江户,以为矜夸之地矣,今见智绳书,则朝廷终不听许云,故俺等飞舡出来,使智绳虽久留,期于必成,而智绳今已还去,此事终恐不成,岛主以瞒告之罪,势必递易,智绳亦难免径先发还之罪云。”应协以此启闻,上终不许。

12月23日

○乙未,以隆寒,命释典狱轻囚。

12月25日

○丁酉,日有两珥。

○户曹启曰:“自明年正月初,始复冠带之议,既已启下,则诸上司引路、皂隶,亦当复设雇立,而雇立之价,他无办出之路。今年畿甸田结,颇优于甲、乙两年,应用馀米,几至千馀石。且兵曹馀丁价布,亦有一百五十馀同,与军布有间,以此米、布,从略除出,计给明年皂隶之价,更观年运丰歉,随便处置为当,而皂隶应给之数,不过八十馀人,则一年之价,米七八百石、木二十同,可以继用矣。皂隶一事,本系兵曹,令该曹,依旧例磨链启下,然后所给米、布,同议处置。”答曰:“顷年量田之后,皂隶价布,皆已酌定,一依乱前规例施行。”

○以王子澂为崇善君。澂,赵昭仪出也。世子一女为淑安君主,皆内旨也。吴挺纬为正言,李天基为修撰。

12月26日

○戊戌,日有两珥。

○以金蓍国为弘文提学,李时万为校理,蔡𥙿后为同副承旨,吴挺一为司谏。

12月29日

○辛丑,献纳金重镒递。重镒路遇麟坪大君,未及下马,大君大怒,捉囚重镒下人,重镒以此引嫌而递。后竟坐此,夺告身。

12月30日

○壬寅,以严鼎耇为献纳,南重晦、韩缜为正言。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四十七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