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仁祖大王实录
(丙寅)四年大明天启六年
五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乙巳,上行正朝望阙礼于崇政殿。

○前判书李时发卒。时发字养久,庆州人。为人英敏,博洽经史。年甫弱冠,登己丑文科。逮遭壬辰之变,奔走王事,多有勤劳。尝以接伴官,与天将骆尚志,论兵书,则尚志大惊服曰:“似君之才,天下亦未易得也。”其后出按庆尚道,治效茂著,时年才三十矣。光海时,废母之论起,献议立异,又不参庭请,废处江上。己未有虏警,以赞画使,出镇关西累年,至是卒。

1月2日

○丙午,夜,黑云一道如气,起巽方,长十馀丈。

1月3日

○丁未,上下教问号牌厅举行形止及官吏勤慢,仍命罢推郞厅之不勤仕者、监司、守令之慢忽者,或推、或拿。平安监司尹暄,亦以后期当罢,本厅启请姑先推考。

○两司以各衙门、诸宫家鱼盐冒占之弊,论执逾月。至是,始命该曹查处。

○特进官李曙,启于榻前,请炮手三保,必以一邑之人定给,俾无滥数叠录之患。训錬都监覆启言:“炮手之准带三保者,十无一人。今若一切以一邑之人,定给一人之保,则必不能随阙充定。但当明查本案,各给三保,抽其剩数,充给未准之人,如有数外滥定者,色吏及望定人,依律重治,则自无滥伪之事。”答曰:“知道。明查滥数,严治奸吏,俾无此弊。”

○先是,自甲子还都之后,经费荡竭,百官俸禄,无以颁给,正二品以上各减二石,八品以上各减一石。至是,户曹以朝臣俸禄太薄,不足以代其耕,事甚未安,请自春等,依甲子以前颁给,以示忠信重禄之意,从之。

○东阳尉申翊圣上札,辞先朝赐与渔场,答曰:“先朝恩赐,在卿何嫌?宜安心勿辞。”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谢段絮米肉之赐,答曰:“近者予在忧遑,日又寒澟,肩舆之命,久未传谕。省览卿札,喜其如对。段絮等物甚薄,卿勿深谢。且如此寒天,强疾出入,则病必深重,卿其安心在家,勿以为嫌。”

○判敦宁李直彦上札,谢赐米肉、段絮,答曰:“省札具悉。卿年逾八旬,淸操弥坚,惟予敬叹,奚啻古人?段絮、米肉,是实微物,卿其勿辞。”

1月4日

○戊申,宪府启曰:“臣等既蒙查处之命,又承勿烦之教,亦可以止矣,而生民之休戚,国家之利病,所系非细,未容遽休,请探本而论之。鱼盐之有税,系是任土之贡,而忠勋府之赐,所以优待勋臣;成均馆之赐,所以赡养多士。若此之类,未必非祖宗朝良法美意,而行之既久,弊端渐生,衙门所得,仅如毫毛,而敛怨于外方者,不啻丘山。夺之于饥民口吻之中,以充奸吏、猾胥之腹,此岂不痛心哉?至于诸宫房之折受,权贵家之横占,则又所谓:‘利源一开,末流弥广;作法于凉,其弊犹贪’,官私交病,将至于国不能国。今若革去此弊,则必须痛断根株,一洗旧习然后,可以有济。古昔中兴之主,承积弊之馀,必有大变革之政,以新一代耳目,未尝胶守祖宗已弊之法。此乃所以为继志、述事之道也。请亟奋乾断,无论各衙门、诸宫房所属,一切罢去,悉令度支句管,以补国用,以悦民心。”答曰:“已令该曹查处,勿为如是渎扰。”

1月5日

○己酉,以郑孝成为江华府尹,金时让为应教,金堉为文学,金光炫为校理,李埈为司谏,崔惠吉为司书,朴潢为修撰,金光爀为注书。

○宪府启曰:“罪人李佑凶慝悖戾之罪,当初合迸遐裔,以御魑魅,而圣上以前日微劳,特施惟轻之典。使渠少有人心,则所当缩伏屏息,畏法悔罪之不暇,而自到配所,略不惩戢,益肆凶悖,侵暴居民,极其残酷。每以告变之语,为恐喝之资,一邑之民,鸟惊鱼骇,皆思涣散之计。甚至出入官门,威制守令,人皆畏惧,莫敢谁何。瓮津之民,独非王民,而忍令遭此毒痡乎?请绝岛移配,围篱安置。”答曰:“传闻,未必尽实,有功之人,不可深治。更为详闻,论之可也。”

○上下教曰:“近来凡承传公事,两铨之官,视诸寻常,绝不举行,已极可骇,而今此都目政,则比前尤甚,无一注拟,予甚怪焉。举义讨贼、扈从等,捧承传之人,已尽举行而然耶?为国竭忠之人,未得一官,妻子呼饥,修饰奔走之徒,自择美爵,亲故得我,为国之道,岂可如是?两铨所为,殊极不当,堂上、郞厅,并为推考。”

○左承旨赵翼回启曰:“臣以传教之意,问于吏曹则云:‘都目政,专以仕满升迁为主,故前衔及捧承传人,皆不得拟望。至于初入仕,则本曹以仕路庸杂为患,堂上、郞厅,曾已会坐同议,抄选可合人,按名注拟,故有承传人亦不得拟望,而独齐陵参奉池达源,乃咸镜道人也,闻变倡义,有除职承传,故拟望受点’云矣。”答曰:“知道。许多守令,未必皆仕满之人。如赵相禹辈,亦为参望,而前后捧承传之类,皆以庸杂目之,吏曹意见,殊未可晓也。本曹难免废阁、欺饰之罪,当该郞厅拿推。”

○政院陈启,请少霁严威,还收拿推之命,不许。

○振武功臣郑忠信、边潝、柳孝杰等,以赵溭疏辞,为张晩讼冤,答曰:“为将诉冤,分义之所当为;被诬欲辨,人情之所不已也。但振武功劳,朝野无不洞识;溭等妖诞,自上既已洞烛矣。怪妄之语,于张晩大功,何伤之有?区区相较,不如置而不言之为愈也。且此时渎扰,亦涉过滥,卿等并为安心勿烦。”

1月6日

○庚戌,宪府启曰:“臣等伏睹下政院之教,辞旨严峻,有若以两铨注拟,皆出于奔走请嘱者。非徒两铨之官,惶恐踧踖,不安在职,见拟被差之人,举将内怀不宁。大圣人包荒抚世之德,似不当如此。至于拿推该郞,又是近来所无之事,举措甚重,见闻惶骇。恐非发而中节之怒,尤极未安。请少霁严威,还收拿推之命。”答曰:“铨官明有所失,尔等不思弹论,反为伸救,予窃怪焉。该郞被推,有何未安之事?勿为更烦。”

○吏曹判书吴允谦、参判张维、参议李植等上疏,乞与该郞同下司败,以正人臣废阁上命,修开欺罔之罪,答曰:“省疏具悉。卿等宜安心退去。”

○夜,流星出亢星上,入南方。

1月7日

○辛亥,夜一更,流星出井星下,入弧星上。

1月8日

○壬子,初昏,白云一道如气,起坤方,指巽方,长十馀尺、广尺许。夜一更,流星出天园星下,入屏星下。

1月9日

○癸丑,上下教曰:“纂修设局,已阅三载,而怠慢日甚,杳无完毕之期。修史,重事也,而尚且如此,则国事之无可为,益可知也。官吏之怠于事公事,岂有如今日之时哉?令本厅各房郞厅,仕进勤慢,一一查启,完事之期,亦为书启。”纂修厅启曰:“臣等查考都厅、郞厅仕日置簿,各其名下,悬录公私故,实仕日别单书启,而所谓公私故,亦多由于臣等之不得频数仕进之致,惶恐并启。”答曰:“知道。一年仕进,未满四十日,殊极寒心矣。都厅以下,难免怠慢之失,并推考。”

○摠戎厅启曰:“本厅别抄军,抄出团束,意非偶然,而但官给粮饷,实是难继之道,如无给保之规,势难长久。依正兵例,给一保一丁,以为自食之地。其中私奴炮手,则公私两役,尤难支保,加给一丁,以资身役;向化则令以自中代尽者给保,似为便当。请令兵曹,覆启施行。”从之。

1月11日

○乙卯,宪府启曰:“务安县监李益,本以卑贱之人,曾为梁护军官。梁护瓜满之后,欲图仍任,駄载物货,又出骏马数十匹,纳之嬖姬,既仍梁护之任,以其馀资,图得大静而去,物情莫不骇愤。今授本职,未免为淸朝之羞辱,请命罢职。监察具山斗,为人粗鄙。曾在光海时,奴事李大烨,至为监董其起第之役,因得洪原县监,为人所唾弃久矣。今为殿中之任,物情骇愤。请命罢职。”答曰:“具山斗、李益递差。”

○训链都监启曰:“本局屯田之设,专为策应军需,周给兵食,以为辇下腹心之用,而近来,应食之兵日益滋,馈饷之路日益狭。如屯田、盐盆、鱼箭贸贩之物,虽似零星,不可谓无助,而各处屯田,只凭屯田成册,土地肥瘠、结卜多少,亦不能的知,以致岁入渐缩,或有托称都监屯田,而中间免税者,委属寒心。都监算员给马发送,与本官及屯官眼同打量,而全罗道扶安县沿海之地、边山近处,多有煮盐便好之地,边山素称船材茂盛之处,亦令都监别将,眼同本官,兼掌区处,或斫船材,以造贸贩之船;或伐杂木,以为煮盐之用,亦为便益。且猬岛、群山岛,俱是海中要害之地,广设盐盆、鱼箭,募集民丁,兼为把守之计宜当。请严立科条,着实举行。”答曰:“依启。船材斫伐事,不允。”

1月12日

○丙辰,以赵邦直为掌令。

○全罗道观察使闵圣徽驰启曰:“曾因监司李溟状启,罢舟师统营添防之举,今至三年,而大概水、陆军各浦分防,本是八番,癸亥以后,分作十六番,以减其番朔之半,故军无久戍之苦,民无格粮之弊,军民之蒙惠大矣。今见备局行移,则丙寅为始,统营添防,还复八番。臣之妄意,号牌时未磨勘,军兵之逃故,百不补一,本道各浦,犹不得准数分防,则添防之数,势难分排。且其所给粮料,将收民结,今年虽似丰稔,又加暴敛于常赋之外,则臣恐民不知丰年之乐也。徐待明年岁末,详加讲究,自丁卯为始,还复旧例,则军民庶可苏息。令备局相时度力,更加善处。”备局回启,从其议。

1月13日

○丁巳,执义尹知敬启曰:“臣性质愚戆,不能含容。以此不见容于人久矣。臣于平日,素恶金起宗为人,心常鄙之。往在丁巳年间,科举循私之习方极,场屋未设,书题先播,人人预言某题当出。及夫东学设场之日,中场所出之题,果若尝所云云。累改累出,次第皆验,满庭多士,一时齐愤,同辞笑骂,门启而出。其时试官任性之、李用晋等,恐其罢场生事,设诡辩而诱之,士皆环立不顾,散而归者过半。起宗首应其诱,终得入格,人以逾墙应募目之,其拔身不正甚矣。其后韩惟翔、吴焕等,相率而附会于贼臣,起宗亦与其论,当时有识,莫不唾鄙,其他奸邪之状,不一而足。臣于中兴之初,尝以此言,偶发于私会中,郑百昌力言其不然。及臣忝居本职,闻起宗立功于有事之日,意其才必有可用之实。论人之道,不当以所短弃所长,故不复言前日事矣。今者百昌,逆料臣必将论起宗前事,轻肆嗔骂,显示胁制之状,张皇气势,傍若无人。是不过轻臣庸劣,欲令畏缩,不敢论其所亲之罪耳。臣在鄕闾传闻,百昌善骂詈人,虽衣冠之徒,视同奴隶。臣闻来,不觉慨然,而窃恐其为淸朝之累,不料今日,遽及臣身也。既被丑诋,势难在职,请命罢斥臣职。”答曰:“勿辞。”本府以轻肆骂詈,所失在彼,请出。知敬既出简通,而同僚皆以为不必追论,知敬又以此引避。

○山城募民等,呈诉于都体府从事官,乞蠲免宣惠厅未收米一百馀石,体察使张晩,启请依愿施行,从之。

○义禁府堂上金瑬、李贵、金荩国等,以上教严峻,待罪曰:“赃污之罪,固不可容易处置。两南御史状启,不法文书现捉人,如梁谏、李廷喆、李汝贺、金振緖等,与李时吉同罪,而臣等只据近例,以问本道监司,查核处置回启矣。实无一毫私意于其间,而不自觉其伸救罪人之归,臣等谬妄不察之罪大矣。”答曰:“不法虽同,所犯轻重悬殊。既无可疑之端,则有何查处之事乎?本府回启,似乎不察,故言之耳。卿等宜安心勿待罪。”

1月14日

○戊午,谏院启曰:“赏以劝之,罚以惩之。赏罚不中,何以为国?今者鸿山县监卞悌元,以米谷办纳之故,至授堂上重加。国家施赏之典,其可谓得中乎?此路复开,人皆骇讶。设有微劳,岂无相当之赏典乎?况未经三品之人,不许陞堂上者,曾有成命。请改正卞悌元通政资。鸭岛春秋刈薍之役,为畿辅莫大之弊。海西水军价布,逐年上来之数亦多,而尽归于下辈之手。畿邑之民自愿赴役,则缮工下人,侵毒百般,故甘心破产,而不得供力役。各邑不得已分征于田结,以充雇立之价,疲残编氓,至有卖牛、脱衣以偿之,而侵渔之弊,逐年滋甚。监刈之际,若使措置得宜,雇立分明,则海西价布,足堪支给,而如或不足,则以宣惠厅所储米,从便添补,可纾畿民结役之苦。请自今为始,监刈官吏,有踵前日之弊习者,该官则论以赃律,色吏则全家徙边。”答曰:“依启。卞悌元尽心奉职,使百里苍生,均蒙实惠,予甚嘉焉。一资之加,实无过滥,勿为更论。”累启,乃从之。

○是夜,启运宫卒逝。命招大臣、礼官,下教于左议政尹昉曰:“复节次何以为之?”回启曰:“《仪礼》以常时所称为之。以封爵连珠府夫人复之,何如?”又教曰:“以大院夫人复之何如?”昉又请以连珠府夫人复之,从之。

○上下教于大臣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予既入承之后,犹称父母,岂可不行三年之丧乎?”礼曹回启曰:“礼,为人后者,为所生父母,服齐衰、不杖期,以其压屈于所后父母。况我主上,直承大统,上继宣祖。今此私亲之丧,宜有所压降,依礼文,当服齐衰、不杖期。议于大臣,则皆以为当云。应行节目,依此磨链以入之意,敢启。”不下。

○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等,进诣兴泰门外启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此固圣人立教之常,而今日之事,乃是变礼也。自上直继宣庙之后,宣庙虽祖,而有父之道焉;殿下虽孙,而有子之道焉。祖宗宗统,事体极重,岂有为私亲,行三年之理乎?历代以来,人君致诚于本生父母,无所不用其极,而压屈于宗统之尊,抑情守礼,见称于天下后世者多矣。至于称考,则盖以属号之不可改也。岂可以属号之称考,而有所舛施于丧制?臣等所见,断然如此,终不敢仰遵圣教。”答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履此位之后,因称父母,三年之丧,岂有不行之理乎?”

○礼曹启曰:“今此启运宫,固与国恤有差,而送终之礼,不可不极其隆厚,俾无一毫未尽之憾。必须别设都监,初丧则礼殡都监,成服后则礼葬都监称号,丧葬诸事,料理检饬为当。”从之。吏曹以金尚容、郑光绩、金荩国为都监堂上,李敬舆、郑百昌为郞厅。

○命具宏、具仁垕、洪振道等诣大内,看检袭敛诸事。

1月15日

○己未,领议政李元翼等再启,请抑情从礼,以尊祖宗宗统,答曰:“予意已尽言之,更无可传之语。”

○大臣以下三启曰:“若行三年之丧,则是国丧也。如宗庙、山川祀事,节节有难处之端,臣等不可以非礼之礼,承顺上意。敢此冒死更启。”答曰:“虽入承大统,至于宗统,无称子之处。所生父母,既称以父母,则父母三年之丧,不用于此,而当用于何处?予闻宗庙祀事,非大王丧事则不废云。有何难处之事乎?决不可从之意,前已言之矣。”

○礼曹启曰:“今此服制,乃莫重之事也。臣等参考典礼,商议大臣,敢为入启矣。不意圣教,欲行三年之丧,臣等相顾惶骇,罔知攸处。大臣连启,至再至三,而一向牢执,不为允从。大臣不敢参论,臣等何敢独定大礼乎?惶恐敢启。”答曰:“莫重丧礼,大臣必不恝视。更问于大臣以定。”

○大司宪郑经世、大司谏洪瑞凤等启曰:“臣等伏睹下大臣之教,固知出于圣孝罔极之至情,而求之圣人制礼之意,则大有所迳庭焉。《礼经》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期。’子贡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以此言之,则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固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而压于大宗,不得伸于私亲,亦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惟其所遇,有常、变,故礼为之屈伸耳。圣上以支孙,入承大统,践宣庙之位,行宣庙之礼,与宣庙为一体,其承继之重,何啻十百于士夫家为后于大宗者,而乃欲直情径行,以为非礼之礼乎?亲亲,恩也;尊祖,义也。义之所在,恩不得不屈。圣人制礼之意,极其精微,非欲使天下之人,薄于所生。窃料圣学高明,非不知此,而创巨痛深之中,直欲尽其私情,而未及致思耳。请勉抑至情,俯从礼制,依大臣启辞,定为期年之丧。”答曰:“已言于大臣,勿为更烦。”两司再启、三启,不从。

○政院启曰:“三年之丧,虽曰自天子达于庶人,而礼之所在,情有时而屈焉。殿下上承祖宗之统,下奉大妃之尊,殿下之身,非殿下之身也,乃祖宗之所托,而大妃之所子也。其不可曲伸私恩,径情直行也明矣。大臣争之、三司论之,夫岂不义,而强君父哉?伏愿亟收三年之命,以明统緖之重,不胜幸甚。”答曰:“决不可从之意,已言于大臣,须勿更烦。”

○传曰:“梓宫以长生殿所藏,极精梓宫择用,凡丧具,并为十分精备之意,言于各司。”

○大臣以下四启,答曰:“罔极之怀,卿等须更思量。”五启,答曰:“尤为罔极,不知所谕。”大臣回启曰:“今承传教,尤为感激。今当令礼官,以期服磨链矣。”答曰:“三年之丧,虽不得行,欲为杖期,以此分付礼官。”礼曹回启曰:“勉抑至情,俯从期制,臣等钦仰圣上,出乎情止乎礼义之盛心也。第考之《礼经》,杖期,无可据明文。不如一遵《仪礼》所载,断行不杖期之制。大臣之意如此,惶恐敢启。”答曰:“杖期,决不可不为,更勿烦渎。”礼曹再启曰:“臣等敢以不杖期,定为服制,不避烦渎,前后争辨者,欲使圣上,克遵先圣之典,得免后世之讥议也。何敢以非礼之礼,导殿下哉?大臣争之,三司论之,而犹且坚执,臣等不胜闷郁焉。伏愿圣明,俯从礼制,亟赐允兪。大臣之意亦然,惶恐敢启。”答曰:“予意已谕。此事决不可从,勿为更言。”

○两司四启,请定行不杖期之丧,答曰:“杖期,决不可不为,更勿烦渎。”

○礼曹启曰:“凡丧,必先立丧主,礼也。今此启运别宫之丧,绫原君俌,当为丧主,而伏闻出继义安之后云。义安则他人,犹可后也,此丧,决不可无主者。闾阎士大夫家,为人后者,若所生父母无后,则罢继归宗,而所后父母,或为班祔,或称侍养,仍奉其祀者,亦多有之。绫原君俌,罢继归宗,立为丧主,似不可已。义安之后,则随后从容议处为当。大臣之意亦然。敢启。”答曰:“丧制虽降杀,而非如出继降杀之礼,绫原君似不可为丧主矣。”礼曹再启曰:“殿下既继大统,奉承宗庙,则三年之丧,尚且压降。况于私亲之丧,岂有自为丧主之理乎?殿下决不可为丧主。绫原君又不为丧主,则如此莫重之丧,岂可无丧主乎?绫原君势不得不为丧主。大臣之意亦然。惶恐敢启。”答曰:“予意已谕。此事决不可从,勿为更言。”仍下教曰:“铭旌以无纹广的儿为之,且以金篆书之。”兵曹参判赵希逸书进,上特令礼曹判书金尚容书入。又下教曰:“五日成殡、六日成服。”礼曹以大臣意,回启曰:“稽诸《五礼仪》,大王、王后之丧,方用此礼。礼不可逾,以此例比用,似涉未安。请依当初磨链施行。”答曰:“四日、六日,有何轻重之殊?依下教为之。”

○副提学崔鸣吉等上札曰:

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此固天地之常经,而贵贱之通行者也。但礼有常变,情有屈伸,有不可执一而论也。今殿下直承祖统,无所傍继,则父母之名,固不可易也。然上承宗统之重,宜有压屈之道。况大臣、礼官、两司之论,皆已归一。以殿下之诚孝,虽欲自尽于亲丧,其于宗统何,其于公议何?伏愿勉抑至情,以遵尊祖之议。

答曰:“决不可从之意,已言于大臣,须勿更烦。”

○大臣以下六启,请依该曹陈启,从速举行,答曰:“予意已谕。此事决不可从,勿为更言。”

○上下教于都承旨郑蕴曰:“罔极之中,张皇陈启,频数至此,予心摧痛,尤不自堪。勿复纷纭之意,言之。如有不得已陈启之事,从约书入。”

○两司五启曰:“请依大臣、礼官之议,亟命绫原君俌为丧主,自上定为不杖期之服。”答曰:“予意已谕。此事决不可从,勿为更言。”

○大臣以下七启,请以绫原君俌为丧主,答曰:“已谕孤意。罔极之中,不当如是坚执矣。”

○两司六启,答曰:“已谕孤意。罔极之中,不当如是坚执矣。”七启:“请速立丧主,勿以孤字自命。殡敛诸事,并从死爵,勿用王后之礼。”答曰:“更勿烦渎。”

○上下教曰:“敛殡诸事,一依《国葬誊录》施行。”礼曹启曰:“治丧诸事,当依誊录施行,但攒宫,必于大王、王后之丧为之,其意有在。凡丧葬之事,得为而不为不得为而为之,皆非礼也。臣等职忝典礼,只以承顺为事,则非事君以礼之道也。惶恐敢启。”答曰:“攒宫,所以奉置梓宫。虽得为之,岂至过滥?依前传教,为之。”

○玉堂再札,请一从三日成殡、四日成服之礼,答曰:“已谕于该曹矣。”

○弘文馆副提学崔鸣吉、应教金时让、副应教李埈、校理李昭汉、金盘、副校理金南重、金光炫、修撰李省身、副修撰洪命耇、朴潢等上札曰:

臣等将六日成服不可之意,才已陈达,伫承兪音,而即又闻铭旌以金篆书入为教,臣等相顾惊愕。不料殿下之圣明,有此无据之教也。六日成服、金篆铭旌,乃国恤之礼也。连珠府夫人于殿下,虽有罔极之恩,乃其所处之位,实王子夫人之丧也。丧从死者,祭从生者,礼有明文,不可违越。上有宗庙,下有臣民,殿下何敢以一人之私情,废先王之定制,干祖宗之大统乎?殿下虽欲直情径行,其如天下后世有讥议何?立丧主一节,大臣、两司,屡争而不许。臣等方以为讶,至此而始知殿下之意,不但已也。自此以往,种种逾礼犯分之举,将有不可胜言。此臣等之苦口力争,而不知止者。伏愿亟寝非礼之礼,以遵先王之定制。

留中不下。

○前行弘文馆副提学郑弘翼卒。弘翼字翼之,为人端确有操守。自少力学,善属文。宣祖朝登第,历扬内外,蔚有声望。郑仁弘尝诬诋成浑,群小并起𬺈龁,弘翼独持正不挠。以此大忤当路,人服其刚直。及光海将废母后,收议百僚,人人皆惴栗顺旨,而弘翼与李恒福等数人,抗辞直谏,树彝伦于将斁。其忘生立节,可谓伟矣。窜配南北极边,在谪六年。遭癸亥反正,以承旨被召,历拜谏院、玉堂之长,而曾伤于瘴毒,病已沈痼,皆未拜命,至是卒。家贫无以殓殡,闻者莫不嗟惜。及其归葬,上命沿路护送,且给军人、石灰。

○夜,黑气一道,起自乾方天际,直指巽方天中,长二十丈许。二更,月晕,白气如虹,长丈馀。白气一道起艮方,指坤方,长十馀丈。

1月16日

○庚申,上下教曰:“敛殡诸事,一依国葬誊录事,已有下教矣。小敛绞布,国丧则以绡为之,而今以纻布入之。不重之物,如是为之,非徒不有传教,其为辱甚矣。无都监似可,此意言于都监。且铭旌书以篆、隶,有何轻重,而如是争之,至今不为书入乎?且此丧有压尊之处,虽为降杀,君上亲丧,为臣僚者,不可轻视,而近日所为之事,类如此,予极惊骇也。”

○下教曰:“铭旌凤头,改以螭头,铭旌趺不精,改造以入。且殡殿排设于集禧殿。”

○礼殡都监启曰:“铭旌轴,以玉造用事,启达矣。更考誊录则以乌梅用之,而庚子、戊申年则以山柚子造作。以何轴用之乎?”答曰:“仍用玉轴,上轴则去玉,似簇子形造入。”史臣曰:“今此丧具,虽依誊录为之,尚不免逾礼之讥。铭旌玉轴,曾不用于大王、王后之丧,而至于启禀用之,可见逢迎媚悦之态,而殊不思陷吾君于非礼之地也。此事,提调金荩国主之,而至曰:‘君父亲丧,不可不用’云,其视郑光绩不肯造入螭头,亦可以知愧矣。” ○大司宪郑经世、大司谏洪瑞凤、掌令权镬、持平闵应恢、献纳李景奭、正言吕尔征、成汝宽,合司启请屈情从礼,亟命绫原君为丧主,殡殓诸事,勿用逾制之礼,答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乃是前为士,后为大夫故也。罔极之中,些少之事,如是争之,殊甚不当。丧主事,既言于大臣矣。如此等事,决无允从之理,勿为更渎。倚庐事,近无雨雪,露处无妨,故依启。”史臣曰:“自上虽勉抑至情,降从期服之制,而许多治丧之礼,节节逾制,实与行三年之制者,少无差别。既欲杖而自主其丧,又命五日成殡、六日成服,又命用锦旌、金篆、玉轴、螭头,又命敛布用绡,又命殡用攒宫,又命于大内设草庐。台谏请勿用倚之制,则至下露处无妨之教,以示不平底意,于此可见上下情意之阻隔也。圣人有言:‘丧不可直情而径行。’况此仪章、度数,虽涉微细,而关于礼之大体则甚重。圣人非惜繁缨也,重其名也。圣教或曰:‘不重之物。’或曰:‘些少之事。’物固不重,事则非细也。莫重丧制,终难免取讥于百世之后,可胜叹哉?” ○合司再启,不允。三启,答曰:“已谕。”

○左议政尹昉等,率二品以上陈启,答曰:“此丧虽有压尊之处,而降杀,与士大夫出继降杀之礼有异,绫原君似不可主丧。非但此也。绫原出继之事,大院君在世时,承仁嫔命,定焉,予不敢到今改之。诸卿虽累月争之,决无允从之理,须谅予罔极之情,勿为更言。”大臣、二品以上再启,答曰:“已尽言之。”三启,答曰:“可从之事,则罔极之中,岂有相持至此之理乎?虽累月争之,决不允从之意,既已尽言。卿等须勿更为渎扰。”

○大臣启达于大妃殿,请调护圣躬,大妃以谚书批下。

○下教于左承旨赵翼曰:“攒宫,明日内未及排设,则堂上以下,难免重责,此意言于都监。怠慢官吏勿为续续启达,一一置簿,待后日一时书启。”

○政院启曰:“今此丧礼,上下相持,当行节目,尚未决定,以致治丧渐至迟延,臣等不胜闷虑。其中立丧主一节,乃丧礼当初节目,而至今未定,此群下之尤所闷郁者也。丧主,所以执丧、奉馈奠也,决非殿下所当自为也。殿下为亲之情,何有穷已?然事之不可者,岂可径情,而不顾哉?且殿下既定期服矣,期月之后,当为无主之丧。此若非大不可者,大臣以下,何论执至此乎?诸臣之论,实事理之不可易者,亟赐允从幸甚。”答曰:“勿为渎扰。”

○合司至八启,终不允。

○弘文馆应教金时让、副应教李埈、校理李昭汉、金盘、副校理金南重、金光炫、修撰李省身、副修撰洪命耇、朴潢等上札曰:

宗统之重,天地之经也,杀之分,大义截然。苟有过其常分,而为不当为者,则是谓非礼之礼,而得罪于宗庙,取讥于后世,非细故也。殿下以支孙,入承大统,其于本生父母所事之礼,自有已定之制,不可有加减,而今则不然,惟知俭其亲之未安于心,而蹉跌之过,不自觉其陷于非礼。成服日期、金篆铭旌,一用王后之礼,至于殿下以宗庙主鬯之身,欲主私亲之丧。惟其从厚之情,一蔽于私,故其发而为丧制者,无非逾分之事,如一依国葬之教,尤骇视听。殿下之所以厚于送终者,未免为非礼事亲之归也。臣等忝在论思之地,见君父过举,不忍不言。昨日所上之札,已经一日,批答不下。所当待罪之不暇,而犹且强聒不已者,事系急迫,区区小嫌,有不可顾。亟回天听,快从公论。

答曰:“已谕于两司矣。”史臣曰:“崔鸣吉既参于本馆陈札,变其初见,称病不来,其意以三年丧为是也。李贵亦主此论,其馀心是,而不为显从者,李民宬、金时让也。一国公议,皆以迎合攻斥,而鸣吉等迷不知返,竟为淸议之罪人,惜哉!”

1月17日

○辛酉,合司进诣兴泰门,启曰:“请亟命绫原君为丧主,自上定行不杖期之制,凡事之嫌于国葬者,并令寝罢。”答曰:“子主母丧,少无不可。欲行杖期,实出于抑情从礼。些少之事,又非大段,卿等须体予罔极之情,亟停勿烦。”

○合司再启,答曰:“决难允从,更勿渎扰。”

○大臣率百官,启请定行不杖期,使绫原君主丧,答曰:“子主母丧,少无不可。卿等须退去,更勿渎扰。”

○药房启曰:“自上累月侍疾之馀,遭此罔极之变,今已四日。连日露处,水桨不进,臣等不胜忧闷迫切之至。虽闾阎士庶,若于初丧致伤,则为终身难医之疾。况至尊之身乎?罔极之中,虽不自知,而后时之忧,宁有极哉?伏愿勉抑至情,曲循中制,上慰慈殿之心,下副臣民之望。”答曰:“身无疾病,勿为问安。”

○下教于大臣曰:“罔极之中,未及闻知。今闻卿等不蔽风日,露坐庭中云,心甚惊虑。卿等俱是老病,必有添伤之患,今后则勿坐庭中。”大臣回启曰:“传教及此,不胜惶恐,不知所达。”

○大臣再启,答曰:“既已尽言,卿等须体予罔极之情,勿为更言。”三启,答曰:“勿烦。”

○合司三启,答曰:“勿烦。”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曰:

圣明抑至情,而从廷议,臣诚钦仰大圣人所为,足以有辞于万代之下,不觉激昻抃跃之至。第念凡事,有名而有实。名之所在,实亦随焉。苟无其实,名何用焉?廷臣之争三年,非以为父母行三年,为不可也,以本生私亲,比侔于宗统,为大不可也。殿下既持私亲期服之制,则其丧礼,自当与国丧迥别矣。臣于前夜,担曳入阙,与同僚启辞数四之后,气力不堪,寒疾又作,退伏于阙门之外。伏闻自上有教,一则曰丧主不可立,二则曰金字书铭旌,三则曰六日成服,终之以依国丧誊录施行为教。然则有期服之而无期服之实,名虽降,而实不降矣。廷臣为是之惧,欲事事而论执,则不胜其纷纭,而恐烦圣听于哀疚之中;欲置而不论,则丧礼混乱、宗统不尊,日后之事,有不可言者。圣明于顷日山川之祷,有非僭之教,圣明亦知僭拟之不可矣。今用国丧之规例,非僭拟而何?僭拟之祸,终至于乱且亡,岂非大可戒哉?人君操大柄于上,而行大威于下,苟欲必行其所欲,则何事不可为?毕竟廷臣,亦莫如之何耳,祖宗之宗统可畏,臣民之公议可恤。以殿下之高明,宜有以念之,毋徒以罔极之至情,而致紊于丧礼也。人子之事父母,可为而不为,不可为而为之,均为不孝。况宗统、私亲,事体截然,用国丧之礼,非所以为孝也。垂死之臣,不得与廷臣,日争于殿陛之下,一番陈札而入地而已矣。他日千万年宗社之忧,在于殿下,莫谓老臣今日不言也。

○都承旨郑蕴启曰:“领议政李元翼札子,早朝入启,未下矣。臣等固知哀疚罔极之中,有所未遑,而其于待大臣之道,恐似未安,故不敢不启。且其陈札之辞,发于爱君之至忱,亟宜允从,以副臣民之颙望。惶恐敢禀。”答曰:“知道。”

○合司四启,答曰:“前后既尽言之,勿为如是渎扰。”

○玉堂上札,请依大臣、合司之论,以绫原君俌为丧主,而金篆铭旌逾制等事,一一亟命停止,以重宗庙,不胜幸甚,答曰:“既言于两司,尔等更勿渎扰。”

○答领相札曰:“见卿札辞,知卿至诚。所陈之事,上下意见,大相不同。哀痛罔极之中,有此渎扰之举,殊甚闷焉。”史臣曰:“当初,大院君亲祭祝辞议定时,礼官、大臣,参酌情、文,请依德兴大院君故事,称为大院君,别立支子,以主其祀。所谓支子奉祀者,绫原君是已,则请以绫原主丧者,实非新创之议也。主祭、主丧,何可前后有异也?元翼此札,言言切实。自上非不知是非之所在,而蔽于至情,终不翻然觉悟,遂行非礼之礼,可胜惜哉!” ○玉堂再札,亟命绫原君俌主丧,凡丧制之有违典礼者,一切停罢,答曰:“前后既已言之,勿为如是纷扰。”三札、四札,皆不从。

○上下教于政院曰:“闻大臣以下露坐。使之退去,入处院中。”

1月18日

○壬戌,下教于都承旨郑蕴曰:“今日乃入棺之日也。心神尤极荒迷,中官虽读启辞,迷不知所答。凡启辞,姑留政院,今日则勿为捧入。”

○三司启札入启,还下政院。

○礼曹启曰:“主上杖期一节,三司时方论启,该曹不敢磨链服制以入。明日成服,何以为之?且丧主,当于成服前议定。敢此并禀。”答曰:“杖期不可不为,成服亦不可退行,本曹量处。”礼曹回启曰:“明日当为成服,而三司论启,时未蒙允。公议至严,至今未得书入仪注,不胜惶恐敢启。”

○成殡后,政院、玉堂、百官,奉慰问安,答曰:“勿为奉慰。”

○左承旨赵翼启曰:“合司所启,姑留政院,而今既成殡,启辞还入之意敢启。”答曰:“明日入之。”

1月19日

○癸亥,是日成服。上服杖期。

○合司、大臣启辞及玉堂札,始入启,并以已谕答之。大臣、百官、三司,复申前请,日三陈启,皆不从。

○大司宪郑经世、大司谏洪瑞凤等启曰:“臣等之所论执于丧礼者,非一二事,而叫阖累日,皆未得请。殿下之所欲为,悉皆次第举行,无一不如意者。臣等不职之失,固已多矣。其中自为丧主、杖期成服一节,又是任情失礼之尤大者,而昨朝所进启辞,至今不下,漠无可否,而逾制之服,已成于内,此前所未有之事也。臣等俱以无状,不得取信于君父,致有如此过举,诚无颜面立于诤臣之列。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玉堂处置请出。史臣曰:“大臣、三司启札,勿令捧入者,何也?蔽于至情,不念逾礼犯分之失。以国家之大是非、朝廷之大议论,视之为寻常,非礼之礼,次第尽行,莫重丧礼,岂容如是苟且,而亦岂遇大臣、待台谏之道乎?此教之下,政院不为陈启未安之意,奉行之犹恐不及,尤可叹也。”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曰:

近日之论,廷臣陈启已悉,臣无可更渎。第人主有国家,必有朝廷卿大夫,议大礼、决大事,必与共之。今者主上,欲自尽于亲丧,为主上臣子者,莫不欲竭力趋令,谁敢有一毫薄视不自尽之心哉?朝廷之必争,而不知止者,尊祖宗也,重宗统也,爱君父也。数日以来,廷启日上于殿陛,而圣教日下于有司,丧具诸物,径行催督,苍黄之际,国丧体例已成,而朝廷不相管。然则国家设朝廷卿大夫,将焉用哉?朝廷百官,首相为之冠。臣虽不学无识,万不近似,而乃其职则首相也。臣既叨是职,国家大事,理宜参论,而国家以臣言为不可,绝不见用,是臣失其职也。首相失职,而宁有仍冒之理?臣于向年,忝冒首相,大院君祭文,头辞磨链时,称考而不加皇字,称子而不加孝字,立支子主祀之事,与礼官议定入启,以依议允下。臣之愚见,自初如是,迷不知变。虽当丧礼匆遽之日,尤不可一日在职。且臣之前日仓卒诣阙,心神惊散,气息乏绝,一夜之间,旧证增剧,卧不能起。既不得随诸臣于廷争之列,又不得久处于阙门之外,不得不退伏私室。以此以彼,罪实难逭,请亟递臣职,以存国体,不胜幸甚。

上遣史官谕之曰:“观卿札辞,良用惭䩄。昨者之事,罔极之中,徒务自尽,莫省公议,不待停论,事多径行。到今思惟,悔之莫及。失有所归,于卿何损?卿须安心勿辞,以慰予心。”

1月20日

○甲子,大臣、政院、药房皆陈启:“请上勉抑至情,强加调护,上慰慈念,下副群情。”答曰:“当勉副焉。”

○礼曹判书金尚容呈辞,上命还出给。尚容为礼殡都监提调,径进杖期之服,以成非礼之礼,公议非之,故遂呈辞单,而有还给之命。

○太学生李行进等上疏。略曰:

情者,人心之私;礼者,天理之公。礼之所在,情有时而屈,故情虽无穷,礼不可逾。必也抑情而循礼,舍轻而从重然后,合于人心,而不悖于天理矣。今我殿下,以出天之孝,遭私亲之丧,其欲自尽于送终者,宜无所不至,而第于其间大节目,多有犯分而失中者,臣等不得不论辨于哀疚之中。殿下以支孙,入承大统,为宗庙、社稷之主,为四方万民之君,则殿下其可以顾私亲,而主其丧乎?大纲既紊,节节错误,五日而殡、六日而服、金篆之铭、用绡之敛,一何逾越之至此乎?周公制礼,葬用死者之爵,则启运宫之丧,不当用王后之礼也明矣;《礼经》又曰:“持重大宗者,为小宗,降服不杖期”,则殿下不当主私亲之丧也判矣。若曰:“绫原君俌,出继义安,不可主丧”,则是殿下之宗统,反轻于绫原之奉祀;绫原之出继,反重于殿下之宗统,岂不悖理之甚乎?呜呼!圣人制礼,其法甚详,其分甚严,不可以一毫僭差,不可以私意增减。岂料圣明之世,有此莫大之失乎?既往之失,虽不可追,前头横议,不可不防。伏愿殿下,勉抑至情,一遵典礼,亟停主丧之举,特罢僭制之事,以副臣民之望。

答曰:“省疏具悉。今此主丧等事,自有朝廷处置,非诸生所可预论。且义安出继之说,乃是言端所及,实非以义安后为重,而宗统祀为轻之意也。诸生不知予意者也。尔等其退修学业。”疏三上,答曰:“大学,虽曰公论所出,是非之定,自有朝廷。尔等言是非则可矣,期于定是非,非诸生之事也。尔等其退而思之。”

○大臣、百官又陈启如前,答曰:“俌不当为丧主之意,已尽言之。”仍教曰:“诸卿不蔽风日,至今露处云,于心未安。卿等依前传教,勿为露处。”大臣回启曰:“今承传教,不胜惶恐感激,不知所达。”

○下教曰:“各殿供上减省矣,而启运宫供上,则勿为减省。依当初磨链,尽数进排事,言于该曹。”

○大臣、百官再启,答曰:“俌不可为丧主云者,非以出继为重,而归宗为轻也。予虽入承大统,不改父母之称,今为丧主,固无不可之意也。卿等须勿烦扰。”三启,不从。

○合司又请以绫原君为丧主,自上定为不杖期之制,答曰:“成服已过,今难改之。俌为丧主,亦不妥当,决难允从。须亟停勿烦。”三启,不从。

○大司宪郑经世启曰:“台谏主一时之公议,故凡国家大事,台谏论执,则该司不得以举行,虽上命,亦不敢受。此是二百年流来通行之规,亦可见祖宗列圣之屈于公议,不敢自用之盛德也。近日合司论执之事,臣诚意浅薄,不能感悟圣衷,不职之罪,固已大矣。至于十八日初昏,礼曹判书金尚容,在陈慰班中,顾谓臣曰:‘成服虽退,合司终不得停论耶?自上催入仪注,故欲知之’云。臣本踈脱,暗于见事,遽以成服不可退,答之曰:‘此是圣上大段失礼之事。本欲于今日达夜力争,今闻自上有窒塞之候,医官入诊,而不能酬应,朝日之启,亦且留院,今已无可为矣。时刻若至,势须进服,退日则恐未安’云。今闻廷议哗然,皆以为:‘退日之事小,逾制之事大。况六日成服,本非此丧正礼。日期之退,有不可恤,而台谏自失直截之风,坠落旧规’云。今日误事之罪,臣实当之。自今以后,台谏论执,而该司举行者,必以今日借口。必须身伏重诛然后,旧防不毁,而后弊不生,请命镌削臣职。”答曰:“勿辞。”

○大司谏洪瑞凤等启曰:“臣等俱忝言地,目睹逾礼之制,非止一二,而不能力争,已过成服,无所匡救之罪,固已积矣。今闻廷议,以六日成服,本非此丧正礼,不必拘于退日之嫌,而台谏依违于礼官之问,不能以严辞拒之,致令有司,径先进服。今日圣上非礼之举,实由于臣等之不职也。大司宪郑经世,既以此引避。此乃臣等同席,而相议者也。公议至严,不可䩄然仍冒,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执义尹知敬、掌令赵邦直等启曰:“成服时刻已迫,而自上催入仪注,则六日成服,本非此丧正礼,退日之事,虽小于逾制之失,而亦不可以上下相持之故,历累日不成服也。礼官既以此相问,则虽使古之善处变者当之,不得不如此答之,盖出于不得已也。况该曹之径进仪注,亦非不知其不可,而迫于上命,终不敢不进,此亦事体之使然,礼官亦不宜深责。答其问者,有何所失乎?请并命出仕。”从之。

○工曹判书郑光绩,以待罪礼殡都监,治丧逾制之举,不得措一辞规谏,上札辞职,答曰:“省札具悉。卿须勿辞,安心察职。

○玉堂再上札论之,答曰:“已谕于两司矣。”

○五更,黑云一道如气,起南方,指天中,渐移东方,长十馀丈。

1月21日

○乙丑,上下教曰:“往在己未,予遭大故。其时猜嫉日甚,又有驱迫察视之变,故不敢任意卜山,权厝于外家山所近处。非徒路傍残原,不成形样,予惧体魄之不宁,樵牧之易及,欲为改葬,而变故连仍,至今未果,斯亦寡昧不孝之大者也。杨州丰壤,虽有仁嫔山所,高山势急,短麓无抱,少无可用之原。令都监国用置簿中,毋循私意,极择以定,而大院君墓,亦将为迁厝之计,一以安神道,一以慰予心。”

○合司启请以绫原君为丧主,自上定为不杖期之制,答曰:“毋庸强烦。”玉堂亦连札,不从。

○大臣、百官三启,答曰:“昨已尽谕。”

○大司宪以下启曰:“人君为非礼失义之举,则人臣死不敢从,此古人所谓,从义而不从君者也。凡在有司尚然。况身居诤臣之列,以匡救为职者乎?臣等今日自处之义,惟有一个退字。况在廷公议,澟如秋霜,今若抗颜,则岂不为甚无耻之人,而圣明亦安用此台谏为哉?使同僚果有直气,则直加驳正之不暇,而乃为含糊委靡之言,苟且请出。初不能直言极谏,感回天衷,又不能自持风裁,轻毁旧规者,复如何哉?臣等决无就职之理,请亟命罢斥,以重公议。”答曰:“勿辞。”玉堂处置请递,从之。

○玉堂上札曰:

朝见两司避嫌之辞,则丧制论执之时,遽许径进仪注,非惟坠落旧规,终未免成君上过举。两司之引以为罪,固其宜也。臣等意谓,处置之际,必当请递,俄见宪府请出之辞,则有曰:“礼官既以此为问,则虽古之善处变者,不得不如是答之,盖出于不得已也”云。臣等窃怪焉。凡国家大事,台谏论执,则该司不得举行,虽君上之命,亦不敢受。此是二百年流来旧规,可见祖宗重台谏之道也。今此主丧、杖期一节,是乃逾制之大者。若使古之善处变者当之,必万死以坚执。况六日成服,已非正礼,差过时刻,有不可顾。一边论列其非,一边许入仪注,殊无直截不挠之风。宪府所谓善处变者,何所指而云也?强请出仕,事甚苟且。请宪府处置台官递差。

答曰:“尽递台官,似未妥当,不允。”

○户曹判书金荩国上札。略曰:

臣以庸驽,叨冒度支,厚招物议。国有凶变,例兼都监,敛殡逾制,严不敢请。贱病亦深,精神茫昧,襄葬重礼,决不可治。伏愿圣明,谅臣情势,亟命镌削本职及都监之任,以正臣罪,以完大事。

答曰:“省札具悉。须勿控辞,安心察职。”

○兵曹判书徐渻上札,辞本职及观象监提调,答曰:“省札具悉卿恳。如是辞之,本职当勉副卿意焉。”

○礼曹判书金尚容上疏。略曰:

臣本空踈,素昧礼学,寻常讲说,只仰人口。今玆之丧,事异于常,礼宜有变,而臣所不知者,既无以引经折衷,仰喩于圣心,臣所知之者,亦不能固守初见,屡夺于严教。苍黄急遽之间,种种失礼之事,不一而足。至于服制之过中,敛殡之逾制,臣亦知其大有所未安,而大臣、三司,交章论执,该曹事体,与此不同,只陈不可之意而已,不敢终始力争,而得礼之正,臣之有罪,臣亦自知。伏闻物议,以臣身为礼官,不能随事争辨,一向承顺,使圣明,终始归于有过之地,众谤哗然,公议严峻。臣当引咎伏罪之不暇,何敢不恤人言,仍冒重任乎?既以礼官,当此莫大之变礼,处事多乖,得罪公论,则虽欲强颜出仕,其于廉耻何?既往之咎,虽不可追;将来之失,庶几可补。区区之志,实切于此,伏乞圣明,察臣狼狈之状,怜臣闷迫之情,亟命递罢臣职,以答公论,以安愚分。

答曰:“省疏具悉。卿勿控辞,安心察职。”累辞,始递。参判吴百龄、参议李楘,亦上疏辞职,不许。

1月22日

○丙寅,大臣、百官三启,玉堂再札,皆不从。

○领议政李元翼复上札辞职,上遣史官谕之曰:“省卿上札,予极闷焉。大臣进退,系国安危。卿今弃予,欲为退去,心甚缺然。卿与予,固当休戚是同,须勿控辞,终始勉辅。”

○以金瑬为吏曹判书,李贵为兵曹判书,李显英为大司宪,李敏求为大司谏。敏求,睟光之子也。与其兄圣求,曾在昏朝,仅齿散班。及反正之后,兄弟迭为两司之长,时人皆以为荣。李埈为司谏,郑世矩为掌令,闵应亨为持平,金盘为献纳,吴端、李坰为正言。

1月23日

○丁卯,上命掷奸于礼葬都监,仍下教曰:“成服之后,已过四五日,而都监寥寥无一人来仕,此岂非可骇之甚者乎?人之厌苦若此,予甚惭叹。都厅以下无故不进者,并罢职。”都监堂上金荩国、具宏、郑光绩等,皆以此待罪。

○备边司启曰:“故知事李时发丧柩,今将返葬于淸州,道里遥远,得达为难,极可怜恻。曾在平时,正二品以上身死者,有自官护丧之例。况时发,两朝勤劳,尽心国事之人,尤不可无矜恤之典。一路担持及造墓军,并为题给宜当。”答曰:“石灰亦令本道题给。”

○上下教曰:“礼葬都监都厅以下,勿以骄傲厌避之人差出事,言于该曹。”史臣曰:“郑百昌之妻,即内殿之弟也。上在潜邸,惯知百昌酗酒骄傲,故必为百昌而有此教也。然人君辞令,恐不当如是之太露矣。” ○大臣、百官连启,不从。再启,答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则令俌摄行。”

○合司连启,不从。再启,答曰:“既已令俌摄行,勿为渎扰。”

○谏院启曰:“礼曹判书金尚容,身为宗伯,径进非礼之服,至不免写进篆旌;知事郑经世,身为法官之长,明知其非礼,而于礼官之问,许入仪注,难免苟且之失。请并命罢职。”答曰:“金尚容推考,郑经世已为递差。所失亦不至大段,不必罢职。”

○玉堂上札,答曰:“已为允从,勿为渎扰。

○合司三启:“伏睹答大臣之批,有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则令俌摄行。’大哉,王言!虽大舜之取人为善,成汤之改过不吝,何以加之?但杖期一节,时未有快从之命,臣等不敢以一款之得请为幸,而遽尔退去,更有所申请者。殿下既以支孙,入承宗统,则宗统所压,有不得伸其本服,故礼官据《礼经》‘为人后,齐衰不杖期’一条以请。凡他服制,今既依此施行矣,而独杖期、成服一节未改,则揆之《礼经》,实无所据,决不可因循以误大礼。请加三思,以尽当行之丧制。”答曰:“成服之过,今已累日。不为停论,如是强聒,殊极过矣。勿为更烦。”

○吏曹判书金瑬,上札辞职。略曰:

臣赋性愚暗,不能随世屈伸,一忤时论,谤议如山。身名污蔑,为世所弃,自分屏迹田野,以终馀生,从前谬恩,出于匪望,感激鸿私,黾勉供职,而顚顿狼狈之状,固已极矣。铨衡之长,是何等职任,而曾未半年,复到臣身?承命惶骇,罔知所措。朝廷论议,犹夫前也;臣之愚见,犹夫前也。使愚暗之臣,处已败之地,臣之情势,危且急矣。虽欲贪恋天宠,强颜出谢,公议至严,必不饶臣。伏愿圣明,亟命镌改。

答曰:“省札具悉卿恳。恢量容物,勿求务胜,则足堪此任。服膺斯言,宜勿辞。”

○执义尹知敬、掌令赵邦直等上疏言:

既被同僚之斥,玉堂又请递差,不可一日仍带。亟削臣职,以答公议之严。

答曰:“省疏具悉,勿辞察职。”

○晋原府院君柳根,上札论丧制,答曰:“省札具悉。成服已过,今难改之矣。”

1月24日

○戊辰,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昨日伏承下教,有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则令俌摄行。’俄又伏睹玉堂札子批,则既以允从为答,故臣等不为连启退去,而窃复思之,下教中摄行二字,似不分明。今之丧主,即他日之傍题奉祀。必须一一承教然后,礼官当有遵奉之地。绫原君归宗,定为丧主事,请捧承传施行。”答曰:“知道。别无捧承传之事,依前下教,令俌摄行。”

○兵曹判书李贵上札曰:

伏见《仪礼》不杖期条曰:“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传曰:“何以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斩。”注曰:“此为君矣,而有父、祖之丧者,始封之君也。若是继体,则父与祖有废疾不得立,父卒者,父为君之孙,宜嗣位而早卒。今君受国于曾祖。”又曰:“父与祖合立,有废疾不立,故己当立。”《经国大典》曰:“嫡子无后,则众子承重;众子无后,则妾子承重。”此以有后为重故也。宣祖王子十四人,临海最长,而无后;光海罪废,而亦无后,惟我大院君,以宣祖第三子,当为承重,而况又诞生我圣上,则乃《仪礼》所谓合立者也。殿下以大院君之长子,建大功,而入承大统,复母后十一年幽废之位,其扶纲常、位天地之功,有光于汉光武矣。然而大院君若在世,则殿下之让位,独不如唐玄宗之相王乎?抑以为,死生有间云,则虽不敢轻议追崇,而其服则从礼为三年可也。同知臣金长生,乃以汉宣帝之后于昭帝,比之殿下之于宣祖,此则大不然。宣祖,殿下之祖也;昭帝,宣帝之四寸大父行也。宣帝既以傍支,为后于昭帝,而又以其父史皇孙称皇考,程子以小宗乱大宗,斥之宜矣。殿下则以宣祖之长孙,建大业,直承正统,既无出继之事,有何二本之嫌,而乃以称叔为言乎?史皇孙,虽为宣帝之父,而其父戾太子,得罪于武帝而死,故初以大宗,而降为小宗。今大院君,是宣祖之长子,而殿下之父,则应为合立之君,有何大小宗之可议,而使殿下不得以称父乎?若以为:“承祖统者,不得父其父”云,则不几于卫辄之拒父乎?辄以其父得罪于其祖之故,徒知以祖命为重,而不知拒父之为罪,孔子犹以正名,答子路之问。况我大院君,有何得罪于宣祖,而徒以殿下受命于慈殿之故,不得为殿下之父,而不服三年丧乎?凡为人后云者,或以小宗承大宗,或以傍支继正统,则以承统为重,以本生父母为私亲,故降服不杖期。若以长孙承祖统,则于其合立之父,视以叔父,而拟之于为人后,未知见于何经传乎?此不过长生误见礼文本意,而满朝靡然从之。他人不足言,领相李元翼,以元老之臣,亦以此说为然,至以去就争之,其无识见可知矣。当今此礼,虽使孔圣复起,不易臣言,而满朝诸臣,皆惑于长生之一言,当圣上罔极哀疚之日,相率渎扰,而不知止,臣窃以为今日之朝廷,乃子路之罪人也。且以为“殿下受国于宣祖,当以宣祖为父,而不当服启运宫三年”云者,尤为无据。反正之初,礼官献议,殿下称考于大院君,而称祖于宣祖,则是不为人后也。若如长生之论,称以叔父,则议以私亲之服,可也。既为称考、称子,而服则不杖期,是独于丧服一节,待以叔父也,此果合于《礼经》乎?况祖在,不降父母丧,则虽宣祖在世,不当降服,而殿下为压尊,降杖期之教,恐于哀痛罔极之中,未及察礼文本意而然也。庭请之辞乃曰:“称考,权宜不得已之称也。”称考为何等事,而乃以权宜称之乎?此可见求其说,而不得者也。大院君为宣祖之长子,而反谓之小宗;殿下非人后,而强谓之人后,必欲使宗统紊乱,不亦异乎?先儒云:“宗法不立,则朝廷之势不尊。”臣恐自此,天下之为父子者未定。大名不正,何事不生乎?今日廷臣所论,不究宗统本意,而徒以为人后三字,论其丧礼,臣意,先论祖子孙相承之正统,则丧服一节,不劳而自定矣。噫!朝廷之上,识见为先。李元翼素有人望,而识见非所长,故顷于启运宫疾棘之日,殿下以人子无所不至之情,欲祷于山川,下问于大臣,元翼乃以为僭,而忍防之。诸侯祭封内山川,礼也。季氏以诸侯之大夫,而旅于泰山,故孔子以为僭也。殿下则为一国之主,而其不得为父母,祈祷于封内山川乎?其于章章易知之礼,尚且茫昧未晓如此,况于人主定父母大礼,元翼何能知礼文本意,而有所是非于其间乎?然元翼衰败已极,其言之不中,固不足怪也。若当盛年,必不如是之错谬矣。且玉堂之札有曰:“殿下为得罪于宗社。”且曰:“终至于乱亡。”光海既以不母,得罪于宗社而失国。今日诸臣,欲导殿下以不父。恐殿下一惑廷议,终未免得罪于宗社,而反有甚于光海之废母矣。所谓得罪之说,臣未知其何所指也。此说,虽因无知妄作所发,而必为凶徒借口。此臣之所以终始血争,而不知其止者也。论思之臣,徒泥于古,率尔为言,乃谓:“启运宫,一王子夫人也。”启运宫初虽为王子夫人,而到今为殿下之妣,则为臣子者,何可以此称之乎?臣反正之初,虑有今日,故殿下以长孙承统之说,劝入于慈殿教书中,则吏曹参判张维曰:“主上以大功入承大统,虽不以长孙为言,小无所损”,终不用臣言,至于奏闻,亦不入此等语。当初若用臣言,岂有今日之纷纭乎?孟子曰:“为天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生而养以天下,则死不葬以天下,臣未知其可也。然则今日殿下之服丧三年,乃古今不易之常经也。至于追崇,则武王之追王,以其太王肇基王迹,功德及民故也。《仪礼》:“废疾不得立祖父母、父母丧,只服三年”,而未闻其追王也。后世之君,虽有违礼追崇者,亦不可为今日之所法者也。今若别立庙以尊之,则恐不违于宗统本意,而亦合于人情、天理矣。臣非敢自以为是,而必欲立异于廷议,有怀如此,故不得不达。伏愿殿下,亟令庙堂儒臣,更加参考《礼经》,使莫重大礼,务归于正,无贻讥于后世。是臣区区之愿也。且臣自执谬见,不与人同,每与朝廷大议,辄为矛盾,上失体面,下招群谤,以公以私,臣罪大矣,不可抗颜明矣。请赐镌免,以安愚分。

答曰:“省札具悉。所陈是矣,然措语之间,不无乖当之论,故不得不略为言及。金长生只知有祖,而不知有父。今日廷臣,知有宗统,而不知与为人后者有异。予意以为,不识事理与礼文本意者也。近日启札中,措语失当之处,不一而足,予甚痛叹。但虽不出继,父在母丧,则有降杀之礼。今日之降服,尊大统也,非以叔母待之之意也,而卿比之于蒯、辄,斯言之无理,甚于言者矣。且予无不父先君之事,朝廷亦无不以父待之之语,今欲比之于光海者,抑何意也?卿欲救正,而不知反陷君父于不孝之地,卿之识见,亦未可晓也。且李元翼,以先朝元老,为国领相。蔑视、凌侮,不遗馀力,此尤不可之甚者也。卿勿过信人言,勿慢侮士夫,则足堪此重任。勿辞。”

○献纳金盘启曰:“臣顷忝玉堂,进参三司伏阁之列。多官会坐之中,兵曹判书李贵,送示一长书于郑经世,其书即李贵与崔鸣吉者也。书中拈出玉堂札辞中:‘实王子夫人丧’及‘得罪宗社’等语,极其丑诋,至曰:‘为此论者,不可复事殿下’云云。所谓王子夫人之丧一款,盖出于先正其名,而后争其礼也。实非大段缪戾之语,而语不婉曲之失则或有之。至于得罪宗社一款,则此不过措语间泛论,非直斥今日事也。若以此为罪,则人所不服也。以此私书中语,不可强聒于圣上哀疚之中,闷默度日。今闻李贵札中诋斥诸臣,不遗馀力云。臣何敢终若不知,而不为之避乎?大抵今此丧礼,乃一国莫重之事。今日所言,实公议所折衷也。岂李贵一人之所可挠夺乎?噫!不察人之本情,而钩得文字间数语,执以为罪,欲激殿下之怒,此岂君子人哉?臣窃怪之。身在言地,被人诋斥,不可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领议政李元翼出城上札曰:

臣伏闻近日号令施措,窃料圣心已断定矣。已过之事,且不须论,前头亦当有大段节目,种种非一。臣以首相,方在朝廷,为百官、百司之首,而如秦视越,不复有所可否于其间,自古安有如此宰相?臣必去朝然后,国家得以稍立国体,臣亦得以少安愚分矣。国家事定,则乞骸而退,艰虞则生死以之,此臣素所畜积。垂死之老犬马,实切恋主之诚。自上年秋冬,病伏私室,不曾一诣朝堂,而犹且不敢呈告,酬酢公事。今日之求去,岂臣之本情哉?不得已也。忧惶踧踖,处身无所,退伏江郊,恭俟严谴。

上遣史官谕之曰:“省卿札辞,予甚惊骇。李贵之言,本来不中,卿勿相较,速为入来,以副舆望。”政院启达李元翼上札后,即出江上待命,上遣承旨,申谕以须勿相较,速为入来。

○两司启曰:“伏睹圣上答李贵之批,有曰:‘今日廷臣,只知有宗统,而不知与为人后者有异。予意以为,不识事理与礼文本意者也。近日启札中,措语失当之处,不一而足,予甚痛叹。’臣等之所争于殿下者,岂但以人后一条而已也?《礼》曰:‘不贰斩。’又曰:‘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又曰:‘与尊体为一等,不敢服私亲。’《礼经》所载,日星乎天,固不可以后人之见,而有所低昻也。圣上以支孙,入承大统,虽与《礼》意,微有不同者,因圣人所制之礼,有上附下附之义。若欲就《礼经》中,拈出礼制之必合于今日之事者,则天下事变无穷。圣人虽睿智出众,岂预知后日变礼,而别立一条乎?故曰丧多而服不过五。虽圣人复起,今日所议之礼,必无异制。臣等卤莽,寻常事理,固难明知,至于礼文本意,恐不过如斯而已。况近日所论,上系宗统,下关万世,争论之际,虽未免触忤忌讳,而乃其心,则欲忠者国,而纳君于无过,允协于公议耳。李贵以元勋重臣,设有所见,平心说破,付之公论,固无不可,而今乃愤辞怒气,呶呶于大庭之会,诟辱淸流,践踏百僚,无所顾忌,至乃拈出文字间过激之语,张皇上渎,有若告讦之为,欲以惹怒于宸严。堂堂公议,岂可以言语折辱,夺是非而胶人口哉?臣等本不欲与较,而待罪言地,言不见信,反承未安之教,其玷浼名器甚矣。决不可䩄然仍冒,请命递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玉堂上札曰:

臣等俱无状,待罪论思,见君父过举,沥血陈札,期于得请而后已者,岂欲使殿下,薄于奉先,而陷于非礼也哉?诚以宗统所压,私恩可屈,大经所在,公议至严。其于争辨之际,直陈无讳,不欲纳君于有过之地,实臣等之至情,而亦臣等之职分也。今者窃闻,李贵不有公议,倡为邪论,张皇辞说,眩惑天听,其无伦不经之语,固不足多辨,而札辞中,拈出臣等措语间数款文字,构捏不测,勒成罪案,人之为言,吁亦惨矣。原札未下,虽不得详,而臣等前札所谓王子夫人云者,只论其名位而已,且遵葬用死者之义也。此实李贵之所欲讳,而臣等特直言之耳。所谓得罪宗社云者,若使殿下,不即改之,终至于逾礼犯分,则是宗统不重,大防随毁,殿下亦无辞于天下后世矣。臣等职此之忧,下语之间,不觉文字之过重,不料以此为陷人之机阱也。人臣事君,如子事父,苟有所怀,必达无隐。不然而为阿谀苟合之语,以承顺为事,则不但臣等死不忍为此态,殿下亦安用臣等为哉?伏愿殿下,镌削臣等之职,以快李贵之心。

答曰:“省札具悉。兵曹判书札陈之事,措语之间,虽有无伦之处,其言未必尽非。尔等遽以邪论目之,予甚怪焉。本馆札子中,亦不无慢侮、失中之语,宜乎李贵之有此云云也。然似是无情之辞,故予已置之矣。尔等宜勿控辞。”

○合司连启,请行不杖期,答曰:“勿烦。”

1月25日

○己巳,上下教曰:“予不图领相,寡昧如是之轻。今者望望然去之,少无三宿之意,予实惭闷,无以为心。今若退而不返,使国家顚𬯀,其谁曰在家不知,抑何以谢祖宗于他日乎?予处事乖当,待相臣失道,宜乎见几而作,奉身而退,以古之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者言之,则其进退,必不如是之容易也。此岂予平日所望于领相者也?姑舍予前过,速为入来,随事匡辅之意,政院代予草教,更为敦谕。”

○两司合启曰:“殿下,宣祖支孙,入承大统,虽与出后傍亲者有间,而持重大宗,降其小宗,乃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当初儒臣、礼臣,据古证今,参酌经文,大臣献议,乾心降从,称考而不加皇字,称子而不加孝字,立支子主其祀事,国论大定,人情允叶。至于今日,期制已成,大圣人屈情从礼之美,可谓高出百王矣。兵曹判书李贵,敢以无伦之见,悖经之说,荧惑人听,至于上札。元札未下,虽未详所论之如何,而乍闻一二,已可愕然。《礼经》昭昭,非人人所可眩乱。臣等姑不欲与之深辨,但其私意之蔽,有可恶者。贵若果有所见,出于本情,当于庭请之初,即自立异,不参其论可也,而顾乃从大臣之后,力争三年之制,达夜同辞,相臣之启,称誉不暇,固无异同之议。及至圣兪久靳,卒变初见,横生异论,乃于成殡之日,遽构荒杂之札,既为投进,旋又持去。札中所论,类皆杜撰,在庭臣僚,初不欲挂诸齿牙,岂意累日之后,傅会增益,至渎天听,无所顾忌也?其迎合之态,灼然可见。上年玉堂之札所谓:‘程子之论濮议有:“奸邪之人,希恩固宠,务为巧饰,欺罔圣听,则陛下之心,无由而悟。”今虽公论已定,举国同辞,安知异日,必无希恩固宠、巧饰欺罔,如程子之所忧?’云者,真先事之见也。不虞圣明之下,有此等横议,乃敢蝃𬟽于正论也。其他怪妄之说,不一而足。此君父于不当比之地,陷朝廷于倡无父之论,终以凶徒借口之说,恐动天听,箝制一世,致令元老辞位而去。一二大臣不安于朝,殿下之国事,日就杌陧,而莫可收拾,其轻君父、蔑朝廷、倡异议、排公论之罪,不可以贵势而免,请命削夺官爵。”答曰:“兵曹判书李贵札陈之辞,虽有无伦之处,其言未必尽非,既有所见,则毕陈无隐,亦事君之一道也。李贵天性谠直,自少小无奸邪之态。尔等不究本情,遽以奸邪、迎合等语,构成罪案,今日所论,不亦已甚乎?李贵有大勋劳于国家之人也。言虽不中,不可施罚,勿为更论。”

○合司连启请不杖期,答曰:“勿烦。”

○礼曹启曰:“以百官启辞,答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则令俌摄行’事,命下矣。今十四日初丧时,绫原君俌,罢继归宗,立为丧主之意,本曹已为入启矣。依当初启辞,施行之意,敢禀。”答曰:“依前下教,使之摄行。”

○玉堂上札曰:

天下之事,有是非、邪正。此是则彼非,此正则彼邪,未有两立而俱存者也。今日廷臣之所争者,一国公是,万口同辞,堂堂正论,日月乎宇宙,不可以一二人之私见,所敢横议于其间也。兵曹判书李贵,素无知识,见轻于士类久矣。平生能事,只是上疏,而寻常是非,犹且杂乱。况于礼文,有何见得,乃敢唐突陈札,排击公议?指拟无伦,辞语悖理,是得罪于正论也。其谓之邪者,不足怪也。殿下若以李贵之言为不邪,则廷臣之论,非正也;廷臣之论正,则李贵之言为邪也。其不可两立也明矣。李贵忠诚、礼学,岂独出于举廷诸臣之上,而有此特异之论也?此,不过妄揣睿旨,迎合为心,徒知一身固宠之计,而不念纳君于有过之地其心所在,十目难掩。至于侵辱大臣,胁制三司,诟骂于庭会之中,肆然而无忌惮,宜大臣之不安其位也。殿下于答大臣之批,每以勿较为教。李贵无伦之语,诚不足与较,而乃其所居之位,则重臣也、元勋也。岂可视之寻常,而不为之辨,使朝廷日卑,公论沮抑也哉?此而不惩,邪正不明,是非淆乱,终至于国非其国。伏愿殿下,亟正李贵妄言之罪,以扶正论。

答曰:“省札具悉。李贵言虽不中,功存社稷,位至崇班,实非年少新进之辈,所可慢悔者。今者尔等,肆意侮辱,不遗馀力,此亦可骇之甚者也。其言谓之狂妄,则可矣,若谓之奸邪,则大不可。尔等更勿为已甚之论。”

○领议政李元翼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尤用惊闷。予之待卿,虽曰失道,卿之退去,亦恐未安。大臣尽瘁之义,岂可如是哉?平日所望,尽归虚地,予用惭䩄,无以为怀。卿须速为入来,随事匡辅,毋负至望。”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上札言:

近日之事,臣等与李元翼,终始同之。元翼辞位出城,则臣等理难在职。又窃伏闻,议礼之事,被人厚诬,臣等安敢一日苟冒,与论莫大之礼乎?伏愿圣明,镌削臣等之职,以谢物议。

答曰:“省札具悉。卿等须安心勿辞,亦勿相较。”

○副提学崔鸣吉上札。略曰:

臣伏见答玉堂之教曰:“本馆札子中,不无慢侮失中之语,宜乎李贵之有此云云。”臣无任惊悔之切,不得不略为陈暴于圣明之下。臣之愚意,圣人制礼,各有定分,过之非礼,不及亦非礼也。《礼》云:“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又曰:“丧从死者;祭从生者。”今日之礼,葬之宜从本品,祭之宜以诸侯。葬不从本品,是过而非礼也;祭不以诸侯,是不及而非礼也。臣之所见,本来如此,故顷于六日成服、金篆铭旌命下之日,与同僚相议札论,而其文字,则皆臣所构出者也。仓卒口占,语欠圆,札既留中,言未见采。退而思之,只切惶怖,俄而延平府院君李贵,移书责臣,而多有不谅本情之语,而李贵之语,例多不中,故不复与之相较矣,岂料以此上达天听乎?且今廷臣,意在匡君,言所难言,圣上平日培养直气之效,于斯可见。第其所引《礼经》之语,则未知真得圣人本意也。盖殿下功同光武,而属非远族;继同孝、宣,而亲则长孙。上下数千年间,绝无可拟之处,议礼之际,良不易言?古人所谓:“受国于祖”及“圣庶夺嫡”者,正为今日道也,则似不当拟之于为人后之礼,故降期之请,非臣本情,降杖之论,尤所未晓。思欲略陈愚见,而敬畏朝廷,不敢自是,含意连辞,将发复已,杜门自守,恭俟物议。群谤丛身,骨亦可销,臣之自处,良已难矣。臣固知今日非渎扰之时,而情蹙势迫,不免仰天一号,不胜惶闷之至。

答曰:“卿宜勿辞察职。”鸣吉又以书遗金长生,力言别庙之为是,长生复书曰:

前蒙示及议礼大意,不过曰:“既已称考,则其不为人后,可知,既不为人后,则子而降其父母之服,见于何经乎?”生,反复研究,终有所不相晓者。既承盛谕,不能泯默。当初圣征李廷龟字。、景任郑经世字。两公,以私庙称号,问于仆,仆即以鄙见答之,两公初不谛听人言,又不能详考《礼经》与程、朱定论,自任己见,以称考、称子,定为祝式。仆适忝言地,陈疏辨析,极论违失《礼经》之意,何尝以两公所定为是乎?余故尝曰:“若称考、称子,则必如朴疏朴知诫为三年丧,百官从服期,且立祢庙而后已。既定为父子,则岂于父母丧,有三年、期年之差乎?既称为私亲则亦岂有入继大统之君,为私亲,为三年丧之理乎?”今公只是推演月沙李廷龟号。、愚伏郑经世号。误定之论,欲以攻破仆说,而关人口,何所见之不透也?仆曾对月沙、愚伏戏之曰:“譬如经解,两公为大文,使朴知诫为注脚,今见公许多辞说,未免为注脚之注脚也。”但两公虽不知称考、称子之为非及定为降等之服,而不敢主三年之议,则是犹失于初,而归于正也。公则必欲加一层于两公之论,定行三年之丧,其无乃自信之过,而轻侮古今之公议乎?夫圣上以傍支,入承大统,为宗庙、社稷之主。古者身有服,不得行祭。若为三年丧,则其不得祭宗庙、社稷明矣。况以祖宗,视大院夫人,其等威之悬殊,何如也?今欲伸至情于私亲,而废常祀于祖宗,果合于礼,而安于圣心乎?令札有曰:“顷年郑经世在玉堂,极言称考之为是,为人后,而称考于本亲,见于何经,称考而降其三年之服,亦见于何经乎?前日之称考是,则今日之降服非也;今日之降服是,则前日之称考非也。二者必居一失”云,此言良是。公以此责月沙、愚伏则可矣,又欲移击于我,岂非不思之甚乎?仍窃思之,昔晋简文帝,以祖父行,继孙而立。今以高明之意推之,必称考于元帝无疑也。以其自称于所继之君,则不当曰孝祖父,又称号于先君,则不当曰皇从孙也。唐宣宗之于武宗,亦然。然则祖父与叔父,乃尊行之称,不可以尊称,施之于自己也;孙与侄,乃卑下之称,不可以卑号,加之于先帝也。如使公,定其称号,何以处得恰当?切望更思,而教之耳。鄙意则以为,别立称号,依《杜氏通典》,自称曰嗣皇帝臣某,又于先皇帝,亦有别称,而先儒既无定论,何敢创为臆说也?顷年月沙奏对,有曰:“有父子之义,无父子之名”,正是也。至于赵相禹所见,虽本于胡文定公之说,亦非稳当。何者?以祖父、叔父之尊,而称父子于孙与侄行,恐无此义也。必如《通典》祭奠之文,皆称以哀嗣云者,得之。此非仆私见,实出于《春秋》四传之说。盖帝王家,以继统为重,其为名号,必循世次然后,顺且正矣。仆亦不敢自以为是,而此是议论大头脑处,于此定之,则无不通矣。按《附录春秋》,高氏名闶。曰:“父子相继,礼之常也。至于传之兄弟,则亦不得已焉耳。既授以国,则所传者,虽非其子,亦犹子道也;传之者虽非其父,亦犹父道也。汉之惠、文,亦兄弟相继,而当时议者,推文帝上继高祖,以惠帝亲受高祖天下者,反不得与于昭穆之正。至于光武,当继平帝,而又自以世次,当为元帝后,皆背经、违礼,而不可传者也。凡人君以兄弟为后者,必非有子者也,引以为嗣。臣子一体矣,而当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继所受国者,而继其先君则是所授国者,竟莫之嗣,生则以臣子事之,死则以兄弟治之,忘生倍死。况已实受之后君,今乃自继先君,不惟弃后君命己之意,又废先君传授之命。土地、人民归之己,而父子之礼,耻不为,此皆不可者也。岂所以重受国之意也?”愚详此高氏之言,固知昭穆之不可乱也。曾见《朱子大全》宋朝祫祭图,以太祖、太宗,异昭穆,常以为疑。及见胡文定公以帝王继统为父子之说,与夫高氏之言,皆与朱子之意相合,然后益信先儒之见,前后一揆,不可不参详讲究也。皇明阁老杨廷和,以嘉靖世宗,与正德武宗,兄弟行也,舍武宗,而上继其叔父孝宗。夫世宗之于武宗,虽曰兄弟,既以继统,有父子之道,则绝而弃之,其可乎?亦尝疑于此,今以高氏之说观之,与汉文之舍惠帝,而上继高祖何异?惜乎!杨公之不深究礼家之言也。令札又曰:“臣之所言,节节皆有考证。廷臣之论,无片言只字,可以为据。”千言万语,缕缕不已,而皆以礼官误定称号,推以立据,以为是。其欲为三年之丧,则以降服私亲,比之短丧。凡所引证古昔,以滕之父兄、百官皆不欲,及晋之杜预、裵秀短丧之论,比而同之,亦恐果于自是,而失于儗伦也。当今圣上之于宣祖,虽曰直孙,帝王承统,异于士大夫之家。既以傍支入继,则所继之君,便有父子之道,所生父母,即为私亲,此义理之彰明较著者也。何以明其必然也?《仪礼》:“国君,适孙为祖后,则为其所生祖与父,斩衰三年”,其馀众孙,则不言也,其不得为三年丧,明矣。故诸公知众子之不可为三年丧,则必曰:“圣上以适孙立,与循序继立之君,少无异同。”所见一瞙子,专靠于此,故发为言论,动见乖迂,所以广引经传,而终不得本旨也。《礼经》所载如右,自有明证一也。左氏、公、糓三人,皆传授孔门旨义,其所立言,必有因袭,而皆以继统为父子,则今何可蔑其言也?有明证二也。胡文定公之论,于哀公世次,以定公为考,以昭公为王考,以襄公为皇考。今以祭法参考之,则一世谓之考,二世谓之王考,三世谓之皇考。定公乃哀公之父也,昭公则定公之兄,而襄公则定公之父也。以所继之君,序为父子之位,谨严如此,文定岂无所据,而妄言之者也?有明证三也。高氏之为人,与其学识之浅深,虽未可知,朱子称高氏礼学精深,其亦愈于今世之人,其所极论如许,有明证四也。而况程、朱定论,以私亲称考为非,范氏、胡氏之言,凿凿皆有可据,书之《纲目》,垂示后世,不趐耳提而面命之,有明证五也。今以《春秋》四传、程、朱诸先生之言,参考彼此,明有证左,无论直孙、支孙,皆以入继大统为重,以崇奉私亲为非,而今欲弃先儒定论,而别生意见,杜撰傅会,不成说话,何以节节有考证也?廷臣之言,半上半下、或出或入,其于私亲称号则非矣,其谓不可为三年丧及自上不可为丧主则是矣。又何以曰无片言只字,可据者乎?所见既异,则言不相入,信乎公之不欲从我,犹我之不能从公也。向见朴知诫、玉汝李贵字。之言,一一与鄙意抵牾,以为不足多辨。及闻高明之言,见今札辞,颇亦有理可取,而但所引经传,多不着实,冗杂不切,何可以折服群言,而归一乎?但所谓亲祭祝词之难,诚如鄙意。既以绫原称孝子,又以殿下称子,则名分不既紊乱乎?令札曰:“不为称考,则今日之礼,事事皆顺;既已称考,则节节难便。”云者,正中今日朝廷难处之病也。当初礼官之言曰:“当称考,而不称皇;称子,而不称孝。若称考,而又加皇,则名位太隆,故程子谓之失礼,非以考字为非也”云云。此则礼官不察程子立言之本意,而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也。故其时,生之疏曰:“夫皇,乃大字、显字之义,即虚字也。程子之意,只为傍亲,不可加以考字,故立言如是。宋时诸儒,于濮王议,亦不敢加考字,与欧阳脩辈,争辨不已。后来程子于濮王,舍考字,而许加皇字,昭然为千万世定论,何可诬此而欲违之也?”且程、朱之所谓乱伦者,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也。夫岂以直孙、支孙,为入继、出继之别乎?今谓圣上以直孙,入继大统,此与从孙之出继为后有异,此甚不然。其为私亲一也,则称考之非,无彼此也;其为尊统一也,则为后之义,谁有轻重乎?不然则先儒,何不明白立言,而直斥以小宗,而合大宗,为乱伦乎?既曰入继,则不得不降其私亲;既称为私亲,则不得不降其丧服。此非易见,而明知者乎?朴说又曰:“临海无子,光海得罪宗社,大院君为第三子,则圣上当为适统。”惜乎驷不及舌。诸君中义安、信城早卒,大院君行第居五,而义安则以绫原为后,其所谓适统,岂非苟且之甚乎?圣上拨乱反正,天命人归,以支孙入承宣祖之统,名正言顺。此古所未有之盛举也。何为是牵合苟且之言,以厚诬天下后世乎?又其言曰:“大院君若在反正之初,则圣上必当让位,今不可以幽明有间也。”此甚不然。孔子之不得位,天也。后世虽极尊敬,不敢加尧、舜之位,分定故也。周公以大圣之德,居摄政之位,而后之论者,以鲁用天子之礼乐为僭,何也?惟名与位,不可以假为也。朴生门人,有李义吉者,上疏言:“大院君在世,而当为让王。为国君之父,享一国之养,则生养、死祭,不容有异。宗庙享之,有何疑焉?”此则显为追崇之论。夫追崇私亲,历代行之非一,其公私、得失,不在多辨。谁谓圣明之世,复有踵璁、萼之故智者,纳吾君于过举之地,以济其私乎?亦有厌苦此言,而稍惮公议者,怵于子无爵父之训,敢为阳与阴抑之论,或以为当立祢庙,或以为当立别庙,或以为亲主祭奠,各立名目,纷然不定。此,无他,当初称考、称子之说,有以误之也。假如一从公言,圣上于私亲,当为三年丧,而群臣从服期。又如朴说,大院君当为让王,而生养、死祭,不容有异,则即今,令公与朴公侪类,果皆以君父,待大院君而自称以臣子乎?此必无之理也,则无乃徒务好胜伐异,不得于言,而不求于心者乎?且看古今文字,必须精细。前见公欲自上定为三年丧,且亲为丧主,主朝夕馈奠一款,引卫君吊季氏,以鲁君为主为证。夫《礼经》本意,鲁、卫之君相敌。当卫君行吊于季氏,鲁君自为丧主者,为敬宾客而待之也。鲁君虽疲弊,岂肯为季氏主,朝夕馈奠乎?今若邻国如琉球国王,为吊绫原而来,则圣上当为待宾客之主也。令公援引古礼,多不切实如此,无乃他所证据者,亦多类此乎?今仆之言,则有异于此,私亲称考之失,则实本于程、朱、先儒之议,自上主祭之非,则《纲目》以光武徙四亲庙于舂陵为美,而惜其不以伯升之子主祀,则其与当代何别焉?至于三年之丧,则《仪礼》所载,灼有考据,今何以旁通,而有所降杀也?自谓如此,庶几无失古人制礼之意,而人轻言微,不见信于世,其可置之勿论而已。老聩近剧,前忘后失,其于此等议论,绝口不言久矣。且此刍狗之陈言,徒烦而无用也。今因问及,复费葛藤如此,惭悔难追,恐未免汰哉之诮。惟冀平心恕察,且勿以此烦诸耳目,惹得一场纷闹也。

鸣吉见之,不以为然。

1月26日

○庚午,上下教曰:“礼葬都监提调金尚容改差,速令差出其代。”

○上下教曰:“《礼》云:‘天子、诸侯之父,虽士,祭以天子、诸侯。’又曰:‘祭从生者,尽子道也。’今丧祭礼,虽无传教,自有可行之礼。都监慢不致察,凡祭用器具,不为措备,前头魂宫、山所祭用之物及节目,亦不留意磨链,都监所为,殊极非矣。似当推考,今姑置之,此后各别察为,俾无临时窘急之患。”

○大司宪李显英、大司谏李敏求、司谏李埈、掌令郑世矩、持平闵应亨启曰:“顷日答大臣之教,有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则令俌摄行’者,因一时有故,偶尔代行之谓也。臣等固知圣意有未释然者,而宗统之重,主丧之难,殿下既已明知,而布告于外廷,则大义已正矣,继而答玉堂之批,亦曰允从。臣等咸仰日月之更,庶几厥事之正矣,物议以为:‘摄行之批,非夬许之辞,所当终始力争,俾无未尽底蕴,而遽尔停止,殊失论事之体。’同席之中,亦有语及者。臣等之意以为,绫原君俌,罢继、归宗,改服、主丧等节目,自当禀旨举行,未即引咎自列矣。即于礼官之请,有:‘依前传教摄行’之批,圣明之有所靳固,初不快从,果如议者所料。臣等见事不敏,始不力争,后闻物议,趁未引避。以此以彼,决难仍冒,请命罢职。”答曰:“勿辞。”献纳金盘、正言李坰、吴端,亦以此引避,玉堂处置请出。

○昌陵陵上东边失火。礼曹启:“请设行慰安祭,即遣大臣、礼曹堂上、缮工监、观象监提调,奉审。上及王世子,例有变服、避正殿节次,而方在衰服之中,似无变服、避正殿等事,只令百官,素服三日而止。”从之。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上札曰:

臣等当圣明哀疚之中,惟思罄竭筋力,随事尽职,安有休告之心哉?蒲柳早衰,劳瘁已极,而不敢不夙夜者,盖以此也。今者盈庭之议,忽被横诋。况臣等踪迹,忝在大臣,有义不可不退者,有势不可不退者。礼有定制,举国皆争,同事之人,致位而去,则强颜随行,义不可也;治法、征谋,或可左右,而大礼所在,意见不同,则拖泥带水,势不可也。以不同之意见,强之以曾所未学之礼,圣明亦必知其难谐也。至于与人相较,臣等虽无识,固不为也。臣等之控辞,岂得已而不已哉?伏愿亟许镌免臣等职名,以便公私

答曰:“省札具悉。卿等累上辞札,意欲退休,予心缺然,若失蓍龟。李贵之言,本来不中,不必介意。卿等须勿控辞,终始勉辅。”

○以李廷龟为礼曹判书,仍差礼葬都监提调。

1月27日

○辛未,合司连启,请行不杖期,答曰:“不允。”

○合启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圣批一下,群情翕然,而丧不可一日无主,则应为主祀之人,独不可主其丧乎?摄者,何谓也?因一时有故,代之之谓也。立支子主祀者,已在于从容讲定之时,则初丧立丧主,既葬主祀事,自是次第应行之节目,何必曰摄?大义所在,天理当然,以殿下之明圣,宜无不知之理。至情既不可制,群议亦不可遏,姑为此依违之教,以塞舆望,此岂所望于殿下者哉?请亟命绫原君俌,罢继归宗,以主丧事。”答曰:“丧主事,既停之后,今复论执,斯亦过矣。已为勉副,更勿渎扰。”又启曰:“伏见副提学崔鸣吉进札,其言虽多,而其概有三。其曰:‘祭不以诸侯,则不及,而非礼也。’就其所压有而言,则其言固是。若文王为西伯,而祭古公以诸侯;武王为天子,而祭文王以天子之类,是也。今日之礼,与此不同,必欲强索而傅会之者,有何意见也?其曰:”功同光武,而属非远族;继同汉宣,而亲则长孙’云者,殿下既以支孙,入承大统,则前所谓压于大宗者,其义犹自若也,何可以属之亲踈,而有异同也?其曰:‘圣庶夺嫡’云者,文王不立伯邑考,而立武王,是也。未知今日之事,果与此相同耶?事不同,而强同之,于《礼经》隆杀之分,则皆谓之不合,而都以一笔句断之,创起新见。拈出前项三条,以眩是非于群目。圣德高明,衡量至公,何可以似是之说,而敢为荧惑也哉?致隆所生,私恩也;尊祖敬宗,大义也。义之所在,恩有所屈,非薄于私亲而然也。天地之经,有不可夺也;圣人之礼,灿然明白。必欲剟去当然之说,而欲别求亲孙之为祖后者,降其本服之语,为今日断案,而求其说而不得,强取祭以诸侯之礼,以合于今日之事,人情其可拂乎,天理其可违乎,百世之公论,其不足恤乎?臣等此语,非臣等意见也,乃一国之公论也。崔鸣吉,身为经幄之长,不思陈善闭邪,倡此异论,以混一时是非。私见与正论,不容两立,请命递差。“答曰:”予不识礼学,彼此意见,未知孰是孰非,然观崔鸣吉札子,则其言亦似不悖于理矣。人之所见,不必苟同。言路蔽塞,亦不可不虑,勿为更论。“史臣曰:”崔鸣吉曾于玉堂班列,大声扬言曰:‘追崇之国不亡,无父之国必亡。’其言之无伦,乃至于此,一坐闻者,莫不惊骇。乃复上札荧惑,虽曰吾不迎合,其谁信之哉!“ ○都承旨郑蕴上疏,乞解职归觐,答曰:“省疏已悉卿恳。卿宜勿辞,安心往来。”仍命给马。

○领议政李元翼复上疏,陈情辞职,上遣史官谕之曰:“省卿疏章,知卿有决去之意,予心惘然若自失矣。予实不肖,以致元老之去位,谁可怨尤?只自责躬而已。予虽蔽于至情,不能尽从,岂有知其非礼,而一向牢定,终始不移者哉?卿若赦予前过,翻然入来,随事匡辅,则迷蔽之情,庶几可变;艰虞之势,庶几可回。此予所以强颜悔心,更有所云云也。予虽否德,数年仰成之诚,不可谓不至一朝遐弃而去,此无非诚意浅薄,未能交孚之致,哀疚之中,益增惭䩄,无以为言。卿虽不以寡昧为念,独不念先王之眷遇乎?卿须从速入来,毋负舆望,毋孤予意。”

1月28日

○壬申,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等,复上札辞职,答曰:“观卿等札辞,惭闷益深。卿等须体予至意,勿为如是辞之。”

1月29日

○癸酉,辰时,黄云如匹布,起自东方阴云中,逶迤而去,傍于南山巓,指坤方,长竟天。

○大司宪李显英、大司谏李敏求、掌令郑世矩、持平闵应亨、正言李坰启曰:“副提学崔鸣吉札陈之辞,与公议不容并立,故论以递差,而所争之事,事体甚重,故合启以论矣。今闻物议哗然,主张异论之人,不宜请递而止。至于玉堂简通有曰:‘合启而请递,有前规乎?’其意必以为,合启则不当止于请递也。臣等之不能剂量轻重,论事罢软之失著矣,请命罢斥。”答曰:“勿辞。”玉堂处置递差。

二月

2月2日

○乙亥,合启,连启李贵事,又启曰:“今此议礼,公论已定,非一二谬见,所可参错,而副提学崔鸣吉,身为经幄之长,不思陈善而闭邪,敢倡异议,上渎天听,臣等请递之举,不容但已,而圣批不从。夫圣人立经,昭若日星,祔列之典,天理当然。上自庙堂,下至韦布,万口一辞,是非所在,断可知矣。敢以一人之私见,立帜于大同之正论,事甚可骇。请崔鸣吉亟命罢职。”答曰:“自予忝位,以言获罪者少,岂独于元勋重臣,施此无前之罚乎?况其言虽曰不中,未必尽非,今日所论,决难允从。但侮慢元老,厥失非细,此而不治,朝廷不尊。褫去职名,以示予尊敬大臣之意。崔鸣吉事,递差犹以为不可,岂有罢职之理乎?勿为更论。”累启,只命推考。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臣等窃闻之,古人曰:‘君子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臣等与领议政李元翼,终始同事。元翼以言不见施,既已退去,则臣等义无独存。玆敢不避渎扰之嫌,控辞于哀疚之中,遽降温纶,继有惭闷之教。臣等承命,惶恐狼狈复出,臣等之迹,诚可谓无据矣。君之使臣,用其身,而不用其言,则仆隶之役也;臣之事君,顺旨苟容而已,则妇寺之忠也,圣明奚取焉?今日廷臣之所争,非悬空揣说,皆据礼、引经,导殿下于中正之地,而丧主摄行之教,圣明置之于从违之间,群下不知所以承奉,臣等窃惑焉。丧制当行不杖期,而已不得蒙允,丧主大节,又不准许,则圣明所谓压于宗统者,将何所施欤?上下之际,必以实心相孚然后,事乃有济。摄行之义,半明半晦;宗统之法,半上半下,伏愿圣明,深思焉。盈庭之议,必不但已,安有知非礼之礼,而隐忍含默,以为圣明不从,而不为之陈辨哉?礼经非如他书,必专门之学然后,可以当变礼,而知所以处之之方。曾子,亚圣也,而犹著《曾子问》,以编于《礼记》之中。其礼之变者,难讲如此。汉、唐以后,一代必有一代之制。其时讲礼者,皆是文章博洽之士,谙练典故之人,岂下于今之人,而其议率多起,合于礼经者甚少,故汉、唐间议礼,不得为后世之典式。安有不得专门,而以仓卒意见,求多于宿儒、老师者乎?惟宋之程、朱之言礼,得圣人之旨,故至今论议者,外于此,则皆非正道。宗统之法,程、朱之说极严,载在方册,圣明何不于此而取则乎?前后儒臣、礼官之证正,上达天听者,已覶缕矣。圣明何不于此而俯采乎?天子承天子之统,诸侯承诸侯之统,断不可紊。李元翼及臣等之所懑然者,止此一事。更愿圣明,快下绫原君丧主之命,不胜幸甚。”答曰:“知道。当勉从焉。”

○礼曹启曰:“礼葬应用节目,极其重大,不可率尔讲定。姑待判书李廷龟出仕后,博考经礼,商议禀定何如?”答曰:“近日本曹堂上,皆怀厌苦,以托病不出为能事,节目讲定,似无其日矣。”礼曹判书李廷龟即出仕待罪。

○夜,流星出心星上,入尾星下。

2月3日

○丙子,上复遣承旨,敦谕领议政李元翼曰:“予悔前日之过,续遣近臣敦谕,而卿意邈然略不顾念,予甚惭闷,无以为怀。仲尼非先朝元老,而其行也未免迟迟;孟轲非世禄之臣,而其行也犹且三宿。卿之弃予,比诸古人,则似或太薄矣。既往之事,已无及矣,将来之制,犹可从礼,卿须速为入来,终始匡辅。予方侧席以待,卿勿恝视。”元翼对曰:“至遣近臣,谕教至此,臣诚震惊惶怖,求死不得。臣虽因丧礼,处身无所,不得不出来,而老病乞退之意,自前缕缕陈达,圣鉴亦有以谅之也。臣虽无状,顾其履历,则宰相也。八十之年,腰脚不能运,匍匍蹒跚,重入脩门,其不为淸朝士大夫之羞乎?哀疚之中,不敢屡以疏札上烦,只此仰达。伏地席藁,恭俟𫓧钺之至。”

○李廷龟启曰:“都监启辞:‘应行节目,待臣出仕,博考礼经,商议禀定事启下矣。’此是无前之变礼,当为而不为,则圣上罔极之情,无以伸矣;不当为而为之,则圣人《礼经》之制,不可逾也。初丧遑遽之事,今已无及,而前头应行之礼,必须十分详量,可无过不及之悔。凡系物件备用之需,则必丰必厚,必诚必愼,惟圣明之所自尽,至于仪章、各品之系干嫌逼者,必须细加裁定,以尊事体。礼严节文,虽小必谨,加一分不可;减一分不可。臣以浅见,何敢臆定?请与都监,同议于大臣所会处,加减节目,逐一参酌,开录禀旨后,遵奉举行。”答曰:“依启。今日内议定,俾无不及之患。”于是,礼官与都监堂上,议于大臣,就庚子年国葬仪轨及一等礼葬誊录,参酌磨链书启,答曰:“依别单施行,而石物中武石一双加磨练,魂帛车代以屋轿可也。”礼葬都监回启曰:“前日大臣同议时,臣等亦虑及此,而礼文内,文石人象,著冠带、执笏之状;武石人象,著甲胄、佩剑之状。此乃国丧象文武百官之制也,似涉嫌逼,故议减二双矣。今承下教,当依此磨链,而石人二双,似为重叠,一双则以童子石人造作为当。大臣之意如此,敢启。”从之。

○夜,流星出台星上,入郞位星下,色赤。

○同知中枢府事郑经世上疏曰:

臣诚迂儒,无所肖似。久叨言地,罪积尸素。顷値国家大变礼,君父有大过举,而终不能随事匡救,狼狈而递。上负隆恩,上乖夙心,中宵仰屋,既悲且惭。诚不敢以不见信之故,而遂辍不言。初欲俟肃谢之日,即为申复,不料犬马之疾,一向沈绵,旬月之内,就列无路,而其所欲言者,又不容迟缓,不得不径进一札,仰渎宸严。仍念前日所争,非不直截,而苍黄之际,论辨不详,无以开悟圣衷,而圣明亦于摧恸之中,不能深究言者之意,以致言之愈苦,而听之愈邈。此其上下之间,皆未尽道。今请援引经义,剖析群言,罄竭其愚陋之见。而又虑滚同说出,指意不明。谨仿先贤奏疏画一之规,开列于后,以便省阅。伏愿圣明,逐段深究,求其言意之所在,或赐开纳,则非臣之私幸而已也。抑臣于此,深有所忧焉。窃覵殿下,近年以来,舍己从人之德,渐不如初。遭丧以后,又为至情所蔽,听言之际,显有喜同恶异之心。异于己者,则虽元老大臣,血诚恻怛之言,外为优奖,而实弃不用;同于己者,则虽荒杂无伦、悖理妄作之言,是其所论,而许以谠直。至于崔鸣吉,一人之身也,其所进两句,乃《礼经》之全文也。是则皆是,非则皆非,而恶一句之异己,则置之不省;喜一句之同己,则用之如不及。夫人君,居崇高之位,挟雷霆之威,行之以喜同恶异之心,则惟意所欲,下莫敢忤。岂不顺适于己私,而其奈庄士日远,謟言日至,终至于丧邦,何哉?臣之所进,殆千百言,而无一句、半句同于殿下者,固知无足取悦,而适以疚殿下之怀。顾其缕缕不已者,实出于闲邪、弼违之意,圣明勿以逆心,而求诸非道,幸甚幸甚。一,《礼经》《不杖期》条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论今日之礼者,以此为据,已极分明衬贴,而议者或谓:“为人后云者,指族人而言耳。今主上以孙继祖,不可谓为人后矣。意者,前日圣教所谓:‘与出继,降杀有异。’者,必以此而言也。”此言似矣,而实有不然者。上文《斩衰三年》条曰:“为人后者。”疏曰:“此下,当有‘为所后之父。’五字,而阙之者,今所后,或父、或祖,其人未定故也。”夫其人未定,则立文者,不曰为人后,而当如何立文耶?非必指族人,而言也。况下文《缌麻三月》条曰:“庶子而为后者,为其母。”又天子、诸侯《正统傍期服图》,亦有“为祖后,为曾祖后”之文。据此数条,则凡言为后者,不必指族人明矣。今殿下于宣庙,初非应立之长孙,特以丕应人徯,恭行天罚然后,内受慈殿之旨,上承天子之命,以绍大统,为宗庙、社稷之主,此是大变革、大非常之事,其与循序内承之君,自不相同,则果非入承而何哉?既是入承,则与出继,又何以异哉?出继云者,自此之彼,适偶之词也;入承云者,由外至内,尊敬之词也。文虽不同,义非有异。臣前日启辞所谓:“自士大夫家言之,则曰出继;自帝王家言之,则入承”云者,盖已十分明白,特圣明蔽于至情,意其有异,或虽知其无异,而强以为辞耳。一,《礼经》《杖期》条曰:“父在为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至尊谓父,私尊谓母也。今之议者或云:“主上既承宗统,不可无压尊之义,而宗统之重,不啻父在,姑可权依此经之文,降从杖期之制。”此亦似矣,而实有不然者。使今日之丧,无经可据,则援而附之于此,犹或可矣,殿下之持重大宗,既已明甚,则降其小宗,自有明文,何可舍此定制,而附列于不近之文,以为义起之事也?特殿下之孝思无穷,必欲自主其丧,故强用此条,取便于以杖即位,而虽宗统之重,亦有所不暇恤焉,此岂臣僚平日所期于圣明者哉?当初殿下所以拨乱反正者,非有乐乎其位,但以宗社为重。四方黎献之所以鼓舞爱戴,无思不服者,亦感圣明之此心也。乃今亲亲之恩反重,而尊祖之义,为其所掩,则得无缺四方黎献之望乎?既主宗祧,又主私丧,古今天下,断无此理。今虽已过,犹可及改。朱子以服已成,而中改为未安者,以门人妻丧制服,既用俗样,而又欲改从古制故云耳。若其轻重失伦,如今日之事,乃所谓一日不可居者,何可诿之于已成,而不为之中改乎?况此去杖一节,又非改制服之比,宁有未安之理?设或未安,犹愈于过制,失礼之未安,不啻万万矣。窃闻大臣、三司,今已次第停启。微臣片言,固知无益于事,然言之入与不入,在于诚之至与不至,而区区积诚,实非一日,万一天启圣衷,幡然改图,则安知寝郞一言,或办悟主之功乎?臣窃不胜祈恳之至。一,《礼经》《不杖期》条曰:“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郑注:“此为君矣,而有父若祖之丧者,谓始封之君也。若是继体,则其父若祖,有废疾不立,今君受国于曾祖。”疏曰:“始封之君,其祖与父不为君,而死,君为之斩,臣亦从服期也。若是继体,则其父若祖,合立而有废疾不立,己当立,受国于曾祖。”按此一条,即向者朴知诫疏中所据而为证者,顷日崔鸣吉札中所谓:“受国于祖”,亦据此条而言也。然此实大有不然者。此条所谓君字,乃正统相传之君。其父若祖,皆合立,己亦当立,而受国于曾祖,故上无所压,而得为其父祖服本服三年。今主上以支孙,入承大统,上有所压,故当初群臣,皆以降服为请,此是天理当然,礼制有截,不得不尔耳。群臣孰不知圣上之诚孝,而故为此语,请薄于所生耶?圣上亦明知其然,故初终罔极之中,勉抑至情,降从期服,此盛德事也。此条所争,今可置之勿论,而惓惓愚衷,犹欲圣明,察见知诫之言,未免为误引,而鸣吉所论:“亲则长孙之。”云者,尤无事实,乃与李贵无理之言,不大相远。日后之忧,终未能释然而忘情,故附之于此,以见其与今日事不同云。一,《礼》曰:“凡丧,父在,父为主。”又曰:“亲同,长者主之;不同,亲者主之。”此类不一。其所谓主,但谓主,丧事与宾客为礼耳,非谓长子、长孙,执丧三年,主奉馈奠者也。但考《朱子家礼》《立丧主》条下注文,则可知其所指之不同矣。今别宫之丧,适在大内,殿下主治丧事,如《礼》所谓长者主之,则固亦无害。至于躬为丧主,执丧奉奠,决然不可,而一二异议之人,不知礼文所指,各自不同,必以主上,自为丧主为当。然至有绫原君不可为丧主之语,臣不敢知,为此论者,其心、其见,果何如也?今日之丧主,即他日旁题、奉祀之人,臣不敢知,为此论者,当题主之日,若何以处之也?今日殿下主丧,他日绫原奉祀,则是为丧有二孤,又岂有如此之礼哉?前日摄行之教,本非允从之意,而大臣乍见玉堂之批,遽辍廷争,固为失之不察,亦其诚意未至,街谈、巷议,莫不讶惜,而臣之愚意,则独以殿下之所以待遇臣僚者,不出于诚心,为尤大未安也。臣僚所争,果为不是,则显斥亦可,严谴亦可,如其不然,而实出于爱君之心,则快从公论,痛谢前非,乃为大圣人之事。不当依违其间,若从不从,外为不诚之言,以解散廷请之举,而内无见从之实,以负群下颙望之心也。臣之此语,不但为此一事而发,诚愿圣明于日用云为,皆以实心行之,而于此一事,尤当务实。亟命绫原君为丧主,无留摄之一字,为他日拒谏之张本,幸甚幸甚。一,《礼》:“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逾月而葬。”以降杀、迟速为礼,其节不可乱也。初丧,五日成殡,六日成服,其他逾制之礼,皆已既往,而不可追,此乃群下之罪,非但圣上之失也。独有前头葬期一节,比之敛殡,尤为大段节目,明载《礼经》,古今通行。此正上下和衷,期于得礼,以赎前罪之日。若更于此蹉过,则不惟无以自说于天下后世,抑恐祖宗在天之灵,赫然降鉴,而不以为韪。殿下于此,宁可不为之惕然乎?昔宋文公卒,始厚葬,益车马重器,备七月而葬。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而圣人前书“八月,宋公鲍卒。”后书“二月,葬宋文公”,详其年月,以著其僭,胡氏又以为:“弃君于恶,而益其侈。”圣贤垂戒之意,严矣。今若葬用五月,则在廷当事之臣,举不免华元、乐举之罪。推此义也,则殿下之厚葬其亲,实非所以敬亲,而明《春秋》之义者,必不以为孝,岂不重可畏哉?一,古人云:“议礼之家,有同聚讼。”此是今昔之通患。况今日之事,又是变礼之难处者,其有异议,无足深怪。惟听讼之人,虚心察理,不以己意,自作主张,则曲直之决,本不甚难。臣请无多说话,但问今日之事,有所压乎,无所压乎?若谓之有所压,则廷论胜;若谓之无所压,则异论胜。只此两言,可以决今日之讼,而虽以殿下,主张己意之见,既不谓之无所压,则其曲直之形,胜负所在,断然可知,而议者所谓祭以诸侯,属非踈族等,许多立论,此为不攻自破之说矣。臣非以强辨取胜为心,诚以此事,非他闲争竞之比,君父之得礼与失礼,有过与无过,皆判于此。韩愈所谓不胜,则无以为道者,盖有所不得已也。右画一六条,净写临进,伏闻丧主一节,已允大臣之请。臣不胜欣快,有如披云睹日,乃知圣上抑情、从礼之盛意,高出百王。臣之进规之言,直是以愚窥圣之妄发,死罪死罪。然既已撰写,难于裁去,敢此投进,伏乞圣慈,察其情而恕其罪,幸甚、幸甚。

答曰:“观卿札辞,知卿惓惓之诚。条陈之事,据礼引经,反复论难,足见专门礼学,讲之有素。但其中有不能无惑之处,而予他日,性好自弃,未尝学礼,今遭讼礼,正犹面墙,惭赧悔恨,其亦无及。至于杖期一节,则予于宗统,既有所压,大统之重,不啻父在,故勉从降杀之请矣。既论以父在母丧之礼,则以杖即位,有何失礼乎?今服已成,中改为难。此外所论,事当体念焉。”

2月4日

○丁丑,宣陵大王陵上,有火变。应行节目,礼曹启请行之,上从之,又遣中官及史臣,审视焉。

○以郑经世为大司宪,洪瑞凤为大司谏,李显英为吏曹参判,郑广成为左承旨,李敏求为吏曹参议,李润雨为司谏,吴竣、权镬为掌令,李埈为副应教,李省身为献纳,李景奭为校理,李如璜为修撰。如璜,德馨之子也。废朝时,以有功营建,升堂上,及反正夺资,可谓忝其家声。物议皆以为冒滥。沈之源、吕尔征为正言。

2月5日

○戊寅,礼曹启曰:“陵上火变,式月斯生,实前所未有之事,而昌陵、宣陵,俱是上年经变之处,人心到此,极可痛骇。守护军为先拿来,穷问起火根因,而参奉亦难免不能检饬之失,推考治罪何如?”答曰:“依启。”仍下教曰:“近来因予德薄,陵上火变,逐月斯生,予极惊痛,躬自刻责。此变多出于因嫌怨陷害之计,严治典守之人,则反中奸谋,弊将难救。自今以后,不能愼火,以致延爇者外,分明作孽者,勿为推治,俾绝售奸生变之弊。”

○吏曹参判李显英上札辞职,答曰:“省札具悉。卿宜勿辞察职。”

○夜一更,苍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直指巽方天中,长十馀丈。“

○都承旨郑蕴上疏。其略曰:

臣之驽劣,最居群臣之下,而数年以来,宠擢之隆,眷顾之重,最出群臣之上,反复思之,不得其说。抑无乃顷年狂妄之言,偶契于好察之衷,而过为是褒奖耶?若然则臣何惮,而不尽狂妄之言,以为酬恩固宠之地乎?近日国家之事,殿下以为何如也?元老去位,已作山野之人;左右两揆,皆怀辞退之志;台阁气沮,百僚解体;士夫相逢,便有忧愁之色。闾巷窃言,妄有忖度之地,臣愚不知,此何等气象也?殿下之心,臣窃瞷之详矣。皇皇巨创之中,思所以自尽之道,不自觉其非礼之礼,非所以尊亲;过制之制,非所以尽孝也。殿下之心,既动于初年迂怪之论,又惑于今日诐横之议,而独不念夫逆耳之言,乃吾药石;顺旨之语,适所以为疢疾也耶?是以方寸之地,本有淸明之主,旋为私情所蔽,用中之聪,或不能不屈于公论,而反为私意所夺,教令之间,半是半非;施措之间,为真为伪,臣请明其所以然也。殿下于初日大臣之请,既降三年之制,又服杖期,此果非三年之制乎?其真为期丧乎?答大臣之启曰:“压于宗统,难于主丧”,而继之曰:“令俌摄行。”此果为不主丧乎?其真主丧乎?答玉堂之札曰:“既已允从”,而又答礼曹之启曰:“依前教摄行,”此果为允从乎?其真为不允从乎?答领相之札,颇示悔悟之端,至以随事匡救为教,而杖未尝去也,丧未尝不主也。未闻有一非礼之罢,一过制之革,则此果为待大臣以诚之道乎?其真为不以诚乎?凡若此类,不一而足,是非并行,公私角立。噫!此岂殿下平日勤学、好问,讲明天理、人欲之效耶?既往之失,虽不可谏,将来应行之礼,不可不急急讲定,如救焚、拯溺然后,人心服、国是定,大臣定其位,台谏得其职矣。呜呼!大臣者,殿下之股肱也;台谏者,殿下之耳目也。今也元首、股肱,不为一体,支体、耳目,岐而为二,古今天下,安有无股肱、耳目,而可以为人;无大臣、台谏,而可以为国乎?臣职忝近密之长,所当随事救正,而第以廷议方张,台论日峻,日月之更,非朝即夕,何必以已陈之言,并渎哀遑之中也?构思未就,默然随行。当此辞退之日,益切惓惓之忠。回望终南,恋泪自倾,残灯旅馆,梦魂亦悸。推枕起坐,以心语口曰:“大臣惟思奉身而退,台谏徒以引避为事,竟不能正厥事,使吾君未免遗憾于当时,取讥于后世,则臣亦与有罪焉,归见父老,何以为辞?”将玆肝血,仰渎宸听,庶几改之,惟日望之。

答曰:“省卿疏辞,嘉卿爱君之忠。所陈之辞,当体念焉。卿勿控辞,须速往来。”

○大司宪郑经世上疏辞职。其略曰:

臣虽诚意浅薄,不能效匡救之力,乃其所论,则自始至终,皆逆耳之言,而圣明非惟不加谴怒,复引而置之言地,是欲使之毕其言也。《齐韶》曰:“畜君何尤?”孟子释之曰:“畜君者,好君也。”夫人臣畜止其君之所欲,乃为真爱其君,而世之人主,知其为爱我者鲜矣。臣于今日,益感圣明知奖之恩,思欲殚心竭力,以为酬报之计者,岂有穷已,而疾缠绵,无以自力,乞递臣职,使臣得安愚分,以延垂死之喘。

答曰:“卿宜勿辞察职。”

2月6日

○己卯,庆尚道观察使元铎,启闻东莱府使洪得一、昌原府使朴弘美、釜山佥使申景柳淸谨善治之状,请施褒赏,乃命各赐表里一袭。

○未时,日晕左珥。白气一道,出自左珥,直指巽方,长七八尺。

2月7日

○庚辰,谏院启曰:“当初启运宫之丧,适出阙内,仍为成殡,不得迁动,实出于事势之不得已也。返魂之日,所当奉安于本宫,而昨以礼葬都监启辞,有启运宫狭窄,无可合之处,仁庆宫为之可矣之教。臣等窃惑焉。仁庆宫,王者之宫也。殿下既命绫原君为丧主,则绫原何敢主丧事,奉馈奠于阙中乎?揆以情理,万分未安。请令都监,更为禀定。”答曰:“观启辞,则尔等以殡于阙内,不得迁动为恨,是诚何心哉?慢侮蔑视,至于此极,予甚惭痛。”

○私奴崔谨男妻,一胎产三儿,有司以闻,命题给食物。

○礼葬都监以仁庆宫返魂之教,覆启曰:“仁庆宫虽当毁之宫,而名则阙也。绫原君以丧主,三年之内,当主朝夕馈奠,寝处于此,非但事体未安,阙中返魂,则不可谓之私庙,与近日朝廷所争之事相左。启运宫若狭窄,则随便添造,以为魂似当合礼,而大臣之意亦然,敢启。”答曰:“知道。仁庆宫,名虽宫阙,非祖宗法宫。自癸亥以后,各司典仆,亦或入处,为一空弃之地,权设魂宫于此处,未为不可。绫原君则入接于外处行廊,亦无所妨,而今者以寝处于此为未安,绫原反不如各司典仆乎?都监斟酌为之,更勿启禀。”

○礼葬都监以兵曹役军分定公事,覆启曰:“役军容入多寡及日期久速,未可预料。除京畿一道临时调用处外,其馀江原、忠淸、全罗、庆尚等四道役军,则每一名一朔价布,以正木五疋收捧,参酌雇立,以除外方军民废农之患。”上命减定其价。

○夜一更,月犯毕大星。

2月8日

○辛巳,司谏李润雨、正言沈之源、吕尔征启曰:“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言地,惟思随事匡救,纳吾君于大中至正之道,岂有一毫他意哉?礼有所压,情有所屈,先王制礼,不敢过也。启运宫之成殡于大内,固非得礼之正,实出于事势之不得已,而圣上当哀遑急遽之中,为至情所蔽,初终节目,率多径情直行之事。夫既杖而即位矣,金篆书铭旌矣,六日成服矣,殡用攒宫矣,其他违礼之举,不一而足,成殡于阙内,有所不暇论也,既往之失,已矣难追;将来之事,犹足可及。殿下既知前日之失,而显悔悟之意,已命绫原君为丧主,而礼葬之制,稍涉嫌逼者,一从都监之启,以示降杀之意,所谓发乎情,而止乎礼义者。日月之更,人谁不仰之乎?臣等目见圣上违礼之举,不敢不言,而诚意浅薄,为不达意,致勤严批。夫慢侮蔑视,于敌以下,犹且不敢。况为殿下之臣子者,何敢慢侮蔑视于殿下所自尽之地乎?臣等既承严批,不可䩄然仍冒,请命递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宪府处置请出,答曰:“昨日启辞,措语无伦,不可谓之无失。并递差。”于是,执义姜硕期、掌令权镬、吴竣、持平李景宪、李景义等以上特递,谏院并引嫌。玉堂处置请出,从之。史臣曰:“礼曰:‘反哭升堂,返诸其所作也;主妇入于室,返诸其所养也。’朱子曰:‘须知得这意思,所谓践其位,行其礼等事,行之自安。’推此义也,则仁庆宫,亦一宫阙也。绫原君之不敢奉馈奠于此也明矣。所谓返所作、返所养,将安取义乎?台谏之言,深得礼意,而严辞摧折,终至特递,群情失望焉。” ○政院启曰:“凡台谏处置,一付之三司者,乃所以是非、好恶,绝一己之私,而循一时之公也。昨日谏院多官之避,宪府既请出仕,而并命递差。官以谏为名,言事乃其职也。以言之故,一时特递,非但于事未安,窃恐群情失望。且其言,实出于随事规谏之诚,侮慢蔑视之教,恐非其情也。伏愿还收递差之命,以示容纳谏诤之德。”答曰:“予虽不肖,忝在此位,则殡母于阙中,未为不可。谏院之官,以不得迁动为言,盖其主意,不快于成殡阙内故也。此非慢侮而何哉?尔等若欲仍置此台谏,成殡当否,先为讲定。”

○弘文馆副应教李埈、校理李景奭、副修撰朴潢等亦上札言:

快示悔悟,亟收特递之命,以劝敢言之士。

答曰:“予意已谕于政院矣。”李埈等又上札言:

人君命令之发,其可不愼乎?一言之善,而四方归心;一政之失,而群下解体。苟无左右之人有以胥匡,则其能免一时之过举,后世之讥议乎?殿下独任私见,蔑视公议,谏官之守正不阿者,至于特递,岂不甚可惜也?政院居近密之地,以献可替否为职。若使古人当之,必封还内批,不得请则不已,而顾乃即捧传旨,无所迟难,政席开坐之后,始为防启,终未免成君过举,恶在乎司喉舌、谨出纳之义乎?请径捧传旨当该承旨罢职。

答曰:“政院少无罪过,勿为烦论。”谏院多官递命之入,下直承旨尹履之等,不为封还批旨,径捧递差承传,故玉堂驳之。

○弘文馆副应教李埈、副修撰洪命耇、朴潢等上札曰:

顷日昌陵之火,为患惨矣。岂意修省之实,方切于圣躬,而回禄之变,又发于宣陵也?世变无穷,人心极坏。今玆之变,必有所以致之者,而其事未著,其故难测。或以为:‘失火之变,乃是失礼之应。岂非以火于五行,主礼而休咎之征,各以类应也。’此虽近于傅会,不可尽信,而其在圣上侧修之道,亦何害于惕然深省也?帝王之家,以宗统为重,压于所尊,而不主其丧,则宸断已定,诚无可道。独恐于葬,从死者之训,有未笃信,于仪物逾制之事,有未尽去,则礼失于昭昭之际,而灾发于冥冥之中者,其理不诬。先儒所谓,人火之天所以见戒者,诚可验矣。礼者,理也,礼以中正为贵。今此非正之礼,圣上夫岂不知,而犹欲强行者,岂不曰此系于孝,可以观过而知仁也。所谓观过而知仁者,此指孝之一节而言耳。帝王之孝,主宗祀、立人极,当以礼为国,务欲定民志,而辨上下。岂可效匹夫一节之孝,而先置身于有过之地也?况礼制之失,终于逼僭,历代得失,炳然可观,本不可以微细而忽之也。奢俭皆失中,而圣人以宁俭为训,其微意可见。圣明应天扶伦纪、复宗社,内外臣民,同谓之达孝。今以巍荡之烈,而未免隳却一分于非礼之孝,非臣等所望于圣明者也。臣等闻祖宗朝有碑石之逾制者,乃命改之。有司以经费之殷,请仍之,终不允。岂不以礼制有限,添一毫不得也?垂统之君,须遵守礼法然后,可以轨物于大防之中,而无所逾越也。今当纉服之初,其不可畏先王之法乎?畏先王,所以畏天也。克谨于始,犹惧罔终,作法于奢,弊将不救。事在既往者,今不可追,此后襄期迟速,与夫仪物丰约,欲望必由中制,庶几不远而复也。丧葬,是人道终始之大礼。故曰必诚必愼,勿之有悔。苟有一毫之失,不可谓之诚愼也。无臣而为有臣,孔子谓之欺天;病革而易箦,曾子所以得正而毙也。《春秋》《传》曰:“念母者,当止乎礼义。”圣贤垂戒,至严且切,断不可以姑息之爱,而有所径行也。且臣等于此,又有所过虑者。凡论议之有异同,犹阴阳之有奇耦也。当初异论之发,虽其所见之适然,而人主于此,或以言之逊逆,而略示好恶之偏,则后之希恩而固宠,设险而害正者,将唾掌而起,立帜于一时,遂致正论孤,而横议盛,不待相角,而胜负之形,已判然矣。宁有朝论携贰,而能淑其后者乎?伏愿殿下,虚心察理,不以私意主张,则是非之分,不难矣。殿下于顷日之论,勉抑至情,俯从群议,此诚盛德事也。但以臣等所见而言之,近日听言之道,似欠优容。昨日谏院所启,措语之际,虽少于圆备,若罪以慢侮,则非其实情也。因此一言忤旨,并与他事而未蒙谅察。人主之尊,天也;其威,雷霆也。导之使言,犹恐唯唯,拒以严威,谁肯谔谔?况仁庆宫返魂之教,非但谏官曰不可,臣等之意,亦恐于事未妥。殿下何可以言之逆耳,而遽加威怒也?《传》曰:“诽谤之罪不诛,而良言进。”况非诽谤之言,恐不可斥以峻批,以塞忠谏之路也。顷于廷论之日,事出仓卒,言不尽底蕴,以致上下相持,久未蒙允,此则臣等之罪也。即者圣心方悔,丧礼将正,而尚虑仪物之或有过制者。玆当火灾之发,敢申前说,并申昨批未安之意,圣明垂省焉。

答曰:“省札具悉。札辞当留念焉。”

2月9日

○壬午,礼葬都监启曰:“都监堂上李廷龟、郑光绩、金荩国、具宏,会同观象监提调金瑬、徐渻,将前后看山处山论及图形,更令术官,各书所见,等第其高下,则皆以高阳、金浦、交河为一等,而郑熙周以为:‘交河客舍后山,虽有贵格,主山破陷,是为大欠。高阳古郡后山,形势极佳,而水破直去,虽有小欠,然少筑堤堰,放于午方,则极吉,胜于交河。金浦客舍后山,别无欠兆。’宋健以为:‘高阳古郡后山第一,其次金浦,又其次交河客舍后山。’李甲生以为:‘金浦客舍后山第一,其次高阳古郡后山,又其次交可客舍后山。’崔楠以为:‘交河合于吉格,而穴道破碎,补土后,方可用之。高阳古郡,形格极吉,而水破丁地。小筑堤堰则极吉。金浦形势则俱顺,别无他论。’吴世俊,以交河为第一,金浦为第二,高阳为第三云。臣等皆素昧风水,虽未能断定优劣,将各人所论,反复商议,则高阳似为最优。渠等所言,虽若有不同,以高阳为胜者似多,惟在上裁。”答曰:“知道。”更为看审,既定高阳后,更带方外相地人看审,则高阳有疵欠云。复命往审金浦,群议皆以为吉,故遂定用其地。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曰:

近日朝廷举措,虽未得曲折之详,而伏闻大略,圣明已俯循廷论,臣诚钦仰。大圣人所为,如靑天白日,人皆见之,人皆仰之。宗统尊,而私恩亦伸;神道安,而人事亦顺。环东土数千里黎庶,举将欢欣感悦于闻见之所及,而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实基于今日,从今以往,国家其无忧矣。老臣亦且稽颡颂德,攅手称贺于草野之间,而华封献祝,自不觉其感涕之交頣也。抑臣于顷日,以大礼之讲,上下迥异,臣叨首相,处身无所,不得不挺身出来,冀以稍便于国体,而少安于自处,万万非敢以古人不得其言,自拟而悻悻然去之也。既出之后,其情理、其事势,不得不仍为乞退,自前疏札及榻前之所已陈达,窃料圣明,下烛已悉,而累下谕教,似若以臣为偃蹇傲慢者然,臣之寸心,无以自白于天日之下,震怖战兢,求死不得,伏俟斧钺之至。臣以宣庙朝,布衣入阁,于宣庙朝,再忝首相,前后奖擢,宠渥山重,而臣性褊心狭,少有所不安,辄不辞而退,径出江郊者三次,遽下衿阳者两次,若稚弱子之恃爱,失礼于慈父母。盖臣以慈父母,仰宣庙,而宣庙以稚弱子,视臣,亦不至深咎焉。逮至昏朝,将危将乱,可惊骇、可闷痛之事,不啻千百,而臣再为首相,不敢出一言求去,亦不敢举一足径退,终至于窜谪而后出外,昏朝处身之难如此。今臣年已八十,气力澌尽,腰脚不运,卧而不起,入地之期,匪朝则夕,其当退之情事,又大非宣庙朝之比。臣既遭遇圣明,有何嫌难于圣明,有何疑惧于圣明,而不尽下情,终始趑趄,至死不去,以为淸朝士夫之羞哉?臣常以宣庙之视臣,望于殿下,而殿下不以宣庙之视臣,视臣。危衷至恳,未蒙察纳,而征召相望,催之不已,臣将此忧惧而死,目不瞑于地下。圣明遇臣之隆恩,顾无其终,臣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臣近日退伏待罪,不敢有所陈乞,而今复渎扰于哀疚之中,罪又大矣。倘蒙圣明谅臣之情,而赦臣之罪;许臣之退,而递臣之职,则于公于私,两得其便,虽死之日,犹生之年矣。

上遣史官谕之曰:“卿之还朝,予方企待,辞疏又到,予甚惊闷。近因卿之去位,人心涣散,国步日危,今日益知卿之去就,系国安危矣,卿不在朝,不能一日为国,愿卿赦予既往之失。念卿前日之言,勿为控辞,须速入来,以副苍生之颙望。”

○未时,苍白气一道,起自乾方,直指巽方,长竟天。五更,东方、巽方,有气如火光。

2月10日

○癸未,礼曹启曰:“绫原君俌定为丧主事,捧承传之后,罢继归宗公事,本曹当为举行,而但考本曹文籍,无义安立后启下公事。是必以义安君卒逝于未嘉礼之前,母位阙焉,有违于父母同命立之规,不得依法继后,只得如闾阎家侍养之规,一家定为传继而已故也。初非出继,不待启下而罢;今既主丧,自当归于本宗。敢启。”答曰:“知道。”

○备边司启曰:“下三道兵使,以冬月待变之故,进驻境上者,今已三个月矣。目今天日已暄,江冰之泮不远,而农时将迫,边上时无紧急之报。姑令还镇,勿以冰解而放心,各自整顿兵马,朝令夕发之意,驰谕为当。”从之。

○号牌厅启曰:“都目落漏之人,上年岁末,则人人自惧,犹恐不得受牌,追录者甚多,一自退限之后,顽悍者便生奸计,徘徊观望,又不肯入籍云。过此半月之后,民之犯禁者,又如向日之多,则用法之际,不无难便之患。必于此时,有别样号令,严督驱策之举然后,可能一齐就令。请御史赍去事目,为先磨链,启下行会,以示朝家查检科罪之意。”从之。

2月11日

○甲申,上复命遣承旨,敦谕于领议政李元翼曰:“屡遣近侍,谕予至意,而卿不察谅,予甚闷焉。予之望卿,不啻舟楫、霖雨,卿之弃予,轻于弊屣、鸿毛,此岂予与卿,平日所相期者乎?君臣之间,虽曰以义相结,自非来自山野,有若浼之节,则去就之际,不宜若是其迈迈也。自古贤人、君子之立乎人之本朝也,道不行则去,言不听则去。然必迟迟于三谏之后,庶几于三宿之馀,其抱负、道义,不轻弃绝者如是。况以乔木大臣,以身许国者,其所自处,当如何哉?自卿去位之后,予深悔前过,痛自刻责,廷臣之争以非礼者,几尽曲从,语及卿而涉于侮慢者,亦皆斥绝,惟以获罪于卿为惧,予之心事,亶可见矣,而卿则不以是为恕,掉头不回,予之忧闷,日以益深。卿虽以老病为之辞,予尚记卿之言矣。卿之言曰:‘老病虽甚,国事如此,无可去之道。未忍便决,既入还出’云。予恃卿之言,素矣。卿以今之国事,为如何,而望望然去,不复以前日之言为念乎?噫!予无能改之效矣,予无自新之望矣,哀疚之中,一念在玆,无以为怀。卿其上以念先王之眷遇,下以赦寡昧之罪过,翻然改图,从速入来,一以副舆望,一以慰予心。”

○药房都提调尹昉、提调徐渻启曰:“伏闻近日圣上,常御稀粥,一日所进,不过数合,朝夕馈奠,必亲与焉。凡在闾阎士夫,丧中致伤,终至难救之域者,亦多有之。况在至尊之位,居养易移之地乎?遑遑罔极之中,虽不省日前致伤,而元气之潜销,暗铄于不知不觉之中者,亦已多矣。圣上一身,宗社所托,臣民所仰,宁可自轻,而径情直行,有如匹夫之为哉?伏愿圣上,勉抑至情,务遵中制,深思补养之宜,以副神人之望。”答曰:“当体念焉。”

○先是,两司力争鱼盐事,乃命该曹查处。户曹覆启曰:“今此两司所论,革弊裕财之一大政也。窃念船只、渔箭、盐盆,自前虽有赐与之谬例,而至如大洋往来渔船,停泊、出入之处,茫然无际,且没名号,宁有折给立案之理?必是近来滥觞之事,而其流之弊,甚至历数往来之船,无不征税。今若不革此弊,则山林、川泽,并无渔樵之所矣。臣等今承查处之命,考诸本曹文案,别无海水盐场折给置簿,未有查出之路。诸宫家及各衙门所属船只、盐盆、渔箭,则并依前日启下单子及赐与公文,更为明白折给,俾受其税,而台谏启辞所谓溟波斥卤,或称折给,或称立案者,并令革罢,勿许收税宜当。”答曰:“依启。虽溟波斥卤,先朝赐与之处,勿为革罢。”

○午时,日晕。晕上有冠,色内赤外靑。

○以朴东善为司宪府大司宪,吴百龄为司谏院大司谏,尹衡彦为司谏,李景奭为献纳,金盘为弘文馆校理,闵应恢为副修撰,朴潢为正言。

2月12日

○乙酉,宪府、谏院连启,请勿返魂于仁庆宫,答曰:“欲设魂宫于仁庆,非有他意。此处废置已久,门内衙门,已作闾里,不可谓之宫阙,少无僭逼之嫌。且近于此阙,朔望往来,亦甚便易。启运宫则庭除狭隘,决无添造之处。今此权设之命,实出于不获已也。别堂及东宫,皆在一隅,姑为排设,似无不可矣。须谅此意,勿为论执。”

○兵曹判书张晩上札,辞本职及兼带体察使,答曰:“今此两任,俱系紧急,非人人所可承当。况以体臣,兼掌西铨,虽实有所益,少无不可。须体至意,勿以任重为嫌,亦勿以务剧为避,从速出仕,俾无旷官之弊。”

2月13日

○丙戌,宪府启曰:“诸宫家冒滥之弊,犹未改革,贻害于民生,有乖于国法者,不一而足。鱼盐所产,溟海斥卤之地,不可以先朝一时之赐与,为自己永占之物明矣。台谏所论,该曹查启,乃当今矫弊第一急务,而圣批以赐给之处,勿为革罢为教,前日查处之命,终归虚地。施令无实,疵政益甚。山林陂泽、大野长洲,岂人君私与之物,又岂宫家图占之所哉?此前史所无之事,而有识之所寒心者。请依该曹公事施行,还收勿罢之命。免税复户之事,载在法典,而末流滥觞,厥弊滋蔓。宫家法外图出,到今犹甚,请令该曹,一一查核,依法典施行。”鱼盐事,谏院亦论之,答曰:“诸宫家所属鱼盐海泽,虽或滥觞,先朝赐与之地,到今还收,实涉未安。田结免税,亦是先朝之事,决难查减,并勿更论。”

○贼明琏女婿张德一,在逃就捕,伏诛。

○礼曹启曰:“期服绝于诸侯,故礼文无期服变除之别。今此自上之服,虽与旁期有异,变除之节,当与三年丧迥别。卒哭前伞扇、小舆,当用于进见及视事时。进见时,白直领、黑笠、黑条儿;视事时,翼善冠、白袍、乌犀带仪注,既已启下。伞扇及舆,似当用靑辇,则卒哭前,似无进御之时,故不为变改矣。今承酌定之教,辇亦裹以靑色无妨,敢启。”答曰:“卒哭前,则裹以白色可矣。”

○亡命逆贼金宗立,就捕伏诛。全己成以许接宗立,亦论以知而不告之律。“

2月14日

○丁亥,上复遣史官,敦谕领议政李元翼曰:“观承旨启辞,知卿有翻然之意,予心喜幸,实无其极。愿卿体予至意,从速入来,以慰上下之人心。”仍下教曰:“领相入来时,内医下送,使之陪来。且令京畿监司,轿夫品马,各别整齐,出往伺候。”

○领议政李元翼诣阙上札曰:

臣将乞退之情事,已尽陈达于前后之疏,今不敢更有所渎,而一段危衷,未蒙照察,近臣交辙于道路,君命辱及于草莽。而久未趋命,今始入来,惶恐陨越。

答曰:“省札具悉卿意。卿不弃寡昧,今复入来,非但予心喜悦,此实苍生之福也。卿宜安心,勿待罪,终始勉辅。”仍下教曰:“前郡守李义传叙用,近道守令除授。”

○上下教曰:“送终,礼之大者。人子之于父母,过此则永无所为矣。若有一毫未尽,一物亏缺,则其为怆恨,为如何哉?令都监,凡事必愼必诚,俾无终天之憾。”

○夜,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天际,直指艮方,长八九尺。“

2月15日

○戊子,命有司,修理领相李元翼所寓处。元翼上札辞之,上不许。“

○上下教曰:“近日两司之官,出仕未满数日,遽称疾病,退卧不出。此习殊甚无谓。今后以无病人差出事,言于该曹,呈辞单子,勿为捧入。”

○宪府启曰:“陵寝失火之变,式月斯生,此诚前古所无之事也。典守之人,难免其罪。若以为出于嫌怨,置而不治,则奸谋不戢,后患益滋。不可施以宽典,请令攸司,严立科条,期于穷搜捕捉,以正典刑;当该参奉、守护军,亦依法重究。”答曰:“陵寝火变,实是无前之事。典守之人,似当重究,然不如不治,而使之自戢奸谋之为愈也。”

○礼葬都监启曰:“石物尺数,考取庚子、戊申两年誊录,则庚子所排石物,差小于戊申。故今此石物尺数,一依庚子年例为之似当。敢禀。”答曰:“依启。魂游石及香座儿,以忠州粉石造排。”

○宣陵王后陵上,又有火灾。礼曹请行慰安祭,遣政府以下奉审,仍启曰:“近日陵火之变,闻来胆耸,不忍仰达。前冬此陵丁字阁放火之人,曾闻参奉招辞,则明有可疑者,其时拿囚,未及穷问,旋因审理,不下一杖而放。厥后陵上之火,今又再起矣。此必有极凶极恶之人,潜伏于陵底,或怨参奉,或怨守护军,有此罔测之犯。夫岂怨国而为之哉?《礼》曰:‘墟墓、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今乃以自中嫌怨,肆然下手于陵寝之上。人心至此,何事不可为?此不可以寻常推治,有所惩创。入番守护军,每致拿问,虽或暧昧,事重变大,亦不可弃而勿问。假直参奉,虽非实官,出番参奉,虽呈病状,不可不并令推考。且正犯罪人,纵云难寻,渠辈不无或知之理,令本陵参奉,召集出入番守护军,或从公访问,或密封投名,期于罪人斯得,明示典刑何如?”答曰:“依启。典守之人,依前传教,勿为推治。且上年审理时蒙放人,不可不更加穷问,此人为先拿鞫。”其后,以陵所近地居民仁福,有可疑之迹,拿来鞫问,不服而死。

○以郑世矩为司宪府掌令,金荣祖为侍讲院弼善,金堉为司宪府持平,李润雨为弘文馆校理,金盘为吏曹佐郞。

2月16日

○己丑,右相申钦,与观象、缮工监提调及礼曹堂上,奉审宣陵失火处,回启形止,请令攸司,钩问守护军辈,改莎草,亦卜日举行,从之。

2月17日

○庚寅,礼葬都监启曰:“礼葬时,启殡奠以后各祭,以国丧时《五礼仪》所载及一等礼葬士大夫家礼葬节目,领左右相同议,参酌磨链,别单书启。令各该司,依此措备举行,何如?”答曰:“知道。如是减杀,则殊无祭以诸侯之礼。凡祭祀一依《五礼仪》施行。”覆启曰:“今此礼葬节目,出于无前变礼,不得不参酌情文,禀旨裁定,岂敢过为减杀,以伤圣上诚孝之至情哉?前者各祭磨链时,就《五礼仪》,自启殡奠至卒哭祭,一一遵仿,未敢阙遗,而如发引、返魂时,昼停昼祭、昼茶礼及谢后土祭,虽不载于《五礼仪》,而情势之所不可已者,故依旧例磨链矣。但《五礼仪》,山陵,三年内,有朝夕上食,而今世士大夫家,返魂后则无此礼,故朝夕上食一节,减去矣。今并于磨链单子内,付标何如?至于虞祭,则《家礼》只行三虞,故世皆通行,而考据《礼经》五虞之语,以为稍别之地矣。《礼》曰:‘葬日以虞代奠,卒哭以吉祭易丧祭。’又曰:‘卒哭,生事毕,而鬼事始。’盖未葬之前,其祭礼当从死者,而至卒哭后,当祭以生者之礼故也。《礼》所谓葬以士夫,祭以诸侯者,指馔品,如孟子所谓前以三鼎,后以五鼎,是也。今此各奠、各祭馔品,则皆用国丧之例,而至于七虞,则既非吉祭,且涉嫌逼。依前以五虞磨链,何如?大臣之意亦然,敢启。”从之。

○夜,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指东方,长竟天。

2月18日

○辛卯,以李贵为延平府院君,崔𬀪为承政院右副承旨,李埈为侍讲院辅德,辛启荣为弼善,郑弘溟为吏曹正郞,沈之源为弘文馆修撰。

2月19日

○壬辰,礼曹启曰:“礼葬时各祭节目,令都监,同议大臣,自都监别单书启,而发引时应行节目,亦与都监,同议于大臣,参酌磨链,别单书启之意,敢启。”答曰:“知道。发引时,予当哭辞于城门外,返魂时,则予当袛迎于魂宫门外,依此举行。”覆启曰:“祖宗皆无此礼。明宗大王及仁顺王后、仁圣王后之丧,宣祖皆于阙门内哭辞,魂殿中门外祗迎,明有旧例。丧祭从先祖,不可逾制。况此丧,情虽无间,礼则当降,依前启禀施行宜当。”不从。

○武科二所试官启曰:“今日六两试取时,举子具仁墍二矢,俱不及百步,臣等之所目见,而都厅皆以入格书送,极为骇愕。封箭官李旰,依法治罪;监察亦难免不能检饬之罪,请并推考;举子矢数,亦不用之意,敢启。”答曰:“并拿推。”仁墍,具宏之子也。恃其勋戚之势,纵恣无忌,如李旰武人,劫于威势,何敢抗其言乎?不治举子之罪,只有差备官拿推之教,一时物情,大为不快。

2月20日

○癸巳,备边司启曰:“南汉山城之役,体城虽毕,而尚多未完之处。迨未霾雨,欲为毕役,而工匠及将士料布,当初所备者,已竭无馀,而因御史书启,一鱼一纸,不得求请于外方。且广州则虽是本邑,而各样应纳之物,未有一事为山城减下者。即今西运粮饷,每结各收一斗五升,而本州之米,亦在应运之中,请以其米,移捧山城,一以补粮饷,一以慰民心。”从之。

○三公又上札,请深惟宗社生民之计,体奉慈殿劝勉之意,节抑至情,以为保全之方,答曰:“省札具悉至诚。札辞予当体念焉,卿等勿为过虑。”

○以金寿贤为承政院右副承旨,赵邦直为司宪府掌令。“

2月21日

○甲午,夜一更、二更,南方有气如火光。

2月22日

○乙未,白虹贯日。辰时、巳时,日有重晕,内晕有两珥。夜,流星出北斗星下,入坤方,长四五尺许,色赤。南方有气如火光。

2月23日

○丙申,上下教曰:“金浦邑底之民,今将撤家移徙,予甚矜恻,心甚不安。令该曹限数年复户,火巢内民田,亦以国屯田,择好折给,俾得安接。”

○兵曹启曰:“今此设科,适当号牌修举之日,京外业武者,闻风争赴,而远地之人,或因讹言以为:‘科期因国丧退定’,故虽未及上来,而坌集京中者,其数亦多。取考两所录名,则一二所分送,各三千四百外,又有投疏追赴者,数百馀人,以此通计则几至八千。当初本曹额数禀定之时,以文科六百、馆试对举原定六百,而其后移送一百于平安道,则京中试取者,只两所各二百五十也。举子之多,未有盛于此时,额数之狭又如此。乱后多取武科,固为一巨弊,而此则非殿试之例,所以慰悦远来之人,奖进欲成之才。虽不得广增其额,请平安道则试取于六百之外,而京中两所,各增五十,以准三百取之,则无伤于事体,少慰其举子之望矣。”答曰:“依启。且代射之弊,各别痛禁。”

○谢恩使朴鼎贤、郑云湖等,上年十一月十六日在北京,驰启竣事形止,且言:“十月初一日,容妃任氏,诞生皇子,颁诏天下,而本国诏使翰林院编修姜曰广、工部给事中王梦尹,已为差出,开春后,当为发去”云。

○夜,东方、巽方,有气如火光。荧惑犯天街星。

2月24日

○丁酉,上下教曰:“上年太监之行,国内扫如。千万意虑之外,诏使先声又到,言念民事,予心如割。前头越海之期,必在三月望后,未知何以处之,则民之受害少,而且无生事之患耶?大臣、吏、户、礼三曹堂上,斯速命招,从长议处。”

○下教曰:“谢恩使先来译官李邦益,徘徊中路,趁不越海,使莫重之报,稽传至此,极为痛甚。拿鞫定罪。”

○政院因白虹之变,陈启进规,请应天以实,察纳忠言,以致和平之福;勉抑至情,以副臣民之望,答曰:“深嘉尔等爱君之诚。所陈之辞,予当体念焉。”

○左相尹昉、右相申钦、吏判金瑬、参判李显英、参议李敏求、户判金荩国、参议徐景雨、礼判李廷龟、参判金庆征、参议李楘等启曰:“臣等伏见谢恩使朴鼎贤等状启,本国颁诏天使,已为差出,渡海之期,似在不远。当此民力荡竭之时,有此意外之事,臣等不胜煎闷之至。即与户判金荩国相议则‘上年诏使时,京中所用银子十万七千馀两、人参二千一百馀斤,其他各种需用之物,极其浩大。其时本曹原储银、参,不为不多,而既收田监军三结布,又收四结布,通共三千四百馀同,犹且不足,贷出毛银三万两,仅得支过。今者本曹原储银、参不敷,银则仅二万两,参则未满百斤,比于前日所用,不满五分之一,若不别样措办,则万无拮据担当之势’云。臣等多般商议,则或以为:‘近来海防不紧,两南舟师,量宜除防,可以补用。’或以为:‘号牌馀丁木,亦可收用。’或以为:‘两界人物,限年免刷,则必有愿纳者。’或以为:‘赏职许通等事,亦当依旧例为之。’或以为:‘前头三名日方物,亦可作木以用’云。前项数款事,虽尽举行,而所得零星,决难专靠于此,田结收布,似不可不为。但此时,民间木绵极贵,连年收捧,民必不堪,而以此贸银,则有银者,亦必深藏不售,图得重价。不得已依上年例,贷出毛营银四五万两,约以粮饷酬偿,以济临急之用,而待秋成,以应收结布,作米西运,则民间亦免目下收布之苦,而且无接待不及之患矣。此外各种需用之物,令该曹照例分定,要以的当磨链,以除一分之弊宜当。”答曰:“依启。海防虽曰不紧,在我阴雨之备,不可少缓,似难除防。号牌馀丁木,则所当收用,然此时督捧,亦未妥当。此等数款,更为议处。”大臣请依上教,勿罢海防,勿捧馀丁布。

○内医院请召还前仁城君珙看病内医,上命使仍留。

○特命以郑经世为弘文馆副提学,李弘胄为都承旨,李必荣为黄海监司。

○夜,艮方、东方、巽方,有气如火光。

○户曹启曰:“回答使银一千两,曾有分给三使臣之命矣。此银今已上来,而使臣等固辞不受。且诏使时一千两银子,亦甚关重,姑勿分给,以为补用之地宜当。敢启。”答曰:“此银至今不为分给,本曹所为,殊甚不当矣。依前传教,速为分给。”

○礼葬都监请撤运仁庆宫别殿材木,以构山所祭厅,上不许。

2月25日

○戊戌,侍讲院启曰:“王世子以侍病,自岁前停讲,终値大戚,迄未开筵。冲年讲学,寸阴可惜,而废讲之久,殆至三个月,事极可闷。揆以《礼经》,未葬读丧礼之义,则卒哭前专废讲业,似未妥当。会讲、朝讲,虽不可为,常时开筵,不可久停,而前受《大学》、《小学》,实与《礼经》无异。来月为始,开筵何如?师傅之意如此,敢启。”从之。

○户曹请下谕诸道监司,督送今年应纳田税作米,贡物收木,以为推移补用于接待之地,从之。

○延平府院君李贵上札。略曰:

今日之丧,乃历代所未有之变礼。大臣、礼官,虽已禀定,而臣意以为,自尽之丧,固不可不熟讲。得为而不为,不得为而为之,均于失礼,故触冒时讳,有怀必达,而众怒齐发,至以迎合邪论等语,践踏丑诋,任其快意。设使臣言不中,惟当执两端而折衷,务合于是非之公,不当遽加訾谤,以为箝制人言之计也。今之朝廷,实以殿下为为人后乎?既非为人后,则今日之礼,宁免论议之不一乎?臣平生险厄,被人诋谤,不可殚记。或目之以狂直,或目之以愚妄,而惟迎合二字,未尝加之身上。不图今日,又遭如此罔测之言,无非臣之足而不退,老而不死之罪也。更有何心,举头人间?请命镌削,以谢公议。

答曰:“以卿忠贞,反被情外之斥,予亦叹焉。卿勿控辞,速出行公。”

○夜,乾方、巽方、南方,有气如火光。

2月26日

○己亥,礼曹启曰:“发引时,自上阙门内哭送之意,臣等再三启禀,而圣批终不允许。臣等固知圣上诚孝出天,送终之礼,岂有极哉?第以旧例,虽大王、王后丧,皆行于阙门内,诚以人君举动,不可任情直行,祖宗朝礼制,不可逾也。伏愿圣上,勉抑至情,俯循群议。大臣之意如此,敢启。”答曰:“《五礼仪》有发引时,陪往山陵之礼。以此观之,则哭辞中门,非祖宗朝规制也。近世之事,必出于一时权宜,且此事本不系于仪章度数,恐不可以逾制为言也。予当遵依旧例,往于山所。此意知悉。”

○上下教曰:“《五礼仪》有发引时,陪往山陵之礼,而近世或有不行此礼之时。故参酌古今之礼,欲为哭送于城门外,今者该曹,以旧无此例为言,予甚怪焉。哭辞于城外,既非旧例,而亦非近规,实为无据矣。依《五礼仪》所载,予当陪往于山所。此意捧承传施行。”

○政院启曰:“臣等伏睹圣教,不胜聚首惊惶之至。发引时哭送城门之外,实出于诚孝至情,为有司者,岂不知将顺奉行之不暇,而其所以再三启禀者,诚以人主一身,系宗社、臣民之托,举措固不可轻也。陪往山陵,虽载于《五礼仪》,而祖宗朝未尝行之,只辞于阙门内,已成规制。其于大王、王妃丧,尚然,岂可任情直行于今日乎?且窃伏念,殿下自初丧及今,哀毁过制,玉体之伤多矣,臣等常切闷虑。至于隔江远地,决不可经宿举动。伏愿殿下,更加深思,亟寝成命。”答曰:“灵輀既驾,永诀终天,哭辞中门,其可忍诸?予意已决,不须烦渎。”

○礼曹启曰:“因政院启辞,有差官吊礼讲定之教矣。都督差官,赍持祭物价银及祭服所用白绫而来云。以此观之,则祭物似当折给,而又有祭文、献轴之语。或不无亲入以吊,欲为设祭之理,然都督虽亲自上来,内丧设祭,必无其理。况遣人致祭乎?彼虽欲行,拒之不患无辞。令接待所,预为措辞善处,优给回礼之物,善待以送宜当。”从之。

○礼曹判书李廷龟上札,辞本职及馆伴,上答曰:“今此两任,非卿则不可,宜勿辞之。”

○吏曹判书金瑬上札,辞远接使,上答曰:“省札具悉卿恳。非但卿之才学,实合斯任,自有前例,不须辞之。”再辞,不许。

○副提学郑经世,以秩居正二品,不可为三品之职,上札乞解,上不许。

○夜,巽方有气如火光。

2月27日

○庚子,下教曰:“世子服色,卒哭前以白袍磨链,今以浅淡服磨链,何前后不同如是耶?内官以下及讲官变服,亦无是理,此单子还为出给,使之改磨链。”

○礼曹启曰:“王世子之服,初丧虽以不杖期磨链,而《五礼仪》服制条:‘殿下及王世子,无期年服’云。此盖《礼经》所谓期丧绝于诸侯之意,而王世子名位已定,丧制降杀之节,当与殿下一体故也。殿下之期服,则自三年降,虽不可又降,王世子之服,则似当有降。臣等久欲仰禀定夺,而成服之后,不敢追请矣。殿下之服杖期,实非正礼,而迫于至情,宁失于厚。王世子之服,拟此不降,亦或一道,故欲于卒哭后,变除之节启请,次次稍降服色矣。王世子卒哭前进见时,虽以白衣、黑角带,而书筵之服,则当初不为磨链。王世子书筵,即自上视事也。自上卒哭前视事,服既以白袍,则王世子书筵之服,当降为浅淡服矣。至于内官以下之服,大殿、中宫殿内官以下,则虽当从服,王世子所属内官以下,则初丧遑遑中,泛然一样磨链,而卒哭后,当启请变降,故今于书筵时,王世子既服浅淡服,陪从之官,当从王世子之服,故如是磨链矣。然臣等不敢擅便,议大臣定夺何如?”答曰:“《五礼仪》为外祖父母、王妃父母之丧,有举哀、进衰服之文。以此观之,则其不载变礼明矣。予本无知识,未知启辞之意,出于何经,以浅见论之,则世子之服,似当有降之说,似乎无据矣。今此书筵,实涉未安,而出于不得已也。期服,服之重者,卒哭前服浅淡服,不亦未安乎?若以白袍为不可,则姑停书筵可矣。”

2月28日

○辛丑,上下教于延接都监及户曹曰:“才经太监,民力殚竭。若不十分裁减,则哀我民生,何以支堪乎?今此诏使时,凡需用之物,各别从略磨链,少纾一分之弊。”

○上下故赞成李彦迪札子于政院曰:“本院见之,且令该曹知之。”原札曰:

人主一身,宗社、生民之所托,保护不可不谨,动息不可不时。伏闻二月初九日下玄宫时,殿下欲躬诣陵所,而是日夜半动驾云,臣窃以为未安。大抵人君举动,苟非祭享,必以阳明之时,而不宜于阴暗昏夜之中。当初大行大王不豫之时,殿下侍药忧悴,久不进膳。及至大故,哀毁过礼,玉体瘦弱,且有脾胃症,远近闻之,莫不惊惶。以圣体羸毁虚弱,而冒夜远行,蒙犯雾露,岂其所宜?万一有所愆和,则所关顾不重大哉?设使不至于此,犯夜奔行三十馀里,圣体必至困乏,随驾群臣,仪容亦未及修整,而时刻已到,则其间事多匆匆,有所未尽者多矣。臣之妄料,殿下宜于初八日,徐诣陵所,奉审山陵诸事,翌日率百官设礼奠,以卒大事,于事从容得宜,情礼俱尽,而殆无遗憾矣。议者以经宿、征兵为难,然弊亦不至于大矣。臣之谬见如此,不敢缄默,冒昧陈达。

○辰时,日晕两珥。晕上有冠,晕下有履,色皆内赤外靑。夜,东方有气如火光。

○以张维为司谏院大司谏,尹知敬为司宪府执义,李景宪、辛启荣为掌令,朴潢为献纳,闵应亨为正言,李如璜为弘文馆校理,姜硕期为侍讲院辅德,权镬为弼善,金地粹为文学。

2月29日

○壬寅,上下教曰:“近日礼曹视君上如婴儿,凡干礼制,不为审察,每以己意断定,或谓之逾制,或谓之非礼,或谓之《五礼仪》所无,是诚何心,亦何道理耶?仁庙以上祖宗发引时,皆往山陵,今以哭送门外,谓之逾制。《五礼仪》只载为外祖父母服衰之礼,似是祖父母之丧,皆国丧故不为磨链之意,如彼云云,不亦可怪乎?莫重丧礼,欺忽至此,极为骇愕。当该礼官,难免其失,推考。”

○政院启曰:“近日丧制,实是前所未有之变礼。该曹之磨链仪注,设或未至于十分恰当,而要之参酌情礼,欲无过举而已,岂有一毫慢忽之意?今者伏睹下教,有‘视君上如婴儿,莫重丧礼,欺忽至此’之教,且下推考之命。臣等聚首惊惶,不料圣教之至此也。王言一出,传播远迩。瞻聆所及,关系非细。臣等待罪出纳之地,不胜未安,惶恐敢启。”答曰:“知道。”

○领相李元翼引疾呈告,答曰:“顷者,卿不弃寡昧,幡然入来,予心喜幸,益切仰成。不意玆者,卿又辞退,予极缺然,无以为怀。愿卿须体予意,卧阁论道,勿以未赴公衙为嫌。所辞,不允。”

○大司谏张维上札辞职,答曰:“勿为控辞,从速察职。”

2月30日

○癸卯,备边司启曰:“今见管饷使成俊耇状启及毛都督回揭之意,则毛营事势,诚为岌岌。两西粮饷已竭,更无继运之路,下三道船运,时无入往之报,恐变生不测,极为可虑。前分定毛兵粮饷,依该曹知会事目,别定督发差员,星火催送之意,宜即下谕于下三道及京圻、江原道等处。”从之。

○毛都督差官毛孺永,以吊礼入来,设接待所以待之。接待所启曰:“差官即刻入馆舍,谓译官曰:‘来日当着白冠、白衣带亲往,行吊礼’云云,译官答曰:‘差官礼单,使家丁代呈,乃是规例,不必亲往’云,则差官曰:‘此非礼单规例,乃吊礼也。老爷分付,使俺亲行吊礼,不可不亲往’云云。译官又答曰:‘国王方在初丧哀疚中,不得出接,不须亲往’云,则差官曰:‘国王虽不见,而俺不可不亲往。此意往报于通政司’云,故敢启。”答曰:“措辞善谕,期于动听。”再三开谕,始乃从之。

○政院启曰:“行护军金长生,欲于今日下去云。今之宿德、老成,无出于其右者,使在朝廷,为益必多。虽在山林,固当召致,今既上来,遽即还去,在圣上好贤、尚德之道,似不当任其去留,不知其亡也。且曾于辞职疏之答,有春和上来之教。今使之下去,似与前日下教之意,不同也。臣等区区之意如是,故惶恐敢启。”答曰:“知道。卿等之言是矣,挽留可也。”金长生以一时宿德醇儒,反正初,首被眷遇,而及议私庙崇奉之制,乃陈主上直继宣庙之说,上遂厌之。及启运宫初丧,长生以为:‘殿下以小宗支孙,承宣祖大统,与汉宣帝相同。为祖后与为人后无异,宜为叔侄之服,不当为三年丧。’李元翼及郑经世之言,亦与相符。满朝皆从此议,请为期服,而上不从,终服杖期。由是,不合上意,礼遇顿衰。今其去也,政院请留,而只以挽留可也为答,有乖待贤以诚之道,惜哉!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十一

三月

3月1日

○甲辰朔,副提学崔鸣吉上札,论丧礼,上令庙堂面启。左相尹昉、右相申钦上札曰:

臣等窃详,札辞所陈累千言,其宗旨则三年丧也、丧主也、建别庙也。臣等愚见,大院君即宣祖大王之支子,而圣明拨乱反正,直承宣祖之统,则圣明为宗庙之主,而大院君犹为宣祖大王之支子。诸侯之支子,自宗庙观之,则小宗也。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礼也。后之人,论《小记》:“大夫降其庶子,其孙不降其父。”条曰:“此所谓凡庶子,故郑玄云:‘祖不压孙。’非为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云。大夫尚然,况国君承宗统之重者乎?既以主鬯于宗庙,则何可又为私丧之主乎?压于宗统,有所降杀,则仪文、节目,乌得不次第随杀乎?理固然也,建庙一节,与姜嫄事,未知其同符与否,而后世建别庙者,率多意起,圣明亦必历览于前史中矣。臣等素昧礼学,知识亦浅,迷惑之见,不能自回。虽就札辞,逐节明之,不过如斯。第见札中有曰:“毁先王之礼制,灭父子之大伦。”又曰:“满朝名流,举陷无父之罪。”若臣等虽不可谓名流,身为大臣,率先陈请,则无父之罪,专在臣等,非如庶官随行泛议者之比。义难一日忝冒,以误大礼,伏愿圣明,亟加罪斥,以便国体,不胜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卿等宜勿控辞。”

3月2日

○乙巳,礼曹判书李廷龟上札辞职。略曰:

臣当此变礼之日,思欲殚竭心力,以敦葬事,惟其老病昏耗,事多顚错,常切兢惶。仰惟圣明,既勉抑至情,俯循大臣、百官之请,则凡干节目,自当差别,而若有一定之制,则有司之奉行,自无难事,或有情、文之难以酌处者,则不得不上体圣心,下循群议。区区一念,只欲纳吾君于无过,成大礼于无憾而已。发引时,《五礼仪》有率百官陪往之文,此则大王、王后丧,臣葬君之礼也。然而远事,虽未详知,仁庙欲往山陵,大臣、礼官争之,止于门外哭送;宣庙朝三度国葬,皆于阙门内哭送,人皆传说。至于河东府夫人发引时,宣祖欲哭送于门外,而礼曹启之,只自内下庭望哭。此则相臣分明记知,故臣之愚意,苍皇纷扰之中,人君举动,犯夜出城,极为未安,愿遵宣庙已行之制,玆敢再三陈禀。渎扰之罪,臣诚万死。至于书筵服色,欲以浅淡者,《五礼仪》:“殿下及王世子为外祖父母服,粗布带五日而除,王世子以下之丧,只举哀而无服。”此即《礼经》所谓诸侯绝期之意,而王世子名位一样故也。帝王服制,本与士大夫不同。况莫重者,三年之丧,而殿下犹且为宗统,而降服,则王世子之服,亦安得不降于变除之节乎?王世子之期服,与殿下之期服,自有轻重。殿下卒哭前视事,既以白袍,则王世子书筵、视事,当用浅淡服,卒哭后服色,亦当次次稍降。适因下问,敢陈曲折,非敢以己意断定,而措语未莹,不能达意。伏承圣教,惶陨战灼。人臣负此罪名,何所措身?臣以礼官,议礼节目,既违圣旨,而迷不知变以中节,决难仍冒。伏乞亟正臣罪,以完大礼。

答曰:“省疏具悉。卿其安心。”

○卯时,黑云一道如气,横掩日光,色赤。是夜,南方有气如火,赤光照地。

3月4日

○丁未,忠淸道结城地,有移石之变。监司郑广敬启闻。

○以金尚容为左参赞,徐渻为右参赞,尹衡彦为司谏,闵应亨为掌令,郑百昌为副应教,李基祚为校理,李景曾为正言。

○初昏,流星出狼星上,入鬼星下。夜,南方有气,如火光。

3月5日

○戊申,谏院上札曰:

孝者,百行之源,万化之本。圣人于一部《孝经》,论之详矣。然帝王之孝,与臣庶不同,其为行也,必顺于天地,宜于祖宗,悦服于卿士大夫,得欢心于万姓然后,教化流通,基命巩固,方可为圣人之达孝矣。恭惟主上殿下,至德纯行,得之天性,潜龙之日,固已格于上下,即祚以来,上奉慈殿,旁侍别宫,诚礼兼尽,人无间然。粤自启运宫寝疾之后,其于侍药、致养之道,无所不用其极,神理难知,竟遭大故。殿下虽外迫公议,持服之制,俯从降杀,至于哭踊哀毁,实过情文。圣孝之懿,高出百代,凡有血气,孰不钦仰?然臣等区区之意,窃恐殿下至诚所发,不能无过于中道也。夫匹夫之身,固已轻矣,亲丧又人所自致者,然圣人制礼,曲为节度,犹恐其或至于毁,以至伤生。故曰:“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又曰:“不胜丧,至比于不慈、不孝。”其立义之严,如此。况殿下以一身为宗社、神人之主,一有不安节,则三灵震动,兆庶忧惶,虽大院君、启运宫已陟之灵,亦必不安于冥冥。殿下虽欲直情径行,以执曾、闵之行,独不念及于此乎?闾阎士庶,其肠胃、气血,本自顽壮,居养积习,又复寒薄。然而执丧过戚,鲜不致疾,及其成疾也,虽久医疗,不易完复。盖悲哀损其心肝,蔬水削其脾胃,脏腑受伤,宜其疾之难治也。伏念殿下,春秋虽盛,然生长尊贵,奉养温厚,比之下贱,其劲脆固已不侔。自侍疾以来,已经时月,衣不解带,寝不安席,其忧悴损弊,必有外人所未尽知者。积伤之馀,遂遭丧祸,则玉体之未觉疾痛,盖亦神明所相耳。思之至此,臣等窃不胜其寒心也。外庭微臣,未尝亲承起居,于殿下飮飧之多少,居处之踈密,无缘谙悉,然以窃听于传闻者论之,恐圣明之未之深思也。顷者大臣、药房,屡请调护圣躬,而辄以过虑为教。夫臣子之情,固不容不过虑于此,虽在殿下,亦安得不自为过虑也哉?一朝圣体,或有愆候,则臣民之危迫,诚有不足道者,其如上贻慈殿之忧,何哉?呜呼!丧致其哀,人之美行,其在帝王,尤绝无而仅有。臣等何幸,乃今亲逢圣明,区区爱君以德之心,岂不欲益加将顺?然而过毁而致疾,循匹夫之行,而不念宗社之重,则诚非所望于圣明者。伏愿殿下,深体圣人之训,节抑至情,倍加调护,商量气体之虚实,以为飮食、起居之节适,要使身安然后,国家安;国家安然后,尽孝之道,在是矣。臣等又念,谅暗之礼,不行久矣。非不能行,乃不可行也。况今邦命新造,庶事草创,忧危之象,不一而足。昔张昭谓孙权曰:“孝廉,此岂哭时耶?”殿下虽在巨创之中,岂可胶守礼节,面墨深居,不一接公卿,与谋国事哉?目今礼葬未举,诏使将到,公私赤立,民力殚竭,朝野遑遑,不知所为,且议礼之际,异论迭起,各欲售其意见。仰惟圣明,既从举朝公共之请,折衷情文详定典礼,必不以纷纷之说,有所挠惑。然而街巷窃议,不无过虑,大臣求退,气象不佳。殿下何不延见臣邻,察纳公议,凡傧接调度,丧葬礼仪,熟讲而明辨之,审察而固执之,期以便于国计,惬于人心乎?君臣,犹父子也。父子相接,有何拘碍?殿下虽不离丧次,不释衰服,大臣以下易服登对,恐无不可也。噫!天下之事,情意相孚,则事无难处;上下疑阻,则物无得所。此否泰、治乱之所由分也。近以丧礼一事,殿下每不释然于廷臣之议,细论其事,曲折非一,然其大要,只在于情意之不相孚耳。发引时哭送一节,以礼文言之,则似无不可,而以事势言之,则大有难便。臣等请为殿下,尽其说焉。古之人君,于臣下之丧,或有出郊亲临者。今玆丧礼,在殿下实有罔极之戚。灵輀即远,永诀终天,出城哭送,有何逾制之嫌?然揆之事势,实有不可容易者。盖《五礼仪》既有陪往山陵之文,列圣亦多行之,近代以降,遂辍此礼者,夫岂薄于送终而然哉?丧者,大变也。仓卒之际,事须戒严。人主一身安危,系于宗社,礼文小节,容或可废,虑患之道,诚有不可忽也。礼官所论大意,想不出此,而措语未莹,上激天怒,遂有陪往山所之教。夫礼官之言,虽过矣,然因其过,而反有过当之举,恐非大圣人循理应物之正也。此盖君臣上下,情意未能交孚,故一语不相入,动致乖剌,岂非害事之大者乎?夫金浦,距京城二舍而遥。发引之时,其调发供顿,固已不赀矣。若又大驾亲幸,则千乘、万骑,百官陪护,畿辅物力,将何以支堪?其不可一也。一日行到,二日安厝,三日返魂,经夜者三,度日者三。暴露于风露之中,哭擗于墟墓之间,圣体之伤损,必有不可胜言者,其不可二也。近日以来,变异稠叠,妖虹、孽祲,上干太阳,人心危疑,国势杌陧。当此之时,远离城阙,跋涉江外,至经累日,殿下纵自轻,独不念庙社与慈殿乎?其不可三也。臣等固知此事,特出于一时激触,必无遂行之理也。人心疑惑,所关非细。亦愿明降指挥,亟改前命,则必有以大慰四方之听闻矣。呜呼!今日之事,可言者多,岂止于此?然臣等不敢毛举细事,仰渎于哀疚之中。伏愿圣明,留神省纳,以礼节情,以义制事,勿循匹夫苟难之行,务尽圣人达孝之道,宗社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哀疚之中,遭此诏使之来,念惟民事,心焉如割。以丧礼言之,则人各异见,是非混淆;以傧接言之,则事出虑外,办备无路。非但此也,不接臣邻,殆将半岁,予岂不欲一见诸卿,以展上下之情意哉?但礼多拘碍,气力亦不逮,故未果耳。至于陪往山所,非徒至情难抑,实亦礼典所载。卿等虽如是云云,恐难勉副矣。且调护一节,予当为卿等,体念焉。”

○弘文馆校理李基祚、副修撰洪命耇、闵应恢等上札曰:

臣等伏见完城君崔鸣吉札子,旁搜曲引,出入经史,纵之以悬河之辩,而文之以变幻之辞,使人一再看过,恍然莫知其端倪也。虽然,礼必有义,论礼者,必先明其义。故曰:“其数易陈也,其义难知也。”论今日之丧者,当以压屈为大义。圣上既以支孙,入承大统,为宣祖之后,所生父母之当为私亲,其义皦然如靑天白日,一国之人,无愚智皆知之矣。既是私亲,则安可不为降屈,而得伸其本服乎?彼力主三年之议,乃为亲,则长孙之说以文之,而终则曰:“为宗统所压,出于何经?”其言可谓肆矣。圣上于大院君,固为长子,而于宣庙,则为庶孙,而非长孙也。据临海既死,光海罪废之后而言,则大院君,于次为长,而自本初天伦而言,则为众子,而非长子矣。子夏《传》曰:“有适子者,无适孙。”夫适孙之当为祖后,在所不疑,而适子在,则皆为庶孙,必适子亡然后。谓之适孙,其义严矣。今乃谓:“自今日言,则大院君为长子,而殿下为长孙”,不亦诬乎?《礼》:“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缘,既葬而除之。”子夏《传》曰:“何以不在五服之中耶?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疏谓:“子亦不敢服者,谓君之正统也。”此非所谓压于宗统乎?以此而言,则殿下既为宗庙之正统,而别宫之丧,宣庙之所不服,则宣庙虽不在,而尚有馀尊之压,殿下之不得三年,亦甚明矣。彼以三年为断者,不亦误乎?《礼》曰:“大夫降其庶子,其孙不降其父。”郑玄注:“祖不压孙故也。”彼以此文,为主上三年之大证而曰:“宣庙在,亦当不降。”呜呼!真可谓知其一,不知其二矣。庾蔚之言曰:“此谓凡庶子,故郑玄谓:‘祖不压孙耳。’非谓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以此而言,则承祖之重者,虽父,服亦不得伸矣。彼谓前日之称考是,则今日之降服非者,不亦误乎?《礼》曰:“天子建国,诸侯夺宗。”此谓天子封建诸侯,惟其贤有功。以汉而言,则萧何、曹叅,未必长子,故谓之夺宗耳,非今日之谓也。彼谓:“殿下有不世之功,虽非长子,犹当夺宗,况长子乎?”是欲使殿下,既承宗庙之大统,而又为宗子于大院君,岂不为二尊之归乎?必欲如此,则宁以大院君直入宗庙,如李义吉之说然后,方为一统无二尊之讥矣。彼亦知此说之得罪于公议,故乃为别庙之论,其言不几于首尾衡断,而自相矛盾乎?其曰:“无论当立、不当立,为君之父母则一也。宁有庶孙承重,而不得父其父乎”云者,以父子之常情言之,则固也,以礼制之变节言之,则亦有所不然者。贺循之论废疾不立之父祖,有曰:“虽不立,位在嫡正,父之所继,己之所承,故为三年。”今大院君为宣祖之支子,则何可比之于继体之适子,而不降乎?其曰:“合司所谓:‘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乃指始受命之君”云者,不知何所祖述,而云耶?王莽文饰经术,移汉九庙者之言,合司必不肯取,而为证云,斯言亦甚矣。合司之论,臣等亦未知有何来历,而以事理推之,则苟非始受命之君,则岂有子为天子、诸侯,而其父为士者乎?若以大宗无后,而支子入承者言之,则自有降杀之礼,不得自伸于本亲也明矣。况元始之奏,初非王莽之所独为。设使出于莽意,但论其言之是非,而不当讯其人之贤否,乃圣人不以人废言之公心也。若如鸣吉之论,则吕不韦之书,不当编于《礼记》,而范晔之《后汉书》亦可焚也。《礼》曰:“服制有六”云者,盖恐以恩掩义也。彼乃谓:“不可以尊尊,而废亲亲”,亦与先儒之说,正相反矣。圣上诚孝出天,其所不足而当勉者,岂在于恩乎?范宣之答蒋万主意,在于次孙当持重,则与今日当行三年之说,自不相干,而谓之“分明画出今日事。”其他叔世之礼,不足为后世之折衷者,悉皆援引立证,亦可见其论之驳而不精矣。呜呼!在廷之臣,孰不欲引君于无过之地,而上自大臣,下至韦布,论议堂堂,不谋同辞,则此所谓人心之所同。然而敢将一己之私见,以战已定之公议,擅为别庙、轩架等语,略无辞让、愼重之意,至谓:“满朝名流,举陷无父之罪”,使三公不安,举朝失色,不亦痛哉?臣等俱以𫍲闻寡见,其于礼学,尤甚懜然,而然于今日压降之大义,出于良知本然之天,而得于万口一辞之公论。忝居论思之席,得在可言之地,窃想圣明,非必惑志于彼,而犹令庙堂回启者,盖欲令是非明白,不厌熟讲,而大臣只说大约,不欲深较,臣等区区褊浅之见,犹有所未安,不敢默默。伏愿圣明,垂察焉。

答曰:“知道。尔等所陈,亦未知尽是矣。”

3月6日

○己酉,夜,艮方、东方,有气如火光。

3月7日

○庚戌,昧爽,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直指坤方。

○合司启曰:“发引时亲往山所一款,再昨谏院札论,而圣批恳恻,一则曰至情难抑,二则曰礼典所载。臣等岂不欲仰体圣教,但考诸典故,参以事势,断有不可行者,则盖人主一身,为宗社、神人之主,其不可自轻也明矣。山所,距京城二息馀,触冒风露,跋涉山川,亲临窀穸,号慕擗踊,圣体之伤损,必有不可胜言者,其不可一也。苍皇扰攘之际,昏夜黑暗之中,出城哭送,犹涉未安,况驻驾远地,经三昼夜之久,人君举动,岂可犯此危险?其不可二也。发引时应用民力,已极浩大。若重以大驾之行,则虽竭畿甸之力,将无以供给。况诏使之行,早晩当到者乎?民穷力尽,其不可三也。三军扈驾,百僚随班,骈阗暴露于原野之间,经过累日,倘有雨水沾湿之患,其于狼狈,有难形言。其不可四也。《五礼仪》虽有陪往之文,祖宗以来,罕有行之者。虽以仁庙、宣庙之圣孝,莫之能行,盖为事势之难也。列圣不能行之于国葬,而殿下乃欲举之于私丧,揆之事理,得无未安乎?其不可五也。以殿下之至诚,送终之礼,虽欲自致其极,其奈五不可,何哉?三司、大臣,必将抵死力争,决不可遵奉圣旨,请加三思,亟寝成命。”答曰:“亲丧,固所自尽,事势之难易,不足论也。既载礼典,亦有旧例,今此陪往之举,小无不可矣。决难允副,须勿更烦。”累启,乃从之。

○兵曹启曰:“礼葬发引时,轝士以下各差备军应用之数,考诸国葬时誊录,庚子年,则通共五千四百七十七名,戊申年则至六千名。今虽稍有降杀节目,其数四千三百馀名云。古例以京中市民、各司奴子、诸司诸员匠人、乐工、乐生、出番鹰师,京畿、京中下番军士用之,而开城府市民五六百,亦为调用。此皆无统杂乱乌合之众,五千名散在之民,一齐聚合,其势极难,其中都下之民,尤为难齐。必须预为整顿,可免临时生事。着令刑曹、汉城府及各司,一一成册,移送本曹,居在外方者,行会各道,限日上送,如有不足之数,则京畿、京中下番军士,亦为调用宜当。”从之。

○夜,南方有气如火光。

○以郑世矩为司宪府掌令,李景奭为弘文馆校理。

3月8日

○辛亥,谏院启曰:“王世子书筵服色,该曹以浅淡服禀定,而自上以为不可,至降严教,臣等未晓圣意之所在也。世子本服,只是期丧。常时士大夫之期服者,惟在丧次时,着衰服,宴居出入,则布带素衣,至于公会,则纯用吉服。况帝王家持服之制,自与臣庶不同,而世子之开筵临讲,犹殿下之视事也。殿下视事之服,尚用白袍,则世子书筵服色,自当与进见时有间。然则该曹所定浅淡服,有或过而无或不及也。冲年讲学,一日为急,请依该曹所定,以浅淡服,从速开筵,卒哭后更令该曹,次第磨链。”答曰:“世子之服,虽是期丧,方在丧侧,用浅淡服,似乎未安矣。”连启,乃从之。

3月10日

○癸丑,礼葬都监启曰:“明器、服玩、乐具,今方造作,而如锺、石磬、柷敔等庙乐所用,则事涉嫌逼,只俗乐唐篴、洞箫、唐觱篥、鄕觱篥、唐琵琶、鄕琵琶、玄琴、伽倻琴、牙筝、拍节鼓、杖鼓、瓦方响等物造用,而木工人,木奴婢等数,亦为稍减。且明器,藏于木柜,年久朽腐,则恐有土地坎陷之患,依誊录,以石函造用宜当。”从之。

○副提学郑经世上札辞职曰:

臣顷见崔鸣吉札中,反复攻臣谓:“臣于启札之中,援引经传,而任意删减,以附己说,没其主意,而资其取证”云。噫!鸣吉岂诬臣者哉?但其所以论臣者,未免为深文耳。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圣贤之于辞,无论说事、说理,但要文字简约,义理明白,使人一见,便知其指意所在。故其引古语,不必尽用全文,盖以枝其辞,则其义反晦也。臣于伏阁匆遽之中,方论尊祖之义甚严,则但引“自义率祖”之文;论殡敛逾制之失,则但引“尸服以士”之文;论丧不可不降之意,则但引“持重大宗,降其小宗”之文,乃其语势当然,不欲枝其辞,以晦其义,非故为截去,以没圣贤主意,以瞒君父也。其后上札时所引《礼经》《为人后》条下,小注之文,则臣实错误。亦其平日失于照勘,记得如此,而草札之日,家藏《礼经》,又为士友所借去,未及考检,遂脱“所后父早卒”之文。谓之率尔,则罪不敢辞,亦非故为截去也。然《通典》所载刘宝之言曰:“为人后者,或为子、或为孙,故《经》但称‘为人后’,而不列所后者名。”以此观之,则古人亦有如此看者矣。呜呼!作伪心劳,士夫之深耻;不直欺君,臣子之大罪,而以此疑之,不亦冤乎?虽然鸣吉之知臣,浅耳,今虽见疑,亦不深恨。但念臣以无状,受知于君父有年,而一朝以文饰、欺罔,见疑,则后虽有引《经》陈善之言,亦无以取信,此为可痛耳。至其所论丧礼,纵横万馀言,力主丧必三年,祭必自主之说。此事是非,自有举国公论,非臣一人所当,每每争辩,有如角胜之为者。况人方攻我,我又非人,则虽出公心,人必不信,而如此展转,只足以疚殿下之怀。且念压降之义,圣见已定,虽有异议,必无眩惑之患,何敢以已陈之刍狗,复为呶呶乎?惟是被人峻诃,理难晏然,不得不冒死渎扰。恳乞圣慈,曲赐陶镕,臣所有经幄长官之职,即许镌改,以安愚分。

答曰:“省札具悉。卿其勿辞。今后凡札陈之事,详察为之。”

3月11日

○甲寅,命该曹,定园所守护军,礼曹以为:“德兴墓山,宣祖大王入承大统之后,只定守墓军七户云。此似前例,而但念金浦山所,民居稀少,树木童赭,守护之人若少,则恐不足以备洒扫,而禁樵牧,似当加等磨链,令兵曹择定十五户、奉足四十五名,移居山底,量给位田,免税、复户为当。”上命加定五户。

3月12日

○乙卯,礼曹启曰:“今此丧葬应行诸事及祭式仪物,前与都监堂上、大臣同议启下矣,其后未尽节目,随事而生,既不载礼文,又不载誊录,无前变礼,触事难处。事迫之后,不得已参酌情文,或考据旧例,仰禀睿裁,其何能仰裨圣孝,傍惬群议乎?发引时,各司一员,似当于郊外送迎,而此则自上举动定夺后,方可议禀矣。路祭以后,各祭奠节次、窆葬节次、卒哭后举动时服色,请于大臣会坐处,臣等与都监堂上,逐一会议施行。”从之。

○完城君崔鸣吉,上札辞职,答曰:“毕陈无隐,事君之道。虽有人言,于卿何损?卿宜安心勿辞。”

3月13日

○丙辰,上下教曰:“管饷使成俊耇,不念国事,务免目前之辱,还上些少馀饷,扫给汉人。贼不渡江则善矣,若有长驱之患,则以何粮饷守御乎?如此无谋、轻率之人,不可仍置重任,以误大事。递职便否,问于大臣。”备边司回启曰:“管饷之臣,其所受委之重者,非徒接济天兵,亦当念及于阴雨之备,而成俊耇虽迫于督府,事不得已,而不能善为周旋,未免为目前姑息之计,以致关防重地,仓储一空,事极可骇。所当依上教递职,而但念莫重之任,频数递易,亦似未妥。姑从重推考,以责后效,更令尽心料理,星火催运,以准义州、安州已用谷数,俾无早晩军兴乏粮之患。”答曰:“依启。还上已用之谷,亦令准数运入。”

○刑曹启曰:“举子元永吉,以未许通庶孽,冒赴武科之罪,依《大明律》《官员袭荫》条:‘若庶出子孙,搀越袭荫者,杖一百,徒三年’,比照施行,而今闻科举时别有事目:‘庶孽未许通冒赴者,罪应全家徙边。’臣等方欲具由启禀之际,举子尹瀷,亦以此罪,首服全家徙边之律,诚为过重。愚民安知常律之外,有此别样事目乎?元永吉、尹瀷,当施以此律,而有违事目,未知所处,敢禀。”答曰:“并依事目施行。”

3月14日

○丁巳,宪府启曰:“杀人之罪,王法至严,少有疑端,则必穷推得情,例也。惟𫍯之夜半绑缚宗武,载马而去,切邻所招,明白无疑。缚去之后,终无置处,则不但形迹之可疑而已,未得输情,遽即放宥,治狱之体,恐不当如是也。设令惟𫍯可疑之迹,以时仕宗室,出没外方,任意行凶,不有国法,莫此为甚。请命流配,以正邦宪。”从之。

○大司宪朴东善、掌令郑世矩、闵应亨、持平李景义、金堉等上札曰:

臣等窃瞷,殿下以大变革之身,奋大有为之志,仁足以恤民,明足以烛物,武足以断事。有好善、恶恶之诚,有从谏、改过之诚,有锐意为学之诚,而惟是立志不固,存主靡定,一向退托,不能振起,志于道而道不明,志于治而治不成。志于舍己从人,而贤士日远,不见翕受之美;志于视民如伤,而怨讟日兴,不见若保之德,夫岂有他?殿下之志不立,而终为他物所移,可胜惜哉!盖志者,心之所之也。出入定向,无他岐、彼此之惑然后,可以终始无间,有不夺、不易之效矣。殿下自遭丧以来,哀遑创巨,蔽于至情,不能遵守典礼,事之逾制者,固已多矣。至于压降之义,则国是所存,圣见已定,殿下之平日志于礼学者,到此益验矣。但念今之论议纷纭,欲售意见,纵横陈辩,务胜于人,以之大臣求退,气象不佳,臣等之私忧过虑,亦不能无矣。然而儒臣论难,庙堂熟讲,本之圣经,稽之仪礼,折衷情文,明别是非,朝野悦服,而无异议矣。何必复假臣等一二谈哉?噫!君志既定,则公私立辨;情意交孚,则上下不阻。此兴亡、治乱之所由分也。殿下每于听言之际,外庭论议,犹未释然。虽事之宜于礼,而无害于理者,不能虚襟而受之,平心而察之,或泥于私意,或发于忿懥。任数御下,辞气太露,逊志、逆志,一入一出,甲乙矛盾,好恶不明,使直士卷舌,而有识之论,徒为屋下之谈而已,则实非圣人循理应物之道,而此由于君志未立,上下相阻耳。臣等姑取近日事言之。合启所论,举国公议,而殿下拒之;诸宫之弊,据法力争,而殿下拒之。免刷一事,谏院论列,终不见用,而重臣一启,便即许之,是殿下不复耳目我台官也,臣等之备员,于此亦可羞也。斯岂所望于圣明者哉?目今天文示警,妖孽层出,诏使将临,葬礼未完。役重、赋叠,民力已穷;倾仓、倒廪,国储方竭。邦本一摇,不可收拾,委靡架漏,无一人忘身尽瘁,任怨而当之,臣等未知为殿下计者,将何以善此尾耶?加以宫闱之严,渐不如初;内需之弊,日以益滋。宫家之冒占田宅,勋戚之恣行气势,虽不能一一历举,而草野之讪评,殆有甚于曩时者,臣等窃痛之。伏愿殿下,改弦易辙,责励身心,奋发大志,纠率群下,修实德而上应天灾,无自用而乐取诸人,明辨仪礼,以正国是,勤恤民瘼,务尽实惠,则此志既立,万化乃成。上下相孚,事无难处,孰敢因循悠泛,以取瘝旷不恪之罪哉?臣等以立志为今日第一义者,实非偶然也。伏惟殿下留神焉。臣等固当随事陈列,不容少缓,而近因僚员不齐,一札已晩,是诚臣等之罪也。

答曰:“省札具悉。卿等爱君、忧国之诚,予甚嘉叹。札辞,予当体念焉。”

3月15日

○戊午,上命送春夏衣资于前仁城君珙处。“

○命训链都监炮杀手赴西者,试才施赏。

○上下教曰:“金浦山所,似当有墓号。令礼官,依汉故事议定。”礼官请令儒臣,博考故事。于是,弘文馆启曰:“臣等谨按,汉宣帝即位,下诏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号、谥、岁时祀。其议谥,置园邑。’有司奏:‘《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义也。陛下为孝昭皇帝后,承祖宗之祀,故皇太子起位在湖;史良娣冢,在博望苑北,亲史皇孙位,在广明郭北。谥法曰:“谥者,行之迹也。”愚以为,亲谥宜曰悼皇,母曰悼后,比诸侯王园,置奉邑三百家。’故皇太子谥曰戾,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冢三十家,园置长丞周卫,奉守如法。以湖阌鄕邪里聚为戾园,长安白亭东为戾后园,广明成鄕为悼园。后八岁,有司复言:‘《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立庙,因园为寝,以时荐享焉’,益奉园民,满千六百家,以为奉明县;尊戾夫人曰戾后,置园,奉邑及益戾园民,满三百家。’臣等伏睹圣教,既以汉故事为言。两汉诸帝之崇奉私亲者,不止于此,而桓、灵则皆追尊所生考妣为皇、为后。故其葬地,直称曰陵,此乃蔑礼、逾制之甚也。圣明之所深恶,而不欲为此者,唯宣帝避陵字不用,而称之以园。此外无他故事可据,敢启。”礼曹以此收议于大臣,左议政尹昉以为:“陵字既不可用,而园则亦非近代所用,依上教,墓字上加以名称而别之似当。”右议政申钦以为:“伏见下礼曹金浦山所,似当有墓号事传教及见弘文馆博考启辞,则所考出者,非墓也,园也,似与教意相左。然既为博考矣,就考园之所由起,则三代以前,无墓祭,至秦始置寝殿于墓侧。汉因秦制,诸陵皆有寝殿,起居衣服,如生时之具,谓之寝园。太上皇以下,高、惠、文、景,代各有之。以此观之,园者,陵之异名,古人文字,有园陵、寝园之语,通天子、诸侯言之,非墓之上、陵之下,别着一园字,为隆杀之节,而谓之陵,谓之园也。戾、悼二园,亦非因陵设寝,以时荐享,为其寝殿所在,与其谥称戾、悼二字,合以谓之曰戾园、悼园,似非特设殊称,如寿陵、长陵之谓也。大抵园之称,盛于汉,而唐、宋以下寝少,元、明以后,尤罕有之,我东方绝无以园称者。今若欲改墓称园,则事系创始,不可不审思而愼处之,恐不若依上教,墓字上加以名称,以表著之之为妥也。臣素昧礼学,安有折衷之见?敢陈臆说,伏惟上裁。”上曰:“前者以依汉故事为教,大臣如是献议。所谓依上教之说,予未解见矣。因予文短,致有言辞不实,事体亏损之举,此岂非予过也?且陵与园,不无等级,如彼云云,亦未晓其意也。”大臣以此待罪后,上下教曰:“帝、王二称,本无高下,至秦区别,迄今遵行。陵与园,虽曰通称,汉、宋酌定,岂无其意,而况园,本非陵名之僭逼者乎?依汉宣帝故事,金浦山所,称以某园,以存稍别之意。”于是,艺文馆撰定园号,遂以毓庆启下。

3月16日

○己未,两司合启曰:“臣等所论诸宫家、各衙门海泽、鱼盐免税等事,论之既尽,已逾数月,而天听愈邈,无非臣等诚意浅薄之罪也。事若不至关重,则讫可休矣,而此则系人心之离合,关国家之安危,故不得不齐声一呼,以冀上心之一悟。夫山林、川泽,与民共之,王政之大者也。人君固不可以私与,而人臣亦不得以横占也。先朝赐与,虽或出于一时之误恩,殿下岂可知其非道,而遵守不改乎?非但海泽为然,山林柴草之场,亦皆立案而禁之,使民不得樵牧于其中。此弊不革,则日后滥觞之患,将无所不至,民皆涣散,而终至国不为国矣。至于诸山寺院,托称宫家愿堂,多占位田,并免其税,各衙门亦多有免税之田,此又可骇之甚者,尤不可一日仍存也。请诸宫家、各衙门所属海泽、鱼盐、田结免税,并命革罢。山林柴场横占者,寺院位田免税者,亦令该曹,查核革罢事,捧承传施行。”答曰:“所论之事,流来既久,不可卒革,故难从之意,已尽言之。尔等不为停止,如是论执,似乎过矣。”三启后,只命各衙门免税查处。该曹覆启言:“取考各道田案,则训链都监屯田、忠勋府折受、备边司召募阵、司仆寺、馆学、书院田,通共二千九十馀结,而揆以法典,虽赐与、折受,给民耕作,收其一半,而不得免税。请依台论施行。”上从之,只命都监田勿收税。台谏犹争执他司,而终不快从。虽曰查处,而未祛痼弊,群议惜之。

○宪府启曰:“两西连岁凶歉,又有签兵、运饷之举,民力之荡竭,已到无可何奈之地。居官者,胶守接宾之谬规,声妓宴乐,无异太平时。禁令之下,非一非再,而尚且因循,极为寒心。使命支待、迎逢等事,亦曾作为条目,行会八道,使之减抑,而督责犹前,少无畏戢之心。监司必先行俭约然后,可以检饬他人之违法,而亦不动念。前头诏使将到,凡百需应,万倍寻常,尤宜节损。且驾马之弊,滥觞于今日,无人不乘,邮卒之凋亡,递传之将绝,未必不由于此,不可不作为防限,以除巨弊。如衰病重臣不堪跨马者外,其馀使命及守令,一切勿乘驾轿,如有违此者,与者、受者,摘发重究宜当。请下谕诸道监司,申明举行。”从之。

○以申景禛为工曹判书,尹毅立为开城留守,李楘为吏曹参议,郑百昌为司宪府执义,尹澄之为承政院注书。

○辰时、巳时日晕,晕上有背色,内赤、外靑。

3月17日

○庚申,上下教于政院曰:“凡启下公事,各司三日内,不为回启,则政院一一摘发推治事,前已下教,而视之寻常,不为检饬,政院所为,殊极非矣。承旨难免其失,并推考。”左承旨赵翼启曰:“承旨有并推之命。臣等皆在应推之中,不敢捧承传。司宪府城上所命招,直捧承传之意,敢启。”答曰:“知道。”

○宪府启曰:“朝廷体面,内外截然,其不可相紊也明矣。全罗监司闵圣徽,以藩臣,偃然通关于都监,既已失体,而至以丑诋愎詈之语,加之于不当加之地,其顚妄纵恣之罪,岂可止于降资而已乎?虽有善治之名,不可以此饶贷,请命罢职。摠府之官,为任极重,非人人所可冒居。自祖宗朝虽或以武弁间差,而必择一时之名称杰然者,其意有在。近来专不择人,多有滥授之讥。都摠管安玏,本以悖恶之人,猥厕宰列,亦云可骇,而至授本职,物议哗然。都摠管李应顺,亦甚庸劣,不合其选。政体之顚倒,莫此为大,请安玏、李应顺并命递差。”答曰:“此时方伯之任,递易未妥,故既已斟酌施罚,不须烦论。安玏弃瑕收用,使之自新,未为不可。李应顺虽无超出之才,可堪斯任,并勿更渎。”

3月18日

○辛酉,宪府启曰:“京畿水使柳应泂,为人纵恣,家行悖戾,及授畿辅之任,益肆无忌之心,滥用刑杖,贪暴日甚。至于大臣衙门,因文报极其慢侮,闻者莫不痛惋。请命罢职不叙,以惩轻蔑朝廷之罪。”答曰:“柳应泂苟有所失,则施罚宜矣,但到任之后,尽心国事,不必罢职,姑为推考。”累启,始命递差。

○自辰时至午时、未时,日晕,晕上有冠,色内赤、外靑。

3月19日

○壬戌,下教于政院曰:“初丧袭敛诸事,赖判尹具宏等三人尽心周旋,送终大礼,得免欠憾,予极嘉幸。其令该寺,各赐熟马一匹,以表予意。”又下教曰:“外方朔膳,以素膳封进事,该曹不为行会乎?”礼曹启曰:“当初,各道以朔膳封进,用肉与否,移文来问,本曹以各道必有旧规,相考施行,而卒哭前,姑以素膳封进之意,知会矣。”答曰:“卒哭后,亦以素膳封进事,更为知会。”时,黄海监司,以肉膳封进,故自上特命推考,仍有此教。

○上遣承旨,敦谕于领议政李元翼曰:‘近日,毛兵粮缺,诏使将临,京外遑遑,事势方急。此诚何时,而卿不顾恤耶?卿,勋戚之臣也,宗国之顚𬯀,不可恝然不救。卿须体予至意,摠察朝政,勿以未赴公衙为嫌。“

○以尹衡彦为司宪府执义,金堉为持平,尹知敬为司谏院司谏,吴竣为弘文馆副校理。

3月20日

○癸亥,户曹启曰:“今此诏使时,所当依例收布,而目今木绵稀贵,民间措备极难,故前日宾厅会议时,以贷用毛营银子,而应收结布,待秋成作米以偿事,入启定夺矣。银则虽或专靠毛营,而礼单及求请人参,必不下数千斤,其他自京贸用之物极多。不收一匹之布,而于何办出乎?仍念近海之邑,以作米为便,而山郡及海程遥远之处,以收布为便。今以下三道及江原道,乙丑年行用田结,依刘、杨时例,每三结收布一匹,则二千一百五十二同七匹。就元数内,四分之一,五百馀同,则于山郡及距海远处,趁即收布,以充贸参之资,而近海之邑,一千五百馀同,则观今年秋事,参酌作米,以为偿银之用,恐或便当。大臣之意亦以为然,敢此仰禀。”答曰:“事势至此,不得不收捧,但上年农事,山郡失稔,今方艰食。不思顾恤,先收结布,则非但出役不均,民必难堪,更为议处。”覆启曰:“臣固知此时,收布之为极难,而诏使将临,时无一匹之布,凡百措办,束手无策。且念山郡,上年虽不丰稔,而木花则稍实。今此毛兵粮饷,愿为作木之报,处处皆然。今以依旧例,三结收布之意,出令于民间,而山郡则先以本色绵布征纳,其馀待秋作米,则虽有先后之殊,而出役则似无不均之患矣。臣等非不欲仰体圣上勤恤之至意,而事势闷迫,敢申前请。”答曰:“无已则姑为六结收布一匹,以补参价,一半待秋收捧。”户曹复陈事势不便,请依前启施行,上始许之。

○平安道幼学卞之益上疏,乞复其父献科第,礼曹以为不可许,上从之。卞献者,安州人,能文善书。初为缁髡,及长还俗,与许筠厚善。庚戌年筠为考官,多行其私,献亦参焉,因台论削之,故至是,其子上疏称冤。 ○汉城府抄坊民一千二百名,分送山所,又抄轝士军四千七百人。盖勿论贵贱,一户各出一人云。

○命试艺于平安道,居首出身张乃贤,除边将,炮手郑景立除授禁军。

○全罗道宝城居进士安由愼,讥讪号牌之法,至于丑语,形诸文案云,监司闵圣征启闻。号牌厅以为:“安由愼以识字儒生,敢将悖慢之语,讥侮国法,原其情迹,合置重典。但朝廷用法,须据显著文书,考见成册,则似有追改之迹,而实无此等语,恐不必追论于既改之后。宜令本道监司,从重科罪,以惩其悖妄之习。”答曰:“由愼以识字儒生,慢蔑朝廷,愚弄国法,敢以极亵无理之语,形诸文字,以渎公案,罪难容诛。更为详察以处。”号牌厅又启曰:“安由愼悖妄之罪,似非虚诬,极可骇愤,正书成册,已为追改,则朝家用法,但当按迹科断而已。若因嫌家告讦之言,发人隐慝,置诸死地,则恐损圣朝宽大之德,故只请令本道惩治而已。今承圣教,亦出于振纪纲、厉风俗之至意,凡用刑之际,理宜详核。安由愼拿致王狱,更为严讯科罪何如?”上从之。遂拿来鞫问,定配于海西。

3月21日

○甲子,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臣等伏闻,圣明持制逾礼,玉候渐不如初。虽不知有某症,而群下之闷迫,罔有其极。臣等今日,欲请赐对,一望玉色,以陈下情,而待罪之馀,惶恐不敢仰请。伏愿圣明,上念宗社之重,下轸臣民之望,深鉴灭性之戒,或令医官进诊,或令臣等进见,使知玉体如何?及其未甚伤损,以时随宜进药,臣等不胜祈恳之至。”答曰:“予时无疾病。且恐贻忧于卿等,谨愼度日,卿等须勿忧念。”领议政李元翼亦上札陈戒,上优批以答。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曰:

伏承下谕,不胜兢惶。臣于癸亥入朝之日,年已近八十,本非陈力之时,而遭遇圣明,未敢决去。且以十年居闲,调息之故,犹有气力,稍可以支持。数年来,不但腰脚之病,渐就深痼,元气之衰削,如日西下,月更而异,节换而甚,则一缕神精,复为血气所挠夺,志虑耗荒,记前忘后,披对簿书,茫然自失,虽欲出一计谋,以裨国事,亦不可得。孱病之人,寿到八十,理势然也,无足怪者。臣常自恨,八十之年,始事圣明,更无馀日,可以效奔走之劳,而答圣恩于万一也,乃圣明不谅老臣之情事,而委臣以所不堪,责臣以所不能,前后丁宁,严旨屡下。臣将自此,忧惧以死,而目不瞑于地下。圣明旷代之殊恩,顾无其终,臣诚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自上方在哀疚之中,臣虽不敢连续乞告,而其不可屏伏私室,虚带职名,事理甚明。至于诏使多事时,尤非垂死病臣,所可冒据,求退之计,不得已也。臣身虽无状,顾其名位,则先朝之所陶甄也,圣明之所宠擢也。倘蒙圣慈,视臣以将死之旧物,优容宽假,俾臣得遂其志愿而入地,则岂特贱臣之荣幸?国家以礼义待老臣之美德,足以有辞于万代之下矣。

答曰:“予粤在闾阎,饱闻卿名,赖卿为国,得至今日,惟予仰成,曷有其极?但卿年高有病,相与劝勉,为日几何?时或念至,不觉呜咽。卿虽老矣,精神不衰,足以拯济此艰,须念予怀,安心调理。”

○宪府启曰:“近来纲纪不立,廉耻丧,人心、世道,将至于不可救正,岂不寒心哉?向者昏朝宫妾及贼臣辈,横夺民田,设庄称阵之处,令列邑,一一摘发革罢,到今勋戚家,还为折受,勒令还集其人,而专其利,一如前日之为。虽不知某某人所为,某某处有之,而国言藉藉,昭不可掩,其纵恣无忌,极可痛愕。都下之人,指点唾骂,皆以为:‘其人、其政犹存’,岂非士夫之污蔑,淸朝之羞辱乎?且各官奴婢,图属于寺奴婢,而托称赐牌,任意冒占,至于逆家奴婢,多是叛主投托之类,而不计本主文券,混称逆家之物,并为受出,亦甚无谓。当今圣明励翼,群工毕力,而有此云云之说,病国、害民,实由于此,民心怨苦,不言敢怒。自古焉有庶民不安,而能保其国者乎?请令该曹,详细查出,其横夺之物,从文券还给本主,各官奴婢之移属各司者,亦令核还本役,勿定赐牌事,申明举行,一以祛冒占之弊,一以慰倒悬之民。”答曰:“依启。各司移属奴婢,已为赐给,不必还定本役。”累启,始从之。又启曰:“国家设科之法,至严且重,苟有一毫循私之迹,则与受同罚,例也。顷者武科二所举子,忠勋都事具仁墍所射六两,俱不入格,众目所睹,而差备官以入格书填,今已边远定配。仁墍虽无相应现出之端,何可独免其罪乎?至以骑射,终参其榜,物情久而愈愤,请命罢职,削去榜目。”答曰:“既无相应之迹,则有何罢职之罪乎?至于削榜,尤不可矣。”按差备官既用情于仁墍而发觉,则试官之请罪,所当并举举子,而独不问仁墍,监试两司之官,亦不纠正。一时举子皆曰:‘今日科场又如此,决不可赴举’云,而仁墍尚不知耻,差备官未查核之前,公然又试骑射,终至参榜,其从恣甚矣。

○持平金堉启曰:“今见同僚论具仁墍之独免其罪,臣以监试官,不能并请与受之罪,致此物议之重发,臣之疲软不职著矣。不可仍冒,请罢臣职。”答曰:“勿辞。”处置递差。

○礼曹启曰:“赴京使臣,每一年合送一使事,本曹曾已议大臣启下矣。今此进贺之行,合于冬至、圣节,固是议定之规,当永为成例,但诏使之还,例有颁诏敕,谢恩之使,今当差出,进贺与谢恩,不可兼一使。仍念,凡使臣之有上、副使者,有皇太子笺文、方物故也。且重大谢恩,则上使必以议政结衔,故例有副使矣,今则皇太子时未册封,既无笺文、方物,又是循例谢恩,进贺与谢恩,俱以单使差出,而进贺兼冬至,谢恩兼圣节,亦为便当。”从之。

○户曹启曰:“釜山倭营收税,若着实为之,则一年累千两之银,可不劳而得。近来国纲解弛,人心巧诈,官吏亦不奉法,京外商人之贩贸于釜营者,图出上司公文,皆为免税之计。以此,税入日缩,诚可寒心。自今后,新立科条,虽持公文下去,并皆收税,其馀由他路潜商者,依律处断,以广收税宜当。”答曰:“依启。秩高衙门,亦为如此无耻之事,目今时习,殊极寒心矣。”

○上下启运宫行状,令大提学金瑬,制进志铭。其文曰:

恭惟我圣上,纉承大统之越四年丙寅正月十四日戊午,启运宫寝疾,卒于庆德宫之会祥殿,春秋四十九。既殡之翌月,自上撰次世系、言行事始终,命臣瑬志之。臣瑬拜疏,谢不敢,不获已。既读状,仍窃伏念,昔周公论歌文、武之烈,作为《大明》、《生民》之诗,追本其所从来。自古受命之君,其先曷尝不种德衍庆,光启景运,以能迓天之休也?启运宫之得其名,顾不韪欤?於戏盛哉!谨拜稽首而叙之曰:启运宫姓具氏,系出绫城。远祖讳存裕,仕高丽有名。入国朝以来,世有冠冕,遂大显。曾祖永柔县令讳希曾,赠吏曹判书。祖司宪府监察讳淳,赠议政府领议政。考讳思孟,用文学擢高第,淸名、宿德,为世所推。历事明庙,践扬要显,卒官议政府左赞成。以子宬若宏,参录扈圣靖社功,赠议政府领议政,赐纯忠秉义补祚功臣号,封绫安府院君。议政娶平山申氏,高丽壮节公崇谦之后,赠领议政平洲府院君华国之女。寔生启运宫,乃戊寅四月十七日戊戌也。启运宫,生而姿质秀异,聪明孝友,出于天性。甫四岁,知以礼自持。至五岁,已无幼志,俨若成人。一日侍父母,食数匙而止。父母怪而问之,对曰:“饱矣。”及撤视之,有秽物。自是父母甚异之。尝欲观其为,试以玩具遍给他儿,而独不及,不以为意。父母爱而拊之曰:“吾女,女也。终必大吾门。”宣祖大王素器爱定远大院君。庚寅将行嘉礼,择其配之可与齐者,命士大夫女,咸诣阙,亲简焉。简至再而未定,启运宫一见,可上意,天颜喜甚,嫔御皆贺。爰命有司,以是年十月三日,备礼以聘焉。大院君,即仁嫔出也。仁嫔有令德、高识,亟称以吾佳妇。宣祖大王命女史,授以《小学》诸书,读未竟,已通音义。温仁简默,喜怒不形,处尊卑间,无不适顺,宫中愈敬。事大院君,既顺而正,和容婉色,未尝有违,不敢以齐体惰见。抚侧出以慈,御僮使以宽,治家逮下,皆有法式,大院君深重敬之。皇天眷佑,笃生圣子,时则万历纪元之乙未也。其所谓种德衍庆,光启景运者,亶在玆乎!岁戊申,宣祖宾天,哀毁逾制,仁嫔之丧,亦如之。乙卯,季子绫昌,被酷祸,大院君悲恸成疾,不离床褥,启运宫侍疾累岁,奉汤剂、洗厕褕,皆自执不属人。及卒,勺水不入口,号擗陨绝,迄制尽,只歠餰粥。待同气、视媵妾,逾于大院君之在世之日。好施族党,赈人之急,先从贫贱始。亲属有怵祸者,畏其染,一不过门省顾,待之如初,略不形言面。平生,未尝为富贵容,奢华绮丽,不设于身。尝亡厚藏珍宝,知其匿所,故不问曰:“不欲彰人恶也。”自少洞知大义,能轻重、缓急,癸亥之事,尽散金帛,以慰将士,举义之日,无怖容;戡乱之后,无喜色。履危蹈变,权时动宜,赞成大业,保定洪基,繄谁赖也?甲子春,贼臣适,举兵薄京邑,车驾南迁,次水原,从者色惧,皆怀溃散,乃罄橐而分之坐,牢其心。奉大妃,极尽孝敬,委曲承顺,愉愉如也,虽在顚仆,罔或少懈。时有疾恙,不事巫祝曰:“祷而虚也,不可为也。如其应也,余未亡人也,祷而何为?”其达理不惑如此。戊申后,尝梦先王,召谓启运宫曰:“而家当有受命而兴者”,仍赐以玉玺曰:“特以付之,谕予教训。”启运宫拜谢问曰:“克勤新政,镇昌本国?”其亦神矣哉!噫!于皇烈祖陟降之灵,勉我圣上,耆定大乱,嗣武受祉,以启我东方亿万年无强之休,斯可验矣。启运宫,自癸亥而婴疾,至甲子而转笃,至丙寅而遂不起,呜呼恸哉!命设礼殡、礼葬都监,宗伯主丧礼,度支办丧事,匠作治殡宫,大小骏奔而敦事焉。反正之初,因廷臣议,加定远君以大院君,进宫号以启运。屡备法驾,就觐私第,犹以旷省为歉,遂移奉于大内,别供时膳,克备无阙,以迄于终。新卜兆于金浦县后岗癸坐丁向之原,以是岁四月二十五日葬,虚其右子坐午向之原,将为迁大院君葬也。有三子,长即当宁,聘淸州韩氏,西平府院君浚谦之女,正位承乾,受禄于天,生四男一女。长𪶁,封王世子,次某今上讳淏。,次㴭、次滚,皆幼未封,女最幼。二曰绫原君俌,时无子女,主定远大院君祀。三曰绫昌君佺,气豪有俊才,往在昏朝,为奸诬捏,窜海岛,抱冤而殁,年十七,未有室。铭曰:莫崇维岳,莫浚维川。源长流远,积厚不骞。具惟巨阀,祚由善绵。议政廓之,緖业光前。诞生硕媛。之德之渊。淑质懿范,成自幼年。岂惟良能,天赋其全。法家行谊,濡染而然。大院礼聘,求配之贤。王曰汝嘉,畴敢或先。壸仪既正,阴教斯宣。百灵保佑,圣躬育焉。于皇圣祖,陟降在天。启寤梦寐,大宝有传。神孙克肖,负荷靡愆。奋扬大义,坤转干旋。彝伦赖植,日月重悬。母仪寔多,功岂人专。礼养备隆,寿考宜延。宿𧏮渐笃,神昧精虔。金浦旧治,汉水西偏。茔兆讫功,有辟新阡。有贞斯石,载磨载镌。是钦是抚,掩诸幽玄。

○上下教曰:“全罗水使金完,以秩高武将,受任阃外,不务公道,边将贤否,欺罔褒启,使莫重恩典,施于不职之人。此是曩时之习,完安敢复售于今日乎?拿鞫定罪。”

3月22日

○乙丑,命选文学之臣,赐暇读书。大提学金瑬,以李敬舆、李景义、李景奭、李昭汉、尹墀抄启;曾被是选,而陞堂上阶者,李敏求、李明汉、李植,亦请破格仍存。尹墀,海嵩尉新之之子,左议政昉之孙也。为人颖悟,颇有才气,但自少急于仕进,处身不似士夫。废朝时,父子奔走,得拜说书。反正后,以门户势重,复通淸显,自若无累者然。其在台阁,当大小论议,必首鼠两端,前日郑蕴之立异仁城之论也,墀以献纳,出没规避,遂为淸议所弃。不久,金瑬为铨长,又除献纳,执义兪伯曾,乃弹墀,直斥前后情迹。及伯曾补外,墀遂拜吏郞,而少无惭色,扬扬就仕,识者尤唾之。至是,又预于赐暇之列,闻者莫不骇焉。

○工曹判书申景禛上疏,乞递本职、兼带大将中一任,答曰:“省疏具悉。卿其勿辞察职。”

○夜,艮方、巽方、南方,有气如火光。

3月23日

○丙寅,礼曹启曰:“曾有卒哭后服色,更为议定之教矣。臣等反复参商,则《五礼仪》:‘大王、王后丧,卒哭后视事时,用白袍。’今于期丧,仍用白袍,似无差等,故当初以浅淡服磨链者,盖以此也,而今之群议,亦多如此。第念《五礼仪》《内丧在先》条:‘卒哭后,白衣、翼善冠、乌角带,自祥至禫,深染玉色衣’云,此则父在为母服也。今此期服,实仿此例,则卒哭后白袍,亦似有据。依此磨链,而深染玉色与浅淡,虽不相远,依礼文,仍以深染玉色磨链何如?”从之。礼曹以丧葬举动时服色节目,酌定仪注以启:“其一,发引日遣奠后,殿下及王世子,以丧服,先诣崇礼门外道左哭送幕次。内侍以下从上服,随驾,百官浅淡服,舆辇伞扇,皆裹以素。侍卫将士,黑笠、白衣、黑带,着冠带者,浅淡服,禁军以下常服。其一,返魂日魂宫举动时,殿下出、还宫,白袍、翼善冠,为犀带,至斋室,衰服祗迎于魂宫门外。内侍以下从上服。其一,卒哭后殿下视事时,白袍、翼善冠、乌犀带,进见时,同。入侍人员浅淡服,内侍以下从上服。其一,卒哭后王世子大殿进见时,浅淡服、翼善冠、乌角带;大王大妃进见时,无扬赤色黑衣、翼善冠、乌角带,书筵时,同。入侍宫官常服,内侍以下同。其一,发引时各司一员,以浅淡服色,送至江头,返魂时,同。其一,都监堂上、郞厅、监造官及王世子以下有服之亲,私亲近属,随往会葬。”答曰:“依此施行,而禁军服色,亦以白衣磨链。卒哭后,舆辇、伞扇,亦勿改以靑色。”

○上下教曰:“私丧劳动百官,心甚未安,发引及返魂时举动,百官勿为来参。”礼曹启曰:“礼所当为,则虽无下教,固当禀行;所不当为,则虽有下教,不敢承命。丧礼虽有隆杀,人君举动,臣下随驾,自是不易之常礼。圣教及此,极为未安,惶恐敢启。”答曰:“勿为随驾可也。”

○都承旨李弘胄等启曰:“臣等伏见发引、返魂时,百官勿为来参之教,臣等相顾惶惑,不知所喩。即睹该曹之批,又以勿为随驾为教。臣等反复思惟,不胜未安之至。常时君上举动也,大小百官,无不随驾。况此罔极之丧,永诀之辰,自上有郊外哭送举动,为臣子者,安敢有不随驾、不来参之道理乎?揆诸情义,决不当然。伏愿还寝成命,以安舆情。”答曰:“予不欲劳动百官,卿等如是启之,当从之。”

○管饷使成俊耇驰启请督运毛营下送之粮,户曹请姑以海州应捧之米,随到随运,以救燃眉之急,从之。

○号牌厅以号牌伪造罪人郑惟勋父郑槠上疏,覆启曰:“郑崑寿以功在社稷之人,只有一孙,而今将绝祀,诚可矜恻。但伪造情迹,似无可疑,有司但当执法而已。疏内辞缘,勿施何如?”答曰:“法初首犯,坐死宜矣。但其祖父曁先祖郑揔,皆有大勋劳于国家。今若绳以法律,则非但勋庙祀绝,抑亦有乖于宥及永世之誓,宜从宽典,减死照律,更为议启。”号牌厅请如上教,议功照律。

○全罗道长水县私奴金水,弑其主,伏诛。

3月24日

○丁卯,吏曹判书金瑬上疏,乞解本职及兼带金吾之任。盖将以傧使,西下也。答曰:“卿勿控辞,安心往来。”

○夜,东方、艮方,有气如火光。

3月25日

○戊辰,远接使金瑬及从事官副应教郑百昌、吏曹正郞郑弘溟、副修撰李昭汉西下,赐物有差。百昌少年登第,而为人轻妄,且有酗酒之病,人目以骄童。昭汉,廷龟之子,聪悟有才,而但平生不读古书,惟以掇拾见闻,为词章之业,至被傧佐之辟,时论轻之。

○上下教于政院曰:“今此号牌之法,关系甚重,为有司者,不尽心力,以致过限之后,无牌者尚多。欲贷则于法不可,欲诛则予所不忍,此岂非难处之甚者乎?致有此患,实是有司之失也。该厅、该府堂上、郞厅,并从重推考,以警其失,而若过近日,犹踵前习,则当拿推定罪,断不容贷。”

○礼曹启曰:“天使时,自上服色、馔膳、用乐与否,各朝实录考出以来,而皆大王丧吊祭、册封天使时礼节也。与今颇异,故接见、宴享时,皆用素服。独宣庙朝戊辰年,封皇太子,颁诏天使时,宣庙方在明宗大王丧,而下马宴,以黑团领行礼,七爵而罢云。此是近例,而稍似者。登极天使,例于皇帝初丧出来,而皆用吉服、宴乐,盖为颁庆出来之使,与丧礼出来之使,事例有别故也。《五礼仪》《内丧在先》条:‘再期之前,以无扬赤色黑衣,接见朝廷使臣’云。宣庙朝以黑团领行宴礼,盖以颁庆天使之故,而且据《五礼仪》此条而为之也。迎诏敕时,用吉服,所以敬皇上也;敬王人,亦所以敬皇上也。迎诏时,既用吉服,接见时还着白衣,则天使不无怪讶。天朝人,以无纹黑袍为素服,今依宣庙朝例,仿《五礼仪》,以无扬赤色黑衣接宴,而宴礼时馔膳,依近例,侠卓则同于天使床,面床则用素馔,各色味数汤、炙,亦皆用素,乐则陈而不作,似为得中。然事体莫重,议大臣定夺,而令问礼官,从实具告于天使,禀定以来何如?”答曰:“依启。先朝以黑团领接见,出于诏使之不许白衣,不可以此为例。且再期尚远,《五礼仪》再期前服色,引以为据,似乎误见矣。”议于大臣,则亦以该曹启辞为是,上始许之。

○行护军金长生上疏曰:

国有大丧,圣上在疚,远近臣民,孰不震怛?臣以衰朽垂死,病伏遐鄕,不能登时起身,进参于陈慰之列,扶舁寸进,晩达于旬月之后。义当留连辇毂之下,旅进诸大夫之后,以仰候圣候于晨夕,而远途跋涉,老病转剧,窃恐溘死于旅邸,只欲遂志于狐丘,呈告乞解,复踏鄕路,顾瞻京阙,精爽飞越。臣之在京,东宫屡赐下问,逮臣渡江,政院以上命,遗臣书、挽臣行,臣承命惊惶,不胜感激。顾臣情事,如前所陈,不得奉承上命,仰答鸿私,循省分义,无地自容。臣窃闻殿下诚孝出天,哀毁逾制,左右近侍诸臣,非不尽保护之方,而深墨哀恸之中,不暇察纳迩言,多有任情直行,不合于先王之制礼,臣诚忧虑闷迫,不知所达。匹夫执丧,犹以毁不灭性为戒。况人主一身,上承宗社之托,下作臣民之主,不循中制,终至毁败则其何以慰安陟降之灵,而克尽继述之责乎?凡事无论大小,过中为非礼。非礼者,其可谓之尽孝乎?伏愿圣明,勉抑至情,俯就常式,亦须频接臣邻,讲究情文,亲近药饵,调护圣躬,以慰祖宗顾佑之念,以顺慈殿忧疾之心,以答臣民爱戴之愿,不胜幸甚。臣退伏穷闾,注情宸极,区区血诚,不能自已。其于节文、仪式,亦不无意见,欲为论列者,而前日章疏,略有所献,今不敢再渎于哀恸之中。伏惟圣明,垂谅焉。

答曰:“省卿疏章,具悉至诚。卿不体予意,即为归去,予心缺然。疏辞当留念焉。”

○以李曙为刑曹判书,洪瑞凤为副提学,赵希逸为兵曹参判,金南重为持平,吕尔征为司书,任絖为注书,特命以李应顺为全罗右水使。宪府劾应顺以衰老弛缓,不合阃任,特授有伤政体,不从。

○义州府尹李莞,上疏辞职,仍言剃汉侵扰之害,且以贷银毛营为苟且,上优批答之,仍下其疏。备局覆启曰:“毛兵难处之状,昨日本司启辞,略为陈达矣。贷银未安之事,李莞之言,不无所见。朝廷亦有此论,但毛营粮饷方乏,督责日急,虽非此银,其势不得不自我继粮。既给毛粮,又备诏使时银子,则民力尤有所不堪。该曹之请用毛营银子,实出于两便之计。”上从之。

3月26日

○己巳,接伴使郑斗源驰启曰:“都督言:‘上年诏使胡良辅之还朝也,以受贵国人参三十万斤,斥退南京,而杨揔兵亦以替运其駄载,并被参。天朝多官皆言:“朝鲜极其富厚”云,而至谓:“俺亦于其时,得贵国银四十万两”云,只可一笑。’臣答曰:‘老爷被四十万银子之诬,则本国必当辨白于天朝。’都督曰:‘不须奏文,只可于诏使来时,国王对面,辨白呈文,亦无妨。’臣曰:‘寡君若闻此言,必惊愕,划即明辨于诏使矣。’都督又曰:‘曾前又有一种浮谤,谓俺与贵国王,私相亲厚,故力主封典云。俺之请封,岂有一毫私意乎?寻常痛叹之际,贵国王不听李尚吉仍任之请,故天朝浮谤,以此稍息矣。尹毅立则其时,靑布一匹市直四斗,而毅立以三斗折价,事事减损,故略为移咨于武抚台矣,不料武抚台参本过重,俺极未安,而今则已与尹毅立,不念旧恶矣。须告于国王,暴俺无情’云云。”

○备边司启曰:“近日续见尹暄、李莞状启,毛将所为,渐与前日不同。劫夺粮饷,则倒尽边储;侵扰居民,则已过淸川,难支之状,日甚一日。臣等日夜煎忧,计无所出。盖毛将领率数十万男妇,就食我边。顷年尚有山东继运之路,到今天朝之力,有所不给,则开口望哺,专在我国。以千里之国,支养数十万之客兵,决非可继之道。即不能继,彼亦岂束手待死乎?天朝之恃为声援,角虏势者,固在毛将,而毛将之得为依泊,不至狼狈者,实我国是赖。今若主客俱困,终至两不相保,则必非天朝之所欲,而他日必至之势,亦天朝之所灼知也。上年以只留精壮,以备军伍,卷取老弱,就食中土之意,具奏天朝,事几得成,竟为科臣所阻。科臣之意,盖虑许多剃汉,驱入中国,将有难处之忧也。以天下之大,犹患难处,况于小国乎?即天朝之所以视同内服之意,容有所未尽者,而其在挟助声势之计,亦云踈矣,此岂皇上之本意哉?今此谢恩使之行,将此事意,再行闻奏,兼为呈文该部,竭力周旋,期得准请,允为便益。且毛将处,似当别遣重臣,反复晓谕,申明约束,使不得再讨边饷,侵过淸川,以为目前缓祸之地,亦不可已。今者金瑬以元勋重臣,出往边上。若令优持礼单,径造毛营,力陈利害,则毛将前日,必闻瑬名,其言不无动听之望。以此意,追谕金瑬,仍令户曹,备送礼物何如?”上从之。

○号牌厅以犯法人自首者,论以次律事,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全从生等三人,俱在应死之典,而从生入籍庆州云,而方为炮手,则似非避役之人;得水则愿入籍,而不许者也,亦与故为逃避者有别。号牌厅之所谓情有可恕者此也。原情定罪,则虽用次律,不背于好生之德。大抵此法之行,顽民陷于刑辟者多。盖不特顽民为然,其愚劣无知之人,则有司虽洞揭事目,晓谕中外,而犹不能详知,或迁延不佩,或伪造见捉。若此不已,将来之当为诛戮者,不知几许人。不诛则法不立,诛之则殒命者多,臣等窃虑之。臣等之意,申明自首之法,挂榜通知,无牌者悉令来告,一以为追佩之地,一以为宽民之路,似为便当。”上曰:“依议。既已入籍,则必无不为受牌之理。从生更为详查后处置。”后从生竟服枭示之律。

○夜,艮方、东方、巽方、南方,有气如火光。

3月27日

○庚午,谏院启曰:“吉凶之礼,各有攸宜,毫厘之间,不容差失。况接待王人,系是事大之一节,敬使臣,所以敬朝廷,其为礼,诚不可不愼。常时吊祭天使,本为丧礼而来,故接见时,虽用素服可也,至于颁庆天使,事体有别。曾在宣祖戊辰年间,封太子诏使出来时,宣庙方居明庙之丧,犹以黑团领行宴,盖所以尊皇命,而敬王人也。今玆诏使宴享时服色,该曹据此为例,而圣教以为不可。宣庙之于大王之丧,斩衰之服,犹用黑袍。圣上乃于私丧期服,欲用白衣,臣等窃恐圣明未之深思也。万一诏使,援故事、据大义,严辞斥之,则不知国家,将何辞以对?伤损事体,非细事也。设令诏使不觉其非,不加诘责,在我先失其道,岂非未安之大者乎?请依先朝故事,以黑袍接见,以尽遵旧章、敬王人之道。”答曰:“勿为如是径论,以待该曹定夺,可也。”

○备边司启曰:“泰安郡守睦叙钦,牒呈于本司曰:‘郡地獐岛、德岩等处渔箭,初属训链都监,而丁巳年为梨岘宫所占,及至癸亥,移属体府,措备粮饷,而上年梨岘宫还为夺占,本官不得下手。依前事目,分属本司,以为贸贩之资’云。窃念废朝时,诸宫下人,广占山泽之利,贻弊列邑,罔有纪极。反正之后,一切革罢,而曾未数年,复踵前习,殊为未安。况本郡方属本司,措备江都粮饷,其意有在。请令内需司,查其虚实,还给本官,以为革弊补用之地,宜当。”上从之。

○掌令闵应亨上疏。略曰:

国家之治,必成于君臣相济;国家之乱,必由于君臣相阻。是以,《易》曰:“天地交泰。”其辞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辞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无邦者,亡国之谓也。上下无交,则虽有朝廷君臣,而亡国之形,已具矣,可不畏哉!可不畏哉!臣伏见顷日下礼曹备忘记曰:“视君父如婴儿。”此人臣极罪也。礼官苟一毫有是,则言官当论劾,断不容贷,而凡丧礼之节目、服色之降杀,固非礼官之意见,实是举朝所议定,故不得归罪于礼官。敢以辞气太露之意,陈于札辞中,则殿下有嘉叹之教,臣以为圣明即快悟矣,曾未一旬,又有发引、返魂时,百官勿参之教。臣实未晓圣意也。殿下于丧礼,抑情勉从者,非从臣僚也,实重义理也。既重义理而从之,则其不可少有纤芥之私于其间,而圣教每出人情之外,是殿下压于公议,外虽从之,而不平之私意,内实蕴蓄,故辞气之间,不得不露也。是以,入朝之儒臣,终为退去,而不知其亡;在廷之儒臣,不安其职,而亦为乞递。此所谓上下不交,而无邦者也。殿下以今日时势,为如何耶?国家之危亡,几至十分之八九。纲纪之凌夷、人心之涣散、百隶之怠慢、公道之大阏,臣姑舍不举,而只以不容伪之天变,言之。自数年以来,太白荧惑之变,式月斯生,顷者又有妖虹之变。未知出于仁爱而然耶?祸败将至而先兆耶?古人有言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自知省,又出妖怪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后,祸败乃至。”以今日之变,参诸此言,则国家之危亡,断无疑矣。当此时,君臣上下,虽志气相孚,可否相济,渊冰戒惧,不容少懈,扶顚持危,急如救焚,犹不能回天意,而措国势于一分之安也,而况乾道日亢,下情日蹙,坐见沦胥,而莫之或救乎?呜呼,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目今国势之至于如此者,不专在于殿下之不尽其道也,亦在于臣僚之不尽其责也。朝廷布列之士,虽曰名流咸集,而所事者偏党也,所务者私论也。近日以来,其患愈甚,瓜分、豆裂,日益不靖。视国事如秦瘠,而无一人忘私循公,担当国事者,而殿下尚且以调用为镇静之计,而不思所以痛革之策。士夫之相遇于私室者,言及于此,则或嘘唏掩抑,无不衋然伤心,或夷然酬答以为,其势则然也。无愚无智,皆知其必危,而归之于无可奈何之域。臣仰观天象,既如彼;俯察人事,又如此,国家何所赖而不危乎?臣言之至此,不觉气短。呜呼!自古国家虽危,而圣人以为无难者,其应之有术也。以殿下之明圣,当此汲汲之日,岂不思应之之术乎?伏愿殿下,留神焉。《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殿下久处闾阎,备尝艰危。君临规画,无不预定,而即位未久,渐不如初,言不中伦,政不合宜者多矣。世子冲年入宫,只观殿下之所举,如其不法,何所取则?伏愿深思燕翼之谟。

仍乞解职,答曰:“省疏具悉尔诚。疏辞当留念。尔其勿辞。”

3月28日

○辛未,礼葬都监启曰:“山所赴役军不足,江华束伍军,择调壮实人一千名,十馀日赴役后,量给木布,以赏其功,似不可已。下谕此意于京畿观察使何如?”答曰:“束伍军调用,殊未妥当,不允。”

○兵曹判书张晩,以病上札辞职,上不许。

史臣曰:“晩为人多智,行事不正。废朝时攀援宫禁,恩宠隆盛,至拜兵曹判书,且参废母庭请,侪流贱之。反正后,以崔鸣吉之妇翁,独免罪罚。适变时,难免逗留之罪,而圣度包容,至册元功,兼拜八道都体察使、兵曹判书,物议皆不快,而晩犹不知自愼,第宅连云,苞苴盈门,识者唾鄙。”

夏四月

4月1日

○朔癸酉,上下教于政院曰:“山所两处,皆当有园号。杨州山所园号,先为备望,入启之意,言于艺文馆。”于是,艺文馆以兴庆园首拟,启下。

○延接都监启曰:“宴享天使时,天使前进止官及行酒宰臣,不得不与天使一样插花,御前出入提调以下及侍臣,则依上教,勿为插花为当。”从之。

○行副护军郑经世上疏曰:

因礼曹启辞,伏奉撰定园号之命,谨已不揆愚陋,撰定以进,而臣之愚见,不无可疑者,玆敢略陈梗概。窃念殿下,诚孝出天,卓冠百王。当此送终大事,其欲自尽之心,岂有穷已,而上念宗统,下循廷议,抑情屈意,俯从礼制,凡仪物之附于墓者,悉用大夫之礼,此是盛德事也。臣民之所叹服,后王之所矜式,皆在于此。今墓亦葬一边事,而墓之有号,又非大夫之礼,则前后异制,容有可议。如或以立园为祭一边事,则祭以诸侯,论说纷然,臣不欲固执己见,遽有争辨,而其间亦有一节未安。当初既以大院君葬山,为未尽吉,早晩必有移奉同茔之举,而一园之内,不容各立名号。若以今日之号,加之于大院君之墓,则又将以尊从卑,于礼不顺,岂不为大未安乎?臣意殿下之即祚,四年于此,而大院君之墓,未有号名。今于别宫之葬,先立殊称,似非一日不可缓之事,姑为停寝,待他日移奉大院君之后,徐议名称,恐合事宜。伏愿令礼官问于大臣,更容熟讲施行幸甚。臣前在玉堂,欲以此意略及于博考之启,而同僚以有违常式为言,故泯默而退。今承圣教,适当此事,不敢不以前日之所欲言者,仰达焉。抑臣于此,又有深忧隐虑者。今日大臣、礼官,皆老成练达之人,其于此等节目,虑岂不及,而覆启之际,未免有睢盱嗫嚅不能尽言之患,此岂其心不忠于殿下哉?伏见近日前后圣教,率皆过于严峻,而平恕不足,其间或有不诚之言,发于不平之心者,如顷日勿令百官来参之教,是也。殿下平日,何尝有如此命令乎?窃料圣上之抑情从礼,本出于勉强,而非其所欲。平居必有郁郁不乐之怀,而左右便近之人,不识礼制,或未必不为,外廷薄视私丧之说,则以殿下至情所在,安得不为之怛然而悲,瞿然而疑乎?既有此念留在心中,则触事而发者,又安得镜明、水平,而常得其正乎?遂致上下疑阻,情意未孚,发言、虑事,动以激恼宸衷为惧,虽有所见,不能直达。呜呼!此岂天地交泰,朝着和平之福哉?外廷百僚,孰非殿下之臣子,而故欲薄视殿下之所生乎?人同秉彝,断无此理。伏愿圣明,虚心察理,捐去留滞,常令胸次宽平,无一毫悁忿之私,凡有施措,开心见诚,明降指挥,或登进大臣,倾倒商确,可否相济,则和衷之庆,国家有赖,而其于殿下宁神、养性,调保气体之道,亦大有益,岂不幸甚?

答曰:“予岂溺于便近之说,动摇已定之心哉?卿言似乎不识寡昧者也。且园号,两处欲为通称,今更思之,似乎苟且,各有名称,俾无苟简。札辞当留念焉。”

4月3日

○乙亥,上下教于政院曰:“天使宴享时,御前亦进小膳割肉云。国丧时亦曾进小膳割肉乎?似乎不可。问启。”礼曹启曰:“天使宴礼时,大、小膳,是礼馔,用羊猪鹅雁全体,势难代以素膳。宾主相为助进,割肉之礼,亦不可废。考之誊录,国丧时天使宴礼,面、侠床,大、小膳,纯用肉膳,只汤味用素。考之实录,文宗朝国丧天使时,卒哭后宴享,依前例用肉馔云。今此宴礼,侠床则同于天使床,而面床汤味则用素,曾已议启允下。小膳割肉,虽不得不依天使所为,而割肉之后,提调置于侠床,无妨。敢启。”答曰:“知道。”

○上下教曰:“绫原君俌,今失禄俸,难免窘乏,予深矜念。俌虽解职,与朝官有异,仍给品禄,未知如何?其令该曹,参酌议启。”户曹回启曰:“凡守丧解职之员,不得受禄,乃是祖宗金石之典。绫原君俌仍给品禄,虽出于一时之恩命,而恐为后日之谬例。若以时别赐米豆,以周其急,恐或便宜。”答曰:“知道。”

○大司谏张维等上札曰:

“伏以,天下之事,有至当不易者,有大段乖理者,有无甚害,而未尽善者。至当不易与大段害理,可否之辨,有如白黑,择之既易,取舍之亦无难,唯其无甚害,而未尽善者,人多忽之,苟焉而行之。夫惟圣人之心,每事必循天理,故事非第一义,则未尝自安也;忠臣之意,必欲尧、舜其君,故事非第一义,则亦不敢为君陈之也。呜呼!苟非圣明在上,臣等何敢遽发此言乎?臣等窃见,今玆丧礼,殿下既降服杖期,又不自主丧祭,大纲领、大头脑,既已得其正,举国臣民,孰不钦仰圣上抑情从义之盛德也?节目琐细,诚不必一二争论,然而有不容不言者,今日称园之举,是也。夫天子所葬,谓之陵,或谓之园,诸侯王之所葬,亦谓之园。盖园者,天子、诸侯皆得称焉,陵则唯天子称焉,非天子,不可以称陵,非诸侯王,不可以称园也。汉之戾、悼,宋之濮王,虽上不及天子,然犹当在诸侯王上,则其称园,乃本分当得,初非出于崇奉也。我东方之称陵,昉自罗、丽,沿袭已久,非圣朝之所创也。然揆之正礼,不无可议。若乃称园之举,实是前所未有,恐不可容易创起也。恭惟圣上,至孝恻怛,高出前代,愼终追远,无所不用其极。宅兆既卜,安厝有期,称陵则断有所不敢,称墓则疑有所未足。欲于二者之间,立一名号,因念戾、悼故事,遂有是命。夫大段害理者,殿下既不为也,至当不易者,盖已几得之矣。唯玆一款,事在可否之间,且有汉、宋典故,可为口实,似若无甚害者,故断然行之,不念其未尽善也。臣等窃为圣明,惜此举也。大抵本朝称陵,已成定制,非今日之所当议也。然若因陵而又称园,则是承讹、踵谬,可已而不已者也,此岂臣等所望于圣明者哉?不惟是也。德兴大院君议礼时,以宣庙圣孝之隆,杨州墓号,未有殊称,此其意可知也。议者必曰:”宣庙则为人后,殿下则为祖后,事有不可同者。“然臣愚窃谓,以此论服制则可矣,以此论墓号则不可。盖服制,因于属称;墓号,系于名位。既同是大院君之墓,而彼此称号迥然不同,独不念丰昵之嫌乎?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事亲之终始。一有违礼,则非圣人之所谓孝也。一字之称,无益于显亲之实,而书之史册,传之后世,将曰;”诸侯之私亲,以墓为园,自某代始也“,恐非所以昭圣孝于无穷也,臣窃伤之。伏愿圣明,勉抑至情,洞察大义,亟寝称园之命,无使有后世之讥议。

答曰:”省札具悉。此事既非甚害者,则不必如是烦渎。“

○夜一更,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逶迤指南。南方有气如火光。四更,黑云一道如气,起自西方,直指巽方,长竟天。

○毓庆园志文中,不书御讳,以长即当宁,下语。上初令礼官,议大臣以定,大臣以为:“志文,乃臣子撰出之文,直书御讳,实涉未安。”上更令详察诸陵志文。礼曹启曰:“各陵志文,虽未能一一考见,而健元陵碑曰:‘诞六男,上王居二,我殿下居五。’献陵碑曰:”诞四男,我殿下居三。’英陵碑曰:‘诞八男,长即今上殿下。’其馀王子,并皆书名。贞显王后志文亦曰:‘今上’云,今上,即中宗大王也。至于穆陵志文,本不载诸王子及孙,德兴大院君神道碑则‘长即河原君某,其次河陵君某,其次即我圣上’云。此皆不书御讳之明例也。敢启。“答曰:”知道。当宁二字,改以他字可也。“

○宪府启曰:“诏使之来,用银接应,非古也。银是我国禁物,故赴京亦且禁止。况公然折银,以待学士、科官,宁有是理?今此诏使,稍有淸名,而胡宦亦坐此,被黜云。请令远接使,乘此机会,礼敬周旋,据理开导,严斥折银,切勿开端之意,趁即下谕。”上从之。

4月4日

○丙子,宪府启曰:“臣等窃念,内需司所储,亦是公家之物,非人主所得而私者也。宫府一体,不宜异同。国用匮乏,如是其急,则殿下安敢爱惜内藏,尾闾于私用之地,而莫之救乎?请出内需司所藏,以补诏使时度支之用。”答曰:“内需司经乱以后,荡然如洗。尔等如是请之,可谓迂矣。不识本国之事,若此之甚,敌人所为,何以知之?内需司若有馀储,则予必不惜矣。”又启曰:“礼葬、诏使,凡百赋役,倍于常时,必有官吏乘时凭借横敛之弊矣。殿下深居九重,何以知蔀屋之愁叹,至此极乎?祖宗朝频遣暗行,采询民瘼,其意有在。况今倒悬之民,日夜喁喁然望其来者,情亦戚矣。请斯速发遣暗行御史。”上从之。

○夜,流星出天弁星上,入天市垣内斗星,色赤。

4月7日

○己卯,礼葬都监请于标石前面书曰:“有明朝鲜国启运宫连珠府夫人具氏之园”,且书某年月日于其傍,从之。

4月8日

○庚辰,谏院启曰:“军资正宋英望,以贸贩私事,至于移文远方,已极可骇。及其事发之后,朝廷自当查核处置,偃然陈疏,以为自明之地,其不识事体甚矣。请命罢职。”答曰:“推考。”又启曰:“常时国葬所用诸具,过山陵后,即为烧火,盖不欲留储不祥之物,以避预凶事之嫌也。今玆礼葬时大、小轝及杂器物等,似当依例烧火,但念前头,将有大院君改葬之举。若其时更造,则该用工费,极为浩大。请礼葬时所用诸具,姑勿烧火,以待大院君迁葬之用,以省一分之弊。”答曰:“发引后应烧器具,仍为留置,以待后日之用,于礼不可矣。不允。”

○判敦宁府事李直彦上札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方今祀事蔑裂,戎务解弛”,仍条陈敬祀典、饬边备数款,上答曰:“省札。嘉卿惓惓之忠,老而弥笃。札中所陈,莫非当今痼弊,予当体念,而变通焉。”

○延平府院君李贵上札,条陈军务、号牌变通事累百言。上不批,只踏启字而下。

4月9日

○辛巳,夜,月晕两珥。白气一道如虹,出自右珥外,指东方天中,曲如半环形,长十馀尺。

○司宪府大司宪朴东善、掌令郑世矩、闵应亨、持平李景义、闵应恢等上札,论墓所称园之非礼,上答曰:“省札具悉。此事今始论之,似乎晩矣。”

4月10日

○壬午,玉堂上札,亦论称园之非曰:

宪府札子之批,殊甚未安。请勿以已晩而峻斥,深察大臣之意,优纳两司之言,商酌事理,务合礼经。

答曰:“知道。”

4月11日

○癸未,上,下教曰:“副护军权怗,前为海西监司时,处事乖宜,以致虑外之谗。辱国、偾事之罪,不可专免削夺官爵。”先是,怗在海西时,都督差人王万才,持货贩谷,要求无厌,怗多所沮抑。万才谗诸督府,遂致辱及朝廷,故有是教。

○上下教曰:“沈命世被窜之后,殆将一岁,不无悔罪之心。且启运宫,平日于诸侄中,最所念恤。今在罪籍,永窆之日,亦不得来哭,予甚恻然。今姑放还,俾参会葬之列。”

○政院启曰:“近以号牌奸伪之罪,死者非一,而以依事目处断,行移于外方者,亦非一也。城中捉人囚系者,又满狱,其中当死者,又不知其几人也。臣等窃闻,外方之人,漏落者甚多。今虽下自首之令,开其生道,然窃恐愚民,不能皆自首也。然则此后死者,又不知其几也。夫人生至可怜也,人命至可惜也。古之圣人,制诛斩之刑,所以待乱逆、杀人等,凡罪大恶极者耳,其馀罪人,各以情犯轻重,而施以当律。若以法令有违,而至于诛斩,则不亦太重乎?臣等窃以为,宜改事目中斩条,减死定配,一以免生民之死,一以全殿下好生之德。愿下庙堂,商论变通。”上从之。备边司以为:“政院启辞,实合恤刑之道,宜更加酌处。”答曰:“此法不行则已,若欲行之,则似不可缓律矣。”

4月12日

○甲申,政院启曰:“上年诏使之行,刬刮一国之财,以应其需。其收布之数,罔有纪极,而三结、四结,分秩督捧,急于星火,一匹之价,至直一石米,民间如经重病之人。未就苏息,而今此颁诏之行,又出意外。庙堂轸念及此,田结收布之令,初不举论,而该曹未免当事之忧,启请分定于山郡。窃念下三道木绵,连岁绝贵,今岁甚于上年。况山郡原非所产之处乎?比年以来,流亡绝户,在在皆然。上年收布,虽云三结、四结,而其实取办于二三结之内,民间剜心之痛,至今未已。以今流逋之民,虚结之数,责收一匹于三结,则势未免一结而收一匹矣,民安得不困且病?窃闻该曹所储银、参之数,未为不敷,况此诏使所率至简,淸白守法,已著先声,则必无如前难处之虞,宜寝收布之命,以除民间一分之弊。且闻该曹贷银于毛镇。此出于计无所出,而昨见登抚咨会,则毛帅揭报内,多有可愕、可痛之语,至以交际厚薄,得不偿失为辞,极为未安。今若借贷毛镇,则其为羞辱极矣,请并令庙堂议处。”从之。庙堂以为:“该曹之请,出于不得已,收布、贷银,皆不可废。只宜从略取用,毋致负债过多。”上命量减其收布。

4月13日

○乙酉,金浦园所圹中有石,乃命移卜于右冈,用地家制杀法,改择吉日。时,沈命世上疏言:“制杀之法,不可轻信。”且论其山形,未尽合法,仍荐朝士中,解风水说者四五人,遂命广聚更议,而命世之说,不果行。大司谏张维亦在所荐中,自上特命会议,而再度引避,终不参焉。

○以李埈为司谏。

○谏院启曰:“北道内奴婢身贡,割与本道,以备军饷,所以重边储也,令该曹,偿纳于内需司,乃从前谬例也。反正之后,革罢偿纳之规,近因内需司启请,自乙丑年为始,依例还偿事,启下该曹矣。夫内需者,人主之私藏;边饷者,军国之重计。捐人主之私藏,补军国之重计,又从而责其偿焉,此岂帝王大公至正之举哉?顷者台官,以诏使将到,国用乏竭,请发内藏,以佐经费,而未蒙采纳。论者不敢更言者,亦知内藏之空虚也。今纵不能出内藏而补军国,岂可反责该曹,以追偿边饷也?恐非所以昭上德,而答民望也。此盖缘内需司当该内官辈,徒知顾惜帑藏,不念亏损大体,朦胧入启,以致如此,极为可恶。请内需司追偿公事,勿为举行,当该内官,亟命罢职。”答曰:“北道奴婢身贡之事,流来既久,而古之台官,不为力争者,岂无其意哉?癸亥年则内藏颇优,故特命姑罢矣。此非今日创开之事,亦非内官之罪,勿烦可也。”累启,不从。

4月14日

○丙戌,备边司启曰:“伏见兵部、抚院咨文及朴鼎贤等所送给事薛国观题本,以情形微变,属国携贰为言,而详其辞意,颇能照见本国事状,亦颇致疑于毛将所为,勤勤以或失辅车唇齿之势为忧,欲得本国真的情形,而圣旨又以同心共济等语,责励抚镇,其所望于本国者,亦不浅鲜矣。毛将始以一旅,艰关越海,来寓我疆,乃能虚张声势,牵掣虏后,接抚剃辽,遂有十数万之众。是毛将大有功于天朝,而使本国海路不阻,得伸其事大之礼者,亦毛将力也。奈专任少数,反复无常,既伪陈擒馘,欺罔皇上,又虚辞恐喝,诈瞒本国?肝肺毕露,明若观火,殊不知作伪心劳,人终不服,真可谓小黠大痴者矣。间者谣言屡煽,边情疑惑,朝廷略不介意,犹恐其馈饷之不给、欢情之或失,则本国之所以待之者,于斯至矣。今见抚院移揭中语,抑扬捭阖,始焉许之以忠贞,终焉陷之以携贰,而屑屑于参斤、纸卷之多少、厚薄,窃窃焉为市井儿妇之态。至于贼适之败,援为己功,尹义立内应之言,又惝恍无据,莫测其心之所在。臣等窃揣,毛将务结中贵,以为自固之计,而亦有一种公论,觉其诈妄海外之事,不能真知的见,故有此奏咨,欲闻本国实情者也。今若一一吐实,则恐有激变之忧;曲为阿护,则他日亦必反为所陷,可谓难处之甚者。然天下事,只须光明正大,务从实状,祸福、成败,付之于天。今宜另具奏本,其措语,备陈天朝恩德之厚及君臣分义之重,且陈毛将有功之状曁日后难处之形而曰:‘癸亥之夏,即差张晩为都元帅,驻节平壤,又以李适为副元帅,悉发国中精锐以付之,两西军兵,专属其营,俾进驻宁边,一听毛将指挥,以待协攻之期,而伊乃潜包祸心,含怨朝廷,谓:“重兵在手,而国内空虚”,阴结巡边使韩明琏,间道疾趋,直捣京城赖张晩收拾馀兵,追蹑其后,贼虽就戮,而本国兵力,自此不振,府库蓄积,荡然无馀矣。又自数年以来,山东继粮,渐不如初,毛将十馀万众及老弱男妇仅数十万糊口之资,皆取办于本国,而以贸贩为名。设令本直相当,生之者寡,食之者众;一人之耕,十人之食,民益贫而仓廪益虚。自上年,遂废南方添戍,只令出粟转输,供给毛营,而撙节边储,为城守计矣,至于今年,南粟不赡,则又竭边储而供之。自此本国城守之计,又左矣。且毛将之钤束辽民,非不严截,而饥馁切身,计乃无聊,则散布闾阎,紾其臂而夺之食者滔滔也,则毛将无如此何,而号呼者、转徙者,相望于道,边上之一空,可指日而待也。然臣不暇念此,而所大闷者,协助之计归虚,而报德之无其所,又悲天朝赤子,顚连于我疆,而莫之救也。越在顷年,臣固已料其如此,故具状奏闻,冀蒙垂察,而竟寥寥也。岂日月之明,不能照见万里之外耶?要之,许多剃汉,驱入中国,将有难处之忧也,则以天下之大,犹患难处,况小国不能千里者哉?然今年则犹或可支,至于明年而又明年,则未知终作如何。此臣所以极知惶悚,而未免更渎者也。且韩明琏之子润曁其从弟泽,兵败之后,脱身逃窜,未知去处,上年接得边臣驰报,称剃汉王四明等来自胡中,言:“韩姓人兄弟,以甲子十二月,投入奴穴,自称其父谋叛伏诛,尽输本国事情,又诳被拘诸将姜弘立等,以父母、妻子,尽被诛夷,为诱贼东抢之计”云。其后剃汉之归毛营者,所言皆与此合,则其为韩润兄弟明甚,而本国之忧尤大矣。且尹义立,非议政,顷差毛营接伴官,奉职不谨,得过于毛将,实无谋叛本国之事,亦不曾充差进京。毛将所称王仲禄等呈报之说,全无事实,无乃有奸人故为交构者耶?且郑遵、郑造兄弟,俱以光海宠臣,有导贼林畔,谋废母后之罪,并伏常刑,而其弟道、逵,缘坐徙边,不曾脱逃。且其兄弟中,初无郑梅为名者,此亦似出于传闻之误也。窃见抚臣移咨,似有过以为虑者,岂海外事状,犹有所未尽闻察者耶?本国虽在僻远,世守礼义,决不以形势之忧危,少变其忠贞之节。但以辽民大众,边饷难继为忧,恳乞皇上,俯亮本国无他,兼烛毛兵事势之难,早赐处分,或收还老弱,或另议输粟,令本国保全边疆,治兵养民,永为藩援’云云,而至于薛国观题本中篡弑等语,虽极可骇,不出于咨文中,姑置勿论,始似得体。令承文院,将此意善为措辞,撰出奏文,附诸谢恩使之行,而该院一体移咨宜当。”答曰:“依启。此事勿泄可也。”

4月16日

○戊子,都体察使张晩启曰:“伏闻毛都督,闻有奴酋再犯宁远之奇,今方水陆进兵云。虽未知果能过江,而彼既以领兵出边为言,则在我之道,不可坐观而已。臣请进往黄、平之间,随事接应,令副使尹暄,前往安、定等地,以便指挥诸将,接济粮饷。”上令庙堂酌处。备边司覆启言:“毛将过江之言,未必真的,主兵之臣,不可轻易出外。姑令体副使进驻安州,巡边使前往龟城,相机接应。”从之。

○谏院启曰:“自前国丧发引时,宗戚、宰臣之随丧者,陵所驻歇之处,未尝造设假家,且无各官支供之规,盖以畿内物力,有未暇及也。今玆礼葬时,会葬人员入接之处,皆造假家,至令造房作堗,且令各官,分排支供,民工费用,极其浩大。当此诏使将到,礼葬方殷之日,虽旧例应有,犹当裁损。况从前所无之事,岂可创开,以贻无穷不赀之弊乎?王子、大臣,体貌尊重,容有不可废者,其他大小人员假家、支供等事,请命一切停止。”答曰:“发引时造设假家,明有旧例。尔等如是论之,无乃不为详察而然耶?考见前规,勿为烦渎。支供之事,亦依前例为之可也。”累启,不从。

○上下教曰:“副护军尹晖,曩时颇有不洁之名,戊午年间赴京之时,亦不无人言。今者首拟于谢恩使之望,此何意见耶?问于该曹以启。”吏曹参判李显英、参议李楘启曰:“今此使行,所干甚重,亦不可寻常差遣,故尹晖虽有不洁之名,所遇之时不同,不无悔罪自新之意,且有小才,庶几周旋,而经涉波涛,非人乐赴之地,欲使之省愆效劳,敢为备拟,今承圣教,不胜惶恐,待罪。”答曰:“今后用人之际,审察可也。”

4月17日

○己丑,上下教曰:“近来吏部用人乖宜,或有可用而不用者,或有不可用而苟充者。今日铨官,可谓得人乎?该曹所为,殊极非矣。当该堂上、郞厅并推考。”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自前学士天使之来,必多集文才,以备酬应,凡有一才一艺者,虽在罪废,亦皆荡涤调用,昔年郑士龙、李希辅等是也。李安讷经年流窜,足惩其罪,圣明宽贷,已许量移。即今诏使先声已到,若果文章大手,则在我不可不思待之之道。如以李安讷之才,为不可终弃,此时收用,似不可已。臣等非敢为安讷私护,区区惜才之心,实出于为国,敢禀睿裁。”答曰:“知道。从当量处焉。”

4月18日

○庚寅,谏院启曰:“风水之说,非圣人之道也。其祸福相应之由,杳茫难知,故先儒所论,一则土厚水深,一则藏风蓄气而已。至于后世经师、术士,悬空傅会之说,则皆所不取。前靑云君沈命世所陈之疏,未必为是。渠若有所见,则以勋戚之臣,虽在谪中,固无害于进言,而当初金浦卜地之时,寂无一言及此。若以谪中为嫌,则放还之后,即为驰往园所,阅视形势,决知其不可然后,乃为投匦,以禀朝廷,亦或一道,而顾乃以宿昔依俙之见,断为利害之说于大役垂毕之后。若非自上镇此浮议,断然有一定之见,则物力、经费之殷,本不暇论,而莫大襄奉之期,仍致迁延,其不幸甚矣。国家重事,不可如是妄论,请沈命世推考。”从之。

○备局以号牌追录,不定期限,则外方奸民,益无所忌惮,而犯法滋甚,请以今年七月初一日为限,此后则虽有自首者,切勿饶贷,从之。

4月19日

○辛卯,谢恩使奉敕入京,礼曹以为:“自上卒哭前出郊迎敕,极为未安,且与天使时迎诏,似为有间,请政府率百官出迎,自上祗迎于阙门内。出宫时白袍、袛迎时吉服,行礼于崇政殿,乐则止于阙门外殿庭,陈而不作。”从之。已而,上候未宁,令礼官更议,礼曹请政府率百官郊迎,行礼于太平馆。

○刑曹参判张显光,自鄕赴朝,上下教曰:“张显光来自远方,囊橐必空。其令该曹,优给米馔,以表予意,夏等禄俸,亦为趁给。”显光上疏,辞职名及禄俸,上答曰:“爵禄,所以待贤代耕。舍宿德、正人,谁与共之?今予方在哀遑之中,念及于千里之外者,意岂徒然?实出于慕贤爱民之诚心也。卿勿徒务高尚,念此苍生之涂炭,勿固辞。”

○夜,黑云一道如气,起巽方,指艮方,长竟天。

4月20日

○壬辰,上下教曰:“圣节使第三船覆没云,予甚惊恻。此辈为国涉海,万里他鄕,经冬辛苦,终未免渰死海中,非但渠辈之冤痛,抑亦国家之不幸也。令中外该官,另行恤典,以慰冤魂。”户曹请给米布,且令复户,答曰:“依启。译官等并赠职,其妻子限三年给料。”

4月21日

○癸巳,吏曹参议李楘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尔其勿辞。”

○礼葬都监以右冈补土之役,极为浩大,前所启请四道僧军六百五十名,十五日赴役,亦为不足,请以江华烟军一千名,分二运,五日赴役,从之。

○以张显光为大司宪,郑蕴为刑曹参判,尹知敬为辅德。

4月22日

○甲午,上下教曰:“自京城达于金浦之路,非大路云。今若除治太广,则其害必及民田,令本道勿为广开,俾无贻害之弊。”

4月23日

○乙未,大司宪张显光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卿不体予意,固辞至此,心甚缺然。卿以林下硕士,宿抱才德。目今觉斯民者,非卿而谁也?卿须幡然改图,勉辅阙失,勿为独乐尧、舜之道。且所陈疾病,非如膏肓,足以行公。况本府自有多官,卯酉赴衙,裁决细务,予不望于卿也。卿须念予至情,勿为更辞。”

4月24日

○丙申,以张维为吏曹参判,郑蕴为大司谏,李景曾为正言。

○征水原府军兵入卫。以礼葬时将有举动也,此举,非古也。光海时,凡有举动,例征畿兵以卫,民失农时,疲于道路,识者之叹久矣。圣明之世,未免循蹈弊习,可胜叹哉!

4月25日

○丁酉,吏曹参判张维上疏辞职曰:“前忝本职,自速严谴。不容再误,以玷淸朝。”上优批不许。

4月26日

○戊戌,以南以雄为刑曹参判,沈东龟、尹绛为检阅。

4月27日

○己亥,辰时,日晕,晕上有冠,色内赤外靑。

4月29日

○辛丑,大司谏郑蕴上札,请减天使时所用收布,以纾民力,答曰:“省札具悉。所陈是矣,但近年以来,中朝之人廉者甚稀,道路之传,亦不可深信,故朝廷十分揣度,有此不得已之征敛矣。当初银、参之价,不为磨链,本欲待秋收捧,以偿毛营之意也。今因参价之难办,虽未免临时督捧,其实非欲取剩馀之计也。卜定之后,深念民力之难支,已为量减,今难更议。然当令该曹量处。”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都督领兵百馀骑,已渡鸭绿,而观其形势,必无深入之理。令义州府尹李莞,送人探知其指向处,则王叅政方结阵于凤凰城云。”

五月

5月1日

○壬寅朔,谏院启曰:“应教金时让,曾以铨郞注拟之失,致勤严教,至被拿囚。其时铨官,自判书以下,几尽辞递,而独时让,一番呈辞而止,已失士夫砥砺名节之道,而当启运宫初丧之日,时让时未肃拜,而在呈告中矣。自前如此之人,遭如此之时,则随参后行,已有规例,而时让偃然进参于玉堂陈札之列。成服之后,自上下其辞单,至以‘此人已为出仕,此呈辞无所用之,政院量处’为教,则为时让者,所当具由陈达,肃谢而后出仕可也,而寂无一言,终不谢恩,其不惮公议,自坏持身之节大矣。请命递差。”答曰:“金时让既以无罪蒙释,出仕随参,有何不可乎?设有未尽之事,其过甚微,不宜论之于今日也。论思重地,不可轻递,勿为更烦。”

○礼葬都监启曰:“《五礼仪》图说:‘殡宫俗节、朔望及自袭奠,至安陵奠,馔品皆用素膳,魂宫初虞以后,各祭汤膳,兼用肉膳’云,而因启运别宫供上,依生时以肉膳进排之教,该司乃于朔望,并以肉膳进排。此与礼文有异,而臣等仰体圣上事亡如存之意,不敢启请用素矣。启殡奠以后,至安圹各奠,与朔望有异,当依礼文,用素膳,初虞以后,则亦依礼文,兼用肉膳似当。至于魂宫朝夕上食,则《五礼仪》虽无图式,而孝敬殿、永慕殿誊录,皆以素膳载录,故户曹以素膳磨链矣,今承圣教,以肉膳改磨链宜当。”答曰:“依启。启殡奠以下各奠,独用素膳,似为未安。皆以肉膳磨链可也。”

○礼葬都监启曰:“魂宫初虞祭以后,当依《家礼》,主人行初献,亚献、终献则以亲属尊者为之,而魂宫前面地势甚窄,殿下及王世子拜位,则当设于左边补阶上,主人及亚、终献官拜位,则当设于右边檐阶下。敢禀。”答曰:“初献礼则自上当亲自为之,拜位,依私庙亲祭时例,设于阶下。”礼曹覆启曰:“圣上既参酌《礼经》,断定丧制,亦既俯徇大臣、百官之请,以绫原为丧主,定为主祀,典礼大定,群情叹服。今于虞、卒祭初献,舍主祀之人,而殿下亲行,则虞、卒哭,乃丧纪之大节,而祝文头辞,亦将改撰,其与礼文,大段差违,从前殿下讲定之意,尽归虚地,岂不未安?返哭升堂,如疑如失,人子之至情。圣上之心,曷有其极?只参哭位,不行献礼,圣心宜有歉焉,而《经》曰:‘礼为可传也,为可继也。’故哭踊亦有节。臣等之意,今于虞、卒哭,则一依典礼行之,而反哭之后,别行亲祭,自上行初献礼,世子行亚献,亲属为终献,而祝文头辞,则依癸亥初,本曹议大臣所定,称子而不称孝字,则情文似为得宜,请议大臣。”左相尹昉、右相申钦皆以为:“宜从礼曹言”,上从之。阶下设位事,亦因礼曹启辞,更以阶上改定。史臣曰:“私亲之祭,既有主人。以上之明智,非不知自主之非礼,而必欲亲献,岂蔽于至情而然欤?况大臣、礼官,讲究已尽,国是已定,而旋复变改,岂不未安之甚乎?” ○以洪命耇为持平,柳景缉为注书,尹义立为吉州牧使。

5月2日

○癸卯,大司宪张显光复上疏,陈老病不堪从仕之状,乞递职名,答曰:“省疏具悉卿恳。不仕无义,卿勿固辞,须趁即行公,以副予至望。”

○正言李景曾启曰:“同僚送一简通,即论金时让之启草也。其中有时让独一呈辞而止,已失士夫名节之语,且至以罢职,拟律。臣意以为,时让蒙释之后,即为呈告,而遽遭丧变,仍为礼葬都厅,势难渎扰辞递,只一番呈辞而止,必非时让之本情,故臣以此意答送,请删已失名节一款,且降以递差。俄见复简,以依佥议,递差为答,不及名节一款删去与否。臣意谓,既云依佥议,则必为删去,而以递差论之矣,及见朝报,措语犹前也。臣言若疲软,则当更示以不可从之意,归一而后入启,而终不可否,无非臣见轻同僚,不能有无于其间,请命递斥臣职。”

○大司谏郑蕴启曰:“铨曹、玉堂,极一时淸选,苟有一毫未安之事,则不可仍在其职。金时让以注拟之失,重被严谴,同僚皆递,而独保职名,于其心安乎?大小除拜,谢恩行公,乃是二百年流来旧规,而自时让坏了,此亦安于其心者乎?臣以此发论请罢,简通同僚,则司谏李埈、正言李景曾,欲以递差论启,又欲删去一款。臣与城上所连名回答,只从递差之议,而不及删去与否,致同僚先为引避,决难仍冒。请命罢斥臣职。”司谏李埈引避,正言韩必远亦以名节一款简通中,全然放过,引避。宪府处置,请出郑蕴、李埈、李景曾,递韩必远。

○应教金时让上疏自明,而语多侵侮郑蕴,上曰:“有过无过,自有公议。不待停论,径先陈辨,似无忌矣。此上疏还出给。”史臣曰:“时让不肃行公,出于仓卒,实是微细之过,蕴之追论,似或过矣。盖郑蕴初虽仁弘之门弟,而能立大节,非可凌侮之人。况身为谏长,纠正官邪,乃其职耳。为时让者,所当引咎,以待公论之不暇,而先自陈辨,少无顾忌,乃以郑蕴,隐然联名于逆臣仁弘、尔瞻之间,敢售诟辱之计,且以自是鄕生等语,显加慢侮,其忿懥极矣,猥滥甚矣。” ○户曹判书金荩国,以大司谏郑蕴札论该曹收布之失,辞职,答曰:“省札具悉。卿其勿辞,安心察职。”

○备边司启曰:“伏见前参奉安承庆上疏及所进册子,其曰:‘除贡物,而贸易市上珍膳;省冗官,而各司只置二员;除赴防,而固守临津;保山城,而绝贼粮道。’至于论兵制则曰:‘五人作伍,以致养兵之实;优待武学,俾尽链业之方’云者,无非出人意表。不料草野之中,有此识务之奇才。当此新创大法,革弊开治之日,诚宜网罗人才,资其长策。请以驲骑招致,使之毕陈所蕴,参采施行宜当。敢启。”答曰:“依启。令该曹,升授实职。”史臣曰:“承庆本一寻常人也。疏陈数条,或合时宜,而遽以为识务奇才,无乃过乎?然而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人有所陈,若皆采用,则不无裨益于国事,而未见一言之施,驲召除职,毕竟徒为文具。夫如是则虽有管、葛之才,恶得以用之哉?”

5月3日

○甲辰,流星出危星上,入王良星下。

5月4日

○乙巳,管饷使成俊耇驰启曰:“都督招臣于甲岩曰:‘奴贼已向广宁,今方渡江蹑后。昌城米太四千石,须急急运送军前。’臣牢拒不许,则其所答,至有不可道之语,故不得已以昌城米二百石、太一百石出给,昌、义军饷几尽被夺,罔知所措云。”

○以金堉为正言,金光炫为修撰,尚容之子也。为人端重,论议平正,为一时侪流所推重。郑经世为同知经筵。

5月5日

○丙午,黄海监司李必荣,启闻道内旱干之状。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都督到甲岩,索米豆各一千石于昌城,督责甚急。府使金时若只给米豆各十石,则都督盛怒不受。昌城粮储,曾已没数取去,今又责出如此,极为闷虑”云。

○大司宪张显光,复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卿恳。卿既为予哀疚远来,适因朝廷荐拟,实合予欲用之志,故授之。卿若一向掉头不就,则无乃近于遗忘君臣之义欤?卿须勉抑遐心,用副予望。”

○大司谏郑蕴上疏曰:

臣赋性迂愚,发言轻妄,前后五忝谏院,而皆以妄言见败。热羹之惩,汔可吹虀,而下愚之质,终不变移。今玆论递之事,亦是介祸之始也。臣伏睹金时让疏辞,专攻臣身,至举臣未肃拜出仕之说,而提起逆臣郑仁弘一款,赘于其间者,隐然并论臣罪于仁弘、尔瞻之列,以为阴中后日之地,其为计巧且惨矣。臣于仁弘,固有师生之分,前日疏中,已陈之,想殿下亦已洞照而无忘矣。当戊申年仁弘奏疏之日,三司俱发,将置不测之地。臣其时,适以观光上京,偕同道若干人,一番申救则有之,而时让谓:“仁弘与臣及尔瞻,疏攻柳永庆”,则未也。其他说话,何足多较,而殿下不知臣之不肖,擢置谏官之列。知无不言,随事论列,以无负隆眷之万一,乃臣之志也,而愚不自量,不能吐刚,自取危辱,此无非臣冒居匪据,为人轻侮之致也。亟命镌削职名,使得归养田庐,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金时让未免气胜,言涉忿懥,予已责之矣。卿其察职,更勿控辞。“

○上下教曰:“圣节使全湜之行,属以辽民刷还事,而非但不为尽诚周旋,其奉圣旨与否,使臣等不知而来,朝廷委任之意,安在哉?难免昏昧不职之失,使、书状并推考。今后,天朝各衙门文书,使臣所骑船载来事,捧承传施行。”

○谏院启曰:“应教金时让,仓卒之际,未及肃谢,及其呈辞之自内还下也,终无辞避之语,踈脱之失,夷考而难掩。及闻台论之发,所当引避乞递之不暇,顾乃动色相辨,至引不当引之语,侵侮台官,若与言者相敌然。当此明庭,百僚济济相让之日,岂宜有此粗厉之习也?两件之失,不可一推考而惩之。庆尚监司元铎,以词讼间言语之失,刑讯士人李有道,至于殒命,甚非朝廷钦恤之义。请金时让、元铎并命罢职。”答曰:“金时让递差。元铎诚有所失,有道之所为,亦甚悖恶。今若因玆而罪之,则岭南强悍之习,恐难惩制矣,当观缄辞处之。勿复烦论。”

5月6日

○丁未,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接得列镇驰报,奴贼动兵,西向广宁。天下胜败、安危,在此一举,极可虑也。闻都督领率军马,由车逾岭向三叉水洞。臣欲定伶俐通事,往探于凤凰城、宁远地方,果有贼兵交锋之患,则即令巡边使南以兴,进驻于昌、义等处,率本处民兵,以备缓急”云。

5月7日

○戊申,谏院启曰:“为国之道,至诚而已。存乎内者非诚,则发于外者皆伪,如人飮酒,先见于面。以此待四夷,犹不可,况于待上国之道乎?今此华使之来,必欲访问边上实情,而乃作揄扬之语,以颂无功之人,设令无害于事,有益于国,堂堂圣朝,犹不可忍为。况其人指毛文龙也。所为,无非瞒上国、构属藩之事,肝肺尽露,视听齐愤。既自我为辨诬之奏,而又为颂功之语,非徒于理无据,于事无益,或恐以不直,见疑于诏使,则其为羞辱,不可胜言。若谓惹怒于此人,必当被谗于上国,处变之道,须得欢心云,则壬辰以后,本国之被诬者,非一再,而诚信所动,终不见疑。今何可逆料其未然,而先为欺蔽之言,自陷谲诡之罪也?侧闻耆老、军民等呈文,已自承文院,撰送西路云。请急速追还,勿为进呈。”答曰:“呈文事,既已议定。如是轻论,殊甚不当矣。今难停止,更勿渎扰。”

○宪府启曰:“近来国纲不振,人心日恶。义城县有土豪,违拒官令,不供赋役。县令李景闵,报监司刑讯,杖不满十,而厥后自毙。其人鄕里族党,群聚围衙,胁吓县令,遂缚刑吏而去,此近古所未有之变。设或死于非罪,告诉该官,暴其冤枉,自有国法,而私自聚党,犯官肆恶,此渐若长,擅杀长吏之患,后必难防。监司即当启闻处断,而至今掩置,县令常时亦不能驭下,致此大变。请庆尚监司元铎、义城县令李景闵,并命推考,其首倡作乱者,依律定罪,以杜后弊。”答曰:“监司罢职,首倡人拿鞫定罪。”

○延平府院君李贵上札。略曰:

臣于向者庭请之日,非不知曲从庭议,而臣目见莫重之礼,将归于败伦,徒欲及时救正,而措语之间,未免愤激。盖重被情外之斥,到今不为更言者,前言已尽,圣明必将次第施行,求合于《礼经》本意故也,而顷日朴知诫上疏,乃以臣不为更争为罪。此岂知臣本情者哉?又以南军不入一事,妄陈愚见,而亦未见施,玆敢不避渎扰,复进一言。夫贼未到境之前,南军守南,北军守北,各守地界,而内地各邑,预抄精兵,别定将领,使之在家操链,闻变之日,随贼众寡,而发兵多少,乃兵家之胜算也。故臣曾于筹边十策,力陈不入南军一条,而言不见信,困弊内地,迄今不已。臣且于贼适请南兵十五万时,极力争辨,仅减八千。犹可戒此,而尚不觉悟,何也?自祖宗朝,征胡之役,犹不发南军,而姜弘立为元帅,始发南军,其弊必至于内地溃竭而后已。况奴贼方与天朝相持,胜败未决之前,万无先犯我国之理,而先发南军,坐弊腹心,臣实未知也。人或谓:“边城若不可送,则壤、黄州间,亦可以留防”云。若然则依天朝尚书于谦、我朝故赞成臣李珥所画,留置此兵于都城中,以应四方之缓急,则腹心固,而外侮可御矣。如不得已,则量征南军资装木,输入于西方,分给体府牙兵,冰冻之时,使之入防于各邑本镇,冰解时,使之放送而耕作,则内外有相资之益,边圉无踈虞之患。今日此举,兴亡所系,而臣亦含口,则孰肯上忤圣旨,下触时忌,发一口争辨乎?伏愿圣明,更令庙堂,商议定夺,或与帅臣,面对榻前,使之各陈所怀,则圣鉴之下,黑白自别,有何难断之理乎?

答曰:“卿累上札,论之惓惓,若无实见得,何以如此哉?但以上年之事言之,因边将之恐惧,京外骚然。其时虽以卿之高识,亦不得不动。此皆出于边上无兵,人心疑惧之致也。奴贼必不东抢之说,卿言果是,然不可一概轻论也。姑为整饬,以观形势,亦不可已。大抵此事,自有本兵规画,卿勿过虑。”

○以金堉为献纳,朴潢为副修撰,金地粹为正言。

5月8日

○己酉,大司宪张显光上疏曰:

臣老病深重,决不可仕之实状,前后陈达,不为不悉矣。诚未格天,言归虚托,职名犹存,圣批愈峻,至以臣为近于遗忘君臣之义,臣感激惶恐,意穷情迫,不敢复有辞说,今玆力疾来谢矣。第念稽谢恩命,至于半月之久,则大违规例,迹涉乖慢。名忝法司之职,身失正始之道,此而可一日冒居于府僚之列乎?况今国家有礼葬、迎诏,重礼连仍,则府职当察之事,非可一二计也,而如臣之耳不能闻人言语,目不能视别文字者,岂合尸居备员,旷职度日哉?此皆臣莫容苟冒,当在必斥者也。今既肃谢,不能就职,遂敢自劾而退焉。伏愿圣明,察微臣顚沛之惧,重邦宪紧大之任,特简承当之人,俾尽匡救之责,公义幸甚,私分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卿恳。卿今出仕,予甚喜幸。予意前已尽谕,卿须勿辞。”

○义州府尹李莞驰启曰:“臣差伶俐小译,略将猪酒渡江,欲探视毛兵动静,都被管津管兵阻搪而还。大概都督此行,本无可讳之事,而虽如张大秋之亲切,亦极讳秘,故不得预闻,其意不难知矣。必以天使将临,故声言征进,而恐人之知其虚伪云。”

5月10日

○辛亥,上下教于礼曹曰:“园所下棺时望哭,似当有拜礼矣。”礼曹回启曰:“只行望哭,故前例亦无拜礼,今承下教,仪注中付标何如?”答曰:“依启。”

○大司谏郑蕴,不赴牌召,仍呈乞递,而三度加由,始引避而递。

○远接使金瑬驰启曰:“蛇浦探候译官朴璇所报内:‘冬至使一行译官金诚立等六人及格军七名,船败后,适被唐船拯救,生还蛇浦,传言:“诏使四月二十二日乘船”云。”

5月11日

○壬子,下教于政院曰:“时月不居,远日已迫。惟予哀痛之怀,容有极乎?以此心事,哭泣之馀,庶务倥偬。非但对事茫然,抑亦不无大段错误之弊,凡干公事,姑留政院。此意亦言于三司,姑停启札。”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今此启运宫发引时,自上追攀罔极之情,宁有远近之殊,而君上举动,自与匹夫不同,诚不可不愼。冒夜苍黄,空国远出,似为未安。祖宗朝不为远出,意必有在。非但此也,即远之日,有应行奠礼,奠礼既毕,方为破殡,大驾先发,灵舆随出。治事之际,不免有窘迫之忧,而园所又在七十里之外,恐有日势未及之患,亦甚可虑。伏愿圣明,勉抑至情,许寝郊外之命,依该曹启辞,哭送于阙门之外。大小人情如此,敢此来启。”答曰:“郊外哭送,亦出于勉抑至情。卿等之请,虽如是惓惓,决难勉副矣。”政院亦陈启而不许。

○成均馆启曰:“学宫兴废,实系国家崇儒、重道之举。太祖大王开国初,首建本馆,以重文教,越九年庚辰失火,太宗大王三年丁亥,即旧基而新之。其时臣卞季良,受命序其事,因为铭之于石,垂示二百年之久。今当仍刻季良所撰之文矣,但壬辰之变,本馆尽为灰烬,碑石亦为破碎,其后庙宇虽得重建,而此碑不立,故学宫兴废始末,泯然无征。三十馀年后,重竖旧碑,尊先圣、重吾道,似有待于今日。或跋、或记,以垂将来,不可已也,撰文及书碑、写篆三事,必以舆望所归之人为之然后,可无亏欠。令该曹,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卞季良所撰之文,在二百年之前。今将重建,立石年月,似当以天启书之矣,后之观者,不知曲折,而兴废始末,乃斯文重事,亦不可不记。依本馆启辞,叙其大略,勒之碑阴为当。至于撰述、书写之人抄启,则乃该曹事耳。”从之。

○政院启曰:“发靷日,自上城门外奉辞,出、还宫时,内侍捧杖、进杖事,已于仪注中磨链,而自上以‘内侍骑马捧杖,不可,若授诸下人,则似涉亵慢。乘辇之后,置诸辇内何如?’为教矣。内侍捧杖,既载礼文,马上捧持,固为无妨。若置于辇中,事涉未安。该曹之意亦然矣。敢启。”答曰:“知道。马上捧杖,甚为非便。礼文亦无马上捧杖之语,更为议定。”礼曹请依上教,权置于辇。

○上下教曰:“世子随往郊外,奉辞路左,实合情礼,但幼冲之年,气血未壮,彻夜出入,必致重伤。只令拜辞于阙门外,勿往郊外宜当。此意言于礼曹。”

○远接使金瑬驰启:“诏使,四月二十二日乘船,二十八日开洋,今到庙岛云。”

○扶安县监韩兴一上疏言:

“本县以沿海之故,凡贡物,皆以米上纳,以致米谷逋欠甚多。姑以本色上纳,俾蒙惠泽。

○以李敏求为大司谏,李景义为文学,特命以郑蕴为庆尚监司。蕴为上所眷遇,今此特除,以蕴老母在本道也。

5月12日

○癸丑,庆尚监司郑蕴上疏言:

老母病报才到,不得等待谕教书,从容拜辞。乞递本职,趁时归救。

答曰:“省疏具悉至恳。卿母之病,既已向歇,则必有勿药之喜。卿其姑留,受谕教书而往哉!”

○上下教曰:“发引时御幕近处及路傍禾谷践踏之人,一切严禁,俾无民怨。当该部将等若不严禁,致有损伤之处,则当摘奸重究。此意捧承传,着实举行。”

○上下教曰:“发引时,先往郊外以待,于礼未安。遵依礼文,随后陪往,而城外路祭设行之间,整顿班序,俟祭毕,哭辞而退,似为宜当。速令该官议定”礼曹请依上教行之。

○兵曹启曰:“臣曹以举动时,各样服色,问于礼曹,则礼曹回启:‘殿下进御舆辇及阳伞、扇等物,依传教,裹以白色,舆辇陪近仗及内差备阳伞、扇捧持人等,白衣、靑巾、黑带,而空辇及仪仗,别无变改之事’云,故依此奉行矣。”答曰:“服衰服、乘素辇,陈五色仪仗于前,可乎?揆之情礼,必无是理,而礼官意见如彼,未晓其意也。辇与仪仗,不可异同,斯速定夺施行。”礼曹启曰:“《五礼仪》《大王丧发引随行时仪》曰:‘舆及伞、扇用素。’其下曰:‘降舆、乘辇,导从如常仪。’又于嗣位后,颁教时及皇帝丧成服时,只伞、扇用素云。今之用素,出于特教耳。至于仪仗,则各有方色,系是军容,自前国丧,无旗麾用素之时。臣等只据《五礼仪》之文,以旧例举行事,答之于兵曹矣。此是军容,令兵曹参考施行。”兵曹启曰:“舆、辇、伞、扇,殿下随身之物,殿下以衰服临丧,不安于靑、黑,命裹以素。虽非《五礼仪》之所载,特出于一时之至情。若其旗麾、金鼓、扈卫、军容,指挥诸将,非为华美之具。礼曹之磨链,似有所据,请议大臣定夺。”答曰:“知道。自有戊申年前例,不必议于大臣。”兵曹复启曰:“戊申年事,不载誊录。问诸其时当该下人,则交龙旗以白色画黑龙,红色毛及纛,裹以白木绵,前导方色旗麾,并用本色云。今亦依此为之何如?”从之。

○礼葬都监启曰:“以各处节目,有减磨链处,更为详察之教矣。曾与礼曹及大臣,同议磨链时,《五礼仪》所载各祭,则一一遵仿,无所阙遗,而如殡宫门道路桥梁祭、殡宫解谢祭、门墙破毁先告事由祭、下山所奠、引魂移安祭、还安等祭,则只载于誊录,而不载于《五礼仪》,故虽不磨链,而此则观象监主掌,该司照例设行云。今当令各该司,参考举行矣。启殡奠,《家礼》只云:‘因朝奠设行’,而誊录有‘启殡后别奠’之语,更考《五礼仪》《启殡奠仪》则‘因朝奠,祭告之后,又为设奠。’此似是别奠,今当依此磨链。至于山所三年内昼茶礼,则《五礼仪》无之。虽于庚子年誊录有之,而必因一时特教而为之。此乃文昭、延恩殿所行之礼,大臣之意皆以为:‘依礼文勿为宜当’云。敢启。”答曰:“山陵三年内昼茶礼,虽不载于《五礼仪》,自古行之,已成规例。今者饰辞防塞,可谓薄矣。比之闾家,则两处设祭,亦甚僭滥,欲废茶礼,不亦宜乎?此虽是应行之祭,大臣之意既如彼,都监之言又如此,故予不敢强而行之。”都监又启曰:“园所昼茶礼,不载于《五礼仪》,故群议皆以为:‘魂宫既有昼茶礼,园所依礼文勿为宜当’云,故如是启禀,初非饰辞之启,亦无强争之意。今承下教,惶恐踧踖,措躬无地。臣等待罪都监,如非大段逾制之事,则惟欲仰体圣上追慕之至情,独此茶礼一节,岂敢有一毫防塞之念乎?令该曹速为磨链,举行为当。大臣之意亦如此。敢启。”答曰:“知道。茶礼膳品,不满十器。都监惜其所费,又欲降杀,终始防启,不亦薄乎?如此苟且之祭,予不欲设行,勿为磨链。”

○义州府尹李莞驰启曰:“五月初七日,都督还渡水口,到本府,招小译曰:‘今番济师,专赖尔国,我实感焉。欲入府城,而许多军兵,必致贻弊,姑留此处,即还老营。’且言:‘先送军兵,猝遇贼骑,折损相均’云。既不深入,有何相战?此可知矣。”

○又驰启曰:“小译金德龙告目云:‘都督将官王辅、毛永美等,遇贼一枝,不得脱免,其馀崔天泰、毛有男、毛永荣、张魁、赵翼龙等,则溃散不知去处,都督军中之人,附耳密语。’大概,秘讳太甚,诇探无路云。”

5月13日

○甲寅,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等上札曰:

帝王之孝,异于匹夫,矮巷之礼,事势所关,不可径情。暮夜苍黄,远出郊外,群下骏奔,都城一空,大小人情,皆以为虞。臣等虽不覶缕,圣明抑岂不念及于此乎?仰稽列圣,亦莫之行者,必有深意于其间,决非苟然而已也。况今夜刻极短,天色易曙,设奠、启殡,俱非容易。大驾先发,灵舆随出,凡百窘隘之端,不啻一二,治事之际,难保其精专,此亦不可不虑者也。臣昉臣钦等,昨已具启,而未蒙允兪,欲为连启,而渎扰是惧,姑为退来,而既退之后,窃伏思惟,则舆情所在,不可不更为陈达。伏愿圣明,许寝成命,依该曹启辞,行礼于阙门外,不胜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卿等之诚。人情、事势,虽或如此,至情所发,不能自抑。卿等须念予怀,勿为更烦。”

○管饷使成俊耇、接伴使郑斗源驰启曰:“都督军兵之初渡江也,分八路入去。一则水兵也,马应魁领之。一则参将王辅为先锋大将,统率诸将官二十员,自义州渡江。一则曲承恩、徐孤臣等自昌州过江矣。毛有喜,乃王辅麾下将也,即日脱身逃来云:‘今月初五日,王辅为诈降假㺚所诱,过辽阳至鞍山,则城中只有㺚兵及假㺚若干,遂陷其城,多获人畜而出。利于小胜,再入城中,不意真㺚围而攻之,王辅、李良梅、崔天泰、李尚忠、张文登、毛有男等六将战死,其馀十四将不知去处,所领军兵一万八千,尽数覆没’云,而唐人之言,似难全信云。”

○以朴东善为大司宪,姜硕期为应教。

5月14日

○乙卯,谏院启曰:“终天之痛,固无其极,送终之情,宁有远近?以殿下追慕罔极之怀,必不以出郊数里而后,为尽礼、尽情也明矣。冒夜出城,临次非所,哀遑于逼侧之地,哭辞于纷沓之中,揆之体例,实涉未便。不但停轝设次,以致晩暮之为未安,况大臣启辞,意非偶然,请勉抑至情,许寝成命。”答曰:“今此郊外哭送之举,实是情礼之所不可废也。尔等不顾礼制,如是妄论,极为不当矣。”

○夜一更,苍白气一道,起乾方,指天中,长可三四丈,广尺许,良久乃灭。

5月15日

○丙辰,承旨赵翼启曰:“虞祭时诸执事,依私庙亲祭时例磨链,诸亲中有官者,亦令入参事传教,而承旨、史官入参与否,则似不在发落之中,故敢禀。”答曰:“承旨、史官,亦为入参无妨。”

○上下教曰:“昨日习礼时,轝士军多数致伤云。言于大将,减定里数,频数替军,使不至伤。如是而犹然,则别定医员,多持冰丁药物,尽心救活。若致人殒毙,则医官难免重罪矣。”

5月16日

○丁巳,礼曹启曰:“魂宫亲行别祭时仪注,以私庙亲祭例入启,而上年亲祭时,只用郁鬯,而不为奠币矣。亲行主献别祭,与丧主主献之祭,有异,似当并行奠币,然事系重大,请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依该曹启辞,并行无妨。”从之。

○又启曰:“返魂时,自上魂宫门外袛迎时,拜哭节次,昨者仰禀矣。当初以哭礼磨链者,只为情礼之所不已,不念事势之难便,而厥后群议以为:‘魂轿过时,若行拜哭之礼,则必须停轿,而轿夫担立之前,决难行礼,必须设幄次奉安后,方可行礼,亦甚难便。依常时袛迎例,只行鞠躬,随入行礼似当’云,故昨因拜礼之教,敢为禀旨矣。更为商量,则不为哭礼,圣情必歉,魂轿停驻,事极难便。若于魂轿初到洞口时,赞仪预唱哭拜,既过之后,仍为随入,似为宜当,事出变礼,群议不一,臣等不能的定,何以为之?”答曰:“知道。自外酌定可也。”

○大臣率百官,奉慰于大殿、中殿。

○备边司启曰:“自上出郊时,大小臣僚,倾都陪卫,阙内守直,未免虚踈。此时宜有留都大臣,而臣元翼,方在病告,臣昉随驾郊外,臣钦陪往园所,势不可留。西平府院君韩浚谦、延平府院君李贵中一人,使之留在阙下,而都监哨军若干哨,留扈似当。”答曰:“李贵留在守阙可也。”

5月17日

○戊午,上幸郊外,哭送启运宫灵轝。还宫后,百官奉慰,答曰:“因予恶积,竟遭此变。又缘前规及事势,未遂圹边拜哭之礼,永诀之痛,终天难泯。今闻诸卿奉慰,益自悲恸。”

○右议政申钦、都承旨赵翼,陪护往园所。

5月18日

○己未,江原道金化县雨雹,大如鸟卵。杨口县狂风、雷电,雨雹交作,诸谷多致损伤;春川府骤雨自北而南,雨雹交下,大如榛子,绵花、黍粟,太半损伤。监司金尚驰启以闻。

○园所下棺时,上行望哭礼。

○延平府院君李贵上札,极论初头降服之非,且请亲主虞、卒哭奠献。礼曹无堂上可以回启,礼曹郞厅问于大臣,则左相尹昉以为:“观此札辞,极论降服之失一段,以虞、卒哭,自上主献为当云。当初廷臣之议,盖以圣上既承宣祖大王之统,则所生之亲,似不得不降其服,故初丧时屡请,得蒙圣允,既定为杖期,则三年丧之人,似当为丧主,故据礼屡请,而亦蒙圣允。以圣上诚孝,屈意勉从,群下孰不感激?至于札内所谓嫡庶、贵贱之语,元非廷臣之说,亦非廷臣之所敢出也,只是后来攻廷议之疏,始有此说耳。既定丧主,题神主傍题之后,则虞、卒哭之献,丧主似当主之,而自上别为亲祭,亦合情礼。故臣与同僚,因该曹启辞,妄为献议,今不敢变其初说。惟在上裁。”答曰:“俌既为丧主,虞、卒哭初献,俌行之,于礼似当矣。虽然,予无出继之事,初献自上为之,亦无不可。依札辞改磨链施行。”

○上下教曰:“虞祭初献,当自上行之,别祭,似不当行。政院议启。”政院启曰:“臣等窃伏思念,今此丧祭一事,自初既出于朝廷百僚,上下、群情之所同然,故以殿下之至情,犹且屈意降杀,反复磨琢,据经定礼。至于虞、卒哭初献,丧主行之,实是礼所当然。该曹业已议大臣,覆启禀定,自今夕,次第行事,而遽以一人之言,猝改莫重之制,使从前熟讲完定之礼,未免尽归于顚倒紊乱,揆诸事理,极为未安。臣等忝在出纳之地,不敢容默,惶恐敢启。”答曰:“勿烦。”

○弘文馆应教姜硕期、副校理李景奭、修撰金光炫、副修撰朴潢等上札曰:

三年,通丧也,而勉从公议,降为期服,则压于宗统,其义甚严。既压于宗统,降为期服,则丧自有主者,而殿下不得主虞祭,其理甚明,不待多辨矣。今者延平府院君李贵,必欲立其己议,乃因虞祭之礼,复引当初服制而非之,多少说话,姑不暇辨。大概以理推之,绫原君俌,既为丧主,殿下降为期服,则礼所谓主人者,今果谁耶?礼官于虞祭之仪禀定,固已详悉矣,玆者大臣之献议,亦甚明白,殿下亦知其当然矣,而犹为至情所蔽,不能无惑于无据之说,虞祭之仪,使之改定,臣等窃以为未安。殿下虽无出继之事,既有压降之义,服已降矣,丧有主矣,而今此虞祭,殿下反为之主,则非但有乖于当初压降之义,其于立丧主、主奠馈之意,亦甚戾矣,顚倒紊挠,莫此为甚。伏乞圣明,察纳大臣之议,遵行已定之礼。

答曰:“李贵札辞,不无所见。讲定礼制,自有该官,勿烦可也。”

○大司宪朴东善、大司谏李敏求、执义尹衡彦、司谏李埈、掌令郑世矩、闵应亨、持平闵应恢、洪命耇、献纳金堉、正言李景曾、金地粹合启曰:“《礼》曰:‘礼者,理之所不可易者也。’殿下既为宗庙之主,又不可主私亲之丧,其理甚明,其义截然。既因一国公议,已令绫原君俌主之,今不可以李贵无据之说,有所挠夺,而乃拒大臣启辞,反下虞祭自主之教,反经背理,昔从今违。臣等所虑,不但在于争此一礼也。俌之当主此祭,殿下既知之矣,而又有自主之命。臣等于此,窃未晓其故。圣明以不得亲祭为憾,则别祭之设,在于明日。一日之内,欲改成命,求之天理、人情,所失非细。乞依大臣之启,仍行已定之礼。”答曰:“亲行献礼,别无悖理之事,勿为渎扰。”再启,答曰:“于礼似无大段违背之事,如是论执,殊甚过矣。”三启,答曰:“已谕不允。”四启,答曰:“此非大段妨害之事。尔等如是坚执,使莫重祭享,未得趁行,极为不当矣。”

○玉堂再上札,请察纳大臣之议,遵行已定之礼,答曰:“已谕。”

○两司合司启曰:“主丧者,何?主祭之谓也。绫原君有主丧之名,而不主其祭,殿下既主宗庙享祀,而欲主不当主之祭,可谓两无所据矣。李贵以偏驳谬见,欲售己意,祀事已迫,遽尔呈札,朝家之不尊甚矣。以殿下明礼、达经,非不知是非之所在,而牵于至情,轻改已定之礼,不顾外廷之议,不恤后世之讥,臣等实不料圣明之有此举也。祭惟大事,礼固常经。乌可以一人横议,纷纷更变,而莫之惮欤?初虞,祭之始也。始之既失,厥终若何?祭以非礼,诚为未安,未得趁行,有何暇顾?臣等守夜连争,不得命则不退。请依大臣之启,仍行已定之礼。”答曰:“所论过矣。更勿渎扰。”

○玉堂三上札论之,答曰:“已谕于两司矣。”

○右议政申钦上札曰:

臣来路,伏闻虞祭初献,令该曹改磨链事,传教之意。此事礼官,已经禀定,初虞之礼,在于即今,而忽有此教。臣素昧礼学,虽不敢有所折衷,而窃念该官之议,据礼定之,断非凿空之说。礼之所在,情有所屈。既以绫原君为丧主,则安可不为虞祀之主?绫原之为初献,圣明之不为初献,皆固然者。已定之礼,纷纷如是,则窃恐未妥于事理也。李贵之言,主乎常情,礼官之议,明有礼文。伏愿圣明,察于情礼之间,勿以情害义。臣于尹昉献议之时,方在园所,不必有所仰渎,而当此大礼,何敢不尽所怀?敢此仰达。

答曰:“礼官之议定,不无所据。然予无出继之礼,虽行初献,似无害义之事矣。揆之情礼,不过如斯,须谅此意,勿为纷纭。”

○合司再启,答曰:“因予不孝,初虞之礼,今日内将不得设行,予甚悲痛。决无允从之理,勿烦。”合司三启以请,始许之。

○上下教曰:“今已夜半,若不趁行,今日内不得行虞祭。依前磨链,礼貌官率诸执事,即刻内设行。予有疾,不得参祭,政院知悉。别祭亦为退行。”

5月19日

○庚申,延平府院君李贵上札曰:

臣伏见两司合启之辞,乃以臣欲明伦纪之言,反为违背礼经,未知台谏所争者何事,臣之所争者亦何事也。台谏以大院君为私亲,而臣则乃谓殿下不出继,则大院君当为殿下之父。台谏以《礼经》所谓“君之母,非夫人”,拟之于启运宫,而臣则以为,所谓“非夫人”,乃指王子,而承正统者,为其本生,压于正后,故降服缌麻也明矣。当初有欲以缌麻,为此丧之服者,不亦左乎?殿下,乃王孙也。无出继而作人后,则大院君,乃殿下之父也,决不可谓私亲也。所谓私亲者,如宣祖之于德兴大院君是也。既谓之非私亲,则乃是君之父母也。《礼经》:“君之父母之丧,则君行三年之丧,而群臣从服期。”然则殿下不当议大院君之贵贱、嫡庶,而以《礼经》“诸侯夺宗”之法推之,则决不可子为诸侯,而父为王子也,又明矣。当别立祢庙,以纉祖祢之统,曲折已尽于前札矣。台谏以压于宗统为言,而臣则以为:“《礼》曰:‘祖不压孙。”宣祖虽在世,不当降启运宫三年丧,岂可以殿下纉承祖统之故,乃以非夫人,终拟于启运宫,而又令绫原君主此祭,至于此丧,只变服而已,不为之三年丧乎?台谏以为:“殿下受国于慈殿,无异于人后,故降服。”臣以为:“《仪礼》所谓:‘受国于曾祖之君,不降,有疾不得立祖与父,不降三年之丧。’然则为后于曾祖与祖,有间而为言乎?此尤无理之言也。”此虽出于当初礼官不识《礼经》本意,误为磨链所致,然此失非徒归于礼官,天下后世,谓殿下何如主乎?此则既往之失,臣不必更为陈渎,而但君为一国之主,一国之事,何事不为自主,而独于君母之祭,既称考于大院君,而不得自主初献,抑何意也?臣意以为,殿下不临此祭则已,如临此祭而不主三献,退立哭位,则于情礼,果可谓允合者乎?礼官、大臣,未晓如此曲折,强执前日误见,竟使莫大重礼,不觉自陷于无伦之举,臣实痛之。凡所谓礼者,因人情节天理之谓也。今之前后议礼,不据经文本意,只以臆见,减削皇、孝二字,以为得礼之正,此礼,亦据何圣贤所著文而为之乎?且古人文字,有虚实。臣意以为,皇考、孝子四字中,皇、孝两字,虚字也;考、子两字,实字也。减皇、孝两字,既称考、子两字,而乃曰:“此则乃不真考、不真子也。”顷于庭臣合启,乃曰:“称考,权宜不得已之称也。”所谓称考,为何等事,而乃以权宜不得已称之,而不敢主考之祭乎?噫!人之所见不及,乃至于此,不亦怪乎?今之台谏,乃以臣言,为违背礼经。未知台谏之所论,不背于礼经者乎?臣于前札,乃以导殿下不父,为言,臣亦更思,以为过言,而今见台谏所论,臣言今果验矣。臣意以为,不父与废母,其违礼背经则一也。今之台谏,与光海时台谏无异,但光海时台谏,为利也,今之台谏,不知而徒为名,只争名利之间而已也,不亦寒心乎?臣之当初举义,欲明伦纪也,而今之台谏,乃导殿下以不父,不亦异乎?殿下如以臣之言,为违背礼经,而不从圣贤礼经本意,竟使绫原君主祭,而不能自主献礼,则臣决不可与今之台谏,并立朝端,忍见伦纪之斁灭。殿下一是一非,伦纪之晦明判矣。一误已甚,宁容再误?敢以先圣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之训,欲决去就,复渎天听,万死犹甘。伏愿圣明,先削臣职,而使臣更不参朝议,许臣优游于寂寞之滨,以终馀年,不胜幸甚。

不报。

○上下教曰:“仪注中,主人及献官,位于西阶,诸亲,位于西庭云。尊属位次,不为磨链,故昨日虞祭时,献官立于阶上,王子君立于阶下云,极为未安。今后如有王子君入参之时,献官及诸亲位,设于西庭,王子拜位,设于西阶上,俾别尊卑,且无未安之事。”

5月20日

○辛酉,上幸魂宫,参再虞。

○备边司启曰:“毛兵见败缘由,前后边臣所报,互有异同。或云:‘为贼所诱,入城见败。’或云:‘为牧场游逻所败。’或云:‘辽城㺚兵三百许骑,不意驰到歼之’云,未知何说为的。大概毛兵既败,馀卒尚未渡江,且易承恩等已得生还,而不肯渡江,徐孤臣讳不发还窟之言。且假㺚等皆称:‘贼以四月十九日西犯’,而走回人李明吉又称:‘五六月间,将欲犯关’云。令边臣,更加探听,务得实状,明白驰启。”从之。

○领议政李元翼,复以老病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卿恳。予在哀疚之中,向卿一念,未尝少弛。今观卿疏,予心缺然。此时,何时,卿出此言?诏使今将临矣,毛兵亦已乱矣。奴酋犯关消息甚恶,此诚天下危急之会也。卿虽在病中,亦岂恝然忘于怀耶?予新经至痛,襄葬甫讫,愍然茫然,若无所倚。卿若去位,予将何为?卿之进退,实系宗社安危,卿其上念先王,下察予怀,须勿控辞,卧阁勉辅。”

○大司宪朴东善、大司谏李敏求以下启曰:“今日之礼,自是明白易见之道理,更无别种可议之端,苟非偏见喜事之人,孰敢创为异论,以乱一定之经制哉?延平府院君李贵,乃于急遽临事之际,乘机投说,以冀幸从,而又不得遂焉,则乃张皇陈札,以去就要之。原本未下,虽未知其说之如何,观其大概之辞,已不胜寒心也。满纸驰骤之语,无非乘气恣意,无所顾忌,而至以无伦、无理,不当发之言,斥之于不当斥之地,朝家之羞辱甚矣。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言地,学不足以明礼,诚不足以格君,乃其素心,则但欲纳君于无过,永有辞于来世,而乃未免丑诋横加,至斥以斁灭伦纪,将何颜面,冒居台阁?请命罢斥臣等之职,以淸朝着。”答曰:“延平府院君李贵札辞,虽有不中之处,其心则为国也,非为私也。今此虞祭献礼,自上行之,亦无大段不可,而卿等达夜论执,莫重祭享,不得行之于其日,卿等所为,亦甚异哉!卿等其勿辞。”

○应教姜硕期、副校理李景奭、修撰金光炫、副修撰朴潢等上札曰:

臣等职忝论思,目见非礼之举,不敢容默,与两司共争之矣。今者两司多官,重被延平府院君李贵之诋斥,全数避嫌。本馆当为处置,而臣等终始论执,与两司无异,何敢偃然处置乎?请削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从速处置。”

○弘文馆上札曰:

甚矣,异论之为害也!应行不易之制,猝挠于临时,已定莫重之礼,未免乎顚倒,则延平府院君李贵一札,使之也。逆古之礼,乱国之是,一节既错,则大经随坏,谓之以背经违礼,不亦可乎?台臣之终始力争者,实出于事君以礼,而幸赖圣上之明断,旋寝非礼之举,诚所谓日月之更,人皆仰之也。苟使李贵,知为国以礼之道,则其言不宜更肆,而乃敢张皇辞说,无复顾忌。此则羞朝廷,而蔑公论大矣,不特折辱台臣而已也。斁灭伦纪,语又无脊,斯固可骇,而不可较也,何必以此为之引避也哉?请并出仕。“

从之。

5月21日

○壬戌,平安监司驰启:“五月十八日,诏使到泊椵岛。”

5月22日

○癸亥,上幸魂宫,参三虞。

○礼曹启曰:“天使时自上服色及随驾百官服色,群议不一,或以为:‘出宫时自上白袍,随驾百官浅淡服。迎诏后崇政殿茶礼时,自上黑袍,即日下马宴出宫时,自上白袍,至南别宫御幕,进御黑袍,百官随驾时,浅淡服似当。’或以为:‘天使入来,则大小人员,皆着黑衣,迎诏时百官既当吉服,则出宫随驾时,当着黑团领’云。两说皆为有理,而臣不敢擅定,请议大臣定夺。”从之。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出宫时,自上白袍,随驾百官,浅淡服无妨云。”既而,右议政申钦启曰:“献议之后,窃更思之,是日举动,异于寻常,专为迎诏敕庆礼,即奉上之大节,出宫时白袍,似为未安。先朝事例,必有可据,而行之者,不厌熟讲。伏愿圣明,令礼官更为讲究,使适于宜。业已献议,而复此陈列者,恐吉凶相杂,或戾于同大庆、敬王人之意也。”从之。礼曹启曰:“自上迎诏时,吉服接见,宴享时黑袍事,问礼官回来后,当有定夺矣。出、还宫时服色,群议不一,故将两样说话,议大臣入启矣。右相札陈之意,实与臣等所见相符。大概尊有所压,则礼变其常。其日举动,只为迎诏庆礼,接见宴享,俱是敬王人、同大庆,则君臣上下,素服以出,非但于义未安,诏使知之,则必为骇讶。出宫时自上黑袍、黑辇,厥后接见出宫时,俱仍此服宜当。请更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请依该曹启辞行之。从之,

5月23日

○甲子,礼曹启曰:“天使入京,则王世子似当有接见之礼,仪注节目,令该曹讲定矣。王世子受册命于天朝之后,则迎诏及宴享,俱当出参,又当有别行请宴之礼矣。今则时未受册于天朝,似难依例接见,但天使若或闻知而请见,则不可不见,冠服及服色,议大臣,预为讲定宜当。”答曰:“知道。”

○远接使金瑬驰启曰:“译官张礼忠随问安使见正使,则自上礼单,只点受黄毛笔十枚,馀皆还给,副使亦然。正使则容貌、辞气,极其端的,副使肥胖严峻,性颇苛细云。正使问曰:‘国王拜帖,何用蓝签?’礼忠答曰:‘国王于本年正月,丁生母忧矣。’正使曰:‘是则尔国私丧。今此诏敕,乃圣天子莫大之庆,何其不知礼,如是之甚也?此后蓝签帖子,俺断不受,尔等可传语远接陪臣,后勿如是。’礼忠等答曰:‘小邦粗知礼义,国王迎诏敕时,例用吉服,而与老爷相会之时,则方在哀疚之中,当用素服。拜帖用蓝签,亦其礼也。’正使答曰:‘俺以不受蓝签之意,说与尔们,明日不须更言’云。”政院请改用红签,从之。

○夜,坤方、东方,有气如火光。

5月24日

○乙丑,上幸魂宫,参四虞。

5月25日

○丙寅,上幸魂宫,参五虞。

○礼曹启曰:“殿下冕服,无革带。所谓革带,即百官朝服所着品带也。有冠而无带,似无其理。考之《大明会典》及《大明集礼》,则天子冠服、亲王冠服、文武官冠服图说,列录各章,皆有革带,天子则玉带,亲王则金钩鲽,文武官则或玉或犀或金银,皆以品数。以此观之,则有革带明矣,而考之《五礼仪》,则百官皆有品带,而殿下及王世子,则只有大带,无革带,此乃永乐元年钦赐之制云。岂当初钦赐时,以玉革带价重,或令本国自备,而遂阙之,《五礼仪》撰著时,仍以不载耶?殊未可晓也。冠而无带,所见殊常,天使亦不无怪讶之理。如以为宜有而阙焉,则及今可以措备以进,如以为《五礼仪》所无,不可轻为,令今行事知译官,详问于礼部,或请补赐,或令自备。当有考定之事,请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既无钦赐,又不载于《五礼议》,自今创始,亦甚重难,而揆以事理,大带、革带,不可缺一。系是章服,威仪所关,虽措备以进,似为无妨。”从之。

5月26日

○丁卯,上幸魂宫,行别祭。上行初献,世子行亚献。

○礼曹启曰:“卒哭后,王世子进见大妃殿时及书筵时,以无扬赤色黑衣启下。天使入京日,自上出宫时,王世子当有袛送、袛迎节次。出宫时自上若白袍,则世子当为浅淡服矣;迎诏还宫时,自上吉服,则世子亦当吉服袛迎。以此磨链何如?”从之。

5月27日

○戊辰,上幸魂宫,参卒哭祭。

5月28日

○己巳,上下教曰:“谢恩使金尚宪,实职除授。”

○上下教曰:“今此魂宫时享,更为思之,则非但祀事太烦,过时之享,于礼亦似不可。令礼官设行可否,更为议启。”礼曹启曰:“《家礼》:‘仲朔之祭,卜于上旬,而丧三年内,无设行’之语,而《五礼仪》:‘魂殿三年内,四时及腊、俗节、朔望,俱有祭式。’故当初各祭节目,大臣同议磨链时,已为启下。所谓四时,即仲朔,故敢为启禀矣,今承下教,极为允当。非但祀事太烦,下旬亦尽,已似过时。勿为设行宜当。”从之。

○宪府启曰:“岭南一道,士习之正、风俗之醇,自古有称,而近来坏败流失,变为偸薄,土豪、武断之辈,多藉士林之名,凌轹官守,为官守者,亦末如之何,任其侮弄,其来久矣。本道有识之士,无不忧之,而亦不能救正。国家择方伯、守宰之官,任教导化育之责者,无所施其术,其间或有先自失道,取侮于人者;居官刚果,不畏强御者,亦未免意外横加之辱,岂不寒心哉?庆尚前监司元铎,以决讼被辱,施杖于士人李有道,竟至殒命。虽非故犯杀士之比,而死非其罪,不无所失。其子之含冤哀吁,在所不已。然若因此而罪方伯,则自此任一道风宪之职者,将无所措其手足,故臣等曾因其子李岩等之呈诉,不论元铎者,盖虑其有后弊也。今者礼安儒生,诬以山林中行义及掩捕扑杀等语,肆然通文于列邑,以斥监司。是不有朝廷之命吏,略无畏忌,其流之害,将至于不可言矣。此而不治,则堂陛不尊,国不为国。请首倡者,令监司查启,拿鞫定罪,以为惩砺之地。毛都督之领兵渡江也,虽忌讳我国之人,而跟后侦探,一夫之力耳。义州府尹李莞,专不致察,毛兵战败形止,茫然不知其虚实,对敌间谍之策,又何望于日后乎?帅臣不能指挥,据此可知。请义州府尹李莞、副元帅南以兴,并命推考。”从之。

○副护军张显光上疏曰:

臣一生抱病人也。今我国,亦可谓多病矣。臣请以人身中去疾、致疾之本,皆在于一心者,为说喩达焉。夫心者,身之君也,君者,建极之谓也。凡一身内外之官、大小之用,悉系于心君,故极建,而其下莫不奉承其道矣;极不建,而其下莫不违失其职矣。身之否泰,于是决矣。所谓建心极者,方寸之中,常存敬畏,不自怠放,不为物欲所拘,不为邪说所惑,内不自欺,上不欺天,外不欺人,无胡思乱想,不东走,西驰,气魄凝定,精神内守,淸明光大,自有主宰者是也。如是则七情皆节,百脉俱顺,视听言动,不乱于外诱;筋骸支体,自束于天赋,则真元完实,和气充满,风寒、暑湿不能入,魑魅、魍魉不能犯,可以却方书、去药石,无所事于疗治,而病不自发,永终天年,此固心极之能建也。若或心失其极,而怠惰放肆,不自收拾,昏塞本然之明,废失主宰之道,则情不节而欲不胜,脉不顺而血不调,脏不能藏其精,腑不能储其液,耳目、口鼻,流荡而不禁;筋骸、手足,解弛而莫检。于是,外奸乘虚,百疾交作,积而为症癖,发而为痈疽,有或麻木不仁,委身床席,虽扁鹊在傍,百药俱储,亦莫能为之术矣。此则心君,不君之致也。臣因此而思之,人君之君国也,亦此理也。心为一身之君,而身之内外百体,即为一心之臣民,则人君为举国臣民之所心,而举国臣民,即为人君之百体也。因心极之建与不建,为百体之顺与不顺,故观臣民之有猷、有为、有守,而可以知人君建极之克不克也。所谓建君极者,亦非别有法也,惟能尽己之性,为表准于人也。尽性次第,其目有四,曰学之就也、行之修也、道之成也、德之纯也。德以道成而纯,道以行修而成,行以学就而修,则只是一理中事业也。其学,即大学之法,是也。此学之外,无他学也。学此学,而百行在其中矣。其道则《中庸》之道,是也。此道之外,无他道也。道此道,而至德在其中矣。夫既学就而行修;道成而德纯,则聪明,睿知,足以尽天下之理;谦恭、俭勤,足以萃天下之善;宽仁、诚信,足以服天下之心;刚毅、简重,足以畏天下之情;光明、正大,足以通天下之志。如此则天地、鬼神,尚不能违,而况人与物乎?治平大业,位育极功,都在于此,此惟君极之所以建也。然则建极之道,其体则固不出于心身之上,而其用则用人材、出政事二者而已。人材之用,不可不辨者,善与恶也;政事之出,不可不明者,是与非也。善必用之,不善必去者,用人之常道也;是必行之,非必不行者,出政之常道也。其于善恶、是非之间,若能善其果善,不善其果不善;是其当是,不是其当不是,则百工皆得其人,万事皆得其理,众心以之咸服矣。其或所善者,不果善,所不善者,不果不善;所是者,不必是,所不是者,不必不是,则百工之不职,万事之不绩,众心之不服,系于此也。故建极之用,此其大段也。人君克建有极之体焉,二者之用,自不得不正矣,群臣、万民,孰不归于君极之中乎?民犹远矣,亦莫不归极,况在朝之臣乎?莫敢心其心,而惟君上之心,是心焉;莫敢事其事,而惟国家之事,是事焉,孰敢有肥己之意乎?惟致身是意焉,孰敢有固宠之计乎?惟尽职是计焉,无敢有喜权之思,而所辅者君德也;无敢有偏党之私,而所恢者公道也。善,共善之,不善,共不善之,而不用一己之好恶;是,共是之;非,共非之,而不计一己之利害,同寅协恭,合为一心,君耳忘身,国耳忘家,此非爱敬其君,尽臣之道乎?人臣既能爱敬其君,诚如爱敬其父母,则其视同朝之百僚,亦皆作兄弟相和矣。又推其仁赤子、苍生,家视一国,人无有比德,民无有淫,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则如此,而有治平之不致,教化之不孚者乎?此如心极立,而百病去,一身为之亨泰也。至若君极不建者,其应反是,人皆各心其心,各身其身,知有己,而不知有君;知有家,而不知有国,一任私情,不恤公道。好恶违性,爱憎失理,是非顚错,善恶倒置,目正为邪,目邪为正,指忠为奸,指奸为忠,遂相与集邪为朋,聚奸为党,结作声势,牢不可破。其所私好者,共推而扬之;其所私恶者,共起而排之,不畏正论,不顾大义。设为无形之机、不测之阱,以攻陷之者有矣;矫为不近之说、无理之谈,以眩乱之者有矣。欲浪滔天,利门四开,横夺无厌,杀戮无忌,必使民无所归而后已。自以为谋国,而实为病国;自以为爱君,而实为误君,以至众愤积于下,而莫之恤;天怒极于上,而莫之警,终致国家有土崩瓦解之势,而不可救焉,此亦如心极不立,而百疾俱作,致身危亡之域乎!近观废朝时事,即如是矣。当是时也,白昼阴昏,妖气遍满,豺虎呑噬于当道,狐狸乱舞于大市,彝伦斁绝,纲常坠尽,涂炭方酷,人心已离,阴阳易序,天命已去,数百年之社稷,将不日而屋矣。惟我殿下,以天授之器、王室之秀,心圣武之德,躬仁孝之行,亲睹惨状,慷慨愤闷,不忍坐视,宗国之亡,于是乎一起,而痛扫之、涤荡之,遂承母后之旨,诞受天子之命,躬嗣大统,龙飞天位,则实皇天祐我朝鲜,列圣祚我宗祊,而生殿下,以有此今日也。

虽然,岂可以此拨乱之初绩,为所极至,为可满足,而不求远大、永久之鸿业乎?必须尽革弊政之馀习,毕复列圣之弘规,而又不已焉,以驯致古昔帝王之至治,兴周道于东方然后,可以塞天命之责矣,致人望之备矣。方今殿下,固有大有为之志,乃以为《否》虽已倾,《屯》犹未济,剧寇方狺,天兵压境,民困未苏,国事愈艰,一自即位以来,夙夜忧勤,励精图治者,于今四岁矣。四方之民,闻殿下求治之志,则虽甚老且病者,莫不愿少延在世,获见新化之盛,引颈拭目,而待之矣。臣僻在山野,癃伏之中,或遇街路间人,从洛中来者,必询问消息,则有云:“当时南警、北报,尚无急矣,但邦家巨细公私之事,渐与废朝弊习相近者,日出矣。以此之故,闾阎之人,无乐心矣。”每问有答,其言皆若是焉,臣窃怪之。盖自反正之后,群情之所望于新政者,深且大矣。才免水火,自急速效者,有所未满而然耶?抑废朝弊政,有未尽革者,故致恨而云然耶?抑有匹夫、匹妇之失利缺望者,自抱疾怨于时政而云然耶?圣明在上,群贤在朝,谋谟设施,必欲尽善,宜乎在彼在此,无恶、无射也,而乃敢拟之于废朝欤?无乃有疵政、玷令,取咎于舆情者,未或不无也耶?臣又见鄕里大小之人,其在反正之初,莫不新其耳目,变其心虑,善者喜其翻转,不善者畏其淸明;喜者兴振,畏者伏戢;居者相慰于村巷,行者相庆于道路矣。既历二岁、三岁,至于今日,则顷日之喜者,稍无喜心;畏者,渐无畏意。臣以此,而想知夫根本之地,渐有不如初之机也。是非之理,人所共性,好善、恶恶,常情所同,而不可诬者也。朝廷举措,有耳皆闻,百官得失,有目具瞻,臣未知庙堂所出之政,果皆合于天理、人情;百官所行之事,果皆出于正道、公义欤?臣窃以为,圣人之得位也幸矣。既居其位,则不思所以尽其位之道乎?人君德业,自有第一等道理,所谓建极之极,即此道理也。其为道理之第一也者,谓其至真、至善,极中、极正,天之所以天,地之所以地,而赋畀吾人本然之德性也。人君为世道之主,则惟此道理,乃人君一定不易,所当必尽者也。不为则已,为之则何可以舍却第一等道理,而不为己责哉?人君也,而不以此道理,担当其身,则是人君之自弃也;人臣也,而不以此道理,务引其君,则是不敬其君也。能尽此道理者,即二帝、三王之德业也。后之人君,苟不以二帝、三王之德业,为准的,则岂不卑哉?心之所之,谓之志。志卑则道卑,道卑则政卑,政卑则事业卑,事业卑则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则邻国不畏,天地、鬼神,亦不祐矣。然则其可不致重于立志之初乎?若曰:“才不逮矣,二帝、三王之道,吾何可望乎;国褊少矣,唐、虞、三代之治,吾何可法乎;世已季矣,上古上圣之事,吾何可做乎?”如此则甘自归于卑下,已非大有为之志也。古人有言曰:“舜何人也,我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又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则固不可以才之不逮,诿之也。既为之邦国焉,而有臣民焉,有政事焉,则固不可以国之褊小,诿之也。道无古今矣,行帝而帝,行王而王,则固不可以世之已季,诿之也。夫道,一而已矣。为治,不法三代,皆苟而已矣。尧、舜,人伦之至也,唐、虞、三代,圣治之至也,诚不可舍此,而求其次也。夫帝王之心法,与其德业,与其治道,无不昭载于经传。殿下之日三接经席之儒臣,其所以讲明之者,必不外此也。第未知殿下,自察之则其持心也,果与帝王之持心,同其法;其执德也,果与帝王之执德,同其业;其为治也,果与帝王之为治,同其道乎?今者立政,机轴无转移之日,百僚无振砺之意;庶事无作新之验,四方无兴感之效;廉耻之风不作,而贪污之习不除;恭俭之化不行,而奢侈之弊不革;公正之道不立,而偏私之害不去;诚信之义不孚,而倾危之俗未戢,何也?臣恐殿下,学有所未造,行有所未尽,道有所未至,德有所未纯,而极之所以建者,犹未到于十分地头也。盖德业之崇,治化之隆,必待行道积德,悠不息然后,可以致之。虽以圣帝、明王之德政,须因积累,而有成焉。今殿下之临政,才经三岁矣,固非治定、功成之秋也,而臣但以所闻见于当时者,如上所陈,故窃为今日,过虑焉。殿下春秋鼎盛,力量强大,此诚勉强有为之时节也。古人以三十岁后工夫,为吃紧地者,以人到此时,血气壮盛,不早不暮,着功用力,无难不能,故臣敢以此时、此道,为殿下寔望焉。若于此时,不复奋发,加已百、已千功程,而迁延时月,陵夷颓靡,以至于无可为之地焉,不但与弊政相近而已,其为可忧者,何可尽言哉?天下之事,不能日进,则必有日退,而日进则难,日退则易。伏愿殿下,深省焉。臣之来也,人皆谓臣曰:“尔既老病矣,仕则必不能焉。虽然,须献一言而归也。”

凡自鄕闾父老及路上所遇,至入京所见者,其所云皆然。臣是幺麿一耄败人也,其言何得为轻重于圣聪哉,而尚望其献言也,此岂匹夫、匹妇所独有冤痛疾苦,而莫之伸者乎?即中外、远迩同然之常情,必皆有所不安于见闻,不平于其心,不满于期望者,郁积于中,欲自言而无路,冀侥幸于因人发之也。然则此时之可言者,必不止一二事也,岂非吾殿下之所当动念处也哉?虽其皆有欲言之心,其势有莫得人人皆言也。国家夫既置其任、设其职,而责之专者,非言官乎?言官者,人主所以寄耳目、广聪明之司也。故有可言,而必言者,言官之道也;有所言,而必听者,人君之道也。若可言,而有所不言;可听,而有所不听,则君臣皆失其道矣,其何有于置任、设官之本意乎?臣未知今日之言官,果能尽言其可言,而殿下亦能纯听其当听乎?夫言官,果能尽言其可言之事,则是四方之言,皆所以得达者也;人君能尽听言官之言,则是所以兼听四方之言者也。然其机亦在于人君,必须人君先有纯听之德然后,言官能有尽言之忠。若人君不能有如流、如转圜之美,则言官岂能尽謇謇谔谔之言哉?言官不能尽言,则四方之情,又何由而必达乎?今者见一微臣之来,而冀献言者,无人不然,则臣恐今之言官,必有所不能尽言者矣;朝廷之上,必多有可忧之端矣;四方群生之情,其必有所不得通者矣。此非殿下,虚受乐闻之诚,有所未尽者耶?下不能尽言者,有所畏也;上不能尽听者,有所拘也。上拘而难听,下畏而难言,两难相値,常以莫言莫听,为相安之地,则虽谓之危亡之国,可也。故必须难言而能言,难听而能听然后,四目明而四聪达,物情通而言路廓矣。若有言责者,不能尽言,而四方之情,无路于毕达者,非人君之福也,非国家之利也。臣窃闻之,凡言官,必择其不可不言者,而僚议归一然后乃进其言。既一进之,而上不允听,则又必再陈之者,其事重矣,而不可已者也;言之至再,又不蒙允,而言犹不止,乃至于三,则其事必最重,而尤不可已者也。人君何可不为之动念而听用乎?其言果合于义理,则初一言之,即可从也,至于再言,则尤不可不从也。况至于三乎?谓或其事最重,其势甚难,而不可易决,便当议及大臣,议及百官,执其两端,择取其中,而断然用之可也。况其事、其势,不甚重且难者乎?言之不已,拒之不已,相持一事,愈渎愈邈,至乎越月逾时者,非盛世之事也,故言贵刚直,听贵勇断。刚直则知无不言,勇断则言无不从。然后臣不旷职,君无失政,而上下相得,太平可期矣。盖极之所以为极,合众善而为一之谓也。人君能收天下之善,为己之善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善,而其道方全,其德克备焉。此建极之道,用言为最要也。伏愿圣明,特加意焉。夫极之为义,惟中为大。所谓中者,在心为不偏、不倚,在事为无过、无不及,是也。然则偏非极也,倚非极也;过非极也,不及亦非极也。建极者,先无所偏倚于心然后,能无过不及于事也。圣人因天秩而制礼,所以节众情、裁万事,而归之于中也。岂有所执非中,而能建极者乎?以今日丧礼言之,当初服制之议,廷中所见,互相异同,不能无过不及之两端,而殿下折得其衷,定而用之,此可谓中矣。第伏闻,顷者礼葬之议,其所以致重、致大者,似有过于时中之宜者。此盖执事诸官,欲体殿下之至诚,凡其仪物、品数,务极其备且文焉故也。臣窃以为,孔子所谓亲丧自致者,谓其当致,而必致之,非谓致之至过也。孔子又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夫礼者,得中之谓也。盖可为而不为,则孝子之情,所不得安也;不可过而过之,则亡亲之心,所不敢安也。礼而得中然后,亲心安,而孝道得矣。今者既往之事,不须言也,而前头亦多有裁定之议,故玆敢及焉,以为后日益加谨重之意也。殿下诚孝出天,外方愚氓,亦莫不感激矣。然情虽无穷,礼自有限,如或过之,反有伤于孝道,此又孝子之必愼者也。况人君所行,不止为一时之法,乃为后世之所则焉,岂可径情逾制,以伤建极之道哉?伏愿殿下,更加审酌焉。臣又以为人君,以一心,而应万机;以一身,而临兆民,居九重之内,而治四方之广,则其见闻,不可以不远也。能见于目见之外,然后其见,能无所不见;能闻于耳闻之外,然后其闻,能无所不闻,以其见之以理,闻之以理也。若见止于目见;闻止于耳闻,则耳目见闻之外,凡有几千万变之无穷哉!目见者,见其有形,而理见者,见于无形;耳闻者,闻其有声,而理闻者,闻于无声,其为浅深、远近,何如哉?况耳目之见闻,有可得以掩蔽,理见理闻,则谁得以欺之哉?人君苟能不恃其目前之见、耳边之闻,而见于无形,闻于无声,则可以尽天下之情也。此乃极之所以无极也,伏愿殿下,留神焉。今国家心腹之疾、四肢之病,其为证,凡几般,而臣从山野来,才经旬月而返,则其何以悉得闻知哉?故只以建极之说,为殿下勉尽其根本之地焉。若夫对证之剂、砭急之手,自有当世之《岐》、《鹊》焉。臣方在垂死之龄,万无报效之路,情不自已,用陈耄言,实皆心肝中攸发也。若蒙圣明,不以迂远而却之,则臣归死,无馀恨矣。

答曰:“省疏具悉。卿以硕德、高才,隐于岩穴,声闻所及,孰不敬慕?予亦顷在闾邸,饱闻声名,而末由问道,今得同朝,喜幸良深。卿不以予为无似,以予遭哀,辛勤远来,惓惓陈列、谆谆教训,卓异之论,令人拭目。予虽不敏,敢不服膺斯训,以副卿之至意也哉?卿须暂弭归思,少留都中,一以慰予心,一以副舆望。予将有后命。”

○夜,黑云一道如气,起自东方,直指西方,长竟天。

○以金尚宪为同知中枢府事,韩必远为持平,李基祚为吏曹佐郞。

5月29日

○庚午,礼曹启曰:“王世子正位东宫,今已三年,尚未受册命于天朝。臣曹据例启请,而适値两珰之行,公私物力扫尽,圣上轸念民生,遂从姑待后年之议,以至于今。窃念莫大应行之典,因此稽迟,岂非未安之甚乎?诏使若问:‘既已册封,而何不奏请?’云,则可以物力为辞乎?今于谢恩使之行,送请封奏文,则此是例典,必无持难之事,请令大臣定夺。”答曰:“启辞甚是。但如此荡竭之时,诏使连三年出来,则民力极难支堪。更待后日奏请,勿为重困吾民。”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十二

六月

6月1日

○壬申朔,上幸魂宫,参朔祭。

○全罗监司闵圣征,启闻列邑旱干之状。

○副护军张显光上疏告退,答曰:“观卿辞章,心甚缺然。卿意已决,旱炎渐酷,予不敢强请。明朝欲为相见,卿须姑留,以副予至意。”

○以李明汉为同副承旨,李圣求为兵曹参知。

○夜,西方、东方、艮方,有气如火光。

6月2日

○癸酉,远接使金瑬驰启曰:“两使到安州,招译官等言曰:‘闻尔国王迎诏敕时,有天桥之礼,路上各站,例有银子、印信、册子’,云,译官等答曰:‘贱译等自前,伺候诏使老爷多矣,而未见如此之礼’云,则两使曰:‘诏敕不可从城门而入,自前有造作天桥之礼。各站例有应纳银子,开录呈进云。俺等虽不可受,尔国果有此事,则当据实申禀,而掩匿不言,必是尔等,与地方官,共为隐没之计也。’译官等反复陈辨,终不得解释,乃曰:‘天桥一款,冉太监登到小邦,要索银参,巧做名目,乃有造排天桥,诏敕逾入之说,纳银簿册亦是前后太监所创之弊。今者二老爷,临莅下邦,淸名已播。岂以此等无理之说,至溷淸听乎?’两使相顾曰:‘尔等姑退伺候。俺当访察’云。今此诏使淸约,近古所罕,而不意提起此言,殊甚可愕。臣于宴席,反复陈说云。”

○上引见副护军张显光。显光曰:“自上即位之后,凡事皆已修举,而至于教化一事,无大段施措,人无兴起向善之心者,以此也。臣意以为,古之鄕约,虽难猝行,姑为大防,劝善禁恶,则必有补于风俗也。”上曰:“鄕约之法,非不美矣,人心不淳,恐难行之也。”显光又曰:“古之节目,虽未能尽行,自上有风砺之举,则必有作兴之效。子而知孝亲之道,臣而知事君之义,人人各尽为人之道矣。”上曰:“卿言是矣。当议处焉。”上仍命一路,以驾轿护送。都承旨李弘胄曰:“自上不开经筵,已至半年。非但圣学工程间断,下情无路上达,不可不自今行之也。”上曰:“数日后,当为之矣。”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启曰:“臣等窃考祖宗朝国恤时事例,过二十七日之后,则廷臣有启请从权之举。虽或不即陈禀,亦不过一二朔。以常情言之,则似不当如是径请,而徐究其故,则诚以人君一身,为宗社、生民之主,不可下同凡庶,坚持一节而已。况我圣明,自启运宫未宁之后,忧遑煎灼,奉持汤剂,未尝一日安,而竟遭终天之痛,圣明之哀伤劳悴,已八九月矣。凡人之禀气,胃经为主,故虽平日咬菜之人,执丧过制,则必有难名之疾,发于积伤之馀。臣等夙夜闷迫,无以为怀。即日卒哭已过,诏使当临,酬应之烦,倍于常日,调护真元之方,不可少缓。伏愿圣明,上念祖宗朝已行事例,下察臣民亿兆之情,亟许从权。”答曰:“苟非衰老之人,病不可支者,虽甚无耻,未有居丧啖肉者。卿等忍发此言,予极惊骇,不知所答。卿等勿为非礼之言,以安予心。”

○庆尚道山阴、知礼等县,骤雨大作,雨雹如弹丸,两麦、木花尽损。监司驰启以闻。

○初昏,黑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直指艮方,长四五尺。流星出天津星下,入艮方。

6月3日

○甲戌,命禁府,审理冤狱。以旱灾也。

○上引见大臣、备局堂上。郑经世、崔鸣吉等启曰:“毛都督构陷之事,彼虽失道,我则当以诚信待之。渠之奏闻,无异于告变。今者不为移咨于都督,而即为奏闻,似未恰当。臣等之意,自上过卒哭后,即为移咨,委曲构辞,逐件质问,而以不得已奏闻天朝辨明之意,详细通谕,渠亦必自知其非矣。”上从之。

○平安道德川、孟山、三登、碧潼等邑,风雹大作,沙石吹走。雹则或如鸡卵,或如人拳,禽兽伤毙,禾谷损伤。监司尹暄驰启以闻。

6月4日

○乙亥,黄海道平山地雨雹,大者如拳,小者如栗,禾谷尽为损伤,监司李必荣驰启以闻。

6月5日

○丙子,政院启曰:“自上接见诏使时,上下皆服黑色事,已为定夺矣。但或谓:‘自上着无扬赤色黑袍,则近侍、侍卫及御前出入之官,亦当着无纹黑袍,去𫌑[1]子。’此说亦似有理,但𫌑[1]子不可去。且中朝人以无纹黑衣为素服,待王人,不宜纯用素服。若侍卫将士之服,似系军服,有纹亦不妨。至于行酒宰臣及司饔提调,当进酒于诏使,𫌑[1]子亦不可去,唯承旨及司饔假提调,只进果盘于御前者,去𫌑[1]子,因着有纹黑袍似当。令礼官议定如何?”礼曹亦以为然。且言:“御前专废进花一节,似涉未安,内侍受之,出置床上宜当。”上并从之。

○号牌厅进追录成册,男丁摠数一百二十三万馀。其前所籍,乃一百三万馀,合二百二十六万馀云。

○未、申时,日有交晕。晕上有冠,晕下有履,色内赤外靑。

6月6日

○丁丑,礼曹启曰:“自前颁庆天使出来,则迎诏后,例有陈贺、颁教、设科等事,盖以天下同庆故也。自上方在忧服之中,虽不可受贺,陈贺、颁教,政府上笺等事,似不可已。且依癸未年例,设别试,取士于明春何如?”从之。

○远接使金瑬驰启曰:“今番诏使,淸俭近古罕闻,两西人心,皆欲立碑,以颂淸德。两道监司之意,亦欲顺一路民情,趁其未还,立碑颂德,而不敢擅行。自朝廷,商量指挥何如?”迎接都监启曰:“两使淸约律下,实是近年所未睹。一路则立碑颂德,京都则令耆老歌谣事,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事系创始,似难轻议,而中朝习尚,又与前时有异。从西路民情立碑,以为后来观瞻,似无大妨。’右议政申钦以为:‘诏使之来临本国,如许阁老、魏给事淸德,洽人耳目,而其时未闻立碑颂德。今之欲为立碑者,实出于近年珰使数三起,不厌人心之故,而有格外陈请也。以常道言之,则似不必创为无前之规。’”答曰:“今古异宜,立碑无妨,而诏使未还前则未妥,回还后依愿许立,以为后来无耻者,观感之地。父老献轴事,更议大臣。”大臣以为不可,从之。

○领议政李元翼上疏乞退,答曰:“省疏具悉卿恳。自前屡谕予意,而卿之固辞至此,予甚忧闷,不知所答。凡予所以前后勉留者,非为予身,实为国家也。卿其勿辞,卧阁论道,以副舆望。”

6月7日

○戊寅,迎接都监启曰:“伏见远接使状启,诏使以许太史国奉使本国时,去鸭江不远处,有却金亭、却金桥,欲知亭基所在,急急考出指示云。许太史淸风高义,冠绝华夏,我国何敢生意于馈银乎?必无赠报之理。请以此回答。”从之。

○上下教曰:“近来禁府,坐衙甚罕。如此极热,使狱囚久滞,极为非矣。当该堂上,难免怠慢不职之失,并推考。”

6月8日

○己卯,上御崇政殿,行亲迎诏敕习仪。

○宪府、谏院合启曰:“自古有天下国家者,必首建储贰者,乃所以固本系望,而基不拔之势也。世子受册经年,名位已定,而久稽奏请之举,尚欠封典之降,人心郁抑,颙望益切。殿下虽轸念赤子之重困,欲待后日,而为宗庙、社稷之计,宁可以民弊,而少缓大事乎?顷日有司之请,实出于群情之所同然,请依该曹陈启,速为奏请,以慰臣民之望。”答曰:“有民然后,有国家。百姓离散,谁与为国乎?奏请虽重,民力亦不可不顾。尔等退而思之,勿为更烦。”

○以户曹判书沈悦推考公事,判下曰:“台论,所关非细。顷者,谏院不为详察,张皇虚说,归咎该官,不遗馀力,论事失实之罪,在所难免。户曹堂上、郞厅,别无所失,置之。”

○承旨沈詻、李明汉启曰:“国家所以重台阁之臣者,以其为人主之耳目。虽风闻之误、论议之过,亦当优容宽假,以开尽言之路,固不可辄加峻斥,摧沮其气也。顷日谏院之启,其意实出于为民、忧国之诚,岂有他哉?伏睹判下辞旨,谴责言官,殊甚严峻。臣等窃恐有伤于国体,贻累于圣德,非细忧也。待罪近密,不敢不达。”答曰:“谏院不考该曹文籍,构出一场浪说,使远近之人,不能无憾于朝廷,其失不亦大乎?因此一启,近年为民节损之意,尽归虚地,予甚痛之。”

6月9日

○庚辰,大司谏李敏求、司谏李埈、献纳金堉、正言金地粹、李景曾启曰:“连岁诏使之来,科外征敛,虽出于不得已,而为有司者,随方惜费,以施一分之惠。诏使既过之后,用馀杂物,俵给下辈之说,至今腾播,必非无根之发。况如雪花、五色等纸地,官员朔下之事,虽不知其时判书为谁,而郞官具在,昭不可诬。用馀收藏之数,虽曰许多,今年分定之际,果能一一照除其数,而分定于外方乎?臣等之计,初出于为民、忧国,而论事之际,不能详察,终未免失实之归。今承严教,尤无所容,请罢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大司宪朴东善等启曰:“前日谏院之启,以上年诏使时所馀之物,该曹不为照数储置,以待后日,而事过之后,托以公用,浪费于闲漫之地,而至今日再征,为非。其主意则在于恤民、忧国,惩前戒后也。措语之间,虽有差违之处,而该曹之用非其用,的然无疑。盖耳目之官,有怀必达,要不失论事之体,故臣曾于李敏求等避嫌处置之际,启请出仕矣。今见沈悦推考公事判下,则辞旨甚严,多有未安之教。臣等所见,前后无异,何敢自是,更为处置乎?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弘文馆校理尹墀、副校理李景奭、朴潢、副修撰金南重等上札曰:

凡台谏论事,多出风闻,非如小吏执簿,算而计较者之为。若使万分详审,则固大善矣,借令一二措语,有或差违,何可执此,而辄加谴斥,摧折其气乎?今者谏院启辞,措语之间,虽有差违之处,而其心则为民也、忧国也。岂可以一事之不相当,而轻递言官乎?且前日之请出,未始非也,今日之所见无异,尤无可避之嫌。请大司谏等、大司宪等并命出仕。

答曰:“依启。李敏求以下并递差。”

6月10日

○辛巳,上下教曰:“礼葬都监提调户曹判书金荩国、汉城判尹具宏、都厅金时让、李如璜、铭旌书写左参赞金尚容、志文书写兵曹参判赵希逸、题主官吴竣,各加一资;提调礼曹判书李廷龟、前提调司直郑光绩、工曹判书申景禛、志文制述官吏曹判书金瑬、表石书写官东阳尉申翊圣,各赐熟马一匹;观象监提调右参赞徐渻、陪卫大将刑曹判书李曙、提调礼曹参判金庆征、长生殿提调行司直吴百龄、京畿监司权盼,各赐半熟马一匹;郞厅以下,或陞叙、或赏赐。”

○上下教曰:“小邦之至诚事大,天下之所共知,而今者谗言罔极,携贰之名,出于意外,日夜忧惧,无路暴白。大人适临弊邦,此实伸冤之秋,冤痛之情,不得不达。小邦因辽民之饥饿,接济无策,屡伸闻奏,得见兵部移咨,则多有不谅小邦衷曲之言,不胜悚惧之至。此数款,添入于诏使时问答中,如何?”备边司启曰:“兵部移咨中许多说话,似难一一论辨,而至于‘海外情形微变,属国携贰’等语,为今日大段致疑之端。圣虑所及,至为允当,依下教,添入为当。”答曰:“知道。”

○远接使金瑬驰启:“正使曰:‘许太史奉使尔国,只受银管、银柄笔二枝,回到鸭江,去管及柄,投之水中,但取笔毛以去云。俺在中朝闻之,岂有远接使不知之理?’仍言于张礼忠曰:‘此非独俺扬厉先贤事迹,于尔国亦不无所关,故至欲私发十许两银子,重创却金亭,而所答如此,殊可怪也’,颇有不快之意云。”迎接都监因此又请:“指其小亭为却金亭,而仍请记于天使,似合权宜。请议大臣。”大臣以为不可,上从之。

○宪府启曰:“国家设耳目之官,任言责之职,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纠时政之失。论事之际,虽或有措语差违之处,其心出于忧国、为民,则人君所当优容茹纳,使之尽言然后,言路广而直气伸,百僚惮而庶事举矣。谏院多官,当初所论,实出于为民、忧国,断无他意。该曹之滥费私用,播在人口,昭不可掩,而殿下反信该曹自明之辞,谴责言官,终至于递而后已,此近来所无之举措也。岂不寒心哉?请还收谏院递差之命。”答曰:“谏院论事失实,递差宜矣。尔等之伸救,似乎不可,勿为烦渎。”

6月11日

○壬午,以李植为大司谏,尹知敬为司谏,朴潢为献纳,金南重、宋时吉为正言,李埈为世子侍讲院辅德,金世濂为弘文馆校理,闵应恢为副修撰。

6月12日

○癸未,远接使金瑬驰启曰:“诏使到碧蹄,招译官等谓曰:‘贤国王既遭重服,主客之礼,不可不吊。但尔国仪礼节目,俺等未能得知。若不应吊而吊之,则是俺等失礼也;应吊而不受,则失在尔国。此意尔们说与远接使,回报。’臣令译官,反复申禀曰:‘若欲致吊,则明日颁诏后为之乎?当于何日为之乎?’上使答曰:‘颁诏日不可致吊,后日有宴礼云,吊、庆不可并行,既宴之后,又不可致吊,不为之可也。但以俺欲为尽礼之意,达于贤国王,足矣’云。”

6月13日

○甲申,上幸慕华馆,迎诏敕,还诣崇政殿,受诏敕如仪。礼毕,上以翼善冠、衮龙袍,由西门陞殿,拜诏使,问皇上起居,贺皇子诞生。上仍曰:“不穀方在忧服中,而今日乃颁诏大庆,况大人有命,何敢违也?”诏使曰:“今日之事,普天同庆,不可以素服相会。圣天子制礼,亦如此,故敢有所请矣。明日后则自当以素服行礼,一以尽忠于皇上,一以尽孝于私亲,岂不美哉?”上曰:“谆谆教谕,不胜惶感。”初,本国讲礼时,将以黑袍,接待诏使,诏使到弘济院,始言其不可。上初欲不从,礼官、大臣皆以为:‘其言有据,似当从之“,上乃许焉。

○上幸南别宫,行下马宴。上请拜,诏使不许,相揖就座,行酒如仪。完杯礼后,使左议政尹昉行酒,诏使辞曰:“礼已成矣,不必再使宰臣行酒。”上又请座,上行酒连进三杯。上问曰:“迺者风闻,奴贼逆天犯关,大败而走,此言诚然乎?小邦闻来,不胜喜幸。”两使齐应曰:“然。奴贼果败于宁远,军士死者数万馀,其孙称王者,亦死矣。”上曰:“每以传闻为疑,今闻大人之言,喜极无言。”上又曰:“凡宴,必进大膳,行终杯者,所以成其礼也。敢请焉。”诏使曰:“只在情耳,何必大膳?”上曰:“勿进大膳,但行杯如何?”遂行终杯礼。上曰:“完杯,所以成礼,而不敢固请。”诏使许焉,遂行之如仪。

○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帝王保世、承家,道存燕翼。惟祯祥之长发,斯胤祚之永昌。庙、社有灵,笃生非偶。朕属承鸿运,嗣守丕基。蚤夜兢兢,思所以觐扬先烈。惟是仰循成宪,毖肃朝常。瘅恶陟明,奉若大道,庶几惟新治化,以无坠于厥緖,而皇穹纯祐,祖泽厚培,以今年十月初一日,第三子生,震出协符,离明启辉。知列圣在天之怿悦,宜万方率土之欢呼。诏尔海邦,俾同庆戴。天启五年十月二十五日。

○敕书:

皇帝敕谕朝鲜国王李讳。玆朕皇子诞生,覃恩宇内。念王世守东方,恪修职贡,宜加恩赉,以答忠诚。特遣翰林院编修姜曰广、工科给事中王梦尹,充正、副使,赍捧诏谕,并赐王及妃彩币文锦,至可受赐。见朕优礼之意,故谕。

6月14日

○乙酉,大赦,加百官资。

○教书若曰:

流虹报瑞,征一人之元良;彩凤颁纶,与万邦之同庆。玆深惝恍,诞告丁宁。自古国有休祯,莫如天锡祚胤。肆华封之祝圣,请使寿、富、多男。伊周雅之颂君,冀其本支百世。恭惟我皇之浚哲,所谓中国之圣人。锡厥庶民,敛时五福;格于上帝,降之百祥。震夙载生,已系四海之望;离明继照,将至万年惟王。宜率土之均欢,岂藐躬之独喜?玆于本年六月十三日,受诏敕讫,布告中外,俾尔有众,咸克知之。

○迎接都监启曰:“世子接见当否,问于馆伴、大臣以启事,传教矣。天使要见王世子,在道中亦屡言之。今日诣阙时,欲仍与王世子相会,臣令译官,告之以‘国王前同会,则坐次非便。老爷若欲见之,世子当于闲日来拜’云,则天使曰:‘俺之欲往见,礼也;世子之来拜,亦礼也’云。其意盖欲世子来拜也。以此观之则要见,非文具也,其欲先为往见,乃文具之言也。世子若送拜帖请拜,则彼必喜之矣。”答曰:“依启。”

○礼曹启曰:“王世子接见诏使时冠服,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该曹启辞,详尽无馀。臣等亦记丙午年天使时,该曹以翼善冠、衮龙袍启请,而先王以未册封之故,初以为疑,卒从大臣之议,依该曹启辞为之矣。若着帽子,则下同臣僚,似未妥当。今亦遵行丙午之例何如?’”答曰:“知道。依丁酉年例,着帽子相见,似为合宜,更议以启。”大臣以为:“依上教施行,亦似无妨。”从之。谏院请从该曹之议,不许。

○世子傅使侍讲院启曰:“世子时未受册,命着翼善冠,于华使所见处,虽或未安,而至于黑角带、无纹袍,则本非世子品服。今依此施行,则不但与宫官卑秩,混同无别。今以世子有服之故,而遽着不当服之服,接待王人,事体未安,天使亦必疑讶其非礼,着有纹袍及乌角带,允为合宜。”答曰:“依启。着有纹袍,则用犀带似可,更议以定。”复启曰:“臣意亦以为,依上教,用犀带允当,而但既用犀带,则不可无子𫌑[1],以备仪章。龙𫌑[1]虽不可用,大君所着麒麟,用之为当,而麒麟未及措备,则一品所用白泽、仙鹤中,随所得用之之意,敢启。”答曰:“用白泽𫌑[1]子,可也。”

○诏使诣成均馆,拜文庙后,上殿周览,仍步往明伦堂。馆伴李廷龟、远接使金瑬,行再拜礼,各就坐。儒生入庭行礼,诏使起立,拱手答揖。诏使谓译官曰:“贵国文庙之制,一如中朝,多士济济,可见礼义之风。但俺等二人,当分庭行礼,而俱设拜席于东庭,此与天朝有异”云。

○上幸南别宫,行翌日宴。上谢不受礼单之事,诏使答以贵国疲于接济辽民,俺等之节损,盖为除弊而然。上仍曰:“顷见兵部咨文,有‘属国携贰’等语。小邦君臣,日夜惶惧,每虑父母之邦,或不谅小邦情事矣。今者大人,适临陋邦,冤痛之情,庶可白焉。”使曰:“神宗皇帝字恤贵邦,靡不用其极,而今我皇上,亦知贵国事大之诚。颁诏之举,实出于视同内服,与之同庆也。宁有携贰之事乎?文臣则必不如此,而以武臣之故,至此耳。”上曰:“今闻大人之言,则小邦情事,庶有暴白之望,寡昧之心,稍以自慰。”使曰:“俺等还朝,当陈达于皇上耳。”上曰:“盛教至此,多谢多谢。”仍请行酒,遂行第一酌,行完杯礼。上又请命宰臣行酒。

6月15日

○丙戌,迎接都监启曰:“都中父老等来言:‘诏使淸德,近古所无,市井之民,皆得晏然。请于游观时,叩头称谢’云,系是都民,实情敢启。”答曰:“从民情愿,诏使回程之日,令都中父老,出往沙岘,叩头拜谢以送可也。”

○迎接都监启曰:“两天使曰:‘俺等到椵岛,始闻国王私丧。初意欲制祭文,行吊祭之礼,继闻已为襄葬。既已颁庆行宴,势难别行吊礼,而俺等与国王,同为皇上臣子,义同休戚。今来不得行祭,又不得修吊,心甚未安。欲启知国王,俾知俺等之情。’正使仍出示祭文乱草曰:‘若行吊祭,欲以此用之’云。臣送拜帖,措辞以答曰:‘致念至此,极荷大人之厚谊。寡君闻之,亦必感激矣。’敢启。”答曰:“知道。”

○大臣率百官,呈文于诏使,请卷还辽民于山东,俾免主客俱困之患。且陈辨兵部咨中,尹义立内应之说,全无事实,属国携贰,情形微变等语,实涉至冤极痛,诏使答曰:“天子明见万里,属国事情,无不洞烛,必不信无根之言。贤王良弼,何劳强辨?俺等还朝,当敷奏贵国忠顺,且使辽民复业,不令扰害贵国。顾将此意,启知国王”云。

○上御崇政殿,行回礼宴。诏使曰:“今日之来,为回礼也,请先拜。”上曰:“不敢当。”使曰:“敢固请先拜。”上曰:“不敢当,不敢当。大人不许寡人先拜,请行揖。”遂相向再揖。诏使曰:“所送礼单,虽甚菲薄,愿领微情。”上曰:“大人既俨然临之,又侈以礼物。虽不敢辞,亦不敢当,无任惶感之至。”使曰:“称谢至此,盛意可知。”遂相向再揖。上曰:“大人念寡昧丁忧,猥欲临吊,固已感拜矣,今者又送所构祭文。盛眷至此,不胜感激。请再拜以谢。”诏使曰:“既不得吊,何敢受拜?”上曰:“不许而强请,反似未安。请行揖礼。”遂相向再揖而请坐。诏使曰:“闻贤王有长子,请与相见。”上曰:“年幼不识礼,且未蒙皇朝册命,不敢使谒于大人。”诏使曰:“贤王所教,岂不知礼?愿一相见。”上曰:“时未得奏闻皇朝,而渠亦年幼,不闲礼节。且坐次非便,恐碍礼貌。是以不敢见矣。”诏使曰:“依命。”上曰:“顷者以辽民一事,奏闻皇朝,而见该部咨文,则颇有不谅衷曲之语。小邦不胜惶恐。”诏使曰:“朝见百官呈文,已知其详矣。辽民甚众,虽欲驱之于海岛之中,亦不可容易。朝廷当有别样处置,岂可使扰害于贵国乎?”上曰:“小邦土瘠民贫,接济无路,其势必至主客俱困,故不得不仰达于皇朝,而兵部之移咨如此,小邦之惶惧方深。适会大人衔命远临,庶将有以暴白情事,幸甚。朝闻陪臣之语,则大人委曲教谕,至欲还朝奏闻,大人厚义,口难容谢。”诏使曰:“兵部事,别有深意也。贵国之于辽民事,力不及,接济无策,此则朝廷之所轸念,而贤王之忠愤,孰不知之?兵部,非为辽民也,非为贵国也,别有深意存焉。”御前通事李景稷启曰:“诏使所谓深意,必指毛将事,而言也。”上曰:“盛意至此,不胜感幸。小邦闷迫之情,若不仰诉于父母之邦,则将何所告乎?前日之奏闻,实出于不得已,而辞不达意,恐无以暴白下情。今者大人洞察小邦情事,若于登对之日,陈奏四聪之下,则小邦之十奏,不如大人之一言,不胜区区企望之至。大人之于小邦,待之以诚,故不避猥滥,敢此仰告。”诏使曰:“俺等在朝时,已闻辽民事矣。天子明圣,俺等还朝,当以政府呈文,陈达于皇上。贤王虽无所教,俺所目睹,其敢不尽心乎?”上曰:“多谢、多谢。”行酒如仪。上曰:“毛将以单骑渡江,义声所曁,莫不奋起,奴贼不敢近边,小邦赖以无事。秋毫莫非圣天子德泽,小邦君臣,日夜感祝。但物力单薄,事不如心,是以惶恐。”诏使曰:“庙堂与兵部,孰不知贵国接济辽民之事乎?”上谓李景稷曰:“不言毛将事乎?何其所答如是耶?”景稷启曰:“毛将之事,非不详陈,而但以知道答之,专以辽民事言之矣。”完杯礼后,上使承旨,呈礼单于诏使前,诏使曰:“但受单子,以领厚情。”上强请之,诏使曰:“情礼俱隆,敢不惟命?”

6月16日

○丁亥,诏使出游济川亭。右议政申钦、馆伴李廷龟、远接使金瑬等行再拜礼,请行酒礼,则两使辞曰:“日已向暮,亭虽奇胜,不可不上船,流下杨花渡,乘船而归,甚是胜事。况诸贤高会,可与同舟,中流稳话,不必排宴于此。”即为上船,皆令以便服就坐。又请行酒,则两使曰:“今日乃是佳会,既脱落冠带,把杯相话,何必以礼数困人哉?”遂于座上行酒,至五六巡。两使促橹,令下杨花渡。馆伴诸人相议曰:“今已日没,若下蚕头岭,则几至四更,势必狼狈”,令译官告之曰:“蚕头固是胜地,自前诏使,无不往游,而鲜有一日并行之时。大人行忙,且念往来之弊,欲于今日往观,而适日晩,势难往还。今日则中流摇曳,乘月以返,须于别日往游”云,两使曰:“行忙似难别往矣。”酒行八九巡,遂罢归。

○备边司密启曰:“天朝奏闻事,不可讳秘。宜令接伴使,自以己意,因语次,从容发问曰:‘武抚台在时,老爷曾有移揭否?’仍观彼之所答,又曰:‘近日微闻京报,则老爷移揭抚院,非毁本国,至有携贰等语。’又言:‘尹义立,与韩润交通,谋叛本国,图差进京使臣,约为内应,请严加讥察云,抚台以此题本,兵部覆题,奉圣旨,令本国核其虚实,国王不胜惊讶,虑有交构之人,在老爷幕下,欲为移咨申辨,而既被老爷督过之深,心甚惭䩄,不敢出口。且念此事,不过因细人之言,偶然至此,老爷必已坦然于怀,不留纤芥,本国只当反求诸己,益尽在我之道,使谗言自不得行而已,不欲更为提起,而但念既承明旨,似当有覆奏之事’云云,都督若问其详:‘以身在远地,朝家之事,未能详闻,所闻止此’,为答,而舌官等并为十分戒饬,毋敢妄有所言为当。此意密为下谕,而兵部咨本,并为誊写一件,送于伴臣,使之知而善处,何如?”从之。

6月17日

○戊子,上幸南别宫,行回礼宴。上曰:“大人光临未久,遽示回程之意,举国臣民,莫不缺然。昨蒙少留之命,此则多幸,而更望久留,以慰东人之望。”诏使曰:“使臣之职,不过颁诏而已。况于归路,毛营兵马,必须点阅。皇命在身,岂敢少缓?”上曰:“点兵虽急,不过回还时数日底事也。于我信宿,何患不及?自前诏使之来,必留数旬者,所以慰东人之望也。愿大人,少迟回期,以副此愿。”缕缕请留不已,诏使始曰:“俺等亦闻前规,奉使者未尝有五六日淹留也,。而俺等为感厚情,强留累日,亦已足矣。贤王又从而请留,至于此极,厚义不可孤。请招还牌文,差退其日字。”上曰:“不胜喜幸。”仍行酒如仪。上曰:“豚儿不闲礼节,且未受册命,故不敢使见于大人矣。今者重违大人之命,将欲使之来谒,愿大人,进而教之。”诏使曰:“贤父在上,庭训必严,其于礼节,何患不识?愿与相见。”上曰:“不敢。”

○王世子,以帽子、有纹黑袍、乌犀带,往见天使于南别宫。天使问曰:“迎于阶上乎?迎于阶下乎?”宾客吴允谦、郑经世,与讲官相议,使译官对曰:“此礼,在老爷量处”云,则天使曰:“既迎国王于门外,王长子当于阶下迎之。”王世子至门外,则天使立阶上,请王世子入正门。王世子答曰:“父王所出入,小子不敢入。”让之至三然后,由西夹门入。天使下中阶迎之,请王世子同立正路作揖,王世子亦以父王所由,而辞之至再然后,答曰:“大人有命,何敢固辞?”遂同就正路,北向再揖。引礼导天使,升阶上,相为揖让,至正厅。王世子请顿首再拜礼,就两使前,各行再拜礼,问皇上起居,且贺皇子诞生之庆,就座后劳问,诏使答曰:“承问多谢。不唯皇子诞生,天下同庆,今日望见淸光,东国亦有庆焉。”两使相顾而喜。王世子答曰:“褒许甚过,不胜感愧。”诏使问:“王长子讲学乎?”世子答曰:“方读《大学》矣。”王世子辞出,请行再拜礼,诏使辞曰:“既行拜礼,何用再乎?”三请不许然后,请行揖礼,至中阶,请勿下阶,而天使下阶揖送。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昌城府使金时若驰报内:‘徐孤臣火牌及马文云:“奴酋先犯江东,后抢广宁,游兵已到孤山,故仍为请兵”云。元咨一角,传书上送’,而果如其言,则当此境内屯兵饥饿之日,必有索粮之事,罔知所答。”云。

6月18日

○己丑,上屡遣重臣请留,诏使不许。复遣右议政申钦请留,则乃送揭帖曰:

不侫辈,才能虚薄,奉使无状,乃辱老殿下礼仪洊锡,存问相寻,明德高深,即岳山、汉水不足为喩矣。但先时衔命者,凡以大礼既成,即为王事已竣,而不侫辈,复奉有阅视兵马之旨。宿命于身,不遑启处,人臣之义也。昨者庆诏一宣,即欲奉启,伏睹老殿下,玄风畅乎德音,恳情发乎笃义,如坐人春阳中,飮以醇酒。是以嗫嚅踌躇,未忍告别。厥后揆稽分义,万难延缓,然以台命之辱,犹为改期,此亦足明不侫肃将之苦心矣。《诗》曰:‘有客宿宿,有客信信。’不侫之来,信宿已过,且古人以倾盖之欢,结千秋之契者。精神映彻,岂以久暂为厚薄哉?今辽民寄生贵邦,奄奄待毙,如赤子投井,宛转井中,呼号求救,而方在井上者,乃从容缓步以行,尚得谓之有仁心者乎?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侫早获报命,圣明必速下处分,所救者,或当不止一命耳。不然,老殿下真恳之情,虽石人,犹且感动,台命见辱,至再至三矣,岂愚执之难破,遂至此也?伏乞老殿下,俯垂睿襟,少鉴鄙志,使不侫辈,旋辕遄发,上不获罪于圣明,下不获罪于百姓,则玉成大德,犹当与雅情,并佩戴矣。区区鄙忱,传述不能尽达,故敢以启牍,统祈照鉴。不宣。

○上遣右议政申钦,诣天使馆下,呈回帖,复恳请少留曰:

仰惟两位大人,以翰苑、科台,昵侍香案,奉天子明命,颁天下大庆,远涉危险,光临僻陋,祥麟、瑞凤之仪,玉洁、兰馨之韵,使人心饫而神醉。不穀罪衅馀生,惨然忧服之中,惟不能奉扬是惧,乃蒙大人曲加宽假,待以优异,不穀感结隆渥,欣附德宇,爱戴之诚,实出肝膈。只缘礼筵有截,译舌不流,区区倾挹之怀,恐不能导达一二。未展絷驹之愿,遽有返舄之命,此由不穀诚意浅薄,不能见孚于旷度之下。始焉惊悚,终焉惭䩄,不唯不穀惄焉怅望而已,大小臣庶,莫不赍咨涕洟,皆欲拥路攀辕,暂挽襜盖。自昔皇华之至于斯也,未尝有盈旬而遽返旋者,如许太史、魏给中之持法、守宪,尚不鄙夷下邦,许以嘉客。况两大人,既以倾盖之欢,千秋之契,辱赐宠谕,是不穀难再之奉,小邦不曾有之盛际。虽曰不以久暂为厚薄,而一番陪奉,便觉一番荣光,一朝𩙪轮旋返,云泥迥隔,则两大人淸风雅度,只应仿佛于魂梦,不穀何以为心哉?视师归路,轸念流逋之待沫,益见两大人飮冰不遑之至意。但少淹原隰,固无损于报命,而重陪尊俎,愈有荣于下国。玆敢更渎高严,冀蒙少留之教,不任翘跂之至。统希崇照。

○上御崇政殿,行请宴。上请先拜,诏使曰:“俺等之来,为奉辞也,请先拜。”上曰:“将为请留,何以辞为?大人光临,请拜谢之。”诏使曰:“殿下之盛意,已悉于回帖矣。请行谢拜。”上曰:“大人光临,请行谢拜。”诏使曰:“俺为奉辞而来,请先行拜。”上曰:“不敢强请。请行揖可乎!”遂相揖而坐。诏使曰:“昨见贤王长子,金玉其相,实东国臣民之福,不胜喜贺。”上曰:“褒称太过,惶愧实深。”上又曰:“今日乃请宴之日,而大人乃称以奉辞,一则缺然,一则惭䩄。”诏使曰:“今日兼行二宴可乎?”上曰:“大人只许以一日之留,此岂小邦之所望哉!自前大人之衔命者,未尝有如是之遽归。寡昧诚薄,不能挽留,自反而愧,不知所喩。小邦山川,又有可观处,愿少淹留,以慰东人之望。”诏使曰:“俺等已领情矣。前日奉使之臣,只为颁诏一事,故往返之期,宽以一年。今则点兵有命,程限甚严,是以不敢濡滞矣。不然,俺等亦何忍便诀贤王也?”上曰:“馆宇狭陋,供奉菲薄,固知请留之未安,而至诚所发,不避严尊。愿大人许以信宿,以慰东人之望。”诏使曰:“恳留至此,请差退一日,以二十一日起程矣。”上曰:“一日之留,亦甚倏然,而与其不得留也,虽加一日,犹愈乎已。感激之至,不知攸谢。”诏使曰:“初欲于十八日启程,而淹留至此者,摠为殿下之厚情也。”上曰:“大人俯察愿留之微恳,不胜荣幸。请行谢拜。”使曰:“不敢。”遂相揖。上行第一爵,行完杯礼。宰臣行酒,并如仪。

○上赐世子接见天使时陪从官,辅德豹皮一领,弼善以下各鹿皮一领。

○以权镬为掌令,金堉为持平,严惺为副校理,洪命耇为副修撰。

6月19日

○庚寅,诏使出游蚕头。都承旨李弘胄,呈御帖及礼单,则答曰:“每遣近侍问之,多拜盛意。”仍行茶酒礼。一酌后,乘船中流,令座上行酒,至十馀巡,从容谈话。到仙游峰,则日已向昏,秉烛回船,极其欢洽。临罢,令诸人列立于前,一时行酒,且曰:“诸公奉承贤王诚意,屡致从容,多谢多谢。贤王明圣,愿诸公善事。相逢未久,别日已迫,无任怅然。”再三丁宁,极致勤恳之意,夜深而归。

6月20日

○辛卯,上幸南别宫,行上马宴。上曰:“大人淸德,百世难忘。《白驹》虽不可絷,《甘棠》尚有遗爱。小邦臣民,将欲记其不朽之实耳。”诏使曰:“俺等宁有可传之事乎?承此盛教,一愧一谢。”又曰:“俺等亦将以殿下之盛德,归奏皇朝,使天下之人,无不知之也。”上曰:“不敢当。”终宴杯礼,皆如前仪。

6月21日

○壬辰,上幸慕华馆,行饯宴。天使与上说话之间,颇有爱慕之色。上曰:“大人念恤小邦,至惠以医书,东民自此,庶免夭札之患矣。不胜感激。”诏使曰:“俺闻殿下恤民之诚,靡不用其极,故以医民之方,进之矣。何以谢为?”上曰:“毛都督欲于大人在此时,上来面议,至发牌文,而今者星轺遽发,彼不及来矣。”诏使曰:“彼之来,为何事,而虽来,亦何为?”盖文龙发牌文,率兵上京云者,恐喝本国之言也。是以上微发此言,欲使天使知之也。上曰:“小邦之于都督,非不竭诚以待,数万兵粮,继之无路。力不从心,是以为闷。”诏使曰:“来时见毛帅则其言,无非感贵国继粮之意也。其后得书,一则陈封典事也,一则请调粮事也。俺等以‘调粮非颁诏使臣所知也’,以是答之。彼虽上来,亦何为哉?”上曰:“两大人洞知小邦情事,谆谆教之,不胜感谢。”上劝酒,诏使曰:“敢不飮?”又曰:“坐次不密,语言非便。请待终杯,从容相话。”两使气色,以都督事,将欲密语,而还止焉。上行酒如仪。诏使曰:“固不忍便诀贤王,而人生一会,便有一别,其将奈何?俺等还朝,只想殿下于梦寐中而已。”上曰:“盛教至此,不胜感悚。炎暑可畏,海路且险,愿两大人愼行李,以副远人之望。”诏使请拜以辞,上固辞不得,遂相与再拜,下阶送之。

○都民遮道,称颂诏使淸德,其数几至一万五六千。父老五十馀人,叩头谢曰:“近古以来,不曾见如此之行。老爷恩德,无以为谢”云,则两使皆下轿,举手称谢,良久乃去。

○百官呈文于诏使曰:

职等曾将本国危迫之状,沥血吁呼,干渎尊严。僭妄之罪,无所容逃,而乃蒙两大人虚心采纳,许以归奏,举国臣民,铭镂方寸,曷容为喩?第本国,又有至冤极痛之事。若不以告我两大人,将无以自白于天下,屡烦之嫌,有不暇避。本月二十日,得见毛营接伴陪臣郑斗源文报,中朝有一种浮谤,以为:‘封典未完时,本国以四十万,行赂于督府,以求请封’云。此言虽非出于公家文字,若非传播之盛,何缘流及于鲸海万里之外哉?即督府之所言,而本国陪臣之所报,诚不可诿以浪传,而置之也。本国废立之举,名正言顺,举国同辞。督府来在我疆,事同一家,只举耳目所闻见,据实奏闻而已,宁有一毫私护之心哉,而人之为言,一至于此,岂不痛哉?果如此言,则是本国之事,为不顺天理,督府之请,为欺罔天朝,圣天子册封之典,亦不得为光明正大、顺天当理之举,而将不免天下后世之讥矣。此非但本国之冤,实督府之冤也;非但督府之冤,亦圣朝之深耻也。况本国素无银货四十万之金,虽竭一国之膏血,其何以得之?此理甚明,不待多辨。以两大人之明,奉使来临,凡系本国事情,何所不照?伏乞两大人,归朝之后,快赐伸辨,使公论益明,而流言不得行,玆实两大人终始之惠也。情隘辞蹙,言止于此。

两使见百官呈文曰:“此事不须多辨。国王封典,九卿、六科,会议准许,提督有何功?况四十万银子之说,在朝廷时,不闻此语,今始闻之,不必辨明”云。文龙,一以封典之完,为己功,一以赂金之说,作言,彼之阴谋诡计,抑扬叵测。自做浮言,使困我国,故有此呈文。

○以李显英为大司谏。

6月22日

○癸巳,宪府启曰:“我国胥吏之弊久矣。郞僚数易,官为客而吏为主,专执文书,欺蔽用奸。请依中国之法,官皆久任,而吏胥则轮差各司,其中户曹、兵曹,尤为愼简久任,以期食效事。”下吏曹,吏曹以为:“此正今日之痼弊,宪府启辞,可谓救时之切务。但各司官员,能知本司事例者甚鲜。若将事知该吏,遽尔移差,则官员、下吏,举皆手生,隳废职事之患,必有不可胜言。请先行久任之法,使惯熟本末然后,轮差下吏宜当。”上从之。

6月23日

○甲午,以郑经世为大司宪,李敬舆为执义,姜硕期为司谏,姜大进为掌令,李景义为持平,尹墀为献纳,李坰、崔惠吉为正言,金地粹为文学,特命以开城经历赵廷虎为弘文馆校理。廷虎居家孝友,律身淸苦。及治松都,多有政声。

6月24日

○乙未,上下教曰:“毛将乏粮,则辄示怒形,劫夺边饷,其渐不可长也。宰臣中择差一人,称以问安使,送于毛营,明言不可从之意,可也。且远接使金瑬,顷见都督之日,不能周旋,轻许万石粮饷,以致今日之辱,殊极非矣。”

○咸镜道咸兴、洪原、北靑、定平、德源、文川等官,蝗虫大炽,布满田亩,各种禾谷,皆被损害,田野尽赤,无处不然。端川、明川、吉州等地,被灾尤惨。监司南以恭驰启以闻。

6月25日

○丙申,义禁府启曰:“赵景云向上不道之言,诚为凶惨,不可形诸文字。请景云加刑穷鞫。”答曰:“顽民不识其所犯之重,徒知迁徙之闷迫,出此悖慢之言。是实无知妄作,岂有意于怨上也?人命至重,置之如何?议启。”禁府回启曰:“景云之罪,固难容于覆载之间,而圣恩天覆,至以无知妄作,为教,凡系喙息之类,孰不感泣于仁恩大德之下哉?依圣教,置之,发送配所允当。”上可其议。初,炮手赵景云,以不佩号牌,当配边远,而临遣,多发不道之言,三省鞫问。至是,有此下教,人皆叹服。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定州随营牌金进走回言:‘以金景瑞领下,投虏八年,今始逃还。’且言彼中事情曰:‘副元帅金景瑞,病死已三年矣。都元帅姜弘立,尚不剃头,故不给㺚女,嫁以汉女生男。韩润兄弟,变姓投奴,老汗极其厚待,即以胡女嫁之’云。”

6月26日

○丁酉,户曹启曰:“当初诏使之来,虑有银、参费用之多,故宾厅大臣同议,依前例,忠淸、全罗、庆尚、江原等道,每三结收布一匹事,定夺,而旋有都督处银子贷出之议,山郡八十六邑,为先作木上纳,以为贸参之价,其馀则待秋作米,欲偿贷银之价,而山郡三结收布,似为偏苦,故降以四结一匹矣,四结一匹收捧之木,四百二十同,而今番诏使,虽淸简异前,人参用下之数,五百一斤,其价三百三十同三十馀匹,则山郡所收之木,尽用无馀矣。然而秋成作米,今不可捧,则山郡之布,似难独纳,已纳之木,则以将来应纳之木,移施计减之意,前已启知矣。仍查山郡各邑应纳之木,则乙丑条五结收布,全不来纳,以此移施,而四结、五结,多寡不同。其所不足之数,以乙丑条田税收米,作木来纳者,准数计减,则今番诏使之行,实不收一尺布也。请以此意,知会于四道监司处,使之开谕民间。”从之。

闰六月

闰6月1日

○朔辛丑,上下教于大臣曰:“予以寡昧,叨承丕緖,夙夜战兢,罔敢放肆,而天怒、民怨,灾沴荐至,静思厥咎,心实瞿然。噫!五月陨霜,古所未有,八路蝗灾,今日大患。冰雹连年,水旱相仍,民失所天,国将畴依?至于虹变、星妖,其祸尤重,何天灾之惨,至于此极耶?天时、人事,已到十分地,予甚闷焉。究厥所由,咎在予身,更何言哉?然古人不以君之无似,置国事于无可奈何之域。愿卿等更加尽心,辅予不逮。”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等启曰:“礼葬已定,诏行又过,国之大事,讫其少已。窃念圣躬在疚,未知节宣之如何,民生拮据,未知当何以噢咻。尝骈首忧虑,思以一尘之微,仰补圣明大化之万一,而顾臣等庸劣无状,最出人下,四载随行,无一事可观。玆者伏承圣教,十行温旨,丁宁反复,奉读感激,不知所达。上有圣明,而天灾如此,民怨如此者,亶由圣明不得相臣而然。臣等坐视国势之日颓,而无才力可以振起,圣明亦必照烛而无馀矣。伏惟圣明,有超出百王之资,有抚驭一世之德,而祗缘大乱之后,内外百为,一皆紊乱;民心风俗,一皆趋下。所最患者,朝家所为,有其名,而无其实。有国之所当先者,无过于风化。风化者,不能自立,必须人君躬行之实,而士夫之相饬以名检者,亦以其实然后,风化可振。此乃今日上下之所当交修者也。其次用人。必得其实才然后,做事亦实。今之任事者,必人人而难愼择授,苟其才也,则久任而责成然后,圣明之所欲举者,可以举矣。伏愿圣明,责之铨曹,必得实才,而任焉。且念新进年少之人,纵有一言之失,赐之宽假,俾得尽言,乃淸世第一件事。伏愿圣明,礼遇台阁,无使摧折其为国果敢之气,此亦帝王逊志之实学也。惟望圣明,益加端本之功;改卜贤德,以佐治化,臣等死无所憾。”答曰:“省启,益知卿等留心国事。所谓务实、得人、礼遇等语,实是当今药石之言,予敢不体念哉?但用人虽是铨曹之责,以人事君之道,亶在于大臣,愿卿等,依前勉谕,各荐人才,勿为谦逊,以安予心。”仍下教曰:“大臣启辞之意,捧承传于吏曹。”

○两司复合启曰:“人臣论事之道,苟不关于国家之安危,则何敢逾时、越月,强聒而不知止哉?前日合启所论,海泽、鱼盐、免税、复户、寺位、柴场等事,皆是生民之大瘼,王政之大疵,乃国家安危之所系,而圣明不即开纳,物情久而益郁。固当终始力争,必期回天,特以诏使在馆,故不免姑停,初非避强聒之嫌也。圣明于此,有何所难,而任他越法,不思所以痛革之乎?各衙门之弊,既已寝罢,而独于诸宫家,留难至此乎?请加三思,亟赐允兪。储嗣已定,民望有属。圣明之不以迟延数年为虞,而特以民生困竭为念者,实出于保民为国之至意。臣等固当将顺之不暇,而国家大计,不可以民力之不给,有所淹稽。请于今番使臣之行,急速奏请,以正国本。”答曰:“免税等事,流来既久,不可卒革。尔等今又论启,似乎过矣。虽逾年争执,决难允从,须勿更烦。奏请事,前日已谕矣。”

○上下教曰:“号牌之法,专以省弊、均役为本。解民倒悬,一日为急,事目启下之后,趁不回启,终以兵判呈告为言,予甚异之。该厅有司堂上,难免怠慢不职之失。从重推考,使之速为议启。”

闰6月2日

○壬寅,吏曹启曰:“内需司,人主之私藏也,而凡干公事,必使关由吏曹,祖宗创制之意,实非偶然。为吏曹者,若只奉行文书,都无详审违覆之举,亦岂立法本意哉?向在废朝,内需司作弊之状,罔有纪极,其被枉者,无所告诉,或至杀身,而破家者,比比有之,此则圣明之所洞烛矣。至于今日,遗风旧习,犹未尽革,盖内需次知人员,高则宦寺,下则吏胥,其知利而不知义,任意作弊,势所必至,无足怪也。臣等今到政厅,接得内需司牒呈数度,其一,因全州内婢之呈诉,以其夫上典,擅自横侵之故,移囚重治事也,而其横侵与否及其事之首末、是非,臣等皆未知也。然因一婢之诉,遽将士人,至于移囚重治,揆之事理,万分未安,而内需司至以移囚启请,允下,恐非圣朝美事也。该曹不敢容易奉行,敢启。”答曰:“内需司虽非朝士所聚之地,其公事既已启下之后,如是侵侮僇辱,殊甚不可矣。且启辞中所谓囚治未妥之说,卿等之言良是。令本道监司,勿为囚禁,从公核处,俾无彼此之冤可也。”史臣曰:“曾在昏朝,内司之弊,罔有纪极,侵害州县,僇辱士夫,大小扣心,无所告诉,民生之愁怨极矣。初政淸明之日,又因一内婢之诉,囚辱士子,是不几于蹈前车之覆辙乎?该曹之启,深得执法违覆之体,而反下未安之教,良可惜也。” ○宪府启曰:“顷日金汝秋被论之事,风闻虚的,虽不可知,粗鄙之状,人皆言之。判尹具宏,乃敢偃然呈疏,与台论相抗,已极可骇,而至于乍呈旋出,进退任意,有若指挥政院者然,其不识事体甚矣。台谏论之,勋臣沮之,则其渐当如何哉?其轻蔑台官,指挥政院之罪,不可不惩,具宏请命罢职。政院居喉舌之地,不念惟允之义,出入疏章,任他前却,请当该色承旨推考。”答曰:“具宏事,台谏所论十分真的,启辞中亦无证举之事,则具宏之陈疏非矣。台谏以虚无之事,欲实其言,举而为证,为其时堂上者,其可默默乎?台谏所论,虽非虚诞,而必使他人不欲言之,则是欲为箝制之意,甚非美事也。若罪具宏,则日后虽有指鹿之奸,必无为国言之者,不允。且政院趁不捧入,不无所失,然不必推考。”具宏事连启,乃命递差。史臣曰:“汝秋,一鄕曲无识之人也。台谏风闻,虽有过实之事,为具宏者,何敢偃然上章,为之分疏,有若与台官争辨者哉?上反以宏之言为真的,台谏之论为虚诞,窃恐天心有所偏蔽而然也。至于指鹿之教,尤骇听闻。其不几于摧沮公议,而信听私昵乎?履霜坚冰之渐,吁可畏哉!” ○备边司启曰:“都督发卖物货及我国所送粮饷,前后管饷之臣,不能明白受授,以致都督每发拖欠之说。都督若于递任之际,虚张拖欠之数,以遗后人,则将来之患,有不可胜言。管饷使成俊耇即往毛营,将各年都督所发银货及本国所给粮饷,明白叩算,各立契券,与问安使郑岦,一同对辨,极力周旋,俾无后患宜当。请急急驰谕于成俊耇、郑斗源处。”从之。

闰6月3日

○癸卯,上下教于吏、兵曹曰:“粤在甲子,贼臣称兵,人心骇散,未有为国捐躯者,而若干忠义之士,奋不顾身,自愿出征。虽未及斩将搴旗,其忠勇义烈,古所罕有,予甚嘉之,未尝暂忘。此类已尽录用乎?”覆启曰:“自愿出征十四人内,几尽迁转,炮手五十名内二十八名,已除兼司仆,其馀当随阙填差之意,敢启。”答曰:“其时观望之徒,犹得美爵,而此辈则至今置之,国家酬报之道,岂如是乎?本曹所为,殊极非矣。此十四人,或除守令、边将,或除相当职,以示予不忘忠勇之意。”

○命赐奏请上使李德泂熟马一匹、奴婢六口、田二十结,副使吴䎘熟马一匹、奴婢五口、田十五结,书状官洪霫半熟马一匹、奴婢四口、田十结,堂上译官以下,赐赉有差。

○以赵翼为都承旨,李敏求为左副承旨,李敬舆为司宪府执义,朴潢为弘文馆校理,崔惠吉为司谏院正言。

闰6月4日

○甲辰,持平李景义启曰:“臣待罪言地,诚未格天,累下严教,臣罪万殒。再昨,伏承圣教,以虽有指鹿之奸,必无为国言者,为批。此言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臣不觉瞿然而惊,慨然而叹也。自古国家之乱阶,鲜不由于贵戚之骄恣,言路之杜塞。历观前代,此理甚明,非臣妄言也。近来殿下之待下,不以诚实,惟事虚文,臣请略言其概。顷者张显光,以林下硕德,一章辞归,以开言路为第一义,殿下优礼送之。其人已去,其言已忘之矣。谏院论该曹滥费之弊,而殿下还恐其使远近,致憾于国家。人君实惠,浃洽于民,则民之知与不知,固其外事耳。恻怛之教,下于宾厅,而大臣以礼遇言官,务实等语,惓惓上达,而曾未一日,摧折谏官,不遗馀力。殿下之待贤者、待大臣、待谏官,皆无诚实之意,未免外人之所瞷,可胜惜哉!今者金汝秋粗鄙泛滥之状,人皆羞道。台谏虽有风闻之差,岂出于虚伪哉?具宏以外戚勋宰,敢干朝政,呈疏救护,略无顾忌,气势所及,莫敢谁何。噫!国事至此,无可为者。殿下所谓箝制者,正为此辈道也。日后指鹿之奸,未必不由于此,而反以台阁为虑,斯岂所望于殿下者哉?臣中宵不寐,仰屋长叹,私忧过虑,固已多矣。噤口尸位,臣窃耻之,何颜就列,重贻淸朝之玷污哉?请罢斥臣职。”答曰:“为人上者,只务惠洽于民而已,民之知与不知,固其外事耳。尧、舜之民,犹以帝力何有为言。予虽欲使民知之,其可得乎?尔等不识予心,徒增惭䩄。台谏论事,亦必务实可也。虚张浪说,其有何益?令民视朝廷,如虐民窟穴然后,快于心耶?指鹿二字,实非寻常文字,而如是轻加,殊甚不当矣。勿辞。”

○都承旨赵翼上疏辞职,答曰:“尔之淸俭、才学,足堪此任。勿为控辞。”

○谏院启曰:“纳物鬻爵,为乱世苟且之政,非淸朝之所宜行。诏使之来,有司未免过虑,各品影职、老职,边民免刷、庶孽许通,多方纳银,而适诏使淸简,所纳之银,依数尚在。请令该曹,一一计给,各项职牒及免刷、许通,并为还收。”答曰:“募银事,虽甚苟且,不可失信。”

闰6月5日

○乙巳,执义李敬舆启曰:“人君听言之道,唯辨其公私而已。涉私而发,则事虽善,而深恶焉;若出于公,则言虽过,而曲从焉。殿下以臣等今日之论,为出于公乎?为出于私乎?如以为私,则宜加显黜;若以为公,则亦当舍己而从之,不宜斥其言,而絷其人,终以箝制、指鹿等语,摧折而后已也。臣固知殿下此言,亦非指今日,特泛称后弊,而殿下阅天下之义理多,历观前古得失,果有以台阁论事之故,而致箝制、指鹿之祸者乎?殿下思深虑远之意,何密于台阁,而忽于他径,忧其不当忧,而不忧其所当忧也?从谏用言,犹虑厥后。右戚尚恩,独无其弊乎?伏见持平李景义避嫌批答,严辞峻斥,一节深于一节。且以指鹿二字,轻加不当,为教。臣诚瞿然,亦不能无惑焉。殿下既知非寻常文字,不宜轻加于人,则独何于台阁之臣,加之而莫之恤耶?加诸台阁,则以为当然,及于勋戚,则反以为罪?然则殿下视耳目之臣,不及于勋戚远矣。权衡之势,此轻则彼重。驯致台阁结舌,戚属增气,恐不为国家之幸,而抑非勋戚之福也。如臣疲软,忝此重地,诚未上格,言不取信,开喙一言,果然得咎。徒自烦于殿陛之下,不得彰殿下如流之美,使中外忧遑,远近窃议,士气日馁,国势日卑,纲纪日坠,臣罪大矣。请递斥臣职。”答曰:“勿辞。”

○谏院启曰:“自上方在哀疚之中,为臣子者,何敢宴乐?工曹参判郑岦,曾为黄州延慰使时,流连多日,张乐纵酒,鬻马残驿,捧价后载,行路唾鄙,物议齐愤。请罢职。”累启,始命递差。

闰6月6日

○丙午,大司宪郑经世启曰:“前日圣批指鹿之喩,乃推求日后之弊,而极言之耳,非指今日事也,但其辞气之间,锋颖太露,挫折已甚,不唯不能优容而已。不审圣明,自广狭人,何故至于此极耶?臣欲与同僚,从容陈札,以冀圣明之开纳,而同僚直为引嫌,相继避退,则臣当同辞请递,而适因他事避嫌,今始渎冒,请命递斥。”答曰:“勿辞。”

○左副承旨李敏求启曰:“李弘重首倡通文,斥其道主之状,极为无理。虽加重法,固其自取,但远外愚妄之人,既以儒为名,当此盛暑,虑或致伤,而观其元情,概已承实,似当据法论断。”答曰:“尔言不无所见,但其所犯甚重,不可轻议。”礼安儒生李有道,故观察使李瀣之孙,先贤李滉之从孙,而为陶山书院院长者也。庆尚监司元铎,以词讼间有凌侮道主之言,囚有道刑讯,仍以致毙。其子崶、岩,击铮诉冤,且嘱其族人李弘重曰:“亡父以书院之长,死非其罪。何不通告于列邑多士,使一道之人,皆知其冤死也?”弘重遂与院中诸生,通文列邑,语侵方伯。铎于是,以岭南士习横逆,擅逐王人,驰启朝廷,命捕其首倡儒生。弘重遂被拿,受刑三次。上以国家待儒之道,不可徒用一切之法,竟赦之。铎亦以此被台评,未几以他事,罢归。

闰6月7日

○丁未,毛都督接伴使郑斗源驰启曰:“都督招译官秦智男言曰:‘山海关军门差官赵祐者,以探听虏情事,出来尔国云,尔国请来乎?’智男曰:‘我国安有请来之理?’都督曰:‘赵祐为俺移镇事,来到石城岛,而俺送人拦阻。彼或缘外洋,到王京,亦须急急报知。且此人前到贵国,作弊甚多。今此拦阻,专为尔国也。’且曰:‘皇朝议论,欲移俺镇于旅顺口。尔国愿俺在这里,俺当往那边。尔国之留我与不留事,令启知国王。’且曰:‘国王准封,专是俺功,既封之后,忘我大德。且前后米四万石,欠银八千两。管饷使速为入来还偿’云。”备边司覆启曰:“都督移镇,果为不虚。赵祐拦阻之事,殊甚惝恍。陈奏请留,此系大段处置,不可容易答之。姑令差一重臣,进向毛营,称以问安,审察事机,处之为当。”从之。时,毛镇中有士人倪汝听者,密告于姜、王两诏使,极言毛将与虏交通,必叛中朝之事状,且毛将管下将官,往来宣、铁之间者,亦多怨叛,故毛将颇有飞语。我国疑惧方深,适拦阻赵祐之说,撤兵移镇之举,皆涉殊常,故备局请送问安使,兼察事机。

○号牌厅启曰:“臣等窃念,今此号牌之法,修举祖宗二百年中废之规,束勒东方百许万散乱之民,其事之重难如此,而幸赖圣明,不挠浮议,终始坚守,今得略加完讫,虽有不佩者,盖已寡矣。既佩之后,按名定役,以补阙额,乃是结局之举。若不改弦易辙,蠲袪积弊,务合时宜,则得军愈多,民弊愈甚,人心涣散,不可收拾,国家之治乱兴亡,都在此一着。臣等之意,今日急务,不在得军,唯在省弊。弊省而军情便之,则所得虽少,尺寸之得,皆为吾有;弊不袪而人心不安,则所得虽多,数年之内,尽为虚簿,逃故、邻族之弊,遍满于国中,终为四方之所笑。伏愿圣明,毋泥常规,凡可以革弊安民者,略为更张,以便军情,以副中外之望。且前启事目,领相李元翼多所删定,而今则方在呈告,不为可否。今之所陈,只出臣等臆见,李元翼处,更为下问而处之。”上命承旨,往问于领相,李元翼对以:“委遣承旨,询及于病伏之臣,不胜惶恐。号牌,大举措也。若不善为施设,则必致大乱,故臣曾以难行之意,献议,又累次力言于同僚矣。今既断然行之,此后惟当思有以善为结局耳。自古为国,必以得民心为本。不得民心,何事可为?行前古所未行之大举措,而结局之际,不顺乎人情,则欲袪邻、族之侵,而邻、族之侵,又将倍于昔时,列邑骚乱,举国汹扰。到此地头,收拾镇定,更无其术。此臣之所大惧也。乱后民数,未及平时六七分之一。今日军政,大异平时,铺排设施,计策甚难。本厅今欲裁酌变通,以纾军役云者,使民皆知其役歇,而无抵死奔避之心,其所新刷者,别为设策,以开支保之路,俾不至于惊骇四散,徐待军情稍安,军伍稍定,而渐次补缀,以实军额。此实深忧远虑,出不得已之计也。臣之大意,亦本如此。当初本厅,以磨链节目,来示于臣,正与臣意相近,故只看过一遍,以为无妨而已,许多条件,初非臣之所删定,而亦未曾逐一致察于其间也。今以事目可否下问,揣摩伸缩,勘定节目,唯在当事诸臣。臣老耄病昏,不敢参论,只达大意,伏惟上裁。”答曰:“知道。”

○司宪府大司宪郑经世、执义李敬舆、掌令姜大进、权镬、持平李景义、金堉等上札。略曰:

天下之事,不进则必退。凡事之所以日进而无退者,诚而已矣。诚者,真实旡妄之谓也,悠久不息之谓也。苟能行之以真实之心,持之以悠久之功,则何德之不修,何功之不成哉?易曰:“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圣人之所以德久业大,日新而富有者,诚为之本也。窃见殿下,辞气之发,未免于抑扬,政令之施,或出于文具,则殿下之真实无伪,未能如古之圣人矣。始初淸明,动皆虑善,而曾未数年,渐不克终,则殿下之悠久不息,亦不能如古之圣人矣。子思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使子思而非圣人则可,子思而圣人也,则今日治效之无物,果不足怪也。殿下于此,可不惕然深省,而思有以诚之乎?至其所谓渐不克终者,既发其端,请得以究言之。改纪之初,特设裁省厅,凡国家经用,悉从俭约,上供之物,减之又减。大臣虑其太苦难继,则教之曰:“若比闾阎时,不为苦矣。”其为民惜财之意,出于至诚,而今则丧祭之用、宾客之备,务令丰侈。此则恭俭节用之不如初也。爱惜民命,犹视赤子,有犯杀人之罪,则必拿囚严究,虽勋臣、贵近,亦不饶贷。今则方伯枉杀,而毛发不动;守令恣杀,而坐席帖然。夫杀其管下,与杀人异者,特不偿命耳。宁有罪轻刑重,殒毙人命,而全然不问者乎?此则恻怛爱民之不如初也。铨选之地,特旨屡下,轻用爵赏。仕路混浊,则愼简之公,渐不如初矣。内言之出,外言之入,不由喉舌,或从旁蹊,则宫禁之严,渐不如初矣。至于优容直言之渐,不如初,则为失愈大,而为忧愈重。臣等请别论之。台谏者,国家之纲纪,公论之宗主。明王、谊辟之所倚以为耳目,暴君、昏主之所畏而不敢肆者也。圣质英明,超出前代,俯视臣邻,皆莫若己,而论事之人,或措辞失当,或风闻不的,以致不快于圣意,凡有所论,一例持难,未见转圜之盛,时触批鳞之怒。此在诸臣,或不无有以自取,而殿下所以待台谏者,不当如是。古人所谓威加海内,而屈于匹夫;智出庶物,而听于至愚者,岂不为盛德事乎?人主之威,过于雷霆,赏之使言,犹恐难于犯颜。况一言不合,辄加诘责,有如讼官之盘问证左,以求违端者,至或不从物论,特命递去,臣等不知今日朝廷,能有硬脊、强项者几人,终不为之挫折,而为国家尽言哉?庄士卷舌而退,懦夫含默苟容,则虽有危亡之祸,迫在朝夕,殿下无由得闻,不亦危乎?殿下以不世出之资,抱大有为之志,而持此五不如,以缺四方之望,此臣等之所以为殿下,深惜之也。臣等伏睹下政院之教,有曰:“谏院不考该曹文籍,构出一张浪说,使远近之人,不能无憾于朝廷,其失不亦大乎?”臣窃为殿下,惜此言之驷不及舌也。夫殿下之自初至今,至诚勤恤者,岂为欲见知于民乎?只以君之爱民,如父母之爱子,天理当然,自不得不爱耳。此所谓真实之心,由中自然之发,故殿下虽深居九重,不大声色,而八方含生,无不归仁,诚之不可掩,有如此者。殿下但当终始此心,益笃其仁,则薰蒸透彻之效,将至于鸟兽咸若,不但止于称仁而已也。苟不能此,而或有一毫求知之心,则便是纳交、要誉之念,圣人胸次,何可一刻留此查滓?孔子所谓先难后获;孟子所谓有事勿正;董子所谓不谋其利,不计其功者,此正立心源头,不容毫厘差处,学者与帝王,同一心法也。殿下平日,岂不熟讲深体,而乃为此言,以归咎于谏官乎?然若使此言,为一时心气不平,偶未致思之发,则乃是说时病痛,犹未甚害,不然则臣等窃恐殿下存主处,失其赤子之心,而施之政事者,未免为假仁之归矣。此岂臣等所望于殿下者哉?伏愿殿下,反求痛省,深思病根所在,随动随静,常加拔本塞源之功,使动于中者,无一念之不实;发于言者,无一句之不实;施于政者,无一事之不实,粹然以圣人之事自期,而加之以不息功程,今日如是,明日又如是,积以岁月,无少间断。如此而德业不日进,治效不日著,则臣等当伏妄言之诛矣,独恐殿下,英睿太过,视臣等所论,为腐儒迂阔之谈,而不肯吃紧用力耳。臣等又念,凡人之情,对人则庄,独居则肆,与胜己者处则敬心生,与不若己者处则骄心生,旁无强辅则有过而不知,故虽以子夏之贤,犹以离群索居为惧焉。旨哉!程子之言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可以涵养气质,熏陶德性。”今我殿下之不接臣僚,已过半岁矣。虽德性已成,无藉于熏陶,而深宫独居之地,亦安能保无悔尤之作乎?窃覵,数月以来,命令之发,多不和平,与平日不同,得非索居已久之致乎?哀疚之中,虽不得日御经筵,以劳玉体,而时于气爽之朝,暑退之夕,或登进大臣,商确机务,或引接儒臣,讲论经义,则不惟进德脩业之功,大有裨益,其于开释湮郁,节宣气体之道,所补亦不细矣。今日振作之机,系于殿下之一心,故敢以诚之一字,为应病之药。盖谓根本之地,诚意一立,则其他自当纲举目张,无不如志。周子所谓正其本,万事理;朱子所谓治其本者,虽若迂缓,而实易为力者,皆此意也。伏愿殿下,留神澄省焉。

答曰:“省札具悉。深嘉卿等爱君、忧国之诚。札辞俱是格言、至论,予敢不惕念而思改哉?近因哀疚,不接贤士,已阅半载。阙失之日积,良以此也。”史臣曰:“札辞即郑经世所构也。经世博学能文,为儒臣第一。前后札辞,雍容开道,眷眷有忧爱之诚。上虽倾心优待,终无采纳之实,惜哉!”

闰6月8日

○戊申,以李尚吉为毛都督问安使。

○备边司启曰:“毛将先发领兵上京之言,以为恐喝之计,次发拦阻赵祐之言,以示倔强之形然后,始传移镇之报,令本国上本请留,其间情态,种种可恶。从之则益滋日后之患,不从则恐有目前之虞,事之难处,无大于此。今此李尚吉之行,勿为决语,第曰:‘国王,千万意外,闻老爷移镇之说,不胜惊骇,莫晓其故。上本天朝,挽止其行,与老爷终始周旋,上报皇恩,下固疆域,是诚寡君之至愿。但念藩臣事体,偃然陈奏,指挥天朝,进退大将,甚非容易。且老爷实为移镇,则天朝当有移咨本国之事,而寂然无闻,无乃天朝有此议,而实未停当耶?’以此意,措辞言之,而亦令承文院撰出揭帖,优备礼单以送,似当。”从之。备局又请:“优送诏使时用馀银、参,以为赠赂,毛营管下探得事情之地。”答曰:“毛将所为,人人如见其肺肝,有何难知之事?国用荡竭之时,浪费参货,实涉不可,勿为给送。”

闰6月9日

○己酉,大司宪郑经世启曰:“臣前参禁府堂上时,判府事李贵,以庆尚监司郑蕴状启末端,误引律文之事,为轻蔑朝廷,欲请拿鞫,臣意以为:‘此不过不识事体耳。何可以此,至于拿鞫乎?’判府事金瑬,亦以为然,只请推考。盖其事理如此,非有一毫他意也。至于顷日政院之启,则以常规言之,果似未安,而身居喉舌之地,只恐士子之殒命于拷掠,有伤钦恤之德,不免有此微禀,亦或一道。岂有私于穷鄕一介不识面目之人乎?昨暮见李贵启辞,一则曰:‘凡系岭南之事,则台谏莫敢指论。’二则曰:‘台谏之缄口不言者,畏后患也。’其语意所在,甚不可晓,不过是忿懥之发,未免顚错,不欲相较,而第臣以岭南之人,方参台席,显被重臣缄口之斥,势难冒居,请命罢斥臣职。”答曰:“勿辞。”执义李敬舆以下,大司谏李显英以下,并以此引避,玉堂处置请出。

闰6月10日

○庚戌,大司宪郑经世又启曰:“臣再昨见判义禁府事李贵启辞,忿气满纸。盖发怒于政院之启,而因举郑蕴前日之事,终之曰:‘岭南之事,虽台谏,莫敢指论。’又曰:‘台谏之缄口不言,畏后患也。’其语意所在,有不可知,而要是不成说话,故臣初不欲提起引避,以激其怒,而岭南踪迹,毕竟未安,缄口之斥,亦颇可畏,故不得已引避而退。其谓不欲与较者,初非不足与较之意也。今日榻前,乃面加诟辱,怒气勃勃,其间多有不的确之语。初拟待其语竟,略为辨析,仍达前启而退,其语未了,而自上命以罢黜,大臣以下,次次皆退,则臣不敢仍留不起,与之对辨,有若争讼者然,遂泯默而退。其他辞说,皆圣明所洞烛,不必争辨,至其抵书一节,恐圣明认为循私请嘱,则臣罪有难胜赎,故不得不仰渎焉。李弘重就狱之后,臣作书与李贵曰:‘礼安士子辈,无知妄作,做此大错,固为有罪,若论以驱逐方伯,则非其本情。李弘重,但以死者八寸孙之故,强名之曰首倡耳,非实有首倡之事也。’亲切之间,以所闻见实状,相往复,自谓无害于公道,而有裨于治狱之体。岂料摘出其事,斥以身为宪长,暗通关节之罪乎?臣虽无状,职是宪地,而咫尺之下,受人横怒,何颜冒居,以辱淸朝廉耻之风乎?请命罢斥臣职。”宪府启曰:“横逆之来,人所难免。天威咫尺之下,面加诟辱,责有所归,无嫌可避,而但身为法府之长,既有通书之失,势难在职,请大司宪郑经世递差。朝廷之上,礼敬为重;天威之下,事体极严。今日自上登进大臣诸宰,咨访军国重事,所宜精白一心,敷奏惟谨,而延平府院君李贵,争诘小事,盛气横怒,诟辱台官,无所不至,朝廷体面,坏损无馀,而莫重之事,亦未究竟。不可以元勋重臣,有所饶贷,请命罢职。政院居喉舌之地,有怀必达,仰体钦恤之德,俾无冤枉之事,是或一道,而但按狱初头,不待输情,径请停刑,有伤事体,请当该承旨推考。”当该承旨,李敏求也。答曰:“依启。延平府院君李贵推考。”

○以金尚宪为知经筵事、世子右副宾客,徐渻为左参赞,李弘胄为右参赞,李德泂为判尹。

○北兵使尹璛驰启曰:“今年蝗虫之灾,前古所无,六镇及镜城、明川、吉州等列邑,已为赤地”云。

○庆尚监司郑蕴驰启曰:“安东、宁海蝗虫之灾,近古所无,前头民事,诚极可虑”云。

闰6月11日

○辛亥,伴送使金瑬驰启曰:“昨日都督,令其差备译官,来言于臣等曰:‘闻两使欲往义州等处,点兵云,可于镇江旧城,放炮报变,以㺚贼声息,沮遏其行’云云。盖其意,曾以手下军兵,尽为摆送边上为言,故恐两使见其虚张之形也。今初九日早朝,龟城府使赵时俊等,自蛇浦,达夜驰来,报说毛将事情,兼呈辽东儒学倪汝听两使前密揭。臣与尹暄等同议以为:‘两使将与都督相会,必须先见此揭,然后有所方便。’且倪汝听将面告两使,自裹箦中,已到本府,潜伏伺候,故即呈两帖于两使前,则两使看过,颇动其色,还即出给曰:‘此书十分秘密,愼勿宣泄’云云。臣等非不知轻示此书之为重难,而上书之人自来,方欲面陈,淹滞不呈,则天使或不无疑虑,故不得已呈进矣。揭内事情,虽未知的否,事系罔测,臣与监司等计无所出,附近各邑官兵,托以两使护行军卫,克期征集”云。

○倪汝听密揭,略曰:

毛帅已于本月初三日,约大小将领,束牲载书,盟天誓地,假候阅二字,加倍练兵,共发大乱。听有一帅兄杨祖宁,见任都司,与听莫逆交也。听婉转委曲,探讨谋叛的确消息,祖宁即沥肝膈以告听曰:“谋叛,无他,首因丽人进贡,谮疏毛帅,毛帅怒之,兼以武巡抚,与毛帅仇雠,毛帅恶之。又各处上疏不止,毛帅益大不快,遂使诸将挑兵,先杀附近丽人,探其马匹、弓矢、器械、储粮、蓄锐,直造王京,厮杀一场,令其降服然后,整顿诸备,攻败山东,到一处收一处,大事可图也。”听含泪问之曰:“而今二大宗师阅兵,其何以应?”祖宁答曰:“阅不成。”又问:“何以知之?”答曰:“阅、不阅,在我。不惟阅、不阅在我,并他去、不去,亦不由他也。”听思,此谋已成,势必难寝。仰冀二大宗师,行至某馆,托疾而止,火速移文,会计丽王,分谕各边,调兵设防,其附近丽人妇女、幼少,暗传收敛,早入内地。米粟之类,尽数埋伏,令彼一日无食,不杀自死。兵行百里,不战自疲,乘枵腹之时,一鼓而击,其祸可定。倘以愚言为妄,稍失堤防,恐一日二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附近丽人,先受其殃,二大宗师,误入罗网,为将奈何?听知而不言,是不忠不孝之人,故敢以危急密事,述以上揭。事机泄露,粉骨碎身,所甘心焉。

○伴送使金瑬驰启曰:“毛将送迎护军千馀人,来迎天使,则副使令译官,送言于臣,即使本国军兵,达夜护还”云。

○以郑光绩为大司宪,金起宗为忠淸监司。

闰6月12日

○壬子,备边司启曰:“即见伴送使等状启及誊送揭帖,不胜惊骇。诏使自卫之策,不容不密,令伴送使,密议于诏使,或仍留本府,姑勿轻进,或托以他事,退入内地。叛状未著之前,则虽不可妄动,如有意外之变,必生呼吸之顷,伴送使及监、兵使处,急遣宣传官,密为下谕,以便策应。”从之。

○上御资政殿月廊,引见大臣、备局堂上、三司长官。领议政李元翼上殿时,上命两宦,扶掖以登。元翼曰:“外人皆言,玉体羸甚,臣常忧闷,今日得睹天颜,不胜惊虑。自上执丧过制,虽不自觉,宁无积伤之忧乎?此臣之日夜忧念者也。”上曰:“西来状启,有难处之事,何以为之?赵时俊之干预,倪汝听之告变,是何故耶?”左议政尹昉曰:“赵时俊非敢诬饰做出,此乃倪姓人所为,而倪亦闻知于杨祖宁处,必非造言也。今之所可畏者,大则投虏,其次,挟天使侵我国也。”上曰:“其计,必欲侵我国,何以处之?拘留诏使,叛状昭著,则处之易也,若善待诏使,而有不测之变,则尤难处之也。”元翼曰:“臣闻近来以毛将之故,西路人民父子、兄弟,不相保,众心愤怨,皆欲一战。彼若叛而为敌,则我国之军,一可当十云矣,叛状未著,则处之甚难也。”上曰:“今诏使自处,如何则可?”元翼曰:“天使手下无兵,变起则无以应之,只可整兵以待之矣。”右议政申钦曰:“此后,只为防备之道而已。今秋送元帅,持重兵留镇,待变可矣。”张晩曰:“备局启请,将送臣于西边,即当发行乎?姑待后报而发行乎?且都监炮手三四百名,率去何如?”上曰:“必须揣摩其事之缓急,先定大计然后,方有措置之事,卿意如何?”晩曰:“自前观其所为,已知有此事。诏使脱身来我,则名正言顺,易为计也,而干戈从事,亦甚重难矣。”上曰:“卿言不无所见。大概倪姓人,因我国人告变,此甚难处。设使毛将,无叛上之计,于我则必有生梗之事。初不干预则甚好,而既已如许,做错甚矣。状启云:‘召集近处军兵。’其地军兵几何?”晩曰:“不过数千。”上曰:“毛与李莞,有相阻之言,是何故耶?”昉曰:“李莞忠义有馀,而局量不足,以致相失矣。”上曰:“虽天使好归,毛将不叛,其军必乱矣。黄海监司处,以姑勿率尔调兵,惟整齐,凡事善为临机应变之意,下谕可也。”上又问:“脱有不幸,平安监司,谁可为之?”晩曰:“前日荐拟时,以金起宗为首,其次李时白、沈器远也。”昉曰:“李曙何如?”上曰:“李曙在此,所管事多,不可送矣。此外更无可合之人乎?”昉曰:“监司之材,不易得。昨者备边司来言元铎可合,故臣意亦以为然,而自上下未安之教,臣之所失,与吏曹无异矣。”晩曰:“铎之所失甚小,而其才可用,故备局荐之,非是吏曹之过耳。”昉曰:“金时让何如?”上曰:“未曾经事,不可矣。”昉曰:“李景稷何如?”晩曰:“李景稷非不合当,而有老亲,不可送。臣意尹履之亦可。金起宗、尹履之二人中,请择用。不然则沈器远虽在丧中,起复用之可矣。”上曰:“李溟何如?”李贵曰:“才虽可用,眼病甚重。”昉曰:“金自点何如?”晩曰:“方罪废,故不敢达矣。”承旨李明汉曰:“在我之道,不可不急报天朝。若募得熟谙海路者,以轻快船,从大洋,可以潜达登州。此意问于诸臣何如?”李曙曰:“自白翎岛发船,颇似顺便,预为定夺何如?”上曰:“承旨知而举行。”上仍问南汉城役及储粮等事而罢。

○流星出娄星下,入南方浊气中。

闰6月13日

○癸丑,都体察使张晩启曰:“昨日榻前,亲承下去之命,故今以拜辞,来到阙下矣,似闻西边消息,时无紧急,姑退数日,更观西报而进退乎?敢禀。”答曰:“知道。更为观势下去,可也。”

○全罗道旱蝗。

闰6月14日

○甲寅,申时,日晕左珥。白云一道如气,起自乾方,直至巽方天际,长五六丈,广尺馀,良久乃灭。

○伴送使金瑬驰启曰:“初九日,两使见其密揭,仍屏左右,良久商议,仍疾驰入蛇浦。其处变之道,允为得宜。诏使护送军马,例为落后于场门之外,今番则臣托以‘军民皆感两使惠泽,不忍落后,咸愿送至海岸’,而精抄轻兵,昼夜紧护。倪姓人密言于龟城府使赵时俊曰:‘今番则本国有备,姑不敢动,中原饷银,一向不到,早晩变起仓卒。俺欲移镇龟城,觊免横罹’云。”又驰启曰:“诏使谓臣曰:‘留蛇浦三四日’云,而不为分付正日,意必有在。倪姓人则两使故令纵遣,使不得追踪,且以潜消勿泄,俾无难处之意,再三戒饬。非但处变愼密,其于毛帅,终不释然之状,概可见也。在铁山时,人心颇极疑惑,到此帖然,似无可虞之端。都督出示奴贼所送牌文,招入持来假㺚,往复问答,而门禁极严,无从听闻。都督且言于译官曰:‘俺本性躁。顷因心乱,多发不伦之语,到今不觉䩄然,追悔’云。”

○夜一更,流星出氐星上,入坤方。

闰6月15日

○乙卯,上幸魂宫,望祭。

○上御资政殿月廊,引见大臣及备局有司堂上。上曰:“顷以汝听事,为过虑矣,赖诏使善处,时无目前之急。然终必有变,奈何?”左议政尹昉曰:“此后尤有难处。都督仍留不去,责粮于我,则处之尤难。姑治粮以应之,整兵以待之可也。且自我国遣重臣于毛营,议定岁给之数,不然则移老弱于内地,使之给食何如?”右议政申钦曰:“若令都督,知此事而问之,则何以应之?”上曰:“天使还朝后,此言必传播,则毛将必知我国之所告也。彼若发问,则应之极难。”钦曰:“当初干预,甚失事机。日后之事,甚可忧也。”昉曰:“其告变之事,似出于龟城府使赵时俊、泰川县监崔大允,而今以不知,答之为宜。”兵曹判书张晩曰:“臣意毛将必不穷问,虽问之,应之不患无辞。此乃切迫我国之事,自相传说,而诏使闻之则何害?”上曰:“虽如此言之,彼岂不怒乎?凡规画处变,贵乎纤密。彼曰:‘吾以封典事,有德于汝,而汝反构陷’云,则应之诚难。予意今不为之善处,而待彼发问然后,应之则彼必不信。莫如及今先正赵时俊、崔大允之罪。彼知告变之事而诘责,则应曰:‘国王闻此言,当初已罪其人’云,可也。”尹昉、申钦、张晩等皆曰:“圣教至为允当。”户曹判书金荩国曰:“吾谓不知,则彼必不信矣。又安知诏使示其告文于毛将乎?无名而罪时俊等,似为不可。归罪于倪姓人则如何?”上曰:“此则不可。诏使既已致疑于毛,而佯若不知,此乃善处之事也。此事必无终不发露之理。赵时俊等不可寻常处之,并拿鞫可也。”完城君崔鸣吉曰:“然则名以何罪而拿鞫乎?”上曰:“虽以其事拿来,亦可。然岂必名言其罪乎?必于彼未及知之前,拿来宜当。”大司谏李显英及鸣吉、晩曰:“时俊既闻其言,则不得不尔,不必拿问。”上曰:“当初不为干预,则岂不善乎?”钦曰:“都督如或投虏则已,不然则在我之道,必加意而待之。昔蜀先主,败于吴,岂无愤愤之心乎?后主之立,诸葛亮遣使请和,是或一道也。近者毛将,以乏粮方困,必于此时资给,以得其欢心可矣。”上曰:“两西贡税几何?”荩国曰:“奴婢身贡并计,则十一万石也,海州所运,几至二万三百馀石,癸亥、甲子未收,几至四五万石。近年各官仓谷,尽给毛将,前日管饷使成俊耇之去,臣以此未收,随捧随给之意,言之矣。”晩曰:“毛将资粮无策,每每责征于我。在我之道,当观势顺应而已。”上曰:“卿言甚善。但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其于物力之未给何?今年所给,不过半载,已至十万石。虽使彼果为移镇,男妇累万,必不能一时搬移,而三南运米,不过三四万石,将何以继饷乎?”钦曰:“山东粮饷转送事,虽未陈奏,移咨于登、莱军门何如?”上曰:“无妨。”鸣吉曰:“军政事目,既已酌定入之,而其中犹有未尽处。落讲士子,宜先收布者,领、左相之议也;直定军役者,右相及张晩、李曙之议也。校生数四万馀人,其中应落者,三分之二。一朝遽定军役,则皆怀怨上之心。臣意校生则勿为沙汰,自中给保,忠顺卫、忠赞卫、定虏卫,则勿为试才,自中给保似当。”上曰:“祖宗朝有落讲定军之规,如此则不亦苟且乎?”晩曰:“校生岂必士族乎?落讲之人,丁壮则定军,年老则收布,依法典为之而已。”

○政院启曰:“赵时俊等拿来,此失计之大者也。文龙之于天朝,决非纯臣也。其所为极多可骇,西边大小人心,蓄疑久矣。倪汝听之揭谓:‘叛计已决,将害天使,将害我国。’我国之人,闻此危急之语,而汝听事势,必不能自达于诏使前,则其传达于天使,以为防患之计者,人臣分义,决不容不为也,此岂可罪者乎?且圣意必欲拿来者,恐后日文龙觉其事,则将答以时俊传致汝听之揭,故已囚而罪之也。夫文龙实为叛计,则在我之道,讨之犹恐其不急也。传致其揭,岂可罪乎?彼叛状已著,而不能讨,又罪其传告之人,适所以示我之弱,而骄文龙之心也。虽使彼觉其事而诘之,只当答以无是事。若终不得已,据实言之,义正理直,在我无愧矣。今卒然拿致时俊等,则道内人言,必以为传致揭文之故也。或不无因此相传,以致其事之益著也。且此时,西路善治守令,熟谙其地事情之人,递易亦甚不便。且恐此后,虽有危急之事,西边将吏,以时俊等为戒,不敢发告,以致大患也。且倪汝听,必是天下之义士,若因此宣露,以致被害,则岂非可惜之甚乎?反复思惟,终似失计,请更令庙堂议处。”答曰:“此时处变之道,不可无权宜之事。且今此拿治,非以传告为罪也。然更令议处不妨。”备边司覆启曰:“今此时俊等拿来之命,非以时俊等为实有可罪之状,盖出于一时权宜处变之策也。今见政院所论,反复明切。咫尺密迩之臣,犹不知圣意所在,况边远之地,必将争相疑讶,不无解体之虑。只宜闻若不闻,静以俟之,他日虽或事泄,但以不知答之,必不得已,则从实直对曰:‘边臣闻告密之言,虚实间不容掩置,乃其职分。况此言出于老爷标下,则罪在告者,不在边臣’云云,在我辞顺理直,彼亦无以为辞。依政院启辞,姑为停寝,更观事机,亦似无妨。”答曰:“知道。处变不以权谋,则后之贻患必深。依昨日议定,拿推可也。时俊等拿问后,罢职放送。”

闰6月16日

○丙辰,月食。

闰6月17日

○丁巳,接伴使郑斗源,因译官探听,驰启曰:“十二日,督府之往拜诏使也,都督曰:‘一年粮米,若送数十万包,则兵马可免饥饿。’且言:‘丽地边臣,有通虏者。’诏使曰:‘国王知否?’都督曰:‘不知也。若知之则必杀之矣。’又曰:‘国王册封,实赖我力’云云,而凡所言,不得详闻云。”

○毛都督揭帖曰:

不侫赋性拙直,不事诈伪。向知贤王忠顺,而力为请封,此一点真诚,冀见谅于终始耳。何意奸臣,罔上、矜功,谓请封,费金钱数十万,并谓不侫,亦受重赂,何太无良至此哉?向来粮米,俱以货易,逐日关咨可查。今管饷使口称呈纳,而实数不完,以致兵民饿死无算。不侫静思,真诚待人,而竟为人愚弄若此,不胜愤忿。向之欲诣贤王,剖心帐下,为此也。但念天使甫临,既有供亿之烦,而脂车言迈,复有师徒之扰,兼之内运不继,调剂为艰,固已告病请代,遂尔中止,又思贤王亮节靖恭,素所矜式。不久为群下所蒙,则终始交情,犹能如昨,而不侫之拙直,复获见容,贤王之忠勤,当不少减于前耳。辱承腆贶,无任感铭。

○流星出天弁星上,入貊国星上。

闰6月18日

○戊午,冬至使南以雄、圣节使金尚宪启曰:“目今海路,异于前日,况变故无穷?军官各四人加带,火器、弓箭,量宜赍去,护送船一只,令平安道加定送何如?”答曰:“依启。船只加定事,令庙堂量处。”庙堂请加定护送之船,上不许。

○户曹启曰:“用钱事宜,曾于上年冬,议于庙堂,入启定夺,而匠人数小,所铸无多,继有礼葬、延接两都监之务,未遑此事,停废累朔,今始招匠铸造矣。臣等谨按《丽史》,肃宗二年,始立铸钱之官,七年十二月,以所铸钱一万五千贯,分赐宰枢、文武两班、军人,以为权舆钱,仍置京城左右酒务,又于街衢两傍,勿论尊卑,各置店铺,以兴使钱之利。九年,又命州县,出米谷,开酒食店,许民贸易,使知钱利。臣等仍念,吾东钱货之废,今已二百馀年,愚下之民,不知钱之为何物,用之为如何,必以为不衣不食之物,而无亲爱之心。且用之伊始,所藏无几,未足为家舍、田民、牛马买得之资。必须先设酒食换贸之法,使饥渴者,持一钱入市,遽得醉饱之利然后,人皆乐趋,始知用钱之妙矣。由是而从小入大,自内达外,则行不赍粮,谷无所泄,而为一国通行之宝。丽朝用钱,先设酒食之店,良以此也。目今铸完之钱,仅六百贯,深恐鲜少,不足于用。然而画宫于堵,可以知千万间之制。臣等欲于景福宫前路左右行廊前,募人设店,官给酒食之需,使之排办,以待饥渴之人,而一边散给钱文于料布应受之辈,听其入店换吃,明有定价,仍饬店主,勿受他货,只以钱文交易,还输本钱于官府,而食其羡馀,以为尝试使钱之地,恐或便捷。事系新创,未敢擅便,请议大臣施行。”从之。判书金荩国之计也。

闰6月20日

○庚申,合启连启,请罢诸宫家鱼盐免税等事,答曰:“诸宫家鱼盐免税等事,非今日创始之事。虽以事理言之,祖宗赐与之物,一朝夺之,甚是无谓。况亲九族,为平章百姓之本。尧、舜之政,以此为先,为国之道,顾不在玆乎?尔等每以存亡、安危,争之不已,治国之术,固多可忧,危亡之道,不系于此明矣。今虽革罢,未必尽入于官司,终且散归于权势之家,于国家何益?尔等每以未晓上意为言,故略言予意,今后其勿更烦。”

○宪府启曰:“近来人心好怪,异端横起,识者之寒心久矣。恒山君桢,以秩高宗室,顷于桧岩寺,大张佛事,自为施主,以金涂轿,名之曰辇,脱冠合掌,而随其后,士女奔波,争相慕效。惑世诬民,伤风败俗,莫此为甚,请削夺官爵。”答曰:“推考。”再启,乃命罢职。

○伴送使金瑬驰启曰:“臣窃恐都督以边臣通虏之说,言于两使,有倾陷本国之计,故诏使将发之际,令译官等传言曰:‘卑职伺候门馆,已至数月,而未敢以下邦事情,径禀台下。即陪离筵,敢伸下怀之万一。曩者废君失道,一二奸臣,纵臾逢长,上以毁本国二百年至诚事大之礼,不思神宗圣皇帝五十载字恤再造之恩,与奴贼交价相望,几陷督府于林畔,内以幽闭母妃,祸且不测,环东土数千里,将为禽兽之域。举国臣民,出万死之计,承母妃命,奉寡君拨乱反正,钦受圣天子封典,迓续神命,而蠢尔奴贼,尚稽天诛,君臣上下,腐心扼腕,唯以灭此朝食为念。军兴之后,力屈财殚,未效除凶雪耻之诚,区区此情,愿大人垂察焉。’两使曰:‘此等事情,俺等岂不知之?只因言长,曾未发说耳。箕城旧俗,秉礼唯谨。贤国王励精图治,贤能在位,其藉圣天子威灵,共灭此虏,固非难事。贵国忠义至诚,吾已尽知之。幸勉辅贤国王,无替同仇之谊。’臣即曰:‘伏蒙大人丁宁开奖,不胜感激。’行酒三爵而起。臣还到铁山,候诏使浮海出境之报。”云。

○天使姜曰广揭帖,略曰:

惟老殿下,蕴圭璋以成性,藉兰蕙而为襟。不侫广,自披觌以来,仰见念切君父,动中礼义。既扬善气之休,亦彻黄中之理。目击道存,神明已接。加以惠问时勤,德音频布,甚矣其美好,而宣通也。虽《诗》诵有斐,何以加焉?固宜万庶宅心,群骏效足。天笃康侯,以佐明圣,岂偶然哉?光仪既远,翘企弥殷。窃自思念,以三生之奇缘,辱千秋之高谊。顾此一别已矣,离合之间,宁独感慨系之?即交魂通梦,亦自徒然。持节西还,惟有奉扬明德,少解莞悰耳。方今奴氛未靖,假息游魂,尚思豨奔豕突。三韩仅隔带水,肆毒便为剥肤。昔在有周韩侯锡命之词曰:“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此则老殿下今日之事,而忠于天朝之职分也。愿老殿下,少抑天怀,勉建大业,俾显扬令誉,光大有加。

盖王侯之孝,原与士庶不同,要当修其大者耳。

闰6月21日

○辛酉,领议政李元翼,六度呈辞,不允批答。

闰6月22日

○壬戌,备边司启曰:“毛营继饷之策,更议禀裁之意,曾已入启矣。臣等与诸臣会议,各陈省弊收利之策,而论议不一,便否难知。姑依上年例,田结收米,在所不已。且下三道监司及统制,各有营门所储财谷,以备不虞。今者南忧稍缓,西事政急,使之随其多少,输粟西边,亦不为无助。此意,预为下谕知会似当。”从之。

○宪府启曰:“庆平君玏,劫夺民田四十结,自收其税,反正之后,并还本主矣。今者托以折半免税,欲依前仍执,百般侵毒,民不聊生。请罢职。”答曰:“设有未尽之事,王子所失,不宜轻论,勿烦可也。”

○号牌厅启曰:“籍军之举,为朝家莫大之政。此时方伯,为任极紧,而庆尚监司郑蕴,虽有重名,至于吏能,非其所长。且以本道之人,不无相妨之事,郑蕴改差,其代令该曹,极择差送宜当。”从之。

闰6月24日

○甲子,礼曹启曰:“我国仪章文物,悉遵华制,至如文庙从祀之典、则尤当一依中朝成宪。臣等谨考文庙祀典,与《大明会典》所载,位号升黜,大不相类。查得,颜何、荀况、公伯寮、秦冉、刘向、戴圣、贾逵、王肃、马融、杜预、何休、王弼,天朝则入于庙,蘧伯玉、林放、郑玄、郑众、卢植、服虔、范甯、吴澄,天朝出于庙,祀于其鄕,而我国则并仍存。后苍、杨时、王通、欧阳脩、胡瑗、薛瑄、胡居仁、王守仁、陈献章,则天朝增祀,而我国则阙焉。申枨、申党,本只一人,《家语》及《史记》,互载其名,误为并祀,天朝则已革党存枨,而我国则未革焉。颜何、秦冉,则《史记》俱无现出处,又不载《家语》七十子之数。程墩篁以为:‘名字流传之误。’正与申党、申枨之一人而二名者相同。大概我国,以海外偏邦,中朝远代人物行迹,无从考据。今之所定祀典,不过考质于中朝旧制也。《会典》未颁降前,则因循宜矣,今则《会典》既已厘正,颁布天下。我国特惮改,苟度未及举行耳。且大成至圣文宣王之号,本国诸儒,亦多论其未妥。孔子之谥,代各增损,至唐开元,始封为文宣王,胡元加以大圣二字。夫天生大圣,为万世道德之宗主,一字之谥,一名之爵,岂可以形容夫子之大乎?天朝之称为至圣先师,其号甚大,其尊无比。位号及升黜,并依皇朝定制,似为宜当。或以天朝升黜之中,不无可议者。后苍、杨时、王通、欧阳脩、胡瑗、薛瑄、胡居仁,升祀宜矣,而陆九渊、王守仁、陈献章,其识见之超越,论议之豪迈,固已高出汉、晋诸儒之上,唯其见太高、守太固,至比朱子之学于洪水、猛兽之害。门路既差,流为异端,似难尊崇圣庙,以误趋向云。且七十子,则中朝俱称先贤,周、程、张、朱则并称先儒,殊甚无别。周、程、张、朱,接千载不传之緖,功不在孟子之下,而只以年代之晩,邈在两庑之末,诚为欠典。圣庙,道德之会,不当以时代,先后之也。如此节目,不必尽从中朝之制,称以先贤,升于殿上为宜,而如以地窄为难,则坐于两庑之最上,恐为合理。此事臣曹于庚戌年间,亦尝议定入启,而以徐议施行为教而寝之。今当文教重兴之日,敢陈区区所怀,请令大臣商确定夺。”从之。

○以闵汝任为工曹参判,崔𬀪为左副承旨,金时让为庆尚监司。

闰6月25日

○乙丑,礼曹启曰:“有太庙乐章,何至今不为制进之教矣。此事,上年秋间,因筵臣吴允谦启辞,本曹覆启,世宗以下列圣庙乐,经乱以后,书籍散失,无凭可考。实录考出后,如无见录之处,则令大提学、提学制进用之事,启下矣。今年三月,春秋馆堂上往江都,考见实录后,书启曰:‘但有翼祖、度祖、桓祖、太祖、恭靖大王、太宗、世宗七室乐章’,而此则似是袝庙乐章,非但与《乐学轨范》所载各室之乐,互有加减,乐章之辞,全不相同,未知其由。《乐学轨范》成于成宗末年,而只载世宗以上之庙乐,文宗、世祖、睿宗以下之庙乐,则不载焉。厥后自中宗至我宣祖,皆无乐章,岂皆放过而阙之?无乃庙乐,当从最尊,故只赞太祖、太宗功德,而其下,则别撰乐章,通用于各室耶?其曰《赫整》,乃世宗庙乐,而辞意全赞岛夷戡定之功,故虽非最尊,而亦有庙乐耶?世宗以上庙乐既用之后,继之以《大猷》、《绎成》、《永观》等乐章,其辞则曰:‘列圣宣重光’,又曰:‘世德作求,率维敉功’,又曰:‘于皇列圣,世有武功’,此似是通用各室之乐章也。但宣庙则有光国、中兴之烈,似当别为庙乐,而特未及举行耶?至于穆祖、翼祖、度祖、桓祖庙乐,则既移永宁殿之后,则不当叠用于宗庙,而因循不改,故四祖及三室庙乐,次次延至于八九室,诚极未安。今后四祖乐章,只用于永宁殿,而宗庙则自《熙文》、《隆化》而始用,则似不至于紊乱矣。各室乐章追制、补用事,则臣等识见荒陋,不得容易议启,请更议大臣。”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实录》所载七室乐章,虽未必其袝庙时所用,而《乐学轨范》所载,今日所用登歌者,全不相同,则太庙之乐,似是从其所尊,只于太祖大王、太宗大王之位为之,而其下列圣,则别制通用之说,不无所据。虽非创业之世,而若有大功德于民,则又别而用之,故汉宣帝时,朝廷议世宗庙乐,而夏侯胜之。以此观之,亦一证也。若宣祖有光国、中兴之烈,依世祖庙,似当别制。然莫重大礼,不可仓卒断定。当为而不为,与不当为而为之,均为失礼,而既定之后,或未恰当,则后来处之极难,令儒臣广考历代庙乐、典礼,而行之为当。至于穆、翼、度、桓四祖乐章,则既祧之后,仍用于太庙,殊甚未安。此必当初,因循不改之过也。宜先厘正,以《熙文》、《隆化》,始于太祖位次,似合礼意。”右议政申钦以为:“臣前年秋,与吴允谦同时入侍前席,闻允谦上达:‘四祖乐章,仍用于宗庙未安,及各室当并有乐章’之语,臣意亦以其言为是矣。今见礼曹启辞,以考《乐学轨范》所载宗庙祭乐条,则其纲领、节目甚详。自迎神至奠币,奏与舞,皆《保太平》,进馔则《丰安》之乐,初献又奏《保太平》十一声。《熙文》、《基命》、《归仁》、《亨嘉》、《辑宁》,则四祖乐章也,《隆化》则太祖大王乐章也。《熙文》、《大猷》、《绎成》,其语泛称列圣,似是宗庙通用之辞。亚、终献则奏《定大业》十一声,曰《昭武》、《笃庆》、《濯征》、《宣威》、《神定》、《奋雄》、《顺应》、《宠绥》、《靖世》、《赫整》、《永观》也。《笃庆》、《濯征》则穆、桓两祖乐章也,《宣威》、《神定》、《奋雄》、《顺应》、《宠绥》,太祖大王乐章也,《靖世》,太宗大王乐章也,《赫整》,世宗大王乐章也。《昭武》、《永观》则其语亦泛称列圣,与《大猷》、《绎成》无异。大抵以十一章,綳定于十一声,曲、舞相应,当时制作,必有其意。《保大平》、《定大业》,不徒用之于宗庙,亦用之于永宁殿。以宗庙言之,则四祖乐章,用之于太祖以下,其序,似无紊乱,而以永宁殿言之,则太祖、太宗、世宗大王乐章,亦不当登用也。以常情骤而言之,则各室似当各有乐章,四祖乐章,不当用之于宗庙,而数百年来,沿而不改,未知何故也。岂该曹所谓庙乐,当从最尊者,或近之耶?今若改撰各室乐章,则未知与所谓十一声者,能相应否也。当有而无,固似欠典,若不详究其故,而遽加改易,亦涉重难,非如臣者可以臆定。请令儒臣,博考历代典礼,各室乐章应有应无及宗庙乐歌,归重于最尊等事,以为折衷之地。”从之。弘文馆启曰:“臣等谨按,《周颂》,宗庙之乐歌,所以形容盛德,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淸庙》等章,乃是祭文王之词也,《执竞》一章,乃是祭武王、成、康通用之诗也。逮至东汉之初,东平王苍议以为:‘汉制旧典,宗庙各奏其乐,皆不相袭,以明功德。高皇帝除残贼、有天下,作《武德》之舞;孝文躬行节俭,除刑施泽,景帝制《昭德》之舞;孝武开地置郡,威振海外,宣帝制《盛德》之舞。光武受命中兴,功德巍巍,乐名宜曰《大武》之舞。’且宣帝时诏曰:‘孝武躬仁义、厉威武,功德茂盛,而庙乐未称,其与列侯、二千石、博士议。’夏侯胜曰:‘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境之功,多杀士众,奢泰无度,不宜立庙乐。’以此观之,西汉宗庙,虽曰各奏其乐,而惠、昭诸庙,不称其所用之乐,则只就功德茂盛处,制乐各奏,似无疑矣。章帝即位,太尉赵熹奏:‘孝明皇帝功德茂盛,宜袷食于世祖庙,奏《武德》、《文治》、《五行》之舞。’东平王苍上言:‘昔孝文庙乐曰,《昭德》之舞,孝武庙乐曰,《盛德》之舞,今皆袷食于高庙,《昭德》之舞不进,与高庙同乐。今孝明皇帝在世祖庙,当同乐,《盛德》之乐,无所施。不如各立庙,作《武德》之舞。’从之。和帝即位,有司奏:‘上尊章帝庙曰肃宗,共进《武德》之舞。’制曰:‘可。’降及晋代,室各用乐,起自宣景迄于孝武,班班可考。至于南北朝,亦遵晋氏之制,而不足引而为证也。唐室之兴,仍用此制,献祖室用《光大》之舞,懿祖室用《长发》之舞,太祖室用《大政》之舞,世祖室用《大成》之舞,高祖室用《大明》之舞,太宗室用《崇德》之舞,高宗室用《匀天》之舞,中宗室用《太和》之舞,睿宗室用《景云》之舞,玄宗室用《大运》之舞,肃宗室奏《维新》之舞,至于僖、昭,无不有之。宋朝亦循唐制,禧祖室用《大善》,顺祖室用《大宁》,翼祖室用《大顺》,太祖室用《大定》,太宗室用《大盛》,真宗室用《大明》等舞,而至于南宋孝宗朝,郊庙乐章,并遵用高宗朝所制。且钦宗升祔,乃制庙乐,绍兴末年,始奏于庙云,亦可见其逐室而各奏也。光宗朝乐章,并遵孝宗朝所用,则孝、光两帝,不为各奏而通用之,概可见矣。元朝之各自用乐,丽朝之不为通用,俱有可据,而惟我皇明庙享之制,太祖、太宗之室,各有所奏乐章,至于仁庙乐章,并与宣庙、英庙、宪庙而通用之,孝庙以下至于睿庙、武庙室各有乐,太庙乐章之制,或各奏之,或通用之。历代损益之规,载在文籍者,大略如斯矣。”答曰:“令礼官议定。”礼曹启曰:“各室乐章追制、补用事,则臣等浅见之所未到。前日启辞中,以庙乐,当从最尊,故只赞祖宗功德,而其下《大猷》、《绎成》、《昭武》、《永观》等乐章,则通用于列圣之意,略为陈禀。至于《基命》、《归仁》、《亨嘉》、《辑宁》,则乃四祖乐章,以常情观之,四祖既移永宁殿,似当只用于永宁殿,意以为,递迁之后,或致因循不改而然矣。今更反复参商,则太庙乐章,非但载于《乐学轨范》,亦详载于《五礼仪》。宗庙乐章《迎神》、《奠币》、《进馔》、《撤笾豆》、《送神》,皆是列圣通用之辞,而初献则以《熙文》引入,以《基命》以下八章及《大猷》、《绎成》引出,而为一曲舞,亚、终献则以《昭武》引入,以《笃庆》以下九章及《永观》引出,而为一曲舞。其于永宁殿则曰:‘乐舞与宗庙同。’以此观之,四祖既祧之后,太庙仍用四祖乐章,永宁殿亦用太祖、太宗乐章,明矣,必非放过之致,亦非因循之过。自文宗至成宗之室,乐章皆不载于《乐学轨范》及《五礼仪》。盖各室奠献时,若必各用其室之乐,则乐章长而奠献易,乐才始而奠已毕矣,势必才奏、才辍,不成曲舞,故作为一乐,始赞先德,终赞列圣,以为通用之乐,其意似非偶然。歌颂先德,奏于列圣之室,允协情文,是实《周颂》《执竞》之遗意也。儒臣博考中所谓西汉,则只就功德茂盛之处,而制乐,夏侯胜之论,亦足为证也。宋朝、元朝,似有各室之乐,而其用之制,不得其详。至于皇朝则太祖、太宗各有乐章,而仁庙以下通用之,无乃《乐学轨范》参考此等典礼,而为之耶?庙乐,莫重之礼,臣等不敢擅便,请更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臣之管见,前日献议时,略为陈达。即见该曹覆启之辞,则殊极详悉。以《周颂》《执竞》大旨及西汉夏侯胜所论观之,只就功德最盛之位,而别为乐章,亦可知也。本朝二百年流来之典礼,遽尔改易,亦果未安。依该曹启辞,并依旧制宜当。”右议政申钦以为:“臣之意见,已尽于前日献议之中。今见该曹覆启,极为详备。前代庙乐,亦多颂始祖功德,仍用于列辟者。本朝太庙乐章,若或据此典礼,则到今不详知创始之意,而遽尔改革,或不无不成曲舞之患。臣意,仍存旧制,不失愼重之义。伏惟上裁。”答曰:“依议施行。且宣祖庙,似当别有乐章,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以为:“前代帝王,虽非创业之主,而有功德于民,则庙乐亦有别章。宣祖大王乐章,依上教,撰出用之宜当。若其叶于乐舞与否,在该曹与乐师等讲究施行。”从之。礼曹启曰:“各室乐章,不为各制之意,则前日已考据礼制定夺事,启下矣。宣祖大王有光国、中兴之烈,别制乐章,用于庙享,允协神人之望。依上教,令大提学撰出,用之宜当。但其叶于乐舞与否,则问之梨园老乐师,则渠等但习乐谱,奏于登歌而已,添入新章,谐于某律、叶于某舞,则不能详知。但长则可以促之,短则可以缓之云,似难质而无疑也。谨考《周礼》曰:‘九德之歌、九磬之舞,奏于宗庙之中,若乐九变,则人神可得以礼矣。’因此更考《乐学轨范》、则初献《保太平》之乐,以《熙文》引入,而以《基命》等九章,滚成一乐舞,以《绎成》引出;亚、终献《定大业》之乐,则以《昭武》引入,以《笃庆》等九章,滚成一乐舞,以《永观》引出。以此观之则《周礼》所谓乐九变者,似是此意也。故《绎成》之章曰:‘左龠、右翟。曰既九变’云者,亦此意也。然则初献及亚、终献,九章皆备,似无添入之章,而第考句数、字数,则初献通共七十二句、三百八字;亚、终献则八十七句、三百二十八字。此则非有他意。其时词臣撰出时,偶有多少耶?以故,乐师等皆云:‘初献则乐章稍短,故以他声引出,覆奏’云。今以新撰乐章,添入于初献《贞明》之下,而句数、字数,与亚、终献相称,则似为宜当。”从之。

闰6月26日

○丙寅,以李景宪为掌令,金南重为持平。

闰6月28日

○戊辰,遣春城君南以雄、同知中枢府事金尚宪、书状官金地粹如京师。

闰6月29日

○己巳,政院启曰:“日月之食,皆有当食之期,可推算而知,则似是常事,而古人以为变者,盛治之世,时平气和,阴不胜阳,则当食而不食;至于衰世,人事有失,阴盛阳微而后,当食必食。然则日月之食,虽有常数,而其实大变也。来七月朔朝,数当日食、而有魂宫朔祭亲行之命。夫人君一动一静,皆当顺天。孔子,匹夫,迅雷、烈风,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所以敬天怒也。况日食,乃天之示警之大者,且日食时刻,正与行祭之时相値。适当救食之时,亲临行事,窃恐其慢忽天戒,深为未安也。魂宫朔祭,今番则只令丧主行之宜当。”答曰:“知道。亲祭,差早行之,勿使相値可矣。”

闰6月30日

○庚午,宪府启曰:“魂宫朔望祭,圣上必欲亲行,无一月或间。臣等固知圣孝出天,哀慕之情,无所不至,而第念人君,以一人之身,应万几之烦。虽非在疚之日,酬酢庶务,或有妨于节宣之道。况圣上初丧积伤之馀,柴毁已极,臣民渴闷之情,为如何哉?近闻圣候有不安之节。殿下纵自轻,奈祖宗遗大投艰之业何?且値日食之变,恐惧修省之不暇,而忽敬天之戒,任私情之戚。喉舌之臣,陈戒缕缕,而不之采纳,至于进定时刻,而必欲亲行焉,人君动静,恐不当如是苟简,而径情直行也。请依政院启辞,今朔祭勿为亲行。”答曰:“当勉从焉。”

○弘文馆副校理李景奭、修撰金光炫、副修撰洪命耇、闵应恢等上札曰:

伏睹政院启辞,日食之日,亲祭魂宫,未安之意,反复陈达,而圣批以差早行之,勿使相値为教。臣等窃恐殿下,犹未熟思,而有此教也。日食之变,政院陈之已悉,今不必更论,而大概以修省应变之道言之。戒惧之念,贵不间断,积诚然后,方有感应。岂但于灾异已著之后,始加惕然于心,以为应变之地而已哉?宋臣朱熹之言曰:“王者,修德行政,用贤去奸,能使阳盛,足以胜阴。阴衰不能侵阳,则月常避日,故所以当食,而不食焉。”夫修德行政,能使阳盛胜阴之道,岂一时戒惧之念,有以致之哉?其先时应变之意,亦可见矣。唐玄宗,不过季世之中主耳,遇日食之期,尚能素服俟变。所谓俟变者,盖谓预先戒惧也。今者亲祭之举,虽早为之,时刻之不相値,何可必乎?就令时不相値,揆以俟变之意,则已相远矣。且未知殿下,自今日穆然淸斋者,为日食乎?为行祭乎?夫诚者,主一无适之谓也。为祭而斋,则乌在其遇灾修省之诚也,如曰兼为日食,则诚果两用之乎?遇日食而停亲祭,固无害于事亲之孝矣,为亲祭而忽日食,实有乖于敬天之诚。殿下何不熟思,而审处之乎?程子曰:“日食有定数,圣人于《春秋》必书者,欲人君恐惧修省。”臣等区区之意,实出于此。伏愿殿下,亟寝亲祭之举,以尽修省之道。

答曰:“依启。”

秋七月

7月1日

○朔辛未,日有食之。

7月2日

○壬申,慈殿以谚书,下教于大臣、六卿、政院。欲令自下,请上从权也。政院启曰:“臣等伏承慈殿下教,伏审圣候,近日益甚不宁,不胜区区忧煎闷迫之至,敢为问安。且慈殿所下谚书外面,以三公、六卿、六承旨书之。依慈教,三公、六卿,即命招,言之之意敢启。”答曰:“省启。予极惊骇。予少无所患,尔等须勿为虑。”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礼曹判书李廷龟、刑曹判书李曙、工曹判书申景禛、户曹判书金荩国等启曰:“臣等前者伏念,圣候在哀疚中,伤毁已极,略陈下情,冀有节宣之方,圣批峻截。臣等窃量,圣孝无穷,不敢再干天听,泯默而退,而忧闷切迫之怀,即今如一日也。今来阙下,伏奉慈殿下教,恳恻之旨,溢于言表,益知慈爱之至,无所不用其极,而圣明不宜牢执也。臣等在外,无由仰审玉体如何,只见药房问安,平安之教而已。慈殿必详知圣候有不安节,而有此教也。凡丧中之病,非如六气外淫,头、腹疾痛,显发于外,人所得见者也。胃气先败,馀脏随损,别无疾痛之形,而潜销暗铄于荣卫之间,故一朝病发则虽良医,有未易处方者,此臣等之所大惧也。目今金火交承,节序相禅,人之气力,易生病恙。况玉体,自去年冬,至于今日,长在惨恸之中乎?世之称孝者,非谓毁至灭性;病不达权,礼经所载,炳炳可考。帝王之孝,异于匹夫,宗社之所系也,生民之所托也。列圣在天之灵,亦岂不有望于圣明之一身乎?圣明未宜自轻,与匹夫之孝,同其归也。伏愿圣明,上遵慈殿之旨,下循万民之望。”答曰:“慈教出于过念,卿等亦必谅之也。予候比诸平昔,少无异同,卿等须勿为虑。”

7月3日

○癸酉,上下教于政院曰:“宁堤夫人卒逝云。予心矜恻。二子俱被流窜,邈在遐方,敛葬无主。言念先朝至亲,情理甚惨。当初所犯,似不明白,投荒困苦,亦至三载,岂无可恕之道乎?欲为放释,俾察丧事,议大臣以启。”义禁府启曰:“议于大臣则以为:‘罪以附贼为名,似难轻议,伏承下教,亲亲之义至矣,唯在上裁。’”答曰:“依议。”

○大臣率二品以上启曰:“伏承昨日圣批,臣等退伏私室,百念耿耿,不得不更来陈渎也。圣人制礼之中,犹恐人之或过之故,毁不灭性之训,著于《礼经》,而不胜丧,至比于不慈、不孝,此理甚明。圣明非不洞悉,犹复牢执至此者,必以玉体之疾痛,未形于外也。凡丧中之病,所以为难者,以其疾痛之不即形于外也。潜消暗铄于不知不觉之中,一朝成疾,则虽有良医,亦无如之何,此臣等之所大惧也。圣上自谓无病,而臣等在外廷,亦未能以时仰望天颜,惟慈殿深知圣候之伤损,至以谚札,下教外朝,其深忧切闷之怀,可以想见。殿下岂宜胶守匹夫之行,不肯上念宗社付托之重,下顾臣民切迫之望,而不以慰慈殿之心乎?帝王居丧之节,自与臣庶不同者,盖以一身之安危,实系宗社之轻重故也。伏愿圣明,遵奉慈旨,俯循舆情,亟从权制,以安圣体。”答曰:“予非衰病之人,卿等不顾礼制,如是渎扰,予甚惊怪。卿等俱以识礼之人,反不如刘湛、潘起耶?于情于礼,决无此理,须勿更言。”再启,答曰:“予虽无似,决无此理。卿等退而思之,勿为更烦。”

○宪府、谏院合启曰:“臣等伏想,殿下自去冬,至今年春夏,长在哀疚惨恸之中,其元气之损伤,必已极矣,而积毁深墨之容,已难掩于外人之瞻望,臣民忧煎闷迫之情,为如何哉?窃念帝王之居忧,与匹夫不同。虽以匹夫,而圣人犹有毁不灭性之戒。况宗社、臣民之托,在于殿下之一身,而不恤慈殿至意,任其自为乎?伏乞圣明,亟从权制。”答曰:“予非衰老之人,亦无危急之𤺌,尔等敢陈无理之请,极为可怪。更勿渎扰,以安予心。”

○弘文馆副提学洪瑞凤等上札曰:

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有疾则飮酒、食肉,疾止复初。夫先王制礼,必使毁不灭性。若致毁,而至于形至于衰,则其势将至于难医之域,不其归于灭性之归乎?臣等伏念,圣上粤在侍药之时,忧惶劳悴之久,致损真元者,亦已多矣。自遭哀疚以来,哭泣起居,过逾礼制,伤毁之来,固其宜矣。今者慈殿,亲睹玉体之不安,下教外廷,辞意恳恻。殿下岂可终始坚执,以致其疾之深忧乎?圣上一身,乃宗社、生民之攸托,而徒守匹夫之行,不思圣人之达孝。殿下不宜自轻之若是也。礼曰:“不胜丧,比于不孝。”先儒曰:“哀者,本是爱亲,毁而伤生,则是不爱其身也。身者,亲之遗体也。不爱其身,即是不爱其亲也。”又曰:“人之所贵乎有子者,正欲其终父母之丧也。”伏愿圣明,遵奉慈旨,循依礼制,以尽终孝之道。

答曰:“卿等俱以经幄之臣,不思事君以礼,出此无理之说,予甚惊异。予意已谕于大臣,卿等更勿为如此非礼之言。”

○领议政李元翼,以老病退伏,不得进参于陈札之列,上札待罪,仍请抑情从权,答曰:“省札具悉。予无疾病,卿勿忧虑,安心调理。”

○领相李元翼,八度呈辞,答曰:“惟卿王室宗胄,先朝元老。痛伦纪之斁灭,陈列非一;闷宗国之危亡,泣谏至再。茫然而忧,愍然而退,苍生挥涕,奸党伸眉。殷仁去国,岂忘辅主之心;汉相虽病,宁弛忧国之衷?自予遇卿,举国而委任,垂拱而仰成。都民加额,八路拭目。旧染污俗,赖卿庶变;浮浇薄习,因卿少改。千载一时,是岂偶然?苍黄汉水,殉国之忠益著;奔走公城,死社之志弥坚。予虽不敏,敢不铭念?目今民志不定,天灾叠出;士论携贰,朝议不一。腹里之病已痼,塞上之忧方急。卿若不念,予将畴依?卿年虽老,精力未衰。愿卿置寡昧之诚薄,念先王之眷隆。卧阁论道,固无害于燮理;兴邦致理,实有关于报知。所辞宜不允。”遣承旨敦谕。

7月4日

○甲戌,大臣率百官启曰:“伏承前后圣批,辞旨峻截,盖臣等诚有所未至,辞有所未达,而亦恐圣明,蔽于至情,或未察于圣人制礼之本意也。夫致孝之道,广矣,以毁灭性,非孝之大节。圣人作为礼制,以教后世,使居丧者,头有疮则沐,身有疡则浴,有疾则飮酒、食肉,犹恐或过于毁,以至灭性也。此其制礼之意,何等委曲,何等周至耶?曾子遭亲丧而过毁,后乃悔之曰:‘自吾母而不用吾情,吾恶乎用其情?’盖以过哀伤生,不但为失礼而已,圣贤之意,盖可见也。仰惟圣上,至孝恻怛,高出前代。自侍疾至于初丧,以及今日,其居处、飮食,虽匹夫之秉礼者,无以加焉。加以裁处万几,酬应庶务,劳心、损气,种种难言。虽缘春秋鼎盛,百神护持,幸无大段疾痛,然其暗中伤败,必有不可言者。臣等顷得登对,仰望玉色,固已不胜忧念,昨承慈教,乃始怵然,有此请焉,迟缓后时之罪,至此而无所逃矣。圣教邈然,反起刘湛、潘起之语,以责臣等,臣等窃惑焉。圣上纵不以臣等之语为可采,独不念慈旨恳恻乎?积伤之极,必至生病。病未形而预防,犹恐已晩,若待病之已形,悔何及矣?殿下虽自轻,其奈宗社何,慈殿何?伏愿勉抑至情,以遵慈教。”答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乎庶人,餟粥、食菜,俱有其限。圣人之设为禁防,不亦至乎?古人之所虑灭性云者,岂指非衰老、无疾病之人,而言之哉?卿等所陈,不成说话,予甚异之。人子之执丧,当以礼制,人臣之事君,亦当以礼义。非礼、非义,俱失其道矣。寡昧诚孝浅薄,致有今日之纷纭,实深惭䩄,不知所答。卿等如欲事君以礼,亟停勿烦。”再启,不从。

○宪府、谏院合启曰:“臣等伏见昨日圣批,有曰:‘予非衰病之人,亦无危急之𤺌。’此正臣等之所大惧也。春秋鼎盛,谓血气之足恃,不加节宣之方,患必生于所忽,而危急之𤺌,不作于作之日,伤兆败萠,必非一朝一夕之故。含哀茹痛之中,虽不觉肌肤肢体,甚异于前,荣卫暗铄于筋骸,真元潜消于脏腑,滋养之宜,苟失其时,疾恙之作,愈迟愈大。至此地头,虽千方进药,恐无补于已伤之后。深墨之容,虽非外人所能瞻仰,而惟疾之忧,溢于慈殿丁宁之教,殿下何可一向过执,而不为承顺乎?毁不灭性,昭载圣经,不胜丧,比于不孝不慈,则臣等区区之见,窃自附于圣贤遗训。何敢为无理之说,以欺圣明哉?请深惟宗社之重,仰体慈殿之旨,勉进调胃之膳,以答神人之望。”答曰:“已谕于大臣矣。”

○宪府启曰:“臣等伏见澳、洛等议大臣公事,以依议判下,则初无放释之意,而政院径捧放送传旨,其顚倒不察之失著矣。请当该承旨推考。澳、洛等当初罪名极重,流窜之典,亦云末减。今因其母之丧,至有恳恻之教,圣上亲亲之义,则至矣尽矣。但大臣之意,亦以附贼为名,似难轻议为言,其不可轻释明矣。请还收放送之命。”答曰:“澳、洛等事,大臣议得,无防启之意,故以依议为教矣。此两人罪名虽重,其迹未著,投窜荒裔,亦至数载。今日放释,未为不可矣。承旨似无所失,勿为推考。”

○右相申钦上札,论文庙祀典、位号升黜,答曰:“省札具悉。顷观礼曹启辞,则文庙祀典,非但与中国有异,诸子中或有一人而互载者,或有现名而无征者,此则不可不厘正矣。至于取舍陞黜,一依中朝成宪,而其中陆九渊、王守仁、陈献章,则趋向既差,流为异端,不宜崇奉,以误士习。且孔圣位号,则一朝猝改,殊甚重难,仍称前号,勿为改定,未知如何?予意不过如斯而已。卿等更为商确处之,略为变通,则不必广议。”礼曹启曰:“文庙祀典、位号陞黜,令大臣商确定夺事,传教矣。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我朝自丁酉年间,已有此议,继而筵臣屡为陈启,而袛缘朝家多事,未遑举行,诚为一代之欠典。今见该曹启辞,考据甚精,依此厘正为当。至于取舍、陞黜,则当此天下同文之日,似当一遵时王盛制而为之,安可以偏藩臆见,有所裁正乎?伏惟上裁。’右议政申钦以为:‘孔子祀典,盖起于汉高太牢之后,历代继以尊崇。汉明以前,称以先师,隋、唐以来,渐加封典,开元之际,称文宣王,而大成至圣之号,则随世渐增。经濂、洛、关、闽诸大儒,未闻以文宣王之称为未妥者,罗豫章从彦尝曰:“唐既封先圣为王,袭其旧号可也。”豫章,即李延平侗之师,延平即朱晦庵熹之师。豫章乃卫道之贤,而其说如此,以此观之,则虽谓之文宣王,未知不可,而嘉靖年间,张孚敬建白,称以先师,遂为时王之定制。我国则乃藩邦也,所当一遵时王之制,而但今文庙祀典,乐用王者之乐,若改以先师,则不可仍用王者之乐。神不享非礼,所当先讲此节目,以定祭礼然后,方可议其称号也。且京中文庙,若改王号,则八路州府郡县鄕校,当一时修正,举措甚大,不可草草讲定。中国文庙改称先师之后,祭祀乐舞,仍用王者之乐,或更定与否,先为闻见处置,恐或宜当。从祀升黜,亦不可以臆见断之,若或升黜,则一依中朝法式,而为之似当。”传曰:“予意,已于右相札答,尽言之矣。”

7月5日

○乙亥,大臣率百官,启请从权,答曰:“予早失严亲,只恃偏母。荣养未久,慈堂遽空,惟予心事,曷有其极?得有一国之奉,而父母俱不在焉,东望、西顾,痛哭而已。粤自初丧,仰遵礼制,勉抑至情者,非为予身也,为宗社也、为慈殿也、为臣民也。今者园土未干,身无一疾,岂有他求之理哉?近因此事,悲恸冞深,可谓有害无益矣。卿等若欲保全寡躬,亟停此启,以安予怀。”再启,答曰:“卿等不顾礼制,不念予怀,是何道理耶?予为卿等不取也。”合启,亦再启,玉堂连札,皆不从。

○领相李元翼上疏,乞解职名,答曰:“观卿疏章,予心缺然。予意昨已尽谕,卿其体予至意,须勿固辞,安心调理。”

○以金蓍国为右承旨。虽无器度,颇有恬静之操。赵廷虎为掌令,李昭汉为正言。昭汉,廷龟之子也。颇有才华,而器度褊浅,有意名利,人以此轻之。睦性善为正言。上以前日陈疏之故,特拔于七品中,除授谏职,公议骇之。金堉为文学,吴竱为司书。竱为人端劲,且有才华。亿龄之子也。

7月6日

○丙子,大臣率百官启曰:“昨奉圣教,有曰:‘粤自初丧,仰遵礼制,勉抑至情者,非为身也,为宗社也、为慈殿也、为臣民也。’殿下固已知其臣民、宗社、慈殿付托之重也,服制则既能勉抑至情,而至于飮食之节,独不思宗社、慈殿、臣民之重乎?伏愿圣明,勉从权制,以终大孝。”答曰:“目今邦有累卵之危,民无死长之志。大小臣邻,虽奔走供职,日新又新,国之税驾,未知其所。卿等不此之思,以非礼之言,逐日来渎,为百官倡,此岂非可怪之甚者乎?予虽不习礼文,方在亲丧,无故啖肉而曰:‘预防将来疾病’之训,未之学也。非礼之事,虽累年请之,决无许之之理,须勿更烦。”

○大臣率百官再启,答曰:“辞已穷矣,而犹不停止,是诚何意耶?以礼事君,古之道也。卿等其退而熟思之。”

○命送药材于前仁城君珙。

○合司亦再启,不从。

○谏院启曰:“古人云:‘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何以示后?’当今承昏朝积毁之馀,公私赤立。虽军国之需,亦不能措办,每患燃眉之急,何可以法外侈靡之事,烦民力,而罄国储乎?大君、公主出阁之后,则即是私家,祖宗朝以来,未有命度支,而修缮私家之规。况今物力,比平时,不能万一乎?今者有永安尉洪柱元家,令户曹修理之命,物情甚骇。请还收成命,以杜后日无穷之弊。”答曰:“公主家舍涂褙之事,非但不无前规,实非可骇之举。尔等如是论之,殊甚不当矣。尔等惜此些少纸席,欲杜予敦睦之至意,岂非不思之甚乎?亟令修理,而勿为后例可也。”宪府亦论启,不允。

○五更,东方有白气如虹,长二丈馀、广尺许,良久乃灭。

7月7日

○丁丑,大臣率百官启曰:“臣等伏读下教,一则曰身无疾病;一则曰预防将来。圣明之所恃者,不过目前之无患,臣等之所忧,在于病根之深痼。虽以常例言之,臣等之此举,不敢少缓,而况慈殿之手书乎?伏愿圣明,省览焉。”答曰:“古语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苟有美志,则匹夫犹不能夺,而况君上乎?予虽无似,粗知执丧以礼之义,安有无故从权之理哉?卿等前后张皇之辞,无非穷遁无据之说,岂可以此,动予坚定之心哉?成人之美,古人所务;夺人之志,君上所不能,卿等其念之。”再启,不从。合司再启,玉堂上札,皆不从。

○宪府启曰:“臣等闻,山僧数人,出入于闾阎,与废朝内人相奸,而期会于临海君稤奴家,往来无常,淹留多日。极其惊愕,即发府吏,又通于捕盗大将捕捉,则果有山僧四人,入卧其家房内,女人衣衾及僧人衲衣,混置一袱中。且有谚简十馀张,皆是内人自内相通之语,而推问守家女奴,则稤奴妻名必福者,常乘昏来宿此处云。少顷,必福者骑马入来,捉得以问,则自称方为保母尚宫云,而时未穷推。不知其言之虚实,而果若尚宫则尤极可骇,臣等相顾失色。岂意淸明之日,有此昏朝之事乎?此无非宫禁不严,内人私相出入之故,极为寒心。请令攸司,必福及僧人等,鞫得其情,以正其罪。”答曰:“所捉僧人,为先推问可也。”

○谏院启曰:“泰川县监金良彦起复,仍授之意,大臣已为议定矣。其为复仇将,则起复、从军,犹之可也,至于除授守令,临民莅职,非但渠之私情难夺,揆以公家政体,亦甚无谓。前日之有功、人才之可合,固不可论也,系干伦纪,所损非细。请金良彦,泰川县监递差。”答曰:“大臣既已议定,不必烦论。”连启,乃从之。

○宗室等启曰:“帝王之孝,自与匹夫不同,岂区区循常、守经之所能尽其道哉?人主一身,宗社所托,臣民所系。是以人主之身安,则宗社、臣民,亦赖而安;人主之身危,则宗社、臣民,亦从而危,顾其为责,岂不重且大欤?自古明王、谊辟,逢丧制,而不敢尽从常例者,岂皆诚孝浅薄而然哉?良由为孝之道,实在于安宗社、臣民之为重故也。殿下自去冬侍疾以来,触冒风寒,长处冷地。虽在忧遑罔极之中,不自觉其受伤之渐,而其所以致伤之由,则不止一端而已。及遭大艰之后,哀毁过制,玉体瘦削,龙颜深墨,失音一症,固已非轻,日后之忧,恐不止此。凡素病之所谓难治者,以其潜销暗铄,别无目前危败之可见,而一朝病发,则虽千方百药,固无可施之地。此臣等所以为殿下大惧者也。况帝王执丧,与闾巷之人,大相悬殊,一日万几,酬酢无穷。气力之难堪,疾病之易作,不待辨说而明矣。臣等忝在宗邻,义同休戚。如有一毫违礼、背经之事,则当此孝理之日,何敢仰烦天听,自陷于欺罔之诛哉?伏愿殿下,上念宗社之重,亟遵慈殿之旨,俯从权制之请,以慰臣民之望。”答曰:“近日廷臣,不顾礼制,逐日强聒,增予哀疚,甚非事君以礼之道也。卿等今又效彼,如是来烦,不亦惊异哉?予少无疾病,诸卿勿以为虑。”

○备边司启曰:“平安一路,粤自兵兴以来,专事武备,未遑文教,儒风扫地,殆将十年,不可无以时振作之举。今此承旨下去时,诗赋题出送,依上年例,设场于平壤府,招聚近官士子,试制一场,赍到京中,命官考试,分等赏格,以示劝奖之意似当。”从之。

7月8日

○戊寅,大臣率百官连启,答曰:“列圣之或未免从权者,以其生长深宫,飮食、起居,与人自别故耳。若予者,居养素异,不可比于列圣,卿等更勿为此言,以安予心。”合司再启,亦不从。

○宪府启曰:“忠淸监司金起宗,少有治事之才,而其发身行己,多有人言,士夫之间,争夺畜妾,行检一亏,物议纷纭。方伯主一道风宪,不可以见贱于公议者苟充,请命递差。”答曰:“金起宗有功有才,除授此任,少无不可。尔等不顾国事,如是轻劾,殊甚可怪矣。此时如此之人,得之甚难,勿为更论。”连启,乃从之。

○上下教于政院曰:“贞明公主,以先朝一公主,久在幽闭之中,今得复见天日。新造家舍,特命一番修理,于予道理,实非恶事。今者台谏,以私财补用为言,殊涉慢亵。予虽无似,能不惭愧乎?今此天使时用馀、三名日进上方物,作木则似是规外之物,虽无此布,该曹足以支过。以此木绵,贸易纸席,用于修理事,言于该曹。”

7月9日

○己卯,接伴使郑斗源驰启曰:“都督答奴贼凶书,严辞斥之。且奴贼,今冬当东抢云。”

7月10日

○庚辰,慈殿以谚书,下教于政院曰:“贞明公主家修理之事,当初自上欲命自公为之,而予以为,诏使才还,该曹物力方竭,予以私自措备之意,屡为力告,而主上以宣祖初得此女,眷爱之意,自在儿时,已尽知之,故常时每以至诚待之,寡躬常用感激刻骨矣。惟其如是,故近日亦以还收之意,每为陈恳,而尚不回听,予深以为闷。尔等身在喉舌之地,须力争修理之不可,期于还收可矣。”政院启曰:“即者慈殿,以谚书下教于臣等及户判,其大意,令臣等请还收公主家舍修理之命。其传教谨为封入。盖修理之命,实出于殿下敦睦之盛意,殿下之于公主亲爱之情,可谓至矣。然事有当否,苟失其当,过犹不及。以国家经用之财,治私第,义所不可。人君待骨肉之道,必仁之至,义之尽,乃为至当。此台谏之所以力争,而不止者也。今者慈殿亦以为未安,有此下教。臣等区区之意,窃愿勉从台谏之言,以安慈殿之意,幸甚。户曹判书,当谕以传教,命招之意,敢启。”答曰:“知道。”

○行大司宪朴东善、掌令李景宪、赵廷虎、持平金南重启曰:“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言地,只恃圣明之包容,妄言竭诚而不讳。措辞之际,言甚触犯,严旨一下,至有慢亵等语,惊惶省罪,无地自容。但人臣事君之义,有怀必达,知无不言。虽有狂妄之言,不得其中者,亦出于爱君之诚,而尽其说而已,岂有慢亵其君父者哉?殿下以千万不近之二字,加于臣等,抑恐继臣等而言者,皆畏慢亵之名,含糊隐默,以言为讳也。臣等承此严谴,不可一日仍冒,请命罢斥臣等。”答曰:“勿辞。”

7月11日

○辛巳,上下教于政院曰:“公主第宅修理,非为洪柱元,而永安尉以家舍修理为未安,累次烦达于慈殿,殊甚过猥。推考。”

○大臣率百官连启,答曰:“近日炎酷,甚于六月。虽无烦扰之事,难免伤暑之患。百官、两司不谅予心,日再尘渎,以伤气体,是果欲保之道欤?近因此举,寝食顿减,心火渐炽,岂不有害无益乎?君臣之间,贵相知心。愿卿等体予至意,更勿渎扰。”再启,不从。合司连启,玉堂上札,宗室亦陈启,皆不许。

○大司宪朴东善、掌令李景宪、赵廷虎、持平金南重启曰:“昨日慈殿,以贞明公主家舍修理未安之意,下教于政院,政院以‘勉从台官之论,以安慈殿之意入启,至请命招有司,传谕慈教,而即以知道为教。臣等以为,已蒙允兪,不为连启矣,今见政院申禀之批,圣意尚不允许。臣等错认停启,大失论事之体,不可仍冒。请罢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大司谏李显英、正言李昭汉,亦以此引避,两司仍为连启。

○上下教于政院曰:“龙川府使李希建,忠勇卓异,廉耻可观,足为西方长城,予甚嘉之。但累年边塞,艰苦必多。虽切为国之诚,宁无独贤之叹?予常言念,为之不宁。特令该曹,彩段二匹下送,以表予意。”

7月12日

○壬午,上下教于政院曰:“近日天气蒸郁,加以霖潦,炎湿之苦,令人难堪。言念囹圄,为之不宁。其令刑官,趁即疏决,俾无淹滞、枉死之患。”

○大臣率百官启曰:“顾惟今日国事,殆哉岌岌,将无以维持收拾。殿下忧勤惕励之心与哀痛惨怛之怀,交战于方寸,虽以万分充养之气力,决难支吾。况何等积伤,何等致毁之馀,或有望于庶几无疾病欤?庭请或可不从,慈念何以仰塞?至如祖宗之灵,陟降左右,启运宫亦必潜悲默痛于冥冥之中矣。伏愿殿下,勉抑至情,亟从达权之制。”答曰:“近因此举,有三不可、二不利,何以言之?事君不以礼义,此一不可也;告君不以直道,此二不可也;爱君不如其身,此三不可也。累日废务,不念官事,此一不利也;渎扰不止,以伤予怀,此二不利也。有此五害,而卿等莫之念焉,窃为卿等不取也。为人子,而得遂自尽之情;为人臣,而得免日后之讥,不亦可乎?诸卿退而熟思之,更勿烦渎。”再启,不从。

○合司连启,不从。

○江原道旱蝗,观察使启闻。

○以李埈为执义,李敬舆为舍人。

7月13日

○癸未,合司连启,不许。

○大臣率百官再启曰:“圣情所在,有不可回,而臣等之言,不能为洪锺之寸莛,又恐强聒不已,则适致圣心烦恼。前承有害无益之教,于臣等之心,有戚戚焉者,不得不隐忍姑退。惟愿圣明,勿以臣等之退,而遽忘臣等之言,调护节宣之间,每谨于微,以应圣人愼疾之道,无犯礼经不慈、不孝之戒。”答曰:“诸卿体予至意,停此无益之举,予甚嘉幸。启辞中所陈愼疾之道,予当不忘焉。”

○合司再启曰:“臣等伏阁弥旬,动不得天听,将臣等之诚不笃而然耶?抑圣明为至情所蔽,虽以大臣之言,百僚之请,邈然不以为是耶?逐日强聒,不能以回天,而烦恼之极,反有以为圣躬之害,不敢不随大臣之后,泯默而退,臣等之情,吁亦戚矣。抑有所闷于中者,圣明之柴毁有日矣。哀疚积中,疾病形外,肺伤而失音,肝伤而损血,尚不许一药之煎进,一医之入诊,圣躬所负荷如何,而乃自轻若是耶?乞亟命医官诊脉,随症下药,不胜至恳。”答曰:“予少无疾病,卿等勿以为虑。”

○宪府启曰:“正言睦性善曾为翰林时,妄陈不靖之疏,重被台评。国言未已,旋承超擢之命,物情殊以为未便。况自四馆,直拜谏职,有乖政体,请命递差。”谏院亦论之,从之。

○备边司以江都保障之地,储峙不敷,请输入湖南贸贩米数百石,且收米于兵营老残军兵,逐岁运入,从之。

○备边司启曰:“伏见李尚吉状启及所送誊书题本三纸,则毛帅移镇之事,业奉圣旨,而诸臣论议,尚多异同,不无中寝之虑。设或仍行前旨,论议定时,风高已迫,似无趁今年移去之理,而分外责饷之举,日甚一日,朝廷西顾之忧,无时可弛矣。凡事无论大小,须讲长久之策。况数十万客兵,境上支给,是何等大事,而朝廷牵补支撑,苟度时日,以冀边事之或定,一年二年,势日益困。虽出于无可奈何,而亦不可谓非拙计也。且彼之讨粮,专以贸易为名,故其恒言曰:‘只飮朝鲜水’,以此上欺天子,下诬本国。今年才过半矣,所给之数,已至十四万,而其中七万馀石,即是原价之外,此后责出者,又不知其几万石,而天朝不以为多,本国无以为辞者,皆以贸易二字,为彼口实故也。臣等之意,则遣重臣,对面停当,定其岁供之数,其不足者,方许贷贸,而不得抑勒,不得频烦,明定约束,上奏天朝,则在我辞直,而彼无执言之地矣。且顷因千斤参之请,以该曹所储数百斤,观势送副之意,曾已停当于榻前,而今见饷臣状启,已将二百斤货价,计给云。不可谓不副其请,似不必别例加送也。彼之负我实多,而主客之间,交际之礼,未宜衰薄。一品夫人封敕之降,岛中毕贺,以为大庆,在我似难恝然。亦宜差问安官,赍持礼单,致其贺意,以为结欢之一助,敢此仰禀。”答曰:“依启。定其岁供,又许货贸,则其所被侵,必逾于前日,许贸一款,勿为举论,似可矣。”又启曰:“毛将多术,粮饷乏绝,难于屡请,则例以出师为名,责发所经州县,以为讨食之计。货贸已塞,约束已定之后,势必频为此举,以济其欲,亦不可不预防也。沿江七邑,船运不通,陆路险远,一石之运,费价三倍。其难如此,而今年渡江之行,没数被夺,仓库一空,虽有城池,无粮可守。即我边不守,毛将亦失唇齿之势,此非毛将之利也。采参唐人,无处无之,而江界一府,受弊尤甚。此二条并入于约束中,出师之时,以粮自随,毋得督发边仓,采参之弊,严加禁断,毋得再行侵夺之意,反复开陈,明以理晓,令一诺之后,再无食言宜当。且令承文院,将此事意,撰咨文,以附其行何如?”从之。

○号牌厅启曰:“落讲校生降定步兵事,已于榻前定夺,故顷日延平府院君李贵札子回启时,亦不得尽从其言矣。近日本厅诸臣,主此议者甚多,以为:‘数万校生,一朝定军,事涉未妥。宜依忠顺卫例,择其精壮,编为武学,轮番入卫,老弱称以除番,各出绵布,以给上番之人,则校生无缺望之叹,而国家有得军之实’云。此言诚不无所见。前日启下事目,以此改磨链,而至于两西,尤以得兵为重,武学、业武及落讲儒生,除试才,一体团束,分番入防,事甚便益。敢此仰禀。”答曰:“祖宗朝法制,不可不遵行。依法典降定军保,更勿为如此苟且之言。”

7月15日

○乙酉,夜,流星出天汉星下,入室星上。

7月16日

○丙戌,大司谏李显英启曰:“澳、洛放还命下也,宪府即为论启。臣以为一司之论,足为公共之议,不为并陈矣。今闻物议,以澳、洛附贼,有可据之迹,无自明之端。人臣负此罪名,固难轻易放释。宪府之遽为停启,固为非矣,谏院之初不论启,尤甚无谓云。决难䩄然仍冒,请命罢斥臣职。”答曰:“勿辞。”正言李昭汉,亦以此引避。

○掌令李景宪、赵廷虎、持平金南重启曰:“臣等将澳、洛等事,累日论执,不得蒙允。臣等窃以为,澳、洛等之罪,固不可轻宥,而殿下因其母丧,放释之意,亦出于亲亲之至情,不度轻重之分,遽为停启,物议之哗然,固难免矣。请罢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执义李埈启曰:“号牌之法,本有扰民之患,而朝廷为军国事重,不得不行,行之一年,头緖稍成。今但依启下变通事目,颁布各道,使亲民之官,各率当初有司,开谕小民,从容举行。如有难处曲折,则申禀于监司,以裁阔狭,务令民心不挠,而军政就緖可也。别遣京官,民所惊畏,而御史之称,威棱尤重,必且远近惶惑,以诛斩为惧,不无骇散之患。诛之则邦本先蹶,不诛则法不能行。事到此地,岂不大段难处也?朝廷方以外寇为虞,而不思民心之摇,惨于敌国之变,计无失于此者矣。设令民不骚扰,而一道之内,有监司、御史两衙门,设置异宜,紧慢不同,彼此相碍,事多掣肘。求其专令,而反以贰之;求其速成,而适以迟之,此亦非得计也。姑宜专责监司、守令,待其事完之后,始遣御史,兼行汰讲之举。臣将此事意,通于同僚,则更以为熟讲为报,致令时急之事,不即入启,此实臣之论议,见轻同僚之致也。且澳、洛停启之失,与同僚无异,请罢臣职。”答曰:“勿辞。”玉堂以从逆之罪,不可轻贷,论启旋停,未免有失,全然不言,乌得无责?请大司谏李显英、执义李埈以下并递差,上从之。

7月17日

○丁亥,前仁城君珙有病,上遣内医往看,且赐药物。

○以李显英为刑曹参判,李植为大司谏,郑百昌为执义,李埈为辅德,郑世矩、辛启荣为掌令。启荣曾在昏朝,谄事朴承宗等,至为翰林,而反正之后,犹出入淸班,公议不许。金世濂、闵应恢为持平,朴潢为献纳,严惺为弼善,赵廷虎为校理,宋时吉、韩必远为正言,金巡为说书。

○平安兵使南以兴驰启曰:“唐把摠刘启荣,领兵三十名,逃入奴穴云。”

○平安道风灾海溢,监司尹暄驰启以闻。

7月18日

○戊子,兵曹以国家多事,恩赏稠叠,武士堂上以上,无虑六七百员,而受禄者甚少,请以鹰师、递儿十五窠,移用于武士,答曰:“勿为尽革,量宜移用可也。”

○兼兵曹判书张晩上札,乞父母坟焚黄,且辞本职、兼带体察中一任,上命给马往来,而不许递任。

○以郑经世为大司宪,尹知敬为司谏,李溟为京畿监司,崔𬀪为江原监司,特命以权盼为忠淸监司,金起宗还拜忠淸水使。起宗为人矫激,勉为淸苦,且有治事才,故到处有声,而人以出身不正,帷薄不修,毁之。李敏求为林川郡守。敏求为承旨时,有偏私之失,故有是命。

7月19日

○己丑,宪府启曰:“澳、洛等附贼之罪,固难容于覆载之间。只置窜谪,亦云末减,当初物议,皆为未快。今因其母之丧,遽蒙放释之命,圣上亲爱之私,可谓至矣,国家三尺之法,恐因此而隳废也。况前日庙堂之议,尤非欲放还之意也。请勿留难,还收成命。”答曰:“澳、洛等附贼之迹,未著。三尺之法已行,今玆放释,未为不可矣。”

○三省罪人武明伏诛。左议政尹昉以委官启曰:“武明所犯之罪,一一承服,更无可问之事,而观其为人,狂易失性,似不知其母之不可打,其弟之不可杀,其情亦有可恕者。臣谨考律文,曰:‘笃疾而犯叛逆、杀人,应死者拟议奏闻,取自上裁’云。他大臣收议后,禀裁施行。”右议政申钦以为:“武明手打其母,且杀其弟。虽云狂易,当伏典刑。”上从申钦议。

○领议政李元翼上札曰:

臣常以号牌为难行,而今已行之,其结局必须裁酌变通,使已定役者,有休息支保之望;新抄出者,无惊骇四散之心然后,庶不至于大段难处,而有益于国事,此臣之意也。臣欲以此意启之,而事过之后,闷默已久。今者号牌公事,已过数月,尚未完了。其落讲校生、落试武人等处置节目,尤非臣镇定之初意,而至于徐遣出外检督之御史,减省在内句管之官员,臣意亦与言者之所论相符。臣初既参论于该厅公事,今不可诿以非我所管,过虑八路之或静或扰,在此一举,所系非细。垂死病告之中,敢此上渎。

答曰:“省札具悉。深嘉卿忧国之诚。札辞当议处焉。”

○备边司启曰:“领议政李元翼札中所陈,落讲校生、落试武人处置节目及徐遣出外检督之御史,减省在内句管之官员等四件事,俱系紧重机务,固当一一禀旨施行,而落讲校生二书考讲,一书入格,则降武学,两书俱不入格然后,定军役及御史不得不送事,已蒙睿断矣。至于落试武人处置及减省在内句管官员等事,并候睿裁。”答曰:“知道。落试武人,似无别为处置事矣。句管之官减省事,令该厅议处。”大臣请以兵曹判书张晩、参议尹履之、号牌厅有司堂上李曙、崔鸣吉,仍存句管,以责成效,其馀则并减省,从之。

7月20日

○庚寅,忠义卫梁世吉,弑父伏诛。

○私婢莫德,弑主伏诛。

○毛都督问安使李尚吉,还自西路,书启曰:

臣在蛇浦,探听督府情形,而汉人之言,取实为难,故不及于状启中矣。然既有闻,故更为书启。近来皇上恩眷,日以益隆,册封夫人,追封四代。毛帅以此,感戴皇恩,又交通宦寺,缔结魏忠贤,信使往来,月或三四云。王万才谓臣曰:“两诏使还到蛇浦时,都督邀两使,共登镇后山,指示云从岛,两使曰:‘距椵岛咫尺,孰谓都督远弃辽土,深入朝鲜内地乎?都督招集民众,大开营镇如此,继粮之艰,天朝何以知之?俺等当奏知天子,饷银五十万两、军粮五十万包,当趁明春催送。”’云。

答曰:“知道。”

○上御资政殿月廊,引见左右相、升平府院君金瑬、延平府院君李贵、兵曹判书张晩、户曹判书金荩国、完城君崔鸣吉,议号牌事。时,朝议多言:“先遣御史,必致人心惊骇,莫如专责监司,使之整顿。”李贵主此论,而领议政李元翼亦以为然。上意未能决,会议诸臣,贵犹持前见,而张晩、崔鸣吉以为不可不速遣御史,尹昉、申钦依违以对,而上意亦欲遣御史检督,乃命择遣。校生落讲者,李贵则欲称以武学,不即定军,而张晩以为不可。且命咸镜北道、平安道淸川以北,勿遣御史。以张晩、金瑬之言也。仍议西事,皆谓都督前遣重臣约束,似为无益,姑寝其行。贵且陈南军调入之失计,上不许。

7月21日

○辛卯,以权尽己为都承旨,郑广成为左承旨,特命以赵翼为左尹。

○三更,月入毕口。五更,流星出天阴星下,入天苑星上。

7月22日

○壬辰,宪府启曰:“京畿监司李溟,本以贼害之性,济以阴谲之才。初事尔瞻,任其卵育,继援权戚,自谓淸流,用心回互,行已粗戾。乃若世累,不足言也,畿辅重地,决难付诸此人,请命罢职不叙。”答曰:“监司李溟,有可用之才,无可弃之罪。尔等提起已往不关之事,欲为今日之罪案,此果公心耶?未晓其意也。此时得人甚难。年少之辈,不念国事,如是轻劾,极为不当矣。”

○上御资政殿,引见庆尚监司金时让,谓曰:“本道,近来俗习大谬。移风易俗,即观风之臣所当勉者也。前日受任之人闵圣征太急,李敏求太缓,卿须处之得中。”时让辞谢,仍曰:“号牌一事,时未结局,本道尤甚云,以此为虑。”上曰:“此乃国家之大事也,须尽心为之。本道舟师,不成模样,此亦须尽心为之。黜陟严明,最是方伯之责,而或有不然者,卿宜惕念。”时让曰:“如臣者,何敢仰副圣教乎?”上仍问:“落讲校生定军事,群议皆以为未便,卿意如何?”时让曰:“臣意落讲定军,此乃祖宗成法也,渠辈亦岂不知?”上曰:“予以为,此非新法,既载令甲。今何必废而不行乎?”仍赐豹皮、弓箭等物。

○宪府连启京畿监司李溟罢职不叙事,答曰:“不允。尔等甘受不公之教,复来尘渎,今日台谏,可谓无耻者也。”

○备边司启曰:“咸镜北道及平安道淸川以北,勿送御史事,已为停当于榻前矣。臣等退与体臣商议,则平安一道,自前无上番之规,而今日事势,尤与他道不同。勿送御史,令体察副使与所带从事官,查核定役,以除一路之弊,似为便当。且念本道馀丁号牌之数,四万八千馀名。此辈迁徙无常,未有恒产,一朝拘束,势或未易。昨日金瑬榻前所陈,深得本道事情。前日本厅事目,亦无定军之令,而渠辈自相疑惧,人心不安。依前入作收布例,并为作米,以补军饷,似为两便。但西路今年失稔,若或多敛,亦不无民怨。每名各收七斗米,可得一万八千馀石,所补亦不少矣。”从之。

○上下教曰:“南汉城虽在内地,地实天险。未雨绸缪,意非偶然也。幸赖当事之臣竭力担当,耽禅之辈勤苦服役,廿里高城,两载屹成,其功甚疾,千古无俦,予甚嘉喜。董事员役,其令该曹,各别论赏,以示优异之典。又令备局,讲究积粟之策,以为他日必守之地。”

○大司宪郑经世上札辞职,答曰:“卿无所失,勿辞察职。”

7月24日

○甲午,左议政尹昉,以病上札辞职,温批以答,仍遣内医看病。

○左尹赵翼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卿宜勿辞察职。”

○执义郑百昌、掌令郑世矩启曰:“殿下不以臣等为无状,使之待罪言地。臣等徒知以直事君,激浊扬淸之义,地重、人轻,言不见信,斥之以不公,责之以无耻。夫处心不公,行己无耻,是实人臣之极罪,而士夫之丑行也。臣等固当恭俟斧钺之诛,以为臣子不忠者之戒,而第臣等所冒,乃风宪重任也。殿下既置之以此地,则不宜暴折之至此也。溟之为人,见弃于公议久矣。发身凶贼之门,任其卵育,交通宫禁,国言藉藉。其他阴谲之状,贼害之事,淸流言之,亦污口矣。畿辅巡宣之任,决不可付诸此人,故臣等于席上,相议论之,此实为国家爱惜名器,随事纠正之举也。岂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圣批一下,台阁将空,诚非盛代之美事也。臣等愚妄,无以塞人望,而答天意,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持平金世濂、闵应恢,亦以此引避。谏院处置请出,答曰:“李溟勤干有才,尽心国事,为官择才,此惟其人。虽以曩时之事言之,癸丑之变,与郑蕴辈同被罪罚,长在流放之中,可谓改过迁善者也。以故举义之初,亦不举论。此岂非有可尚之志,而无可罪之事耶?昔时虽不改过,如无大段罪犯,则犹可用之,而况知其恶,而洁其身者乎?近者台官,不知人才之可用,国事之关重,一有不便,便即击去,今日习俗,可谓寒心矣。此渐若长,则人无完人,国不为国。似当递差,今姑依启。”宪府再避而出。

○谏院启曰:“南道兵使柳舜懋,为人庸劣,本乏才局。向时贿赂粗鄙之事,已不足言,及授本职,不念朝廷弃瑕收用之意,滥用棍杖,枉毙者多,专务箕敛,民不堪苦。当此一路饥荒之秋,如此之人,不可一日委任,请命罢职。”答曰:“柳舜懋,为国尽忠之人,岂有如此之理哉?”累启,乃命递差。

7月25日

○乙未,都承旨权尽己,上疏辞职,答曰:“省疏具悉卿恳。卿实合此任,宜勿固辞,调理察职。”因有物议,三辞,乃递。

○延平府院君李贵,乞暇焚黄于砺山,上命宣酝郊外,令本道设宴款待,优给食物,且遣内医,赍药随往。贵上札辞之,且请亟从权制,上优批以答。

○弘文馆副校理李景奭、修撰金光炫等上札,请礼遇台阁,答曰:“省札具悉。札辞当留念焉。”

7月26日

○丙申,策士殿庭,取沈演等十六人。

○初昏,苍白云一道,自东方天际,直指天中,长可十馀丈。

7月27日

○丁酉,珍城君海龄等上疏曰:

前参奉李挺汉,即德兴大院君四代孙,而承嫡主祀之人也。每于祭时,着笠行祀,岂非幽明之所憾,而盛世之欠事乎?昔我宣祖大王即位之越三年己巳,追崇德兴君为德兴大院君,封夫人郑氏为河东府夫人,子孙袭职,一依大君之例。四代之后,主祀之人,世袭都正之职,四时祭物,自官备给之教,载在国乘而可考。祭物官给之事,则至今遵行,而独于世袭之命,阙焉不行,伏愿圣明,特命有司,参考实录之可据者,一以行宣祖大王之遗旨,一以慰德兴大院君在天之灵,不胜幸甚。

礼曹回启曰:“疏内所陈德兴大院君主祀人,世袭都正,官备祭物之教,曾在先王朝,已有成命可据,而世袭之事,阙焉不行者,只是该曹之未及致察,今当相考举行而已,但载于国乘与否,未得详知。考诸野史及故老所传私记,则丁丑三月二十日,宣庙招大臣谕之曰:‘予即位十馀年,尚未展谒,今欲展谒。且河原、河陵,欲除授正一品,四代之外,代为都正,以奉其祀,安滉亦欲陞堂上。今予所言,皆无害于大义者,卿等量之以启。’大臣回启:‘河原、河陵,次次陞一品宜当。安滉超授六品职,馀皆依传教为当’云。据此参商,则世袭都正之议,己巳、庚午崇奉之初,虽不得行,丁丑亲祭之时,似为议定,而阙焉不行,未知其由。无论成命之有无,四代之后,奉祀之孙,着笠行祭,诚极未安。令春秋馆考出实录,如有先朝成命之可据,则遵奉施行,虽无可据,自今议行,未为不可。请议大臣施行。”

7月28日

○戊戌,以洪瑞凤为都承旨,李敬舆为执义,李景宪为弼善,金盘为副校理,金南重为修撰,特命以崔惠吉为松禾县监。惠吉曾为正言,论李有道事,上以惠吉偏攻异己,特命补外。

○吏曹判书金瑬引疾辞职,优批不许。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十三

八月

8月1日

○朔庚子,上幸魂宫,参朔祭。

○两司连启,请罢诸宫家鱼盐免税等事,答曰:“鱼盐免税等事,其来既久,而祖宗朝,未闻以此为亡国之根柢。今日尔等以不中之言,累月论执,今日台谏,可谓徒尚虚名,而不识轻重者也。如此多事之时,坚执无益之论,逐日烦渎,殊极不可矣。”

○大司谏李植启曰:“合启之论,经年、逾序,上下相持,盖自圣明临御以来,所未尝有也。伏睹圣旨加峻,至以不识、不中等语责之,臣诚惶恐,未晓其由。古之君臣,虽当治世,未尝以危亡二字为讳,所谓:‘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是也。且如碎首等语,乃冒死必争之意,虽谓之谏诤间常谈可也。至如宫家鱼盐免税之事,当初自内需司折给,其数不伙,然谓之非私恩则不可。况今依凭辗转,或立案而免税,或容奸而漏籍,甚至割占海洋,停住船舶,使滨海之利,尽归私室。今欲从头整顿,刬塞利源,乃是正治本、裕民财之一大助,而殿下牢拒至此,虽谓之圣心或蔽于私可也。既谓之私,则驯致之道,亦何所不有?此乃臣等所论之本意也。不知何以激恼宸衷,而有此教也?大抵惟大人,为能格心而正事。如臣等辈,安敢及此?道消学废,士风不振,徒尚虚名,且不可得,不识轻重,诚所难免。臣职忝谏首,非惟不能剂适论议,反有以激动狂妄之失,罪当万死。岂可冒居此地?请命罢斥臣职。”答曰:“勿辞。”司谏权镬、正言宋时吉,并引避而出。

○谏院连启请还收澳、洛等放还之命,答曰:“当初论罪,出于风闻,不无冤枉之理。被窜之后,星霜累变,其母又逝,宁无可恕之道乎?况今玆放释,非予自断,不可谓之非公议也。然论执至此,今姑放归田里。”又启曰:“近来国纲未振,污俗犹在,士大夫家亦多私自封殖,何以责闾里之豪强乎?沿海鱼盐之地,船只之利,除诸处免税外,尽归于私门,容护漏籍,在在皆是,殊为可骇。比闻户曹给标收税之规,已为判下,行移列邑,而置之寻常,无意举行。私占柴场,国之大禁,而柴草私场,笼遍山野,京城数十里内,刍荛路绝,多有怨言。顷者以台谏所启,行移诸道,使之禁断,而纵恣如故,至如外方农庄,虽非世业、恩赐之所,横占民田,称之曰阵,无异于曩时。良民之怨苦,国计之虚踈,多由于此,极可寒心。此皆监司、守令承望畏缩,不得检举之罪也。下谕八道,申饬禁断,悬录以闻,令到三月内,不即奉行,依前容护者,请并主户,论以重律,而号牌御史巡行时,更令纠摘,期于痛革。”从之。

○礼曹启曰:“大殿胎室奉审造成事,据例启禀,则圣批以文具之事,予甚恶之,勿为奉审为教。臣等钦仰圣上欲除民弊之至意,然若不封识,则后必不知其处,请令该司,考例举行。”从之。礼曹又启曰:“大殿及王世子胎藏,俱在净土前峰云。请政府、礼曹堂上、观象监提调各一员,进往奉审,仍安与否,择吉举行。”答曰:“只定守直军,俾禁樵牧。”

8月2日

○辛丑,户曹启曰:“用钱之法,必有国家收捧之规然后,可以通行于公私。今者所铸无多,若广开责纳之路,则齐民无处觅得,而其弊必至于盗铸。今姑令刑曹、汉城府、司宪府征赎衙门,依《大明律》赎铜钱之规,捧用宜当。且铜钱之价,古今有异,若依律文之数,则纳赎者必有怨苦之患。依当今折价钱一文,准米一升,令刑曹参酌改磨链,定式收捧事,捧承传施行。”从之。

○以郑经世为副提学,朴东善为大司宪,尹知敬为舍人,李景曾为正言。景曾美风仪、善谈论,人称其有器度,而只欠刚果之操。

8月3日

○壬寅,平安道监司尹暄,启闻列邑凶荒。

○夜五更,流星出井星下,入巽方。

8月4日

○癸卯,谏院启曰:“军政变通事目,署经本院,而大条件则已经庙堂参酌定夺,臣等固不可容议,其间一二节目,有所未尽,不得不别为陈达。外方书院,虽有所属,或自本官,折给若干奴婢,以供守直;鄕校则自有世传奴婢;鄕所则只有一二使唤,号为卜直,本官随便定给。今此事目一条,欲以良民量数给之。此令若行,许多鄕校、书院、鄕所,皆占旧所未有之日守,则所失良民,不知其几,末流滥觞之弊,有不可胜言。至于司马所,则近来新创之号也,生、进,是布衣也。自有学校讲业之所,而今乃别创一所,有若一衙门,置奴婢、殖货谷、把握鄕论、侵扰官法,不过豪右之一窠窟也。此所之名,岂可闻于朝廷,又从而定给良民乎?此四处定数给属一条,请勿施行,司马所则宜令御史,严饬革罢,永杜后弊。纳粟影职五品以下,并为定军,虽有前例,未免失信,似为未安,而滥杂奸伪甚多,亦不可全然舍置。但此属良族居多,或以义粮,或以应募,或被强取而与之,初非其所愿,而得之者亦多,今番诏使时,募银给帖者,亦多有之。若无缘降定军役,则取怨必多。且四品、五品,其间无别,影职、实职,一样滥杂,岂可曲为区别,徒滋奸伪乎?请自堂下三品以下,一依武学、校生例,并为从愿讲试,其汰落者,属于馀丁,以存国家一分之信。号牌之法,当初以为难行者,良民冒属于公、私贱一事为最,而今此事目,全不举论,未晓其故。请令本厅,速为商议,严立科条,另加查整。军籍之法,最为难行者,士族降定军保,亦一事也。祖宗朝以来,军保之名,初不卑贱,故虽士大夫子枝,亦皆定属矣,其法久废,其名已贱。当此风俗薄恶,以贱凌贵之时,常民见士族降为军保,必视为等辈,轻加侮蔑,或自官家,使用于贱役,则此莫大之怨苦也。请严立禁制一条,御史之行,广加宣布,只收军保之布,毋改品流之旧,以敦风俗,以安人心。”答曰:“并令本厅,十分商议处置。”

8月5日

○甲辰,药房提调徐渻等陈启,请令医官,诊脉议药,上不许。再请剂进滋补之药,从之。

○上下教曰:“兴庆园既立墓号,四名日祭享,不可依前行之。亲属中差送献官,执事之人,亦令勿论时、散,以亲属差送,定为恒式。”

○以赵邦直为掌令,金南重为持平,金世濂为校理。

○备边司启曰:“窃详袁抚台咨中之语,都督移镇之事,似是完定,而天朝不曾明定所移之处,只令毛将,自择便宜,可想天朝,亦有难处之势,不免作此含糊语也。彼之移镇,似未可必,而亦非本国所得容力之处。第令承文院,遵依旧例,急构回咨,拨上驰送,且徐敷奏,与毛将相会,作何料理,详细闻见,驰启之意,接伴使处行会宜当。”从之。

○夜五更,流星出轩辕星上,入井星下。

8月6日

○乙巳,备边司启曰:“袁抚台揭帖,似有多少抑扬,而主意则不过相勉之辞也。新相交际,须谨辞令,不可寻常回揭,而大提学方在呈告中,令提学撰出宜当。且近缘山东粮饷不来,毛营数十万众,专恃仰哺于本国,今年支给之数,已过十五万石,决无可支之势。须另议继饷之策,以纾本国物力之意,并及于回揭中似当。且见毛将揭帖,末端有请粮之语。不许则事体未安,许之则必将执此为辞,而督责饷臣,殊为难处。第云:‘竭力周旋,前后运饷不绝者,无非同忧共患之意,而亦老爷之所明知也云云’,似当。亦令提学,措辞撰出何如?”从之。

○宪府、谏院连启永安尉洪柱元家舍,勿为修理事,答曰:“先王晩得公主,宠爱无比,未及长成,先王晏驾。后因变故,嘉礼失时。言念前后,不觉呜咽。今玆修理之举,非欲创始于今番,以为予子孙地也。尔等不念先朝,又不谅予意,逐日强聒而不知止,不亦异哉?须识此意,亟停勿烦。”

○上下教曰:“京畿监司李溟,涤愆既久,为国自效。以用人之道论之,则少无可递之事,然本道之久旷,亦甚可虑。姑递其职,以便公私。”宪府论启已久而不从,特以旷官递之,殊欠如流之美,时议惜之。

8月7日

○丙午,夜四更,流星出天中密云中,入南方天际。

8月8日

○丁未,上幸魂宫,行别祭。

○接伴使郑斗源驰启:“天使已到登、莱,送都督粮饷云。”

8月9日

○戊申,命送衣资于前仁城君处。

○号牌厅启曰:“设法之初,丁宁开谕,又开自首之路,三次退限,以示朝廷好生之德,而外方顽民,漏籍潜匿。今御史下去,所当查出,必诛无赦。且虽已入籍者,率多冒伪,以少为老,压良为贱,冒属歇役。如此之类,亦当依事目论罪,但念无知之徒,自陷刑辟,不知自悟,此王者之所当愍恻,而指示可生之道者也。今御史先发牌文,凡自首者,渠身及监官、色吏、统主、有司等,并勿治罪,惟迷顽终不自首,为官吏所发者,断以王法之意,先布八方宜当。”从之。

○兼吏曹判书金瑬又上札辞职,答曰:“省札具悉卿恳。宜勿控辞,调理察职。”瑬以元勋重臣,且有人望,而但性度偏系,专务自用,汲引之际,多不循佥议,致有乖张之气象。今玆引疾,亦非和平之举,人惜其度量之不广。

8月10日

○己酉,宪府启曰:“学校儒生之定额,非以多士为有限,盖廪养之道,不可无其数也。若考讲之际,一从额数,则非但国家待士之道,不当如是,亦不无遗才、抱怨之患,岂可不十分裁量而善处乎?事目中虽有御史临时启闻处置之意,但念事目本意,既以额数为主,则虽曰量数加定,终归定限之偏,而有乖于右文之意。臣等之意,无论额数多少,惟以入格与否,为取舍之地。且落讲定军,固是不易之典,在所不论,而但此法不行于士族,其来已久。一朝遽行,必多怨苦难堪之患,诚如谏院之启,而近日中外,皆以此为虑,深望善始之策。大抵州县校生,未必皆为士族,亦多良民避役之辈。落讲充保,渠亦自分,而至若三南,则凡在校案,几尽士族,国法、鄕风,既以阀阅为重,则其视充保,无异于就死地。若以一切之法言之,则虽不可有所彼此,而如有别样善处之道,则亦不可不念。既以军保为名,则虽曰收布,所恶者名也。请令本厅,更加商确,就落讲中查别,分明士族之类,勿为定保,或名以落讲收布,或别为名目,一以资军实,一以慰人心。伏见尚衣院公事,颁赐所用貂皮、鼠皮、赤狐皮耳掩,三百馀部措备云。臣等窃念,平时国家物力有裕之日,以尚方岁入之物,例为筐篚之恩,固是一时之盛典,而经乱以后,西北皮物,恒贡顿减,虽或有颁赐之规,而贸诸市上,其弊多端,至于昏朝,滥觞极矣。反正之初,圣明洞烛此弊,特停颁赐,已四年矣。公私除费,实为不赀,而今此复行之命,出于意外。此必以应行之规,久废未安,而有此教也,连经诏使,板荡可知,应行节目,亦所当损。况此不必为之事,中废而复行者乎?伏闻该曹,不能自贸,令平市分定各市,而应入价布,多至七十馀同,并年例衣帽之数,则几至百有馀同,该曹之力,亦难办出。市民不料今日之复行,无意措备,故卒然贸得,其价倍蓗。臣东善忝在提调,目见市民之来诉,情势闷迫,诚为矜恻。请姑停今年颁赐之命,以示一分之惠。”答曰:“校生事,令该厅议处。颁赐耳掩,令该曹减数措备可也。”再启:“如不得全减,令度支直为贸用,勿委市民,以贻巨弊。”从之。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讲讫,特进官徐渻,以毛都督情形可疑,反复启达,请今冬,厚集兵力而待变,且令探听于毛营将官,得闻中原处置后,有所处变,上令庙堂,议处。

8月11日

○庚戌,以李显英为吏曹参判,李圣求为吏曹参议,权尽己为京畿观察使,尹衡彦为司谏,郑弘溟为副应教,李景奭为吏曹佐郞,郑应圣为忠淸水使。

○行司直沈悦上疏。略曰:

臣有终身不可洗涤者,随参庭请之累,是也。况又居官无状,重被台评,臣之罪累,床上叠床。职至崇班,而不自澡雪,亟命镌削职名。

答曰:“观卿疏章,予心缺然。卿其勿辞,从速上来,以副予意。”

8月12日

○辛亥,夜,白云一道如气,起自巽方,直指北方,长十馀丈、广尺许,良久乃灭。

○宪府启曰:“近日西忧,不专在于奴贼。事机之变,顿异于前,先几诇察,不容少忽。为伴臣者,所当伺其动静,报于庙堂,以为策应之地,而接伴使郑斗源,受任以后,颇有不能举职之讥,今此赵佑之死,机关甚重,而亦不为详探,以启日后之事。恐不可倚于此人,请郑斗源罢职,其代以有智虑、名望人,极择差送。”答曰:“推考。”连启,乃从之。

○备边司启曰:“毛营动静,本国邈然不知。令都体察使,或分付边臣,或择遣手下伶俐人,别样探听为当。且西边之事,异于前日,故南军五千,都监哨军及新旧出身,方将入送矣。此外别样防备之策,姑待张晩入来,详议处置宜当。”从之。

8月13日

○壬子,谏院启曰:“两功臣恩典磨链,今已三年,不可续续越法祈恩,以开侥幸。李元荣之父瀣寿,以西班四品,不当陞堂上,而冒滥上言得请;柳䪷又从而援例上请,柳时辅亦以四品,升堂上,不有国法,且不遵承传事意,妄称谬例,必行私意,使官方坏乱。将来援引陈请者,必不胜其纷纭,请李瀣寿、柳时辅堂上加,并命改正。近来星官之任,多不择人。兵曹正郞黄瀡、工曹佐郞梁有仁,曾有参疏之累,人言未已;礼曹佐郞郑晋,为人凡劣,不合显职;刑曹正郞秦尚弘,为人泛滥,不合讼官。请并递差。”答曰:“依启。李瀣寿等既已加资,且不无前例,不必改正。”累启,从之,而李瀣寿则以其子之勋,非柳䪷之类,加资之命,亦在柳时辅之前,不从。

○备边司启曰:“毛将方设栅于靑龙山,以为过冬之计云。靑龙在义州、龟城、朔州之间,毛将之驻兵于此,其意难测,而朔州有城而无兵,形势孤危,别择骁将,领兵屯驻,以为昌、义诸镇之声援,似合机宜。都监千摠李溭,颇有计虑,屯朔之任,当属此人。但军兵应用三哨,而昌、义之军,则势难分送,分付都监,别择精卒二哨,预先装束,令李溭领去宜当。凡干防备之策,须与体臣相议,而体臣未及上来。边机正急,须预为定计,方无窘迫之患,故敢启。”答曰:“知道。体臣上来后议处。且都监将官,勿为迁动可也。”

○备局又启曰:“臣等窃念,南汉即温祚数百年定都之地。地形之险,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今此所筑之城,极其坚致,有粮则为必守之地,无粮则金汤之险,亦无所用。今之所当讲者,只在此一款而已,但本国物力,已尽于接济毛粮,虽欲拮据凑合,无他善策。无已则本州田结,才二千馀,国家宁捐此一州之入,属之山城,凡田税、三手粮、毛兵粮、宣惠厅作米,并于本城收捧,数年之后,自可粗成模样。臣等之计,无出于此。此外措处之策,令摠戎使李曙,更为商量,启禀施行宜当。”从之。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月廊。知事金尚容曰:“毛文龙之情形,每以为疑,而无现著之事。今以李莞、南以兴状启中所引易承恩、崔天泰等言见之,其迹已著。添兵等事,庙堂方为讲求,而最可虑者,粮饷也。近日兵判张晩、户判金荩国,受由出外,请急召还,使之从速料理何如?”上曰:“予意则以其言为不实矣。毛若投贼,则不必先夺昌、义而后,为之也。大概都督所为无理,其将官先为反计而然也。且中原每以都督深入海岛为言,故欲入山城矣。都督投贼,未知其早晩,而将官生变,似不远矣。”尚容曰:“都督虽不反,数万辽兵,无所食,彼岂坐而待死,不为作乱乎?此必至之势也。”上曰:“今难以不实之言,复为征发,前所调发之兵,速可入送也。近见都督所为,则与魏忠贤相结,有所恃而然也,投虏之事,未可信也。”尚容曰:“虽不投虏,而作乱于我国,则不无其理。将往靑龙山城,而无食之军,何能支乎?以索粮执言而作乱,何能禁乎?且奏闻中朝以不给粮饷,与奴相通等语,构诬李莞,则我国无可奈何矣。外间之议以为,事已至此,当以干戈从事云矣。”上曰:“不得已干戈从事,则当挟一唐将,为之可矣。”

8月14日

○癸丑,备边司启曰:“毛将不得志于天朝,则必投于虏,既投于虏,则必且求逞于我,此必然之势也。抚台甲、粮之送,亦是羁縻慰安之计,而赵佑之死,闻于天朝,则必将益激其变。以此料之,应变之策,宜急而不宜缓也。此时体臣,适不在京,凡干防备之计,指挥之事,须待其来,商议处置。但念崔天泰、易承恩等,或托其妻子,或言其密谋,是必求助于我国者也。渠等果能交结忠义,先事图之,则本国可以坐享其利,而渠等义声,播于中土矣。然或奇功未就,事端先露,则祸有不可胜言者。本国但当勉其忠义,戒以谨密,而我则姑勿犯手其间,可也。乃其妻子移置之请,苟能善为周旋,不使为彼所觉,则可以固结其心,而益闻其心腹之言,此在边臣观势善处而已。妻子或难许入,频致存问,示以诚意,使渠探彼动静,随闻来告,以为先机策应之地者,则似不可已。然事衅未发之前,切须愼密,交际之礼,有加无减,不宜使彼先自生疑,以促其祸。此意并为行会边臣宜当。”答曰:“依启。”

8月15日

○甲寅,上幸魂宫,行望祭。

○宪府启曰:“臣等闻,计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办,不可以制人,此理之常也。西边之事,可忧久矣。以近日状启观之,则难处之形已著。诚宜汲汲遑遑,区画料理,隐然为先定之计,而侧听累日,未有所云为,体臣在外,无促还之命;大臣在告,无勉出之举。谋谟寂寥,气象纾缓,似有馀裕,及乎既发之后,苍黄溃乱,莫知所措,盖以计不先定故也。今日之事,不可谓未发,君臣上下,固当如救焚拯溺,而从容纾缓,乃如此,臣等窃忧之。凡事有几,一失其几,则不可为也。请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从速料理,以为先事之图。号牌,国之大事。自前世莫之能行,而今者举而行之,事已就緖,势将垂成,此诚一大幸也。第发遣御史一节,所系甚重,诚宜相时度势,审愼为之者也。本月旬前,所当发遣,而缘事目未完,迁延至今。今者西忧方急,人心汹惧,征集、备御之策,决不可与此事并举。发遣之后,脱有他忧,未免沮止之举,则其害有不可胜言。况闻列邑守令,依当初事目,给牌之后,尚未行查准一节。即宜行会八道,令监司、守令,从容查正然后,待明年正月,一齐发送,凭其已准之籍,而兼行考讲之法,则事易就而民不扰。揆以时势,似甚便当,请令本厅,熟讲施行。”答曰:“依启。御史,前定日,不可不发送,然令本厅量处。”

○以崔鸣吉为刑曹参判,李基祚为校理,闵应恢为副修撰。

8月16日

○乙卯,领议政李元翼上札。略曰:

臣年近八十,犹有精力,而数年以来,澌败日深,思虑错乱,触事茫昧。太平无事时,犹不可作相,况今西边之虞渐极,罔测之报踵至,臣为相臣之首,不得与诸宰,裁处军务,虚带职名,断无此理。陈乞至此,兪音久靳,惶恐席藁,袛俟𫓧钺。

答曰:“省札具悉卿恳。目今西虞渐棘,民心日离,此诚乔木元老,为国拯救之秋也。卿未可少安厥位,以期镇物之效耶?此时卿若一去国,则民心溃裂,无复收拾之望,进退岂不重欤?卿虽未能幡然出而视事,依前卧阁,随事陈启,勿为更辞,以副上下之望。”

8月17日

○丙辰,上引见大臣、备局堂上、两司长官。上曰:“近日毛都督情形,于卿等所见何如?”右议政申钦曰:“文龙所为,异常久矣。近日管下将官,分明言其反形己著。在我之道,先为防备,相几以处而已,更无弥缝之路矣。”上曰:“大概彼之情形尽露,而第未知祸之迟速如何?”钦曰:“西来状启中,或云投虏,或云先犯昌、义,而迟速则不可知也。赵佑已死,徐敷奏即逃还中原,必有处置之事。以此观之,亦似速发矣。”钦又曰:“南军当入者五千,本道军亦三千,京炮手年例入防者一哨,而今当加送二哨于昌、义之间。但所乏者粮饷,不知何以处之。”上曰:“五千既为征发,姑以此兵,分置紧要处,观变似可。待体臣上来,问而处之。”钦曰:“不轨之人,在我境上,声罪致讨,无害于义。物议以为,一边奏闻,一边剿击,似可云,此论如何?”上曰:“此言不无所见,而上国之人,奉命而来,不可以难明之事,轻易下手矣。”副提学郑经世曰:“臣昨往备局,为此言。右相所达外议云者,即指臣也。臣意文龙情状已著,而徐敷奏逃还,亦以赵佑之死而然也。我国自祖宗朝,事大如子事父,中原亦以内服待之。在我道理,见其无礼于君,不可拱手而坐也。臣意以为,奏闻之后,即为举事可矣。虽以利害言之,渠若先发,则苍黄窘速,必不及善图矣。”上曰:“此事甚重,不可易言也。”吏曹判书金瑬曰:“臣在西路,将吏皆言其必反。中原若有分明文书,则见天朝叛贼,不可不击,而时无此事,恐不可轻发也。群议皆以为,渠若先犯,则当为应兵,而若不意渡江投奴,则天朝必深咎我国,此甚难处也。”上曰:“中原岂不知此间事势?虽有可责,亦岂无可答之言乎?”判中枢府事金尚容曰:“经世所达是矣,而谋国之道,不可如是轻发。彼以天朝将官,受命而来。虽有投虏之计,有乱之,无乱之形。我若先举兵从事,则后无以自解于天朝。在我之道,当预备以待其动,而应之可也。”上曰:“予意则渠于奴贼,无尺寸之功,而径自投入,似无其理。必有图我国之心,此尤可虑。”承旨李明汉曰:“李莞以为:‘南军不必调入,义州之健儿,亦不能接济。况南方之疲病军马,饲饷甚难。若得资装木,则募聚土兵,可至千人’云矣。”上曰:“此事不无后弊,资装木不可轻许矣。”申钦辞相职,上曰:“非卿之力,何以得有今日?须勿谦辞。”金瑬亦辞铨长曰:“谏院札子,有用人如此之言,盖以李庆全拟于问安使为非也。”上曰:“此札出于相规,须相警惕可也。”大司谏李植曰:“臣曾忝试官。自前收券官既起之后,所捧试券,或有取考之时,而此乃谬例也。明日是庭试也。自此之后,勿为取考如何?”钦曰:“此则臣罪也。臣实惶恐。朝廷公正之时,有此事,削去可也。”上仍问李明汉西路形势而罢。时,明汉新自西路复命。

8月18日

○丁巳,庭试,取文科赵䌹等四人。

○刑曹参判崔鸣吉上札言时务,备局覆启曰:“号牌之役,本欲团束漏丁,充补逃故,以除残民、邻族之弊。因缘讲究,厘正科条,病痛差减,利益弘多。那移仍革之际,虽有些少弊端,有不可恤,而数十年散漫之徒,一朝拘括,头緖未成,怨咨先兴。刑曹参判崔鸣吉,竭心殚虑,昼思夜度,欲善其法意,行之无弊,裁定节目之外,又此缕缕陈札矣。军民之相继逃散,岂其本情哉?边将之侵剥甚酷,甘心离土,苟免目前之痛楚,其情诚可戚矣。苟不革除诛求之政,以为保存之地,则虽日括良丁,虚簿如旧,朝充夕逃,岂可尽诛?别立边将𫗦餟之资,俾无下手剥军之路,专意教錬,以为缓急之用,则庶几军兵,有死长之志,尺籍无空旷之患。兵、水使兼守令之议,实在于此。前已参录于事目禀定之时,未蒙允可,而鸣吉复此云云,反复不已者,祛弊穷源之意也。自有见得,终不得舍。举而行之,其利必博,利之所在,则何泥于变旧之嫌?第两界兵营,则设立已久,凑合道内物力,已成体貌,其于本邑之民,有益无害。近来新设之地,则不敢烦他邑一毫之力,而卒开营门,军官、军吏供亿之需,非但守令家属之弊而已。设如黄州、晋州等处,民多称怨,说弊者滔滔,亦有还罢之议。诸兵、水使一时率眷,则挠改之论,难保其必无,旋立旋废,其于事体,亏损实多。本司堂上中,所见多不同,方外之议,将来之说,从可占矣。参以众论,酌定时议,惟在圣断。佥、万之量给税米,亦在于开资食之路,禁剥军之政,其于恤民除害,实非偶然,而近来公私赤立,仓廪一空,内则百官俸禄,以时裁减;外则守令、使客之供,朝夕收合,有何馀力,及于边将?以待国储稍裕,徐议行之,恐或无妨。若旅队、束伍之仍革,正哨、别哨之各编,主兵之官,今方整顿戎政,并与札内事意,商确禀裁宜当。至如荡涤逋欠一款,札中陈之详矣,不必更举,而士大夫之从外方来者,言小民之弊瘼,则莫不以此为首。臣等闻之,亦尝疚心疾首,只以经费浩大,着手无处,廷议屡发而旋沮,圣教每下而中寝,因循数年,怨讟愈深。以虚簿,责死、徙,毕捧无期。与其浪事催科,实取民怨,无宁一切荡涤,如鸣吉之所陈,以慰民情之万一。请令该曹,详查前后文书,核出应为荡涤之数,分付御史之行,对民焚券,无如前日之牵吝。不幸数年以来,水旱既惨,逆变又作,诏行连年,礼葬又过,惠鲜之念,虽切于丙枕,征调之烦,未绝于村落。哿矣富人,未免殿屎,哀此穷民,于何从禄?虽不得别遣使价,特加存抚,今因御史之行,兼布德意,所在惸独、废疾者,别为成册,令守令,另加完护,凡所措处,务为宽贷,毋事苛急之意,御史之去,言送亦当。如常贡之略为变通,纸席之随愿直纳,勿责精品,粗足应用,皆出于权时制宜,节俭省弊之意。量田、号牌之前,虽不可轻议贡案,就其节目,暂加推移,使此残民,得蒙一分之惠,似不可已,亦令该曹,详议施行。防纳之作弊,下辈之栏阻,即是国家之蟊贼,而生民之奸蠹也。着令法官,痛禁惩治为当。五六勋宰,各自召募四方才勇之士,咸集都下,脱有缓急,足以得力,而京官之带率军官,特出于一时之权宜,初无永久之计。逐朔给料,费既不赀,行之四年,容有可议。无事则散遣在家,有急则征调赴难,亦似两便,令扈卫厅,覆启为当。撙节,在平时犹不可忽。此诚何时,一任浮费,而莫之省乎?嫡长忠义,其数甚夥,其禄亦多,诚一冗食之徒,而历代勋、贤之后,树立者绝少,贫残者皆是,待此升斗之禄,以为享先之资。比之军饷,轻重虽殊,一朝权减,恐未免若敖之馁,而事系先朝报功之典,似难轻议。凡干御供、祭享之需,癸亥之裁省,甲子之减损,欲待国势粗张,民力少完,以复其旧,而边事日急,削弱愈深,诚如鸣吉之言。奉先享上之物,亦难委以物力之残薄,一向埋没。此等数款,实为难处,请俟在告大臣出仕,同议处之。”答曰:“依启。逋欠荡涤事,令该曹商确处置。兵、水使兼守令事及贡案变通等事,徐议施行。”

8月19日

○戊午,领议政李元翼上札乞免,答曰:“省札具悉至恳。予意前已尽谕,卿勿固辞,安心调理。”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月廊。讲讫,上问于特进官张晩曰:“毛将情形之败露久矣,而近以西来状启,人情尤疑惧。未知卿之所见,则祸发迟速,当如何?”晩曰:“臣意彼无速发之理。虏虽强请,毛不速发矣。毛将在此,则享公侯之乐,投奴则为一俘虏,必不及李永芳矣。如贼亦必知文龙之军不可用,岂汲汲于文龙乎?只虑在此,则或为后患,故毛若投降,想必受之,而必不优待矣。”上曰:“予意亦以为,似无紧急事,而群情皆以为惧,何以若是乎?”晩曰:“兵事虽未可知,以事势言之,则奴贼岂听毛言,而又以我国为一敌乎?不久当有帐下之变矣。”上曰:“毛若求粮,则其可辄给之乎?”晩曰:“彼以中原将官,告急于我,不可不给矣。”上曰:“群议皆欲置兵于昌、朔间,此事何如?”晩曰:“柳珩在时,内筑石城,外筑土城,而大概形势,外高内陷,故不合于筑城矣。然昌城孤绝,不幸被围,则更无蚍蜉之援。置兵朔州之议,盖为此也。但须得三四千军兵然后,乃可以济。”上曰:“三四千军兵既难,而其食亦难矣。”上又曰:“凡事,卿须镇定,俾勿妄动可矣。”崔鸣吉曰:“外议皆以为,在我之道,不可坐视天朝反臣,而不击也。此似太急,而若送体察使,观变于西方则可矣。张晩之言,不可恃也。适变时,臣闻其有反形,密言于张晩,则晩云:‘岂有是理?’终不预备,以致苍黄之变。今者易承恩、徐孤臣等,言毛之反形已具。须尽在我之道,待变可也。”晩曰:“鸣吉之言是矣。莫如预备也。”上曰:“西方似先惊动,何以镇定乎?”晩曰:“无变则自然镇定矣。上年,边臣以不入防军为忧,及臣往还之后,颇为镇定。今者臣亦欲入往关西,与尹暄相议处置。但深冬则病生,厨传亦有弊,以此为虑耳。”上曰:“予意亦欲一番往还,何必至日寒乎?”晩曰:“臣欲于今月念后,即为发行矣。”晩与鸣吉,又陈号牌御史,不可不速遣之意。知事李廷龟曰:“拜园时,道途颇远,一日之内,势难往还。待明春为之可矣。”上曰:“发引时,既未得随往,情理不得不往矣。”晩又请南汉山城城役时,僧军不赴役者,征捧军粮,上曰:“城役未毕,则役之可也,役完之后,又卖度牒,如征阙之为,则岂国家本意乎?”

8月20日

○己未,谏院启曰:“号牌之法,不难于编籍,而难于汰正。今此御史之行,虽不可容一毫踈缓,而亦不可一向急切,反贻败事之忧。故当初大臣之意,不免持难,而当事之臣,急于军籍,颇为持异。今则中外有识之论,皆以为:‘科条浩繁,不可以一朝变通,民听易惑,或不免一时惊扰。莫如先使守令,讲究事目,节次颁布,今日了一事,明日了一事,粗成头緖然后,御史下去,察点视,兼行考讲,则民不惊骇,事易就完。’此实不易之论也。二三朔退送,似是合当,而自上虑其踈缓,不从群议,断而行之,窃恐圣人所谓欲速不达者,正谓此也。况当西忧孔棘,朝夕待变、征发之地,行赍、居送,呼哭盈路,军籍御史之行,决非其时。御史虽行,别无朝夕句断之事,二三朔间,不过闲漫留滞,各计程限,必用鞭棰,州县急于应副,草率塞责,败事之忧,实在于此。所谓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图之,则为大害者,实处变之格言。此乃国之大事,臣等当务振纪纲,期于成就,岂敢为缓退之论乎?公议如此,利害甚明,伏愿圣明。采纳庙堂之论,姑停御史之遣,先令监司、守令,料理宣布,以为十分久远之道。”宪府亦论之,答曰:“西边别无目前必发之忧。二三朔进退,亦无大段利害。尔等所论,如是张皇,无乃怯于流言,而莫之深思耶?御史之行,不可退定,勿为更烦。”

○以李景稷为判决事,特旨以睦性善为献纳。

○命试取平安道儒生。居首者进士许灌,直赴殿试,其次或直赴会试,或给分有差。先是庙堂,请于承旨下去时,命题试取,以为耸动西路士子之举故也。

8月21日

○庚申,备边司启曰:“毛帅处置之策,议者言之非一。今此左议政尹昉札中所言,厚集兵力,使有以制彼之命,以待事机之发者,实出于持重万全之意。南军既已调发矣,炮手亦将抄送矣。都体察使张晩下去之后,收集官兵,控扼要害之处,使彼形格、势禁,有所不敢动,正合今日之机宜。至于边臣遥禀误事之患,为兵家莫大之忌。彼若率众渡江,而侵掠我边疆,明知其投虏之状,则伐之可也,彼若潜师诡计,图夺我城池,则拒之可也。此外应变之道,如病下药,当事之人,自当临机善应,不延于呼吸之顷,宁可禀命于千里之外乎?徐、易、崔三将,既皆布尽心腹,在我之道,亦当密交深结,示以诚信,使彼有所倚重,毋沮其背逆、向顺之心。计无出于此者,以此意,密谕于平安监司、兵使处宜当。”从之。

8月22日

○辛酉,黄海监司李必荣驰启:“毛将差官等,以物货贸易,日肆嗔怒,甚为难处”云。

8月23日

○壬戌,遣承旨,敦谕于左议政尹昉曰:“前日所患之证,如或小歇,勉强出仕,以济时艰。”

○宪府、谏院合启曰:“今此拜园之举,实出于霜露怵惕之感。固知圣孝无穷,至情难抑,而第念日晷极短,冒夜举动,其势将至于经宿,则难便之事、可虞之端,不一而足。盖圣上哀毁过制,日月已多,深墨之容,渐至澌败。臣邻之腐心、隐忧,固不足道,而窃想慈殿一念,亦未尝一刻弛于斯矣。殿下虽欲自轻,独不念惟疾之忧乎?况畿辅之民,连经诏使,又过礼葬之役,凋瘵已极,怨咨盈路。以圣上如伤之仁,岂不思所以少休其劳乎?姑待明春日长之时,即日回銮,则事事便当,请亟寝今秋拜园之命。”答曰:“今此拜园之举,情礼之所不可废,决难停止矣。尔等其勿更烦。”

○宪府启曰:“臣等伏见户曹粘启,利川府民田,有文券的实,还给本主公事,则宫家之横占,分明毫发无疑,而自上以为:‘实是渠辈之所自取,谁怨谁尤’,勿施事判下。曩者征赋繁重,民不堪命,蚩蚩者氓,多有投属于势家田结,以为姑息免役之计,盖出于不得已也,而其情诚可戚矣。今幸荡涤厘正,文券俱存,而反归罪于愚民,是何异于劫夺,而圣教如此,王言一下,中外失望。岂料圣明之时,有此冤枉之事乎?请依该曹公事施行。安东为府,号称难治。为字牧者,虽不可专用柔道,而府使宋象仁,滥用刑杖,多殒人命。请命先罢后推。”从之。

○右议政申钦上札辞职,答曰:“省卿札辞,予心缺然。卿勿控辞,安心调理。”

8月24日

○癸亥,左议政尹昉上札。略曰:

四载尸素,丝毫蔑报,妨贤、病国,不一而足。朝纲之不立,臣与有罪;国势之不壮,臣与有罪;公道之不行,臣与有罪;民隐之不省,臣与有罪。主忧而莫之纾,时危而莫之扶,灾异现于上,风俗败于下,而莫之救,则才分有限。于其所不逮,自强不得,且积伤之极,百脉尽枯,虽欲勉励,其道无由。虚带职名,不胜惶恐待罪。

答曰:“省札具悉。卿勿待罪,安心调理。”

○宪府启曰:“科举,国之重事。科举而不免有人言,则国不可为矣。光海朝十数年,失人心之事非一,而科举即其一也。中兴以来,屡设科举,而人无异言,士林相贺,皆称公道可复见矣。今者不幸,别试殿试榜出之后,便有人言,举国藉藉。人言虽未必尽是,而国人所同之言,岂可家道而户晓哉?且场屋之事,一以严正为主,而追考五十馀张,既呈于收券官起出之后,则为试官者,据法勿论可也。至于再三启请,而因此得参者有之,人言之来,亦其宜也。国人皆曰:‘今此殿试,与废朝时科举无异。’圣明之时,此言奚为至哉?臣等闻来,诚耻之、诚痛之。臣等之意以为,此榜不罢,则此言不熄。岂可苟且仍存,以为淸朝之疵累乎?其时试官,难免其责,请命罢职,今此别试罢榜。”又启曰:“献纳睦性善,曾以遽陞六品,被论未久,又有超授之命,臣等未晓圣意之所在也。资级有序,物议难拂。献纳睦性善,请命递差。”答曰:“今番殿试,独未免有人言者,必是相臣避嫌,不为可否之致也。今以人言罢榜,则不无后弊,不允。试官并推考。睦性善事,今又论之,可谓已甚矣。为人君,而不能用一直臣耶?尔等党论,愈往愈甚,国之不亡幸也。不书罪目,每每请递,古今天下,安有如此举措?欲为必递,直书罪目可也。”

○礼曹因政院启辞,覆启曰:“今此别试,非但为重试对举,亦为世子入学之庆而设也。且别试,既因重试而设,重试若罢,则别试似不当对举矣。别试虽或有议,丙年应行之重试,恐不必因此并停。”从之。

○夜一更,流星出天市东垣下,入坤方。黑云一道如气,起自坤方,直指天中,长八九丈许,广尺许。

8月25日

○甲子,执义尹知敬、掌令赵邦直、持平兪省曾、金南重启曰:“臣等伏见圣批,以尔等党论,愈往愈甚,为教,至曰:‘国之不亡,幸也。’臣等相顾惊惶,无地自容。台臣论事,只以物议为重。性善骤陞六品,既被两司交斥,递免未久,旋有本职除授之命,物议之不可遏,明甚。虽庶官,决不可承当,况谏职乎?臣等有见乎此,不得不论,而圣批严峻,以党论斥之,臣等虽无状,何敢不体圣上大公至正之意,而肆为党论乎?党论之害人国久矣。圣上之意,惟欲破朋党,而同归于寅协,意甚盛也。然不察言之可否,而惟党论之务去,则不惟党论之不可去,窃恐其间,或有善伺上意之人,借不党之迹,而内实济其私,则虽以殿下之至明,或不能不惑也。殿下惟当以大公至正为心,不以恶党论一念,先横在圣心上然后,凡谏疏之来,熟察其可否之所在,可则从之,否则不从,不宜以党论斥之也。祖宗朝用人,专付之该曹,虽庶官,未尝轻以特旨除授,至于台谏,尤所罕闻。今性善,以被论之人,旋有超授之异数,臣等之论请递差,果可谓已甚乎?性善疏中,亦岂无过激不中之语?臣等所论,只出于物议难遏,而不过递差而止者,盖不欲深论也。岂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既承严旨,势难在职,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予虽不仁,不厌直臣者,为国家也,非为私也。今此擢用,意在开言路,而奖直臣,此亦非为私也。尔等所谓物议者,未必举国之公议,则虽谓之党论,未为不可也。欲用一言者,终不可得,岂不寒心哉?予于今日,益知朋党之害,甚于夷狄矣。勿辞。”

○大司宪朴东善启曰:“昨承圣批,臣等不胜惊惶震惕之至。臣等之当初论递性善者,岂有他意?只以性善之陈疏,本非正论,主意在于诬陷一世,横说竖说,无非党私而伐异。其沽直媒进之计,有若观火,而殿下不为裁抑,反加宠擢,今至于超资越序,滥授五品之职,爵赏无伦,物议哗然。臣等身为台官,乌得无言哉?噫!知人之道固难,而执其迹而观其心,则人焉得廋?夫局外傍观,言人之所难言者,言虽似是,而其言未免有偏系,则不可谓之正直矣。况其言过激不中,而其心未必出于公乎?殿下若以今世当事之人,尽为导君不义,谋国不臧,则何不一言斥之,以正其罪,而独于性善之言,称以直臣,而容许之不已?不但容许,又从而增秩之,殿下之好恶,未可知也。凡特旨之除,在庶官犹不可,况谏官乎?臣前忝此职,论性善之陞拜正言,弹墨未干,又有献纳特授之命。臣之有无,不啻凫雁之去来,而祖宗朝重台论之意,不当如是也。臣等不为偏党之论,虽如性善之倾危诬妄之言,不欲深治,而圣教严峻,目之以已甚之论,终谓之‘朋党之害,甚于夷狄’,不料君臣上下之间,情意之不相孚,有如是也。臣虽无状,决难苟冒,请命罢斥。”答曰:“勿辞。”

8月26日

○乙丑,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金时若驰报内:‘真㺚一名,自马郞洞出来。盘问贼情,则奴酋已造舟车、云梯,期以来月,进犯广宁。且闻奴酋之言,战虽不利,当焚荡粮谷。且奴酋言,江南歼尽,则朝鲜有若囊中物。且朝鲜俘将等言,朝鲜修筑山城时,多得金块。且城内仓谷甚多,冲突昌、义间,直到安州、平壤,则其谷不可胜食云。奴酋则仍居朝鲜地方,而使毛将,领辽民,还居辽境事,时相论议,故渠得参听。朝鲜俘将有年多者,奴酋许嫁以第三子之女’云云。”

○谏院启曰:“执义尹知敬、掌令赵邦直、持平兪省曾、金南重、大司宪朴东善,并引嫌而退。保合朋党,协同赞襄,正当今急务,而自上丁宁戒饬,前后居冢宰之任者,皆务体行圣意,广用才望,虽其闻见有亲踈,物议有完缺,不能无偏重之讥,乃向时一切色目之论,则今已大诎矣。睦性善,新进才士也。朝廷不问异同,付以史笔,不可谓不公矣。及性善应旨言事,极论仁城不当出置及逆狱讥察之祸,此皆朝绅间已发之论,圣明所烛之事,性善言之,亦未为大异。但其峻文痛诋以为:‘甚于尔瞻之世、逆适之乱’,而末后极斥朝臣以权贵、奸巧等语,殆无一可之者,故其时三司,无论彼此,不免纷然相较者,以此也;有识之论,亦疑其气锐、见偏,有乘机倾轧之端者,亦以此耳。迹其平日交游、论议,一切以色目为主,似以立于今之朝廷为耻,如不欲平党论则已,如欲平党论则性善所见,亦不得不诎于此际也。然性善自是名士,本不在今日淸显流辈之下,应旨言事,自无可罪,此非终弃之人也。及其复入翰苑,至于行公,两司更无抨弹之举,时议相容,亦可见也。不意圣明,无端超擢,不顾法典,不待都目,自四馆七品,超正六品,而拜正言,非常之典,滥施于不必施之地,则两司之劾正,在所不得已也。殿下循例依允,而又不明示其用舍之由,旋擢献纳,超三资而授之。旬月间,名实未变,而宠命有加,官方不正,举措无据,宪府之论,岂得已哉,而严旨继降,摧折太甚,此则臣等所未晓也。不审圣明,以性善为何等人,而被之以不世之恩命,乃至此耶?如以为一介直士,则性善之直,亦未免党论,如欲以此恢开言路,则欲用一谏官,而尽斥台官,反下情外之教,比之于夷狄之祸,此则独不为言路妨乎?身为台谏,间政人,乃其常事耳。殿下每以朋党斥之,使异论横议,日滋月激,呜呼!今日之处台阁者,不亦难乎?宪府多官,未见有所失,请并命出仕。今番别试殿试榜出之后,即有人言,始自街巷,喧传搢绅,此近来所未有之事也。其传播之言,虽无所不有,皆不足信,其一二形迹之可据,不免人言者有之。二更罢场,既违殿试规例,则其追纳五六轴,弃之不足惜,而再三启请,过日之后,踏印并考,至于试官之中,有自构启草,劝承旨入启者,其不谨、不严如此,此其不能免人言之大者也。大臣虽以嫌,不言可否,大都试官亲属参榜者,今番最多,骤见似骇,此又不能免人言者也。殿试分考,自是规例,今番分考试官所见不同,专取浮辞,不考全篇,以致年少多参,此又不能免人言者也。然无奸细情迹,可以据依,而人言之来,不无所自,其亦不幸甚矣。废朝科举浊乱之事,人皆目睹,故今日之事,有识不胜寒心。莫如罢此一榜,以严科场,以杜后弊也。试官不能严谨,致此人言,难免其罪。请赵希逸以下,并命罢职,别试、殿试罢榜。献纳睦性善被论未久,超资陞擢,邦典既违,物情大骇。庶官尚不可以此行公,况于台谏乎?请睦性善递差。”答曰:“不允。宪府明有所失,并递差。试官既为推考,不必罢职。”连启,乃从。

○政院启曰:“臣等伏睹圣批,宪府多官,并命递差,窃不胜未安之至。台谏与庶官,事体自别,而严旨峻下,不少假借,有乖于圣上包容之量。臣等忝在近密,不敢容默,伏乞圣明,还收递差之命。”答曰:“知道。宪府之官,少无公心,今此递去,未为不可矣。”

8月27日

○丙寅,上下教曰:“献纳睦性善,既被两司论斥,似难在职。姑为递差,其代,今政,各别择差。”

○上引见左议政尹昉、都体察使张晩、忠淸监司权盼、江原监司崔𬀪、尹昉曰:“臣病未瘳,而国家多事,不得已强出矣。园所行幸已迫,自上至情,庸有其极,而日寒且短,地亦不迩,经宿往还,事甚难便。来年当有移葬之举,待明春为之,岂不便稳?”上曰:“予岂不知,而情理所不可已。况已择日,浮桥已造,今虽停行,除弊几何?予少无疾病,往还何伤?”上又曰:“近日三公呈告,时事可虞,极以为闷。卿今出仕,甚喜。”昉曰:“右相缘科场事,不安而引入。臣与右相,相知已久,必不为子弟行私矣。”上曰:“台谏亦岂以右相为行私乎?人言未必尽是,而设有用情之事,右相岂能知之乎?”昉曰:“近日西边之事可虑,故体臣将下去矣。南以兴、李莞,则以为朝夕生变。自此见之,未知如是其急矣。”上曰:“万一有意外之变,当随机策应,而岂至生事于近日耶?”晩曰:“大凡事机,自至而后,应之可也,不可激而来之也。彼既负天朝,明有逆状,则天下共得而诛之,而不得明知其然,先为激成,则天下或以为:‘毛将久在其国,征索兵粮,故厌其侵害,而有此事也’,云尔,则不亦可惧乎?臣以为不可轻动矣。”上曰:“逆状则有之,而李莞辈过为轻动。若朝廷又从而煽动,则边将必益相激。此事不可不善处也。”晩曰:“若南将为密檄,送于我,我当执此而助之。其于奏闻,亦有辞矣。”上曰:“我国从之则可也,而自断则不可也。待彼先动,我方应之。卿之下去,通谕此意于诸将处可也。”昉曰:“御史事,时未定夺。监司二人,今方入侍,下问其便否何如?”上曰:“欲退二三朔遣之,其间果有利害乎?”昉曰:“待监司、守令整齐,发遣御史似便矣。”上曰:“御史往则于民何害,守令自为则于民何便?”权盼曰:“御史、守令,别无所异,而民心如许矣。”昉曰:“国家举措,须顺民心。”上曰:“然则徐送可也。”昉曰:“近日自上待言官,与前有异。言官之言不是,则不用之而已,至于特递则不可矣。”上曰:“卿言是矣。但睦性善,言虽不中,既因求言而进言。初拜正言,既已论递,今又欲去之,安有如此已甚之事乎?性善虽谓:‘朝廷不如尔瞻之时’,自反而无之,则何关焉?”上谓崔𬀪曰:“仁城君在道内。近者连患重病,卿须各别厚待。”𬀪曰:“敢不尽心乎?”仍赐张晩虎皮、弓箭,权盼、崔𬀪等豹皮、弓箭。

○以李景稷为兵曹参判,郑经世为大司宪,张维为副提学,权镬为执义,姜大进、闵应恢为掌令,韩必远、李性源为持平,金盘为献纳,严惺为副校理,李省身为副修撰,赵翼为开城留守,金大德为汉城府右尹。

8月28日

○丁卯,献纳金盘启曰:“台谏论启,惟当以已著之事言之,不可以可疑之迹而论之。今此别试殿试,追纳五六轴,启请并考,而至有因此得参者,已失规例,而事极苟且。此是已著,而可骇者也。若据此已著之事,而论之以罢榜,启之以罢职,则深得论事之体,而可以服人之心也。至如榜出之后,便有人言及试官亲属参榜最多等语,则此实不察人之贤否,事之虚实,而容易论断也,恐非和平之论也。噫!殿试无相避之规。自前及今,命官子弟,参榜者何限,而独于今日,末俗嚣嚣,论议失中,至于终始嫌避,无所可否之相臣,混被弹驳,而狼狈出城,此岂国家之美事乎?愚臣偏见,既与多官有异,势难仍冒。请命递斥。”答曰:“勿辞。”

○谏院启曰:“今此别试,殿试收券官既出之后,追捧五十馀丈。累次启请,过日之后,踏印并考,则已失流来规例,而至于试官之中,有自构启草,劝承旨入启者。其不谨、不严,既如此,而追纳之中,亦有因此而得参者,则人言之来,固其宜也。街巷间传播之言,虽难据依,而以此数件事,亦足以罢此榜也。请赵希逸以下,并罢职,殿试罢榜。”答曰:“试官不可混同罢职,其中分明循私者,摘发论启。构草劝承旨之人,削夺官爵。”自构启草者,奉常正赵璞也。璞之为人,愚劣浮诞,为一世笑侮,而政院误拟试官之望,此则政院之过也。其时参榜者,皆是收券官未起前呈进,而独璞子之文,入于追捧中,构启草、劝承旨,似有挟私而然也。因此苟且之举,而益有人言。末俗流言,固不足信,而赵璞之外,且言有不公之事,则无乃赵希逸,以多气不静之人,亦有不谨之事乎?大概申钦,以子弟多有赴举者之故,嫌避不为担当,此则大臣之量狭处,或疑其私,则必无其理。钦自少砥砺名节,少无瑕点,岂到此白首,有此事乎?噫!一失处事,混被人言,扺死痛恨,可胜惜哉!

○传曰:“今番别试试官,劝承旨入启,并考追纳者云。追纳之中,某某人参榜乎?政院若知之则书启。”政院请令四馆,查核书启。

○献纳金盘启曰:“即承构草劝承旨之人问启之教,而臣昨自玉堂直所肃谢,仍为启辞之际,就见本院初启中:‘自构劝启之语,极是可骇,故誊出其语,而实不知其语之根脉,不得已以私书,问于李植,则奉常寺正赵璞为此事云。臣处事踈脱,闻见不广,分明循私之人,未得遽尔书启,请罢臣职。”答曰:“勿辞。”

○夜,电光。流星出北斗星下,入艮方。

8月29日

○戊辰,上下教曰:“赵璞自构启草,劝承旨入启,而厥子以追纳中人,得参其榜。若有国法,则何敢如是放肆乎?其循私用情之罪,不可以削职惩治,拿鞫定罪。”

○大司谏李植上疏曰:

臣病不省事,外间新论,邈不闻知。偶接朝报,伏见献纳金盘,摘取臣等启辞中语,诋斥甚切。臣既种种负罪,所当诣阙自首,恭俟诛谴,而眩昏委顿,不能转动,乃敢忍死,冒陈所怀。殿试罢榜,乃莫重举措。臣虽闻人言,略不入耳。及闻疑者以追捧试券为端。臣私念,此是近来谬规,恐为前头不严之渐,粗白于榻前,以为翌日庭试加饬之地,则大臣遽因此引咎,至于请削子科,臣实惶缩而退矣。厥后物议未息,属臣在病,但切怪讶而已。宪府之官,不相通问,遽发重论。臣等念,两司一体,所闻略同,仍为并举。臣之本意,不过是耳。所谓亲属最多及年少多参等语,乃所以别白当初街巷嚣嚣之所由,此正相臣之所自嫌,公议之所共辨。其曰:“骤见似骇,所见不同”,终之以不幸甚矣者,何尝有疑于试官之用私其间耶?臣但见宪府所论,漫无指的,徒以人言藉藉为辞,自上亦莫知端倪,故推论本始,别嫌明疑,欲以备圣上之广采,塞哓哓之口耳。至于相臣,人皆知其嫌不可否,而追捧之失,尤非大臣所预。臣等举其一而遗其二,此则臣等之罪也。今元启具在,一字一意,皆可覆按,未知何者非和平之论耶?且对读官赵璞构草,劝承旨之说,臣闻之久矣,适闻同参承旨金止男亦以为言。臣素与璞,文字相从,虽知其踈诞无他肠,然念殿试至严之地,渠岂可不计嫌疑,自存形迹如此乎?昨因圣批,更问于金止男则答云:“翌晓,璞果来,敦劝入启,且口呼文字,使之书草。吾乃议于试官,就殿上,议处入启,时执笔者,非璞也”云。此等勘罪之辞,一字之间,情形轻重顿异,臣之论事率尔之失,此亦一端。疵累横生,疑谤山积,罪当万死,只俟𫓧钺。

答曰:“知道。”

○以郑弘溟为副应教,金世濂为校理,金堉为文学。

○点送全罗道赴西军一千二百名,且给犒馈之资。

8月30日

○己巳,宪府启曰:“考官之贤否,而人材之得失系焉。苟使匪人,厕于其间,以行其奸巧之计,则虽名公巨卿,环坐接席,而不免见瞒,庚戌年许筠之事,可以鉴矣。请自今,凡试官,极择拟差。殿试试官,如曰二十一望,难于尽得其人,则或省其员数,以应惟其人、不必备之义。且令日没之后,罢黜收券官,以防行奸之弊,并令该曹,详加厘正,启禀定夺。”从之。

○副提学张维,以未经馆职,上疏乞免,答曰:“用人,不必拘于常规。卿宜勿辞,调理察职。”

九月

9月1日

○朔庚午,右议政申钦上札曰:

臣为试官之首,污蔑科举大政,曾被宪府之论,席藁城外。今者榜已罢矣,诸试臣皆被罪罚,臣独逭官刑。伏愿圣明,亟将臣身,下之司败,以正国法,以快物议。

答曰:“省札具悉。考试之日,卿一切不为可否云。虽有人言,于卿有何一毫嫌逼之事乎?卿须安心勿辞,即为入来,以副予望。”

○行副护军金长生上疏曰:

今日号牌之举,为军额空虚而设,然徒法不能自行,法立弊生,势所当然也。当初设号牌之日,臣虑有此患,故以不可容易行之之意,略陈于引对时,又上疏陈之矣。今因号牌,虽多得闲丁,入籍之后,旋即移居,或为私贱,或为公贱。为法不行,与无法不异。况号牌事目太多,举行甚难。令监司定差员,整理改成籍,上兵曹后,发遣御史,追核其不谨,则事归着实,可除骚扰之弊矣。今闻先遣御史,使之擅行许多事目于各邑。一人之身,势难尽检道内,而监司不得下手于其间矣。御史中,亦不无新进未经事之人,徒以鞭扑为事,骚动人心,则当此西忧方急之时,事未就緖,必有中废之患矣。自古谋国,不顾远虑者,必有近忧。所谓“虑不在千里之外,患在几席之间”,正为此也。方今所大忧者,在于西方。未知朝廷,何以善处?况今者人心未定,皆怀怨叛之心。外寇若知民心之溃散,因此窃发,危亡之祸,迫在朝夕,臣窃危之。当今外寇猖獗,军额空虚,人皆忧之。军籍之急,臣亦知之,而大可忧者,在于人心溃散。伏愿殿下,不以人废言,姑停御史,而使监司先为整理,后遣御史,查核勤慢,亦未晩也。臣虽老病在外,未尝食息忘于国事,故冒死陈渎。

答曰:“省疏具悉。嘉卿忧国之诚。所陈御史之行,已为退定矣。”

○以李楘为大司谏,李植为兵曹参知,李敬舆为辅德。

○夜一更,流星出南斗星上,入南方。二更,电光。

9月2日

○辛未,右议政申钦上札曰:

榜已罢矣,试院之事,不须追言,而朝廷之所陈达,不如臣目见之真也。昨者以为,若下司败,就吏供辞,拟暴微情,而天恩宽假,许逭刑章。仍伏思惟,有罪逭刑,感恩则有之,臣不一言,则臣有隐衷,而圣明亦无由下烛覆盆矣。夫穷阎蔀屋之下,匹夫匹妇,有一冤状,曲加伸问,圣世事也。臣虽陷于机辟,为朝廷弃人,抑先朝旧物也。纵不敢齿列于淸朝士流之后,比之匹夫匹妇,则有馀矣,不合徒畏物议,甘为圣世一枉人,而自外于天地父母也。始也宪府之论,无事可据,只称人言。言有虚实,不加审察,虚者信之,实者不信。噫!以道路之言,治人则人必不服;以道路之言,为国则国必溃乱。臣未知所主者何意,谏院之论,颇有主意,臣不能无说焉。就启辞中观之,一曰:“二更罢场,有违规例。”二曰:“追捧五轴,启请并考。”三曰:“嫌不可否,亲属多参。”四曰:“分考试官,专取年少浮词。”五曰:“然无奸细情迹。”凡庭试、谒圣则有时刻,故举子等例为速构,趁限呈之,若殿试则无时刻,故举子等任意延拖,自至昏暮,多定军士,促其制进,而章甫之人,不可加以驱迫。今之荐绅,无非场屋中人,其谁不知?癸未、甲申两年,臣连入殿试,释褐于丙戌之秋。其时举子罢黜,皆在初二更之间。至于丙戌之试,则举子尽出,臣与同接一人独在,而夜漏已深矣。其时试官在殿上者,令军士给火,臣得成篇上之,与同接俱得参榜。通籍之后,忝为提学者,十三年矣。当时试官,必以提学、大提学拟差,故臣与大臣,同为试官者,不知其几,而未见举子不犯夜罢黜之时。此固是谬规,而国家之待士子,当多宽假,若一切促迫,则恐有未尽才之患故也。臣错料如此,不能于昏暮之前,驱而出之,其罪大矣。五轴追捧之请,已悉于试院启辞之中,圣明必记之矣。臣之愚见,与论者之说,本自不同。设科取士,要广、不要狭。古人之知贡举也,常以失才为忧,故宋仁宗朝韩琦知贡举也,举人苏轼有病,琦举以上闻,至退试取之日,而轼之兄弟,得举焉,至今以为美谈。往在先朝庚辰年别试时,举子黄赫等数十人,夜深不出,举黄赫之名上禀,则先王特令毕制。用之黄赫为状元,李嵘为第三。启请迫捧,何异于是,岂有私心、曲计,而巧为之哉?既承追捧之命,则不得不踏印科次矣,既为科次,则其中举子之得参,无怪矣。不幸而试官之子得参尔,如使他人,则又何以为辞也?初日启请,则承旨自构启草于殿内烛下,诸试官所见之处,翌日则臣与诸试官齐会殿内,臣口号,而李埈执笔书之。“试官自构启草,劝承旨入启”云者,臣未知在何时也。亲属之参榜,臣其最也。无论臣可否、不可否,其得参,乃罪也,惟在定臣罪名,以谢物议而已。分考、合考,曾于试官时,多见之矣。皆出于一时之议定,非有令甲所载一定之式,而况其终,皆莫不合考者乎?今之文体,患在腐烂。摹取东人旧作,补缀而成之,非有深辞奥旨,沈潜反复而后,可知其美恶也。况试券仅五百馀,其数不多,宁至于错看而失才乎?平居虽称才士,入场或不得善制者,人所不免。为试官者,其能逆知其平日之才士而取之乎?臣虽嫌于可否,而其在落券者,未尝放过,有好作而不得取者,臣未之思也。其中一篇,稍异常调,而文焰自奇,庸可不取之乎?落券之中有说弊,甚多者,皆是誊出近来朝报中,台谏所启鱼盐、海税、寺奴婢、公主家舍涂褙、澳、洛放还、毛将处置等事,不可缕数,而如是者,一场居半焉。其言杂乱,有违科程体式,文亦不好故,不得取之。所谓才士多落者,其指此欤?且糊封朱草,何以辨其老少之作,而必使年少多参乎?人有老少,文无老少。若非庖丁之视牛,九方皋之相马,其曷能辨别于骊黄、牝牡之外,而有所取舍于老少乎?若多取年老,则必有老者多参之谤矣。以榜考之,十六人中,有三十、四十、五十、六十者皆参,妙年不能半之。舍老者而不论,但称年少,臣之所未解也。其终之曰:“无奸细情迹。”既曰无奸细情迹,而犹且论之,亦臣之所未解也。考课之际,惧其透漏,悉屏吏胥,惟令军士数人,持轴往来,夕则承旨收取诸轴,束之笥中,封而署之,置之承旨房中,晓则承旨持来,臣未知容私,又在何时也。日黑之后,承旨出坐殿外阶上,纠饬不遗馀力,试官、下人,如有相杂于士子者,则必当捕治之矣。圣明之世,是非明晰,如日中天,似不当儱侗恍惚,罪人于非有、非无之中,而徒使空受晻昧为也。凡科场不公者,卖题也、借述也、相通也。有一于此,虽路人登第,可谓之不公,何待亲属,乃为不公?窾言腾闻,真状遂隐,山榛、隰苓,君子不察,今之世道,亦已难矣。臣十年幽囚,自分必死于凶人之谗舌,而遭逢圣世,枯荄复春。只缘才庸、识劣,身且衰惫,无一毫裨补于圣朝,臣常以此为不尽之恨,而不幸为街谈浪说所中,狼狈顚踬于罟阱之中,义难复玷仕籍。台谏被人论斥,尚不得在职。臣虽负罪,曾从大臣之后,大臣与台谏,不翅等耳。圣明岂不察臣踪迹,而强起之乎?古人有得罪于朝廷者,君父虽不许退,有带职而出去者,事例炳然。伏愿圣明,恕臣退去,无使循私用情者,污秽朝班。臣将永退矣。不避嫌逼,而覶缕焉,亦不敢缘饰诬罔,以欺殿下。伏愿圣明,虚心采纳焉。

答曰:“省札具悉始末。追捧一事,赵璞之所作俑,非卿之过也。前日谏院之启,不无失实之言,岂不非哉?卿体予意,安心勿辞,即为入来,慰予缺然之心。”

○铁山府使安景深驰启:“都督传言:‘奴酋,八月十一日,在新城身死’云云。”

○以赵廷虎为辅德,李敬舆为舍人,尹墀为吏曹佐郞。

9月3日

○壬申,右议政申钦启曰:“臣得罪朝廷,窜伏郊坰,请下司败,既未蒙允,乞归鄕曲,又不得命,徘徊狼狈之际,反降召旨,臣诚惶恐,不知所出。以臣之踪迹言之,则不可抗颜朝班,以辱三事重地;以义分言之,则君令臣恭,不敢顾他。玆敢收召魂魄,趋诣日下,而实不知所以措躬也。同事之人,或罢推、或下狱。臣乃被勘中一人也,安有下官被罪,而长官晏然自处于无罪之域,而复入朝堂供职之理?圣明虽或矜察,而上自卿大夫,下至舆台、厮卒,莫不指点而言之曰:‘某以上试官,循私用情,第其子若孙,王法所必诛,而今乃复玷仕籍’云尔,则其于淸明之世,岂不为一大疵累乎?臣亦有心肠焉。虽不敢曰廉耻自持,其于诟辱之当避,则岂不知之哉?被斥者不得供职,圣明必谅察矣。何独于臣,强起之哉?古者得罪于朝者,君父不许退,而带职出去者,比比有之。如万历年间,阁老赵志皋、叶向高、尚书罗万化等,皆上本辞职,仍自出去,而士论未有非之者,诚以被人指诋,而不为引去,则有关于士夫之廉耻也。成化年间,阁老万安被劾不去,时人有耐弹绵花之讥。以此两事,足占其时世道之污隆也。如臣者,何等罪恶,而逡巡贪恋,以贻耐弹之剌于圣朝乎?伏愿亟寝以臣留都之命。”又启曰:“臣伏读圣批曰:‘追捧之事,赵璞作俑,非卿之过也。’臣固有过,而圣教如此,尤不胜怵惕。其启草之初出于承旨,再出于臣口,而李埈执笔书之者,已尽于昨日札中。以公事间昭著之迹言之,则前后启辞时,莫不与诸试官,公同会议,璞之专力主张,臣未及闻见,不敢不申启。臣平生,见人与人同事,而临小利害,推委于人,从而下石者,心常唾鄙之矣。同在试院,公同会议,则试官等均蒙其罪可也。若其行私之迹,臣不知其如何,而惟此一款,事迹甚明,惶恐敢启。”答曰:“省启具悉卿意。体予至意入来,予甚喜焉。卿无所失,朝野岂有指点之理哉?宜安心勿辞。”

○备边司启曰:“今此罢榜,似当只罢文科事,传教矣。事无前据,诚难臆度。但一百五十馀人,无罪削科,冤亦莫甚。别试武科,依圣教,合于庭试宜当。”从之。

○礼曹启曰:“既已罢榜,不必改试事,传教矣。更议于大臣,则自该曹详量处置云。别试武科,与庭试合,则两壮元,似为难处。虽无文科,与重试对举,而庭试放榜之日,一时放榜乎?抑与庭试合榜,与重试一时放榜,而两壮元,则令兵曹,别为议处乎?”答曰:“依前传教,合于庭试榜,两壮元,令该曹议处。”兵曹启曰:“二壮元果为难处。若合试定次,则似为便当,而日期已迫,势不可及。如不得已,则称以甲科二人,似合事宜。”从之。于是,以两榜壮元为甲科二人,乙丙科,依生进出榜例,相杂定次。两壮元,并出六品。

9月4日

○癸酉,上幸金浦毓庆园,行亲祭。

9月5日

○甲戌,上诣祭室,哭辞,还宫。

○夜一更,白云一道如气,起自坤方天际,直指乾方,长数十丈,广尺许,掩月而渐移天中,良久乃灭。四更,流星出北河星下,入文昌星上。

9月6日

○乙亥,右议政申钦初度呈辞,不允批答。

9月7日

○丙子,京畿长湍等邑,雨雹大作,禾谷损伤。

○雷动电光。

9月9日

○戊寅,谏院启曰:“自上昼停野次,是乃莫重之举。大小臣民,奔走供职之不暇,而长湍府使闵机,全不出待,事甚痛骇。请命拿鞫定罪。相臣体面甚重,其弹劾,与庶官不同,而顷日宪府以罢榜事,请罪试官,不辨轻重,混及相臣,使终始不为可否之,相臣不安其位,岂非可骇之甚乎?臣等伏闻,往在庚戌年,许筠恣意循私,台论重发,而只举大提学以下,不及相臣。盖相臣,全不知许筠用情之事,且以体面为重故也。今之所论,有违旧例,其不识事体甚矣。其时宪府之官,请并命罢职。近来爵赏之滥施,名器之混淆,识者之寒心久矣。南汉山城役已完,虽有营董之劳,而此是职分内常事。一阶之加,已极滥矣,李一元至于超资,物情深以为骇异。请还收成命。”答曰:“依启。其时台谏并推考。李一元功劳最多,不可不超资矣。”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上问延平府院君李贵曰:“卿历数道往还,民心如何?”贵曰:“与在此所闻,大不同矣。臣问于鄕人曰:‘近来徭役,与废朝时何如?’云,则父老齐声应之曰:‘废朝时则八结出四十匹,而今则只四匹,何可比之?’云矣。”上曰:“外方民怨甚多云,而卿言如此,无乃卿经过之时,不能详闻耶?”贵曰:“李埈之疏,诋斥勋臣,至曰:‘一二勋臣,富贵已极,而不为力战’云,岂有此理?具仁垕之事,亦缘号令不行,不得已施杖,此岂杀人乎?”上曰:“李埈之疏,卿等以为未安,而予意以为不然。若功臣因此言,有所惕悟,则岂无所益乎?不可以此言为恨也。朝廷若尊,则具仁垕何敢陈疏乎?”

9月10日

○己卯,上下教曰:“昨闻李贵之言,则受由往来之时,沿路各官,或有薄待之处云,极为骇愕。本道监司难免不为检饬之失,推考,薄待守令,问于李贵,先罢后推。”

○毛都督送鹦鹉,上令道臣,放于海岛中。

○全罗道地震。

○全罗监司闵圣征驰启言:“益山郡苏行、李宝,皆自髫龁之年,常怀慷慨之志,顷于壬辰之乱,闻都城失守、大驾西幸,二人相与痛哭曰:‘当此国危、主辱之秋,宁忍与贼奴俱生,而不之死?’召募义旅,歃血同盟,与家人相诀曰:‘我必效死,誓不生还。’遂长驱迎贼,直至锦山之境,与高敬命、赵宪合势列阵,其士气之肃,军容之整,为诸军最,累战斩首数百级。数日,贼兵继至,围之数匝,二人血战,竞死于乱刄之下。以韦布之士,奋忠、抗义,视死如归,非烈丈夫而能如是乎?曾在先朝,乱离死节之流,悉皆褒录,隐没之典,独不及于二人。请赐祭、赠爵、旌表、录用等事,令该曹处置。”

9月11日

○庚辰,夜五更,流星出轩辕星下,入艮方天际。

○以权镬为执义,金世濂为献纳,金盘、金光炫为校理,沈之源为修撰。

9月12日

○辛巳,左议政尹昉上札曰:

右议政申钦,操履端重,以淸名、雅望,为世所推。反正之初,首蒙宠擢,白首不渝,一心无他。不图顷日,言者不谅,加之不根之言,无复分析,体面亏矣。以此不安于心,固求去位,辞章已三上矣。日者臣于登对时,略及其概,圣明必已洞察,无容更赘。目今边圉多事,机务日繁,而元老在告既久,右相相继引退。臣以眇然一介,独在政府,而目又将盲,已非完人。是朝家无一相臣,何以为国?并宜敦劝在告相臣,即起视事,以济时艰。惟圣明留神焉。

答曰:“省札具悉。如此艰危之时,两相相继辞位,予亦闷焉。札辞当留念焉。”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知事金尚容曰:“壬辰年,倭寇出于意外,宣庙去邠,八路波荡。高敬命、金千镒举兵倡义,两人皆战死,忠节表表可称。顷者南中儒生,立祠请额,朝廷赐敬命表忠;千镒旌忠之额,而独无赐祭恩典,殊为欠缺矣。”上曰:“令礼官议处。”尚容曰:“敬命子用厚、孙傅川,皆在仕路,千镒则只有孙一人,流离丐乞云,极可矜怜。其才之可用与否,臣不敢知,而或复户、录用,未为不可矣。”上曰:“令该曹录用。”尚容曰:“今者罢榜之举,臣意则以为未安。宣庙朝,罢榜亦多。宣庙知其弊,下教曰:‘罪在试官,则只罢试官;罪在士子,则只削士子;罪在一道,则只罢一道。’其后罢榜之弊,稍息。殿试罢榜,近来所未有之事也。事事多错,至以武科,合于庭试,故两壮元处置,亦甚苟且。赵璞之事,其循私之迹,臣不敢知,而自构启草一事,台论似为不实。必待情迹彰著然后,罪之可也。”上曰:“赵璞之子,过限纳券,而得参其榜,赵璞晓往承旨房。如此事,颇有可疑之端,岂曰无罪?废朝时,科举一事,极为混乱。安知今日,不复有此事?防微杜渐,不可忽也。”

9月13日

○壬午,白云一道如气,起自日下,直指巽方,长十馀丈,广尺许,良久乃灭。

○右议政申钦四度呈辞,遣承旨敦谕曰:“卿立朝四十馀年,无一点些疵,卿之名声,予亦闻之矣。不图今者,无妄之言,出于虑外,非但卿之不幸,抑亦国家之不幸也。设或不公,许筠之奸状,曩时相臣,未及觉悟,而况卿之不言可否者乎?昔日相臣,不以此引退,则今日之事,亦自有所据矣。升黜高下,卿不顾焉,试官之革职,赵璞之被鞫,于卿有何不安之事乎?卿体予至意,须勿固辞,从速出仕,以副舆望。”

○宪府启曰:“人君奉三无私,以临群下,喜怒、刑赏,一出于公,凡有作奸、犯科者,付之有司,断以三尺可也。内需司之设狱,未知始于何时,而甚非宫府一体之义,因循弊习,尤非所望于维新之日也。自今特罢内需之狱,如有推治之事,付诸该曹,依法科断,以昭平明之治。”答曰:“内需司之狱,虽有其名,少无侵民贻害之事。如是论之,殊甚过矣。勿为烦渎。”

9月14日

○癸未,夜,月晕。流星出参星上,入文昌星下,色赤。

9月15日

○甲申,上幸魂宫,行望祭。

○右议政申钦复上札陈情,答曰:“省卿札辞,予心尤极缺然。予意昨已尽谕,卿勿固辞,须速出仕,以副上下之望。”

○以金尚为同副承旨,崔有渊为持平。

○遣官赐祭忠臣高敬命、金千镒,录用千镒子孙。从筵臣金尚容之请也。

9月16日

○乙酉,右议政申钦五度呈辞,遣承旨敦谕曰:“须体予意,从速出仕。”同副承旨金尚启曰:“臣承命,往谕于右议政申钦则对以:‘再蒙承旨敦谕之命,犬马微臣,在朝廷,特九牛之一毛,命之出,则臣何敢以去就自持,有所轻重,而不为供职之理乎?第臣之出、不出,不徒私情狼狈,抑有关于朝廷大体者。诸试官既已抵法,而臣则独免,臣之不敢出,一也。臣曾被罢职之论,虽在微官,被论者不得行公,或呈辞或呈旬,不递则不已,乃士大夫通行式例,臣之不敢出,二也。以臣之故,而物议一行、一否,国法半屈、半伸,臣之不敢出,三也。况更化之后,百为鼎新,凡荐绅之士,皆思濯砺,赞襄淸明之治,而如臣者,忝在大臣之后,用私于场屋,而使大公至正之世道,反有废朝之污习,擢臣之发,不足以数臣之罪。惟当递解职名,归作编氓,忏悔旧愆,臣之大愿。君臣之际,犹父子之间,臣不敢有隐情,如是仰达,惶恐死罪’云。”答曰:“知道。”

9月18日

○丁亥,右议政申钦六度呈辞,遣承旨敦谕曰:“昨者见卿之言,具以三不敢为辞。噫!卿无乃未之深思耶?彼考官之罢职,以其取舍之不公。不为可否之相臣,于彼何嫌?顷日台官,未免生踈,不知殿试,无命官之规云,其时所论,实非侵及卿身也。论启本意,既已如彼,则国法之半伸、半屈,尤不当念及之地,其亦何嫌也哉?今若允副卿意,则人谓,予疑卿,卿若终始求退,则人谓卿于予有憾,予之自前倚仗,卿之终始愿忠,不几于尽归虚地耶?卿之去就,非但系国安危,今日事势,亦既如此,不可不深思也。卿须亟体予意,速出行公。”右副承旨李如璜启曰:“臣承命,往谕于右议政申钦则‘伏蒙圣恩,承旨奉圣旨,降临臣门者三矣,福过之灾,死无日矣。臣感激涕零,不知所达。伏读圣批,开谕敦至。臣之微忱,亦岂欲坐违圣教,不为出仕?第臣之不为可否云者,亦非实状。若全不为可否,则何以出榜乎?只缘臣有所嫌,故不敢肆然担当,如无故人而已。至于其终等第之时,则诸试官会坐课次,臣从众议为之,则取舍不公,臣以首试官,当自任之,诸试官有何罪哉?此则臣前者,未及上闻,而私自引罪者也。若台谏论启,则并及臣身,事理当然。凡行法,必自贵近始,然后乃可以为砥砺之地。其后,宪府之舍臣而不论,只论诸试官者,臣实不知其可也。况虽不论臣,彼诸试官,与臣同事,无独为取舍之端。臣若越视诸试官之抵法,不以此为嫌,则臣之心术,益无状矣。臣既以循私,为行身大累,又以推诿诸试官,独免己罪,为心术大累,则臣无所与立于天地之间矣。圣明虽欲用臣,其于朝廷物议何?臣出于幽囚之中,过蒙拔擢之恩,尸素三事之列,今已四年。虽以驽材,不得裨补圣化之万一,而耿耿其欲碎身于缓急之际,则岂一息可弭忘?臣之戴圣明,如劣子倚慈母,而至降疑与憾之教,臣诚不任遑遑闷迫之至。昔晋帝临轩,蔡谟不拜司空,而当时不以为罪,后世不以为非者,以其事有当然,不得不尔故也。自祖宗朝设科取士,今二百年。大臣之为读券官者,不知其几百人,而循私用情,自臣身始,臣断不欲冒昧供职。伏愿圣明,谅臣进退维谷,察臣为法解职,不胜惶恐万死’云矣。”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毛兵饥死,僵尸相枕云。”

○以李植为大司成,李坰为正言。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知事金瑬曰:“目今都督在我境上,与虏连兵。今日事势,可谓危矣。凡干杂役,比废朝多减,而民不得被泽焉。未知何如而可得苏也。”上曰:“人材尽用,则世道如是乎?想不能尽用其材矣。”瑬曰:“隐逸深居之人,疑或遗弃,而近观朝廷上,则不染于浊世者,皆已腾扬,而未见实效,诚可叹也。”上曰:“以大才,用于小任不可;以小才,用于大任亦不可。必须各适其器,然后可矣。”上又曰:“虽陞宰列之人,或有不知外方之事者。以淸流之人,试之外方,俾知民事可矣。”瑬曰:“一视内外,在外而治之最者,登用于内;在内而有才望者,付以外任可矣,而既出之后,复入未易,有所相碍。若通内外,少无轻重,则似可矣。”上曰:“有实效然后,可以召之。果有治绩,则岂久于外乎?西路有善治守令云,欲为召入,而此时西路,失一善治守令,可惜故未果矣。”瑬曰:“臣近奉武人擢用之教,而武弁承旨之任,必须文笔俱足,故时未奉行矣。”

9月19日

○戊子,下教于政院曰:“闵机之淸白、善治,予自前闻而嘉之。观此邑儒之疏,则前日之闻,不虚矣。此时得一贤守令甚难。为民宥罪仍任,以分吾忧,兼褒其善,耸动他人如何?政院议启。”政院启曰:“臣等伏见京畿监司前后状启及禁府回启,则闵机今番之事,不为无罪。土民为地主伸辨之语,以常例言之,亦不当听理,而机之一生淸白,到处善治之状,非特一州人私言,实搢绅间所共知,圣明亦已下烛矣。伏睹圣教,丁宁反复,其为民宥罪,励世褒善之意,至矣尽矣。但事系破格,惟在上裁。”答曰:“令该曹叙用,仍任。”

○正言金光爀启曰:“臣顷与同僚共论宪府之官,混论相臣之失,以相臣全不可否为辞,而今见相臣对承旨之言,则有曰:‘臣若全不可否,则何以出榜乎?但心有所嫌,故不敢肆然担当,如无故之人而已。等第之际,则诸试官会议科次,臣从众议为之’云。虽缘臣听闻不悉,有此踈漏,而系干相臣之事,措语如是失实,臣之所失,不既大乎?且今番罢榜之举,殿下以为何如也?场屋之事,虽未得详,初无目见可疑之迹。云云之说,出于街巷,孟浪之传,而惟其追考一事,实涉苟且,试官之子,又参其中,故未免末俗之嚣嚣。为台官者,若能请削追考中,得参之人,则庶可事得其当矣,至以无根之说,眩惑天听,必罢榜而后已者,臣未知其何如也。殿试罢榜,二百年内绝无之事也。庚戌年以许筠行私,称以子婿弟侄之榜,犹不罢榜,只削二人。废朝亲耕别试,在所当罢,而朝廷以为冤抑,合于戊午式年而再试。事之苟且无据,莫甚于此,而当时不为全罢者,以殿试罢榜为重也。今者十六人,不必尽皆用情,则宁无抱冤者乎?世道渐薄,人情日漓。殿试、庭、谒,若不立相避之法,则臣恐自此,无完榜也。然成事不说,何必云云?只惟相臣,初既至再引嫌,临场且不专擅,而子若孙,偶然得参,此乃相臣之不幸也。浮言之借口而深攻者,不但曰赵璞,而于相臣,亦疑其有私,吁亦甚矣。其子若孙,一世共知其奇才,而一种横说,传播远近,有识之人,亦且靡然,以至于必罢其榜。殿下其以为,相臣知而取之耶?不然则如此莫重之举,何为不问于大臣,而遽即允从,曾不持难乎?念此相臣,平生操守,不愧古人。白首鼎席,一味冰蘗,岂为其子孙,而有所暗昧之事乎?此则圣明亦所洞烛矣。宪府初则混与诸试官而请罢,体面已失矣;终则至比于邪僻鬼蜮,用意太深。虽不直斥相臣,而相臣岂无未安于心乎?朝廷之待相臣,亦不当如是也。一边罢其试官,一边刑其试官,一边命招相臣,揆之事体,宁有是理?殿下其果以相臣,安而受之,晏然造朝乎?假令相臣,迫于殿下之严命,黾勉以出,廉耻所在,不知自励,则将焉用彼相哉?臣谓此榜,若疑有私而罢之,则不可曰在座不知。相臣姑勿迫出,使之安心,是乃真实之道。君臣之间,贵相知心,岂容虚伪之事乎?殿下之待相臣,不以诚而以文,臣恐欲其厚而反薄之也。且承旨必入场屋者,专为掌其试事,则纠察奸细,乃其职也。赵璞虽极无状,劝为启辞,而金止男亦非三尺小儿,则何敢受制于微末一试官,而多费说话,上烦圣聪乎?臣谓止男之罪,与璞无异,而用法不同,实为可骇。欲言嗫嚅,以至于今,不职之罪,实无所逃,请命罢斥臣职。”答曰:“废朝两科之再试,今番殿试之罢榜,俱有其意,尔焉能知之哉?金止男之罪,与赵璞不无轻重,必欲同其罪,未晓其意也。庚戌年削科,实是苟且之事。近日尔等,每以此引为前规,此亦可怪之甚者也。勿辞。”大司谏李楘、司谏尹衡彦,亦引避,并答以勿辞。

○大司宪郑经世、掌令闵应恢启曰:“殿试罢榜之重难,臣等亦非不知,而两司既已俱发,累日论列,则不可遽停。臣等区区之意亦以为,若果摘发其行私实状,而罪其试官,削其举子,则公道行,而邪迳塞,固为善矣。今既无路摘发,无凭惩治,而又全然置之,则后日科场不公之弊,自此大开,而为盛世之累,不赀矣。为此不得不连启,亦只论其日苟且、不严之实事而已,初非有一毫疑动于浮讥也。至其所谓邪僻鬼蜮之云,乃谓一有匪人,厕于诸试官之中,则虽名公、巨卿,接席相对,亦不能察知,如李恒福之于许筠耳。自谓如此称停,实合事理,正所以为相臣及他试官之地,语意甚明,本不难晓,而比闻闾巷间,有以此等语,为暗侵相臣者,臣等心实哂之,以为为此言者,若非文理不通,则必是引惹闹端之人,不然则必不作此见解矣。今见正言金光爀避嫌之辞,则既盛称罢榜之不可,而又拈出此语,指为用意太深,其不察人本情,而轻加诋斥,亦已深矣。臣等何敢自以为无失,偃然冒据乎?请罢臣等之职。”答曰:“勿辞。”持平崔有渊、李性源、执义权镬,皆引避,并答以勿辞。

○弘文馆副校理严惺、修撰李昭汉、沈之源上札曰:

殿试罢榜,前古罕有;相臣进退,实涉狼狈。历陈所见,未为不可,其所措语,无不出于欲殿下诚实待大臣之道。要其本意,固为善矣,而但相臣之终始嫌避,不为担当,中外之人,无不知之,故浮言之借口者,亦不敢致疑于相臣,而今乃曰:“一种横说,传播远近,有识之人,亦且靡然”,使相臣,尤有未安于心,且当自上侧席劝出之日,敢以安而受之,晏然造朝,焉用彼相等语,多费辞说,勒定去就,言事鹘突之失,在所难免。鬼蜮之说,虽非美谈,别无直斥相臣之意,则谓之用意太深,似非本情,而但取考其时启辞,则鬼蜮二字,在于请罢榜之启;名公、巨卿等语,在于择试官之启,而今乃混而同之,前后舛错。虽是泛然之失,似欠以实之义,请正言金光爀、大司宪郑经世、掌令闵应恢,并命递差。

从之。

○夜,月入东井星。

9月20日

○己丑,夜二更,流星出天仓星下,入坤方,色赤。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特进官金荩国启曰:“用钱事,有自明年始用之教。若或中止则可惜矣。”上曰:“盖欲其渐次行之也。此法好矣,而奸民或有私铸,则可虑也。国初缘何故,罢之耶?”荩国曰:“恭愍王时,多用楮货,故仍废矣。太宗亦欲用之,而其时亦盛用楮货,故仍不用之也。大概百姓不信国法,不肯多买,故钱不为贵。以此用之难矣。国初用钱之时,先告宗庙而后用之,盖重其事也。”

9月21日

○庚寅,夜,电光、月晕。

○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昌城府使金时若驰报云:‘真㺚一名,被掳于曲游击之军。问贼情,则云:“奴酋去七月间,得肉毒病,沐浴于辽东温井,而病势渐重,回向沈阳之际,中路而毙。立其第四子,将还旧巢,时无动兵之机”’云。”

9月22日

○辛卯,礼葬都监启曰:“兴庆园移葬时,大轝当由城内事,传教矣。自兴庆园至金浦,非一日可达。当于城内经夜,而住轝处所,自下未敢擅定,敢禀。”答曰:“住轝处所,定于南别宫。”

○全罗道灵光人李成春,号牌入籍时,压良为贱,监司闵圣征启闻。号牌厅请依律定罪,从之。时,坐压良为贱之罪者,甚多。

○初昏,苍赤气一道,起自西方,直指东方。夜,金星入南斗。雷动、电光。

9月23日

○壬辰,左议政尹昉启曰:“当此收声之后,雷未可以出,电未可以见,而烨烨轰轰,极于立冬之节,人事失于下,天变应于上。灾异之作,未知为某事之应,而今日天心之示警,亦云至矣。目今西贼伺衅,而边鄙多耸,民生失宁,而愁叹日甚,内外俱困,邦本未固。国事之可虞,不一其端,而如臣无状,叨冒匪据,上

无以格君之非,下无以正事之失,坐积尸素,日月既多,而僚员有故,厥咎独任。伏愿圣明,策免臣职,以答天谴,以应故事。仍愿圣明,更加惕厉,益存敬畏,以尽对越之诚。臣不胜区区之望。”答曰:“咎实在予,卿勿辞之。所陈敬畏之言,当体念焉。”

○夜,月犯轩辕左角星。

○都承旨洪瑞凤等启曰:“今当立冬之节,而去夜雷霆之作,不令不宁,上天之示警,其可惧也。是何殿下敬畏之日,有此非常之变?伏见殿下即祚以来,求治已诚矣,恤民已尽矣,用人务尽公道,听言其于虚受,其于敬天、为国之道,庶乎得矣。然求治虽切,而施措之间,徒务文具而无实,恤民虽勤,而字惠之泽,辄至壅滞而未究。至于用人之际,不免淸浊混淆,爵赏冗滥;听言之际,有乖如流。凡此数失,亦足以致天之怒,而殿下一心,乃万化之本也。必待本源淸明,无一毫交蔽之累然后,以之发政,而政无失;以之应天,而天可享矣。窃恐殿下,于精一执中之功,有所未尽,而发号施令之际,未免为私意之所挠夺,则向者所论,数者之失,未必不由于此也。伏愿殿下,益加修省,常存敬畏,以答仁爱之天,不胜幸甚。”答曰:“省启,深嘉卿等之诚。所陈之辞,予当体念焉。”

9月24日

○癸巳,日有重晕,晕有两珥,内赤外靑。白云一道如气,出自右珥,直指巽方。

○上下教曰:“近来台官,循私苟充,铨曹所为,殊极非矣。色郞厅推考,今后极择拟望事,言于该曹。”大司谏李楘、司谏尹衡彦,以此引避而出。时,崔有渊为持平,有相避之嫌,而蒙然行公;金光爀为正言,论罢榜事,而大忤上意。今此下教,恐因此等事而发也,有乖优待台阁之道,人皆叹惜。

○弘文馆副提学张维、副校理严惺、修撰李昭汉、沈之源等上札曰:

臣等读《诗》,至《十月之交》,有“烨烨震电,不令不宁”,终之曰:“哀今之人,胡憯莫惩?”此《诗》盖幽王时所作也。幽王无道,周室将乱,故天之降灾如此,诗人忧焉,作此诗以风剌之。圣人取之,著于经,欲使后之人主,鉴而戒之,无蹈其乱败也。今月十八日,立冬,为十月节。九月虽未尽,其实十月也。乃于二十二日夜,雷电并作,轰轰之声,烨烨之状,虽盛夏,亦所罕有。诗人所谓“不令不宁者,不幸复见于今日,臣等不胜惊愕、忧怛之至。自古以来,变不虚生,必有其由。天道玄微,未易测度,傅会灾异,先儒之所不取。臣等固不敢指为某事之应,然若君德克修,世道休明,天心悦豫,二气调顺,则必无如此之变也。惕虑修省之实,惟在圣明之加之意也。抑臣等窃闻,雷霆者,天之威怒,号令之象也。以之震击于物,犹夫刑罚也。于《易》之象,震为雷,其德为动。雷收声于八月,历九月,至于十月,纯阴之候,乃复发见,是失时而妄动也。推原义类而言,则今日朝家举措,得无有号令之失当,威怒之过中,与夫刑罚之或过,宜静而失于动者耶?亦愿殿下,随事省察,以答天戒。无曰是,适然而已,则国家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尔等之诚。所陈之辞,予敢不惕念哉?“

○右议政申钦八度呈辞上遣史官谕之曰:“顷者殿试,卿不预焉,近日国事,日渐可虞,故予意以为:‘考官虽被罢、囚,相臣其时不为担当,则以国事勉出,于义不妨;鼎席久空,大臣不安其心,劝勉出仕,于予待大臣之道,亦似无害’,故屡遣近臣,谕予至意。昨者有意外之论,谓予待之不以实,斥卿将焉用彼相,沮抑予心,狼狈卿身,实未晓其意也。且人臣称誉大臣,时王之律甚严。卿既被人言,极其抑扬,必不安于出仕,予亦不自甘于终尚文具。今姑勉副卿请,以安卿意。”

9月25日

○甲午,司谏院大司谏李楘、司谏尹衡彦等上札曰:

天人一理,显微无间,灾不虚生,必有所召。是以明君、谊辟之遇天灾也,必求诸在我之阙失,引咎自责,恐惧修省。故灾不为害,转而为祥,既危而再安,将乱而复治,此理之必然者也。今者立冬之节,收声之日,烨烨震电,不令不宁,灾异之酷,无过于此。此则前古乱亡之征也。不宜有于治平之世,而奈何复见于殿下励精之日乎?以今日之大灾,求今日之人事,则岂无一二可言者乎?天意深远,固难窥测,虽不知某事之失、某事之应,而安知非上天仁爱殿下,而故为警动之,使殿下倍加惕畏,增益其所不能也耶?亦安知非回乱、做治之几,闯发于今日也耶?此正殿下,进德修政,应天以实之会也。呜呼!殿下以为今日之国事何如也,今日之民生亦何如也?边虞渐紧,民役方殷,膏血既竭,怨讟未已。涣散之形,昭在目前,土崩之患,非朝伊夕。甚至言路杜塞,而𫍙𫍙之色,足以拒人;直道壅阏,而谔谔之士,不尽所怀。可忧之端,不一而足,而下无担当拯济之人,上无推心委任之诚,危亡已迫,玩愒犹昔,国事之乖宜,民生之失所,可谓甚矣。今玆数事,亦足以致天怒,而召天灾也。伏愿殿下,勿以今日之天灾,为适然而至,益修在我之人事,必曰:“吾德之不修而然也,吾民之不安而然也”,克修畏敬之实,以答仁爱之天,不胜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尔等之诚。札陈之辞,俱是格言,予虽寡昧,敢不体念也哉?尔等职在言责,更加极言,以补不逮。”

○以申钦为判中枢府事。

9月26日

○乙未,大司成李植,上疏辞职,不批而踏启字。

9月27日

○丙申,点送全罗道后运军兵一千一百二十五名。

○以韩必远为持平。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

9月28日

○丁酉,谏院启曰:“歼厥巨魁,胁从罔治,王者好生之德也。贼适就戮,已过三年,其馀孽之在逃,不可一一购捕。设或有捕捉之功,不过一人之力,有何奇谋、异策,可赏之事乎?顷者出身李仁男,捕捉李枝生于海州地,就告于信川官囚禁。盖信川,仁男之父所居之地也。其时郡守金守玄,往在站上,初不预知,而及其枝生见捕之后,瞒报监司,有若乘机设策,尽心捕得者然,且恐仁男之漏泄其状,捉囚仁男之父,欲箝制其口。夺人之功,以为已有,其处心奸巧,昭不可掩。请命削去仕版,赏加改正。”答曰:“风闻未必尽信,令本道监司,查核启闻可也。”连启,只命削资。

○夜,流星出参星下,入天园星上,状如钵。有雾气。

9月29日

○戊戌,白云一道如气,起自天中指日,良久乃灭。

○领议政李元翼呈辞,至二十二度。上遣史官敦谕曰:“寡昧忝位于艰危之际,所恃者卿,而卿之疾病又如此,日夜忧闷,无以为心矣。前者予以为:‘予之倚卿如此,卿亦至死不去,为国尽瘁。’今者如是固辞,必欲解职而后已,是岂予昔日所望于卿者乎?相臣之职,专在于裁决大事,进贤退邪而已,卯酉奔走,可否细事,非大臣之事也。卿虽不能运步,卧阁论道,一以副舆望,一以济时艰。所辞宜不允。”

○点送庆尚道后运军兵一千十三名。

○兼兵曹判书张晩上札。略曰:

臣所带本职,不可久旷之意,一陈于榻前,再启于中路,而俱未蒙允。臣之复命,当在于开月,旷阙兵长,至于三朔之久,岂非未安之甚乎?且臣衔恩感激,遇事不避,厚招人谤,终惹颊舌,乃其自取,尚何怨尤?伏乞圣明,亟递臣所带本职,以便国事。

答曰:“省札具悉卿恳。自古担当国事之人,举未免人谤者,其势不得不然,卿何恤焉?勿为如是固辞,速为上来察职。”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侍讲官金世濂曰:“李滉所著之书,名曰《天命图》云者,与《中庸》、《太极图》等书,相为表里,实合燕闲之览矣。今宜写此作屏,以备燕闲之览。”上曰:“前者《圣学十图》、《洪范》,亦已书入,此亦书入可矣。”

9月30日

○己亥,夜,流星出玄戈星下,入艮方,状如钵,色赤。

冬十月

10月2日

○辛丑,卜相,以吴允谦为右议政,以金德𫍯为大司成,闵应恢为掌令,尹煌为司谏。

○吏曹启曰:“绫城县令李顺命,以捕得强盗,有加资之命矣。取考刑典,则首捕强盗者赏职,元有职者加阶云。所当依法典加阶,而第于甲子秋,因本曹启辞,资穷而未准职者,勿许陞堂上,已为定式。今此李顺命,虽已资穷,而未经准职,何以为之?敢禀。”答曰:“依法典加阶。”

10月3日

○壬寅,汉城府启曰:“忠义卫,乃是勋臣嫡派子孙,而庶孽则非承袭,不得入属,昭载国典,不可挠改矣。一自号牌设立之后,避役之辈,百计投属,或以庶孽而冒录,或以元非子孙而滥籍,或以贱隶而图属,若此之类,罔有纪极。今若一依当初成册,泛然仍录,则庶孽、白徒,一属忠义子孙,世世永为士族无役之人,岂不痛恶?请自今以后,号牌以忠义悬录者,使之尽呈勋臣代系、职名,又以嫡长及宰臣、显官为证保,以防奸滥;其或违此者,一一汰去,以充军额;其用奸冒属者摘发,绳以重律。”从之。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特进官李贵,因文义启曰:“人君之所以尊重者,以其执法也。一隳其法,则纪纲尽坏,国不为国也。臣曾见国史,太宗大王禅位世宗之后,有一正言,执一犯路者,乃太宗所亲之人也。太宗密通于正言,而正言不释其人。太宗言于世宗,递其正言,翌日台论大发。且臣于先王朝,为康陵参奉,临海君之奴,盗食陵田,臣报于礼曹,先王至囚其奴。其后臣为良才察访,有一宫奴作弊,臣使人捉来,反彼打伤。臣将为状启,则大院君,伻人止之,故臣只报监司。先朝执法,坚如金石如此矣。顷日台谏,捉囚大妃殿所属之人,而一时尽递,安有如此之事乎?”贵又曰:“江华形势,真天作之区也。若有事变,则在陆无如南汉,入岛无如江华。高丽时江华储谷,多至万囷,内浦等地,皆有积粟。今则江华储谷只数千石,内浦元无所储。不幸有变,虽入江华,继粮无策。江华田税,捧置其处可矣。”上曰:“此言是矣。今后储置江华可矣。”贵曰:“臣意号牌与军籍,不可并行。号牌究竟之后,始为军籍,则事乃可成矣。”上曰:“号牌之法,本欲充定逃故,故军籍不可不急急为之也。”贵曰:“臣意则号牌既毕之后,乃为军籍,则事有条理,而今则不然。事目甚多,守令不知头緖,民心易扰,故事不易就矣。”又曰:“仁庙以孝致疾,百官累请从权,犯夜不退,仁庙终乃勉从,而既已澌败,故终未见效矣。臣今诚薄,未得回天,只增惭䩄。前头有大礼,须先扶持气力可也。”因痛泣不已,上曰:“卿每为此非礼之言,果是爱君之道乎?”

10月5日

○甲辰,遣史官,召右议政吴允谦于广州。允谦上札辞职曰:

臣于病伏昏愦之中,祗受下谕,不意新命,出于舆望之外,心神惊震,久而靡定。瞻聆错愕,远迩疑怪,岂独臣之不幸,实国家之羞也。臣得侍经筵最久,殿下亦历试臣最多,臣之百拙无能,不足任用之状,殿下已知之矣,臣不敢自列也。当今元勋重望、老成先进,历数朝列,未为无人。以臣之愚,反居其上,臣虽无耻,何敢承当?置相得失,关国安危,比之于棋,失一紧着,便是败局。臣知异时,圣明必悔之矣。伏愿殿下,深惟军国之计,审察兴替之机,不远而复,还收成命,改卜贤德之臣,以慰朝野之望。

上遣史官谕之曰:“省札具悉卿恳。卿学识、才德,众所共推,名覆金瓯,亦在人先。欲济时难,舍卿伊谁?今拜此任,实出舆望,卿宜安心,须速上来,以副予意。”

○夜,流星出柳星上,入玉井星下,色赤。

10月6日

○乙巳,上下教曰:“近日无牌者,任意横行,而绝无捉告之处,法令之日渐解弛,益可知也。凡事不为则已,为之则不当如是怠忽。今后京外,各别严饬,俾无网漏之弊。守门将中,尽心举行者,量施赏典。司宪府亦为纠察事,捧承传施行。”

○以李性源为正言。

10月7日

○丙午,辰时,日晕有两珥。巳时,晕上有戴,色内赤外靑。

○上下教曰:“绫原君失禄已久,浑舍方艰窘云,予甚矜念矣。其令该曹,量给米豆,以周其急。”

○上下教曰:“我国之法,虽无自明之规,如有至冤极痛之事,而无所伸理,则为子弟者,陈疏暴白,亦或一道也。今此刑曹正郞李敏树上疏,则不但为父讼冤也,以自己臆度,侵害发论台谏,不遗馀力,此实近古所未有之事,岂不寒心哉?其时台官,设有如此情迹,若不十分明白,则告君之辞,不当如是率尔也。此习若长,则朝廷不尊,滥伪日滋,台谏将无所措手足。且其轻朝廷、蔑台谏之罪,不可不惩,削职。”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上问于张晩曰:“卿顷往西路,边上事机如何?”晩对曰:“臣不能深入,边上之事,不能目睹,而然与在此所闻有异矣。本道有风水灾,民忧失稔,而犹不至于饥死。但汉人遍满侵害,守土之臣,不能禁止,此可虑也。”上曰:“辽民行乞者甚多云,其类几何?”晩曰:“流民之行乞于价川等处者,几三千人,而以靑布、帽子等物,贸得米谷负戴,络绎于道路云矣。”上曰:“天朝赤子,如是饥死,何以为之?毛将何不入送中原云耶?”晩曰:“王士善则以为当入送,而都督不肯云矣。”晩又曰:“自胡中来者,皆言奴贼已死,想必死矣。”上曰:“或不无凶计于其间,不可信也。”晩曰:“即今事势,与前顿异。都督似无投虏之举矣。”上曰:“奴酋虽死,彼欲降虏,则岂无奴酋之子乎?”上又曰:“毛之军兵几何,而人心亦何如云耶?”晩曰:“人口数十万云,而设有投虏之举,愿从者不多,冰合之后,则逃散必多,故毛之防禁甚严云矣。”上曰:“西方将士之心如何?”晩曰:“将士或惧奴贼之来,而至如都督,则少无忧虑,乃曰:‘使我击之,我自当之’云矣。”上曰:“唐人侵掠之事如何?”晩曰:“曲游击作挐最甚。饥民若或作乱,则事甚难处。臣意以为,今冬则快给二万石,以济其急,自明年,依昔日刘𬘩时例,以五千兵所饷之粮,为一年恒给之数,此外断不许给为当。”上曰:“卿言不无所见,令庙堂议处可也。”郑经世曰:“顷者冬月雷电,有同夏节。此必人事有失而然也。大臣依古事,自请策免,政院、玉堂俱上札子,则自上嘉纳,而此则文具也。周宣王侧身修省,外攘夷狄,内修政事,用人则得有吉甫,故终为令主矣。大概《洪范》五事,一事有舛,则有以召灾。未知政令有失而然耶?抑亦民生多怨而然耶?仁人之事天,犹事亲也。天虽高,苟尽其诚,则可以感矣。”仍陈训链都监召募官等作弊外方之事,上命监司,查核治罪。

10月8日

○丁未,未时,日晕有两珥,晕上有戴,色内赤外靑。黑云一道如气,起自巽方指日,长八九丈。

○右议政吴允谦复上札辞职,答曰:“省卿札辞,予甚缺然。予意前已尽谕,须勿固辞,速为入来,以副上下之望。”

10月9日

○戊申,领议政李元翼上疏辞职,答曰:“观卿疏章,予心尤极缺然。卿须体予至意,勿为如是固辞,安心调理。”

○命以江华税米,每年留储本府。从筵臣李贵之请也。

10月10日

○己酉,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特进官李景稷曰:“国之所恃者,莫如义州。若得人和,其城可守,而将士寒苦,有不忍言。必须别为耸动之举,使将士有激劝之志。其处边将,以土人随阙除授,则足以慰悦其心矣。且《大典》有每年入送弓箭于两界之规。弓箭等物,时时下送,以为奖劝之地宜当。”上曰:“卿言是矣。依此举行。”

10月11日

○庚戌,备边司启曰:“特进官张晩启:‘请毛营粮饷,今冬则快给二万石,自明年,依刘𬘩时例,以五千兵所饷,为一年恒给之数矣。’乘此机会,具由移咨,明定约束,别构一咨,以凭转奏,似为便益。但刘𬘩时事,与今日不同,或难为据。二万石之数太略,以一年五万石为限,而约成之后,勿为一时准给,鳞次接济,以充元数,庶免数外加索之患。且过冬之粮,势难专塞,而快给二万石,亦似过重,先给一万为当。至于两处咨文,不可不十分详审。待此议停当后,更为禀处何如?”答曰:“移咨等事,当面议处置。过冬粮饷,为先依启辞施行。”

10月12日

○辛亥,上下教于该曹曰:“近来各官,视内需司,有同他国之事,奴婢身贡等事,专不致念,极为骇愕。尤甚慢忽官吏,无遗摘发,从重推治;今后未上纳各官,解由凭考之法,申明举行。”

○上下教曰:“昨闻外司仆摘奸内官之言,厩马皆体小,太半瘦瘠,所谓别养马,亦皆瘦老无才云。此必公不胜私之致也。国之大事,莫如马政,而其无形,若此之甚,大臣外,提调以下,并从重推考。”

○以李廷龟为左赞成兼礼曹判书,李贵为右赞成兼判义禁府事,李敬舆为典翰,李润雨为舍人,金世濂为献纳,李景奭、金盘为吏曹佐郞,尹墀为吏曹正郞,朴安悌为持平,姜大进为掌令,金堉为文学,李景曾为正言,洪命耇为副修撰。

10月13日

○壬子,上下教曰:“观典狱摘奸单子,则囚人中,以不告上典之处,有被囚者,事甚可骇。我国奴主之分,至严且重,国之所以维持者,亦在名分。以奴告主,以子诉父,伤风败俗,莫此为甚,何以为国乎?刑曹所为,殊甚非矣。当该堂上推考,今后凡子之于父,奴之于主,弟之于兄,设有可问之事,勿以为证,勿以为质,以敦风俗,以明教化。”

○上昼讲《孟子》于资政殿庑下。参赞官洪瑞凤曰:“曾在庚子年裕陵之葬,大轝出城时,深掘城门云。城门之掘,其来不远矣。祖宗朝大轝,体制颇小,故无此事矣。若使礼葬都监,遵行祖宗朝誊录则好矣。”上曰:“祖宗朝誊录,失于兵乱。比者所用,例遵近规,故如此矣。今则量遵旧制,不宜过大也。且浮桥,毋令太广事,自政院分付都监。”

○宪府、谏院俱启曰:“魂宫朔望,亲祭逐月。当此羸悴之极,触冒风寒,必有重伤之患,请寝望日亲祭之命。”答曰:“日气虽寒,不至严冱。一朔两度亲祭,无故停止,情所不忍。其勿更烦,以安予心。”

○宪府启曰:“今者吉州牧使李安直,以堂上居中,而自上特命勿递。轸念远道迎送之弊,虽曰至矣,而因一时些少之弊,坏祖宗金石之典,非但后弊无穷,揆之事理,轻重自别。请还收李安直勿递之命。”答曰:“所论宜矣。但远道迎送之弊,有难形言,此亦不可不顾也。今姑变通,以除民弊,后勿为例可也。”

10月14日

○癸丑,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即接铁山府使安景深及都督接伴使元铎状启:‘五万石给粮之言,都督累次提起,日后恐不但已。目今冻节已至,木道将绝,说有见在之粮,输运甚难。况此大无之年,公私赤立,赈救之策,不知所以为计。虽一二万石,从何办出乎?极为闷虑。令朝廷急急指挥’云。”

○夜,流星出南河星上,入狼星下,色赤。

10月16日

○乙卯,备边司启曰:“南汉句管堂上,以沈器远启下矣。但念国家之缮筑本城,实非等闲。若不重其体面,则亦恐终无着实之效。曾在甲子年,器远差三南都检察使,兼管南汉之役,而不幸遭丧,李时发代察其任。未久,时发亦以病递,故南汉之任,归于李曙,而都检察之名,遂废矣。今者城役就完,而器远适已免丧,句当前事,则终始相须、可否相济,以为阴雨之备者,二臣责也。但李曙既有摠戎之任,而器远名号不重,责任不专。仍授检察之号,而属于都体府,号令三南,归重本城,以责其成效,而至于本城应行节目,令器远通议体臣,启禀施行,似为便益。领相之意亦如此,故敢启。”从之。

10月17日

○丙辰,全罗道地震。大雨、雷电,监司闵圣征启闻。

○以李廷龟为贰师,姜硕期为舍人,权镬为执义,朴潢为校理,李贵为同知经筵。

10月18日

○丁巳,谏院启曰:“前信川郡守金守玄,夺人之功,以为己有,其处心奸巧之状,臣等论列已尽,而既有查核之命,故臣等不敢强聒,姑待两道之查报矣。今见平安监司状启,守玄所为,极其无理,比之本院所闻,尤有甚焉,前后情迹,昭不可掩。如此之人,不可齿在衣冠之列,请命削去仕版。全罗都事许㮨,以本道监试试官,科场之间,显然行私,科次不公。同参试官,与之相诘,至欲径出而不参,他道举子,亦有随往,而得参者。所闻腾播,士情齐愤,请削去仕版。”答曰:“并拿鞫定罪。”

○都承旨洪瑞凤启曰:“今月十二日政,臣以吏批该房,不得进参,下吏书送政目,而臣之女婿朴潢,在于知制教被抄之中。臣初不经意,泛然看过,数日之后,全然置之相忘之域矣。即者伏见朴潢辞免之疏,相避之法至严,而臣昏谬不察,不即启达,不胜惶恐待罪。”答曰:“勿待罪。”

10月19日

○戊午,夜一更,西方有气如火光。

10月20日

○己未,礼曹启曰:“练祭节次,今当磨链。《五礼仪》练服注,但云:‘练布为冠,去负版、辟领衰,妇人截长裙,不令曳地’云,《礼记》练冠、縓缘注曰:‘用练易其冠’又以‘练为中衣。’又曰:‘正服不可变。练衣,中衣之承衰者也。’又曰:‘男子除首绖,妇人除腰带。’以此观之,则《五礼仪》之练制,不及中衣,又不论妇人变除节次者,恐是阙文也。《家礼》之练服,杨氏亦谓之踈略,似当以《礼经》为正,而参酌磨链也。且绫原君,则当于祥日练服,王世子则以正服之期,元无练、禫,当于祥日除服。今此练祭时,只参祭,而无变除节次为当。并议大臣,定夺何如?大臣亦以为然。”从之。

10月21日

○庚申,以赵䌹为持平,尹顺之为校理。

10月22日

○辛酉,户曹启曰:“反正初,设裁省、大同等厅,取考前后贡案,则甲辰详定,最为略少,故自癸亥以后,行用甲辰贡案事定夺,知会于各道,而壬戌条贡物未收等,依庚戌贡案,仍为上纳,故其时各该司所用,不至缺乏矣。甲子还都之后,户、礼曹同议,裁决于大臣,又问于两司长官,可减者减,自下不敢擅便者,则付标入启,既蒙睿裁,减省者颇多,外方贡物,亦当裁减,俾民均蒙实惠,故就甲辰贡案,略有减损之物。京畿及两湖、江原道,则自宣惠厅给价,故不为行会,只庆尚、咸镜等本色贡物上纳之道,行会减损之数,至今依此来纳矣。大同既罢,则两湖本色上纳之数,亦当依庆尚、咸镜道例,有所减损,而仍以甲辰贡案元数上纳,此则似为不均矣。大概祭享、御供及其他各处用下,横看定式之外,别例居多。方今行用者,乃是甲辰贡案,而甲辰贡案之内,又有两道裁损之物,以一年应入之数,较一年应出之数,则横看定式,尚有不足之患,别例意外之需,从何办出乎?此该司之所以荡尽无形,苟且莫甚者也。如奉常寺所纳,则稍有馀裕,故今此魂宫、园所各祭所用,不为别分定,只油、淸等若干物种,限明年,定于各道矣。再昨榻前,臣荩国伏承圣教,祭享、御供,至于裁减,则实惠当及于民,而若有中间花消之弊,安有裁减之意乎?大同革罢后,本色贡物上纳之事,未能详尽,不可不详察为之也。臣承命袛栗,退而寻讨可考文书,则裁省、大同等厅各样文书,尽为散失于适变,其所入启裁省,行会外方之事,无从依据,只得访问其时色吏及傍考本曹遗在文书,则大都如上所陈而已。祭享、御供,乃是国家莫重之事,而自上轸念民力之困,甲子之春,既有限三年裁损之教。圣德如天,无以加矣。及今犹虑民力未苏,又下一年仍减之命,凡在瞻聆,孰不感激?臣等仍念,祭享、御供,裁减已久,而两湖之民,独未蒙甲辰贡案内裁减之惠,似为未安。合无就将甲辰贡案中,两湖各官所纳杂物,量宜裁减,俾与庆尚、咸镜之民,均蒙德泽,而他日祭享、御供复旧之时,依甲辰详定元数,他道一样上纳之意,议大臣定夺施行何如?”答曰:“依启。且大同厅革罢之后,两湖贡赋独不减损,使两道之民,不得蒙惠,其时该官之所为骇愕。当该堂上先罢后推,色郞厅摘发拿推。”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前日登对时,略及三年内,民未蒙惠之意,而不知大同罢后,两湖出役,仍旧未减之事,率尔仰达。既蒙圣旨,快许一年展限,则凡在瞻聆,孰不感激?依该曹之启,两湖贡案,亦为裁损,以示终始勤恤之至意,俾无不均之叹,而他日复审时,依详定元数为之,实合事宜。”右议政吴允谦以为:“今见户曹之启,两湖之民,独不蒙裁损之德。量宜裁减,俾与庆尚、咸镜之民,均蒙惠泽,他日复旧时,亦当一体施行云。”从之。

○接伴使元铎驰启言:“都督分付曰:‘云从岛管下,不下四千馀名,而时无一升之米,饷使处催督五万石。’盖都督自见诏使奏本、兵部覆题之后,气势颇张,今则直为发票督令,前头难处之患,不一而足”云。

10月23日

○壬戌,上下教曰:“寡昧忝位以来,国内多事,泽不下究,拜将失宜,逆竖逞凶,戍卒之从贼,罪在寡躬。是以,歼贼之报虽至,致贼之咎实深,无乐为君,惭惧罔已。上供之中,可蠲者蠲之,可减者太半减损,以除民生一分之弊。厥后筵臣或以为:‘上供虽曰蠲减,而征赋犹前,故民不知减损之意’云。予用怪讶,而疑其或者之言不实矣,昨见户部启辞,则两湖之民,独未蒙惠。噫!彼民奚罪焉?国事如此,宜乎百姓之谓我不爱民也。其令该曹,两道五结收布,量宜蠲减,使之均蒙实惠。”

○夜,东方天际,有气如火光。

10月24日

○癸亥,平安监司尹暄驰启曰:“唐将徐孤臣言:‘贼将刘爱塔,开原之人,而早年被掳者也。使㺚子李姓者,持谚书出送曰:“奴酋死后,第四子黑还勃烈承袭,分付,先抢江东,以除根本之忧,次犯山海关、宁远等城”’云。”

10月25日

○甲子,上下教曰:“顷见湾尹状启,江冰成陆,西塞之早寒可想。言念中夜,宁不恻然?其令该曹,斟酌磨链,西边诸将各赐段䌷,或给木花,以示予不忘苦戍之意。”

○备边司启曰:“伏见元铎所送诏使奏本及兵部覆题,颇为毛帅伸理,而以五月渡江一事,为毛帅之功。此毛帅多计变幻之效也。皇上不准辞本,许发饷银,至给征虏旧印以宠之,恐未必不出于姑息羁縻,而毛之气势,自此益张,抑念投奴之计,或因此小寝,在天朝不可谓非得计也。彼既不为移镇,而天朝饷银又至,则明春物货之路,又大开。今之所当先讲者,惟在还辽民、防物货数者而已。臣等之意,依前启辞,先构一咨,极陈饥民可矜之状,且言本国为遣近臣,略行赈活,而终非可继之道。且言:‘来归辽民,本为求生之计,而贵镇既不能赈救。若不许就食山东,是辽民之死,贵镇实致之,得无不安于贵镇之心乎?为贵镇计者,莫如留其兵,而送其民,以为长大之策,贵镇何不熟思,而处之?乃若物货,本为有无相资之计,而本国地瘠、民贫,不尚华饰,适增民间之疾怨。盖非所求,而强与者,不可以为德也。勉强而行,势且难久,则他日争闹之端,未必不由于此。明者见于无形,智者防于未然。今日之虑,务在长远,只当明定约束,无相搀越,主客之间,信义相孚,进可以相机征剿,退可以唇齿相依。毋见小利,惟怀永图,此寡人之愿也。’以此意,善为措辞,差一译官,传致毛营,以观其所答。彼虽不从,固无所损。”答曰:“启辞甚当,依此为之。”

10月26日

○乙丑,辰时,日晕。未时,有重晕,晕上有冠,色内赤外靑。

○以崔瓘为汉城判尹,李弘胄为知经筵。

○大司成金德𫍯上疏曰:

臣疾剧年衰,未能供职,上章乞解,沥尽肝血,而圣明哀怜,不即斥去,至勤恩旨曰:“宜勿如是辞之。”臣伏读圣旨,惊惶罔措,死不敢恤,臣岂饰辞?第念臣于此职,试而有愧者四。既愧而仍冒,则上不效驱策之劳,下不任群聚之笑,公私无裨,廉耻失所。有臣如此,将何用之?臣请无隐,以动圣听焉。顷在昏朝,儒为禽兽,身居孔庙,诬数国母罪目,通文八道鄕校。此时则本馆非首善之地,反为首恶之地,而改纪之初,各据自犯之轻重,而定其罚矣。曾未数年,挐亲引交,竞解罪籍,至于去年,则六十馀人,一时入启,洗尽其恶,俱是左袒废母者也。臣对诸生言之曰:‘他衙门则不须云,本馆则所以明人伦也。今之为士者,虽未能追诛其身,以名教诛之,所当至严、至正,而救解殆尽,殊非明伦堂所宜为。’终年言及,而不回士听。父子有亲,是何等事,而缘臣无状,还蚀人理?臣之试而有愧者,一也。馆中有所谓掌议之任,必择持身不妄,出言有伦者而定之,春秋释奠后改差者,其来有素。盖领一馆之儒论,规朋友之为非者也。入昏朝以来,朝换暮替,日改月变,顚倒轻薄,气象非儒,故臣痛惩前习,今年秋释奠时,广询于平世为掌议之人,且问馆中古例,自今必经一丁祀,然后乃改,以重士论体貌,则士弃臣言,如弃粪土。臣之试而有愧者,二也。圣朝自壬辰以后,其于鼓舞多士之方,有所未遑,士子之无所为,而来侍圣师者,有几人哉?三百点,非士之所乐,而所重在此,故耐苦居馆,其馀则视贤关如传舍。国家虑此,而设半圆点赴试之规,以为韦布留泮之地,所以卫先圣也。陵夷至废朝,人心失性,儒脚踏虚,临科则半圆点公文,无愧色而图得,自同真儒,抗颜应举,士也罔极,其是之谓也。臣初忝本职,即牒礼曹,申明法典,告谕备至,馆学及科场、试所,挂榜知委,而临场计点,有未准于半,则虚套公文,一不成贴。因此而生、进之不得赴试者甚多,人材不售,物色不好。臣之试而有愧者,三也。大则不辟无母之论于国庠,小则掌议、圆点,犹未复规。臣非木石,面目有䩄,忍占非据,何事可成乎?抑又有一事焉,二百年来,列祖列宗养贤规画,尽出至诚,一不苟且,而法守久坏,頣义专晦,田结、奴婢、鱼蔬等项,没入下辈,贱隶则专享贤能之养,多士则日食市井之攘,其间情态,陋不尽陈。昔者孟尝君养鸡鸣狗盗之士,犹以邑入之正,而不以攫挐而啖之。安有礼义之邦,会国子于太学,使之诵周、孔、法朱、程,而任豪奴、悍仆,左右攫而馈之乎?臣穷其本根,查出去处,紧重四五事,勒成誊录,欲以士之养而养之,复回祖宗朝美意,而凶顽典仆,簸动朝端,浸润巷议,犹恐未祛臣身,乘臣之出馆门,聚会婢仆而哭送,如送丧车,此显彰臣过之术也。臣之试而有愧者,四也。学宫之仆,古不如是,而适贼之变,至打大司成家。以此而待臣,何所不至乎?臣既到此地头,不可易弦循人,而病且殆,未死之前,冀闻镌改而瞑。伏愿圣慈,察臣实情,怜臣实病,亟递臣职。

答曰:“观尔疏辞,足见尔能举职事,为官任怨也。尔其勿为固辞,更加教训,期正士习。”仍下教曰:“观大司成金德𫍯上疏,则本馆下人等所为,极可惊愕。其中首倡人,令攸司捉囚严治,痛革恶习。”

10月27日

○丙寅,上下教于馆儒曰:“士有三死,师生之分重矣,而况国之定为师表者乎?大司成金德𫍯,立节于昏朝,扶植纲常,游心经典,能通古今。求之当世,鲜有其伦,予自谓能得师儒矣。诸生俱以诵读圣经之人,不法古规,不遵师训,不可谓之无所失矣。今遣近臣,以御酝罚之,尔等其钦哉,各自惕念,不吝改过。”又教曰:“观金德𫍯疏章,则馆儒不能无失。遣承旨传谕予意,以大卮各罚一器。”

10月28日

○丁卯,三南都检察使沈器远启曰:“南汉守御之事,峙粮最急,而臣受任以来,昼思夜度,计无归属。必有别样经营然后,庶几成效。其所以经营者,不出于鱼盐贸贩、设屯数件事,而设屯尤为切实。盖不得其人,而施措失宜,则利少害多,不可不谨始而择任。窃闻前同知尹调元,素有干局之才,而尤长于治农,生财之道,无不通晓。今此料理之际,不可无此人,而但调元方在忠淸道堤川地,作散无职名。令兵曹姑先付军职,催促上来之意,敢启。”从之。

10月29日

○戊辰,玉堂上札,请勉抑至情,亟寝朔祭亲行之命,不从。

○夜,乾方有气如火光。

10月30日

○己巳,上下教曰:“近日天寒甚紧,各处守直军士,不无冻伤之患。令该曹察其尤甚衣薄者,分给空石。”

○夜,东方有气如火光。

十一月

11月1日

○朔庚午,上幸魂宫,参朔祭。

○上下教曰:“前仁城君珙前后之事,或出于怵祸,或系于无情,故每拟一番论释,而重违公议,迨未发端。今闻其母病势苦剧。言念母子情事,不觉泪下。使母子不得再见而永诀,则非但予心没世不安,先王在天之灵,亦必有恨。放释与否,急速议大臣,俾及来见。”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以为:“公议至严,有难轻议,而圣旨恳恻,殆不忍读,臣不敢有异。”右议政吴允谦以为:“伏承圣教,至诚恳恻,谁不感动?珙之被谪,今已二载,国法行而公论伸矣。因玆释放,使母子得以生前相见,公义、私恩,可谓两全。臣不敢有别议。”遂遣中使护来,且命本道监司,以驾轿护送。

○以郑经世为大司宪,姜硕期为应教,姜大进为掌令,金堉为持平,李景义为文学。

○夜一更,南方有气如火光。自二更至四更,东方、坤方有气如火光。

11月2日

○辛未,令诸道,团束军兵,以备西虞。都体察使张晩启曰:“目今冬节已深,江冰既合。在我之备,所当日新整顿,以待敌之必至。今年则兵使不必进驻境上,各在本营,团束所领之兵,朝闻令而夕发,俾无后至之患。咸镜南道之兵,则分为二起,一半虞候为先领进一半兵使为后起,继援宜当。下谕此意于各道何如?”从之。

○夜一更,流星出中台星下,入艮方。五更,流星出北河星下,入乾方。

11月3日

○壬申,上行贺至望阙礼。

11月4日

○癸酉,右赞成李贵,上札论仁城之罪,兼斥台谏之不言。大司谏李楘、司谏尹煌、献纳金世濂、正言李景曾启曰:“当初珙之被罪也,举朝力争而后,仅得蒙允。公议所在,断不可饶,而今因仁兴一疏,遽尔放释。臣等所当举法论列,请收成命,而但母子之间,死生之际,情有所不忍,故圣教恳到,字字恻怛,实出于天理、人情之至,凡在闻见,孰不感动?大臣亦举公议、私恩,将顺圣意之不暇,臣等亦欲体殿下之心,而成殿下之美也。臣等非不知珙二年之谪,不足以惩其罪犯,而因玆放释,使之悔悟,以开自新之路,固是圣世事也。况不念旧恶,屈法伸恩,亦帝王惇叙之一道也。臣等之意,不过如此而已。右赞成李贵,忠愤所激,不谅此意,显加诋斥,勒定罪名,不可一日冒居。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今番放释仁城之教,非因仁兴之疏而发也。且尔等少无所失,勿辞。”持平金堉、兪守曾,亦以此引避,玉堂处置请出。

11月6日

○乙亥,下教曰:“明日乃父母生我劬劳之日也。岁律将穷,此日又到,罔极之怀,有倍他日矣。明日欲早往拜哭,政院知悉举行。”

11月7日

○丙子,上诣魂宫。

○自初昏,至夜一更,有雾气。二更,月晕。

11月8日

○丁丑,上行仲朔祭。

○以姜硕期为执义,李省身为副校理,权涛为修撰。

○夜三更,坤方有气如火光,电光。五更有雾气。

11月9日

○戊寅,夜,白云一道如气,起自西方,直指巽方天际,长竟天。

11月10日

○己卯,司艺许𥛚上疏,请退练祭,政院却之。

11月11日

○庚辰,上幸魂宫,行练祭。

○大臣率百官奉慰,答曰:“闻卿等奉慰,尤为罔极。”

○宪府启曰:“前察访康文翼,往在戊午废母后收议之日,以天何共戴为辞,而其下四字,所不忍书者也。措语悖恶,莫此为甚,而当初论罪之时,不但网漏,至于连授职名,使罪大恶极之人,尚逭王法,物情愤郁,不可容贷。请命按律定罪。”谏院亦论之,答曰:“献议之辞,若是悖恶,则当初必无网漏之理。且今始论罪,似为太晩,勿烦可也。”再启,乃命远窜。

11月12日

○辛巳,谏院启曰:“近来以号牌一事,守令之有罪犯者,置而不论。以此之故,颇有不谨者,民间之弊,不可不念。凤山郡守罗德宪,前为吉州牧使时,显有贪黩之状,馀毒尚存,至今怨号。及授本职,犹不惩艾,多行汎滥之事,征敛无艺,赋役不均,民受其害。西路巨邑,不可付诸此人之手,请命罢职,其代以有名望文官,另择差送。泰仁县监林瑞,为人诡谲,居官汎滥,恣行征敛,专务肥己,赋役烦重,民不堪命,请命罢职。”答曰:“守令罢职事,尔等不顾国家大事,如是轻发,不可谓之台阁有人也。若无显著犯赃之物,则此时决不可递罢。过数月后,更加详闻,论之未晩也。”

○以张维为大司宪,李植为左副承旨,李愼仪为刑曹参议,李京奭为副修撰。

11月13日

○壬午,学儒生李道长等上疏,陈辨学宫叛奴相讼曲折,答曰:“省疏具悉。诵法圣贤,实是儒生之事。遂非文过,非孔、孟之道也。”仍下教曰:“学宫,乃是储养人才之地也。虽以士子言之,学古而修身之所也。今者西学儒生等,诵法孔子,反效废朝宫人之习,投托叛奴,救护不已,无私讼官,挂榜削籍,何其无耻蔑法,若是之甚也?士习至此,国事寒心。孟轲曰:‘无礼、无义,人役也’,此辈之谓也。其令该曹,首倡儒生,汰定军保,扶植廉耻。”

○义州府尹李莞驰启:“唐人五十馀名,来到闾家,鸡犬、粮谷,掠夺殆尽。臣出送牙兵,定将禁戢,唐人射中牙兵,命在顷刻,刃伤者亦五六人。臣缚致千摠以下二十一名,并囚本府,一边呈报毛将,一边招王参将,看验中箭人”云。

11月14日

○癸未,上行圣节望阙礼。

11月16日

○乙酉,备边司启曰:“今见毛将揭帖,书辞甚恭,而先谢万石之惠,继伸四万之请。此其意,必不但已,与其迫而后应,无宁自我先给。臣等之意,先致小揭曰:‘且令饷臣,拮据万石之粮,添助过冬之资’似当。”从之。

○宪府启曰:“国家之优待士子,非为其人,为斯文也。虽有罪过,不可以治凡民者治之也。古者官府、学校,用刑之不同,盖以此也。西学儒生被谴之后,臣等访问曲折,则儒生等所为,诚非矣。然此不过年少之人,不识事理,听信下辈瞒告之言,遂有顚错无据之举。严谴之降,欲其悔艾自新,然若汰定军保,则恐非相当之罚也。废母凶疏之徒,亦未尝施此罚,况此过误所犯,在所当恕者乎?世胄士族,章甫在身,一朝降为徒隶,此岂圣朝之美事乎?请还收定军之命,令四馆查出,量宜施罚。”从之。于是,首倡儒生及斋任等,并停赴举。西学儒生申纉延等上疏,请与首倡斋任等,同被其罚,答曰:“省疏具悉。宜勿渎扰,退修学业。”

11月17日

○丙戌,号牌厅启曰:“利川居前县监李扬门、业儒李穙、李希哲等,婢夫,初以私奴入籍,后皆诣官自首。当此立法之初,不可不依事目褒奖。李扬门等依近例,令该曹录用似当。”答曰:“依启。府使李景严,亦表里一袭赐给。”

11月18日

○丁亥,兼刑曹判书李曙,上疏辞职,优批不许。

11月19日

○戊子,宪府启曰:“当初以议礼一事,降杀之际,异同纷纭,圣上既酌取群议,以定不易之制,人心翕然,中外悦服。成均馆司艺许樀,独执谬见,不顾公议,敢以练祭退行事,投疏政院,其中有追崇入庙一款云。此曾所未有之论也。其疏则为政院所却,而闻者莫不骇怪,物议久而愈激。请命罢职不叙。”答曰:“陈其所怀,未为不可,不必深罪。”

○以金寿贤为承旨,徐景雨为大司谏,尹煌为辅德,李景曾为文学。

11月21日

○庚寅,政院启曰:“伏见右赞成李贵呈辞单子,则其中多有诋斥本院之语。臣等看来,不胜未安。仁兴君之疏,谓之私事则然矣,而王子君为其同气,有所陈恳,则政院却而不捧,恐妨事理,故臣等相议捧入。至于许樀之疏,则本院亦非有意于壅蔽也,其疏举动前一日,始为来呈,而僚员不齐,未及完定,似难捧入,仍为出给矣。臣等待罪近密,重被情外之斥,不胜惶恐待罪。”答曰:“勿待罪。且似闻先朝,有人以追崇之事投疏者,而其时政院,即为捧入云。由此观之,则近日之事,虽谓之壅蔽,未为不可也。”政院又启曰:“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近密,区区之诚,惟以出纳惟允,为奉职之地矣。顷日许樀疏中,专举练祥一事,而曾不及追崇之意,故举动临迫,不敢捧入。厥后闻诸方外,其原草中,果论追崇之事,传示士夫间,而臣等则未之得见矣。今承圣教,不胜惶恐,敢此陈启。”答曰:“知道。”

○谏院启曰:“司艺许樀轻朝廷、蔑礼义之罪,不可不惩,请命削去仕版。”答曰:“所论过矣,更勿烦渎。”

○宪府启曰:“校生落讲定军,固是祖宗朝法制。但所谓校生者,未必皆是世族也,只是稍胜于平民,而未及于士族者,故落讲之后,即编军伍,处地不甚相远,其势亦所当然。今则以在外方之士,通谓之校生,在京中之士,通谓之学生,混同而考讲,落者皆定军役,是驱士族,而归之于卒隶也。非但人心落莫,四方骚屑,于国家养育人材之道,亦大有缺。得数千卒,而失许多士族之心,其轻重,不待智者而知之,诚非细虑也。但岭南则额内校生,皆士族,而额外则稍卑;湖南则额外校生为士族,而额内则稍卑;自馀六道,皆同湖南之额内。臣等窃以为,御史考讲之际,各随其道之俗,令自分等第,稍卑之校生,则落讲,即定军役,簪缨之族,则落讲,只征罚布,而勿定军役。京中四学,亦有等第,士大夫之子弟,皆入于东、西、南学,而寒贱之士,多在于中学。以此分等,详查单子,中学或有士族,则升之;三学或有微门,则降之,一如外方之规,则不失祖宗之制,而可充步兵之价,此岂非两便者乎?且十五岁以上,皆令讲《小学》、《大学》,成童之岁,能通《大》、《小学》,此虽生长文学之家,亦或不易。况外方穷鄕之人,兵戈之后,赋役之中,失学者甚多。一年之内,安能成就之若是哉?臣等窃以为,十五岁以上至二十者,随其所读之书,或《史略》或《通鉴》或《孝经》,从自愿就讲,而二十以后者,始依事目考讲,有荫、无荫,亦论于二十之后,则事甚稳当。此实国家固结人心,维持国脉之大计也。请令本厅,速为定夺,御史未发送前,行会八道。户曹参议睦长钦,当光海废母之日,为礼曹参议,西宫贬降节目,既已启下,而任就正时为礼判,犹知公议之可畏,伦纪之难犯,故为迁延不即奉行。长钦乘诸堂上之不在,独自担当,行会八方,犹恐不及,慈殿贬降之事,毕竟结局于长钦之手也。非但为伦纪之罪人,实乃就正之罪人也。及光海末年,长钦又与吴焕、韩惟翔等,互相缔结,附会凶论,万口唾骂,昭不可掩。反正之后,得免刑章,亦云幸矣。方今朝家,恢用人之路,以涤瑕、纳污为急务。若以长钦稍有才能,不可废弃,则用之于州郡,犹之可也,况小司徒,即今六部右侍郞之职也。岂可使负累伦纪者,居其地乎?请命罢职。”答曰:“古之校生,皆是簪缨世族,非今日杂类之比。尔等不识古事,而如是言之,可谓不察矣。且尔等俱以执法之官,欲为坏了法制,未知其可也。然所论中,不无可采之辞,令本厅参酌处置。睦长钦曩日之事,不无其间曲折云,勿为已甚之论可也。”睦长钦事连启,乃命递差。

○号牌厅启曰:“平时老除军士,例有纳布之规,而今此军籍,乃是大举,更张革弊,解冤之政,不可仍袭旧规也。似闻外方老除之际,仍前纳布云。果若人言,则外方所为,极为可骇。令本道监司,申饬各官,一切禁断,如有私自收捧者,摘发启闻,以凭重治之意,另为行会。”从之。又启曰:“年未满儿童,仍前定役之意,已为入启行会矣。即见全罗监司牒报,昌平县令牒呈内:‘今此改籍时,诸色军兵,召聚官庭,一一亲审,则冒增年岁者,人人皆是,而其中壬戌、癸亥以后,新充定之人,或有乳下稚儿,其父母抱负而来。考其军案,则皆二十馀岁,而其实年,则乃十馀岁以下。古今天下,宁有乳下赤子定军之理乎?军额可阙,此则有所不忍,故各人年岁成册报禀’云。臣等取考其成册,则本县军额中,年十岁者六名,九岁者三名,七岁者一名,五岁者三名,四岁者二名,三岁者一名,见之不觉寒心。年近十岁者,固不可轻易頉下,至于四五岁儿童,仍属军案,诚有所不忍。五岁儿童以下,勿为作户,别件成册,以待御史之行,更为查处,而自今以后,年未满儿童,切勿勒定军役之意,行会八道,使之一体施行,何如?”答曰:“依启。年虽未满,如有愿为仍属者,则姑为仍存可也。”

11月22日

○辛卯,上昼讲《孟子》于召对厅。参赞官李植启曰:“号牌之事,几乎完就,而至于军籍,多有可虞,佩牌之后,连有逃亡者,而两西尤甚云。必须善处,可无踈漏之患矣。今此号牌之举,拘束,专在于统法,臣意以为,申严统法,凡统内有容接客户者,摘发严治,则庶乎畏戢,而不敢逃矣。”上曰:“令本厅议处。”植又曰:“今此号牌之时,守令之凭公营私,纵恣无忌者,颇多有之。若申严择守令之法,则其为利益,不但一时之号牌也。古者淸白吏,必观其一生行事而抄之。虽不可卒然行之,而守令廉谨者,留念宠用可也。”上曰:“守令贤否,所系甚重。而近日用人,常患不着实,予亦叹之。”植又曰:“守令辞朝时,有引见之举,而未赴任前,难知本邑利病。守令之因公上来者,引见可也。”侍读官李基祚曰:“内外交差之规,其来久矣,而今则虽有自内而补外,未见自外而召还。此宜变通处也。”检讨官李景奭曰:“祖宗朝法制,二百年来,行之无弊,而至于今日,反成陈久不用之法,甚可痛也。《大典》内:‘若不经守令,则不许四品之职。’今亦以曾经四馆、监察者,次次迁转,则居官积久,细知首末,可以办事矣。”基祚曰:“近来领相,呈辞不出,而自上亦无优待之意,每于札辞,泛然不允。领相,一国之元老也。古者大臣,若有疾病,则人君或亲临问之。上今方在哀疚之中,虽未如古之亲问,不可无别样问疾之举也。”上曰:“领相久不出,大不幸于国家矣。但近来日气寒冱,病人起动不便,故不得劝出矣。”

○大司宪张维、执义姜硕期、持平金堉启曰:“天下之事,因时制变,酌古准今,上不失率由之义,下不违时措之宜然后,人心顺而国势安矣。古之校生,皆是士族,非今日杂类之比,诚如圣教。但中年以来,此法寝变,外方校生,岭南之外,皆是杂类,簪缨之族,羞与为伍,虽居鄕邑,不入校籍。流品已定,习俗已成,势不可猝变,今若混称而无别,则其怫郁闷苦,固其所也。且我国士族、奴婢,诚天下之所无。然而上下有统,尊卑有定,国家之所以维持者,寔赖于此。虽当兵乱之际,士族皆以名节自励,绝无叛国、投贼者。壬辰之乱,三南义旅,皆出于簪缨之緖,而咸镜北路,素无世胄,故倡乱、附贼,如鞠庆仁者,乃出于其中。由此观之,士族之当扶植,亦已明矣。若以一切之法,勒而驱之,并入于卒伍,则京外士族,皆将惨戚相吊,以为百年树立之门户,一朝降为胥隶矣。怨讟朋兴,愈往愈深,呜呼!此岂细虑也?臣等自叨法官,非不知严执法例,而知时、识势,变通适宜,实乃事理之不容已者,故敢陈瞽见矣。今承严旨,以坏了法制,为教。安敢晏然在职?且许樀顷尝草疏以为:‘主上当为大院君、启运宫,服三年,追崇入庙,治丧以国葬,改葬以王礼’,传示于士夫间。及其呈疏之后,人皆认为前稿,物论齐激。原疏既已出给,无由得见,只据所闻论启矣,不料今番疏中,独没此一款也。今见政院启辞,所论未免失实,尤不可仍冒。请命罢斥臣等之职。”答曰:“勿辞。”谏院处置请出。

11月23日

○壬辰,以尹烇为司宪府持平,申达道为司谏院正言。

11月24日

○癸巳,夜一更,流星出人星下,入垒壁陈星,色赤。五更,流星出心星下,入南方,色赤。

11月25日

○甲午,命各邑月课军器,限三年姑罢。壬辰乱后,各官军器荡然,不得已权宜设法,使各官,逐月措备。反正后,特轸民弊,限四年权罢。至是当复设,而民力未苏,宪府请限五年勿复,故有是命。

○以郑经世为弘文馆副提学,朴东善为司宪府大司宪,严惺为执义,李景曾为持平。

11月26日

○乙未,太白昼见。

○刑曹参议李愼仪,以老病上疏乞递,上优批不许。

○礼曹启曰:“魂宫朔祭亲行与否,当依前取禀矣,但《五礼仪》魂殿朔望亲享仪:‘练后无哭’云,而《家礼》:‘练后止朝夕哭,惟朔望,未除服者会哭’云。以《五礼仪》观之,则练后朔望祭,只世子及丧主当哭,以《家礼》未除服者会哭之文观之,则殿下虽已练服,未除服之前,若必与祭,则似当哭临。请议大臣定夺。”议于大臣,则左议政尹昉、右议政吴允谦以为:“《五礼仪》,乃时王之制,固当遵守,但自上亲临,则依《家礼》会哭之文而哭临,似合情理。”从之。

11月27日

○丙申,右赞成李贵上札言:

许樀所论,无非臣自初,与廷臣争辨之言也。许樀今以欲陈其疏之罪,方被重论,则臣亦负罪之人也。义难冒齿班行,偃然行公,伏愿圣慈,亟加严谴,一以戒言者,一以快众愤。

答曰:“省札具悉。卿无可辞之事,宜安心行公。”

○副提学郑经世,上札辞职,答曰:“省札具悉卿恳。须勿固辞,安心调理。”

11月28日

○丁酉,日晕两珥。

11月29日

○戊戌,夜,南方、巽方,有气如火光。

十二月

12月1日

○朔己亥,上下教曰:“予闻前大司宪张显光,力学修身,而不求闻达。顷者累召,观其所为,果符前闻。将欲大用,而显光自以年老、多病,不肯仕宦,予嘉其志,许还田里。度今年荒,家食必艰。其令所在官,赐米豆、馔物,以表予嘉奖之意。”

○谏院启曰:“国家设科之法,极严且重。昏朝弊习,不可不痛惩。许㮨行私之状,见出于本道查核状启中,极其狼藉。㮨则既已拿鞫,自有其律,而其所行私参榜举子,不可仍存,请令该曹,查核处置。”从之。

○以金蓍国为承旨,姜大进为掌令,姜硕期为应教。

12月2日

○庚子,领议政李元翼,出郊上疏言:

臣沥血吁诉,疏、札辞单,至于三十馀度,违逆圣旨,无人臣道理,臣之罪大矣。

上遣承旨敦谕曰:“卿之求解日切,而予之持难,尚有庶几之望。卿辞至此,无以为心。如此寒天,出处郊外,则必有添伤之患,须速入来,以安予心。予当有后命焉。”

○宪府启曰:“许㮨行私之迹,昭著无疑。其表表举名者,已至四人,则其他暗昧行私之类,想必不少。且闻其试所外场借述者,亦多有之,远近传播,藉藉人口。如此循私不正之榜,不可仍存,请命尽罢其榜,其参榜人等,军籍考讲时,勿以入格例免讲事,请令该曹,行会本道,以正士习,以杜后弊。”答曰:“罢榜事,所论似过。其中可疑者,查出削去可也。”累启,从之。

12月3日

○辛丑,上复遣承旨,敦谕于领议政李元翼曰:“予之托卿,自同鱼水。卿不予顾,浩然出郊,忧心耿耿,达夜不安。昨日之教,已谕予意,卿勿为疑,速为入来,俾安予心。”

○夜,艮方有气如火光。

12月4日

○壬寅,太白昼见。

○谏院启曰:“癸丑狱事,言之惨矣。当初凶逆之徒,将加极刑于金悌男,又欲杀大君,以及于慈殿,举国惴栗,若不保朝夕,而坡平君尹巩,附会凶逆,率其徒党,首投凶疏,以诛杀大君,严鞫悌男,以正邦刑为请,此实大论之倡也。巩之罪,固不容诛,而网漏至今,得保官爵,物情莫不痛骇。请命削夺官爵,门外黜送。”答曰:“今始论罪,似为太晩,休烦可也。”累启,从之。

○夜五更,流星出华盖星下,入上台星上,色赤。

○上引见号牌厅堂上。兵曹判书张晩曰:“校生落讲定军,乃是祖宗朝法例,故臣坚执初见,而外间以为:‘不为变通,则大失人心’云。今闻李曙之言,最是的当矣。”李曙曰:“校生落讲,则降定军保,本非新规,而今则人皆以为异事。良民率多投属于私贱,落讲者亦不定役,则军籍将无以成形矣。然人心之怨,亦不可不虑,姑勿定役,量宜收布,约以三年讲习然后,更为考讲汰定,则渠亦何敢怨也?且三年收布,则于国家,不为无益,议大臣,从速处之何如?”上曰:“然矣。校生与业儒有异。校生则自前有春秋考讲之规,似不至甚怨,业儒则本无其事,若行一切之法,则其怨必多矣。”曙曰:“良人之为私贱者,摘发极难。今计,宜蠲免其户役,俾知良、贱之苦、歇也。且民之最苦者,束伍也。令守令另加保恤,或给标帖,以为识别之地可也。”上曰:“正军保率,一切勿定束伍,俾无相杂可也。”上又曰:“军兵,在精不在多。若如前流散,虽多奚为?自明年正月,以馀丁价布,雇立上番之军,使军民,速知新法之为便如何?”晩曰:“以馀丁木二百同及匠人价布,分给雇立为宜。”上曰:“可矣。但有太半不足之患,宜先雇立于最苦处也。”曙曰:“正军既为上番,而保率并令束伍,则必有偏苦之患。以户首作束伍,而保率则置之何如?”上曰:“户首独不苦乎?正军与杂色军,同为哨军,则下鄕之时,操链侵扰,必不得免。正兵、户首,别作一哨,则实数犹存,而无混杂被侵之弊矣。”

12月5日

○癸卯,太白昼见。

○上下教于大臣曰:“今朝,慈殿垂泪而教曰:‘予遭千古所无之酷变,未亡至今,予心惨痛,为如何哉?每拟一番亲祭于家庙,而国家连有事故,迨未发言。日月荏苒,已过四载,情甚罔极,不能自抑。想惟明年夏初,则国家似无大段事,故欲于此时,往于家庙,暂伸宿愿矣。’予闻命悲感,不敢有他辞,退而思之,其于情礼,果似允当。欲令该司,察而举行,未知卿等之意如何?其与礼官议启。”左议政尹昉等启曰:“伏睹慈殿下教,辞旨恳恻,臣等不忍竟读。此实至情所发,圣上之不敢有它辞者,亦出于顺旨之圣孝。但内殿之亲祭私庙,不载礼文。祖宗朝亦未闻有行之之时,不敢轻议。”答曰:“古例,虽无亲祭之规,诞生世子,则有亲临本家之例。此亦非礼文所载之事也。慈殿既遭千古所无之变,有此恳恻之教,似不可以规例论之也。今若防启,则必有益伤圣怀之患,卿等更为十分酌议以启。”大臣再启曰:“圣教如此,臣等不敢更有所达。惟在圣上明白开陈,以回慈听。”答曰:“他日当面议焉。”

○上三遣承旨,敦谕于领议政李元翼曰:“昨闻卿出在郊外,虑其伤于风雪,连遣近臣,传谕予意,而卿听之邈然,一向退去。此必是,前日待卿不得其道而然,岂不惭赧哉?大抵大臣进退,关系甚重,国家处置,亦当以礼。卿不可不深思矣。今因出郊,不待还归,遽尔勉副,则其于国体,为如何哉?君臣之间,当以礼义相终始,而毋相逼迫可也。愿卿体予至意,须速入来。”

12月6日

○甲辰,太白昼见。

○兼兵曹判书张晩,上札辞职,不许。

12月7日

○乙巳,领议政李元翼上疏。略曰:

伏奉圣教,委曲反复,辞旨蔼然,臣诚钦仰大圣人仁覆闵下,体物不遗之盛德也。臣在宣庙朝,忝为阁臣,或因事、或因病,径出东湖者三,遽归衿阳者再,宣庙不加谴责,不加拘束。臣望殿下以宣庙之视臣,视臣,而圣明不以宣庙之视臣、视臣,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

上又遣承旨敦谕曰:“省卿疏章,心甚缺然。卿欲使予待卿如先朝,无乃未之深思乎?卿于先朝,受知虽深,岂如寡昧视之如婴儿之望慈母哉?若卿弃而远去,则予将何所措手足乎?东湖、衿阳,时异而事不同,宁可与先朝,比而同之哉?至于要君之说,尤似未安,予复何言?国家待元老之道,谁复有要君之疑乎?卿之去位,虽与在位不同,卿既坚执如此,予不可强而屈其志也。今当依卿请矣,卿以带相职,久废公事,在家为未安,则去其位,而必欲远去者,是诚何心哉?须速入来,以安予心。”

○太白昼见。

12月8日

○丙午,上下教曰:“《兴庆园志》文制述时,当有行状,而予素昧文辞,不能撰出,故略记梗概以下,令右副承旨李植,撰述行状以入。”

○夜一二更,苍白气一道,起自艮方,直指乾方,长三四丈。

12月9日

○丁未,上幸魂宫行祭。

○前领议政李元翼上疏。略曰:

伏奉圣教,谆复恳到。礼遇之隆,终始不衰,特许释负,使得安分毕命,天地雨露,枯草回春,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第念散秩闲局,必有新除,有朝贺之礼,有问安之礼,臣之老病,于数者,亦皆废之矣。其能得安于身在朝列,而既出复入耶?仍伏江郊,无任悲咽。

上遣承旨敦谕曰:“噫!予重违卿意,勉从卿请,予心戚矣。卿亦无忘昔日之言,不我遐弃,予亦日望之。卿意身在京中,则朝贺一节,亦难行矣。此则筋力不及之所致,不须虑也。卿,乔木世臣,一国元老。在位、去位,宜无异同,决不可须臾远离寡昧矣。江郊逼寒,不宜久处,速还旧居,以副予望。”

12月10日

○戊申,太白昼见。

○右赞成李贵复上札言:

许樀之所言,即臣之所见。朝廷方论许樀之罪,臣何可肆然无忌,出而随班乎?殿下若以臣言,有足可采,命招主论之人,与臣面辨,幸甚。

答曰:“省札具悉。如此烦渎似过,更勿渎扰,速出行公。”

○以李元翼为领中枢府事,韩必远为掌令,李景奭为吏曹佐郞,金世濂为副校理,金南重为修撰。

12月11日

○己酉,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臣等伏见庆尚监司金时让状启,则本道今番科举,外场交通之事,右道为尤甚,冒占东堂者,几至十人云,已极骇愕,而至于借述之人,论价斗争之说,传播道内,尤为痛心。此而不治,前头科举之弊,有不可胜言。请令本道监司,采取公论,从实查启,依律科罪。”从之。

○号牌厅启曰:“近年冒属私贱,相继自首,原州十一名,平山十四名,此外零星者,难以悉举。本厅皆令勿为治罪,或属馀丁,以慰其心矣。且军威居水铁匠姜财等四人,皆以忠义卫具寅奴子入籍,而具寅觉其被欺,诣官发状云。其不自私己,敬畏国法之状,尤为可嘉,不可不别样论赏。上裁施行。”传曰:“六品职除授。”

12月12日

○庚戌,太白昼见。

○上下教曰:“国家方欲率由旧章,修明军政。故有此大段考籍之举,非特欲充军额而已,乃所以劝奖之道也。虽然,许多校生、业儒、业武之人,一朝尽被汰降,睊睊不乐,则为民父母者,岂得安其心哉?朝廷方议姑勿定军,以安其心,而终不可永免。予意以为,落讲儒生、落试业武中,如有投托良丁及公贱三口以上陈告者,并为免讲帖成给,使之永免军役,则于公于私,并似便益。令该曹议启。”又下教曰:“守邦御侮,莫如士卒,而我国军兵之苦,无与为比者,岂不寒心哉?今此籍军之举,意实在于除邻族之弊,而蠲士卒之苦也。若不严禁侵虐,痛革宿弊,则本意归虚,民怨犹前,平日有族邻之怨,危乱无死长之志,此岂非可忧之甚者乎?其令该曹,依顷日下教,定军苦处,为先雇立,京外侵虐之人,一一摘发,皆以制书有违律,论断。剥割之罪,自有三尺,今不及之。”

○上下教曰:“昨日宪府下人,直入公主家内,作乱云。极为骇愕。令攸司,当该下人,捉囚重治,以重体面。”

12月13日

○辛亥,大司宪朴东善、执义严惺、掌令姜大进、持平尹烇、李景曾启曰:“臣等伏见昨日府下人,公主家作乱之教,不胜惊骇之至。近来诸宫家及士大夫家,冒占柴场,称以立案,京城数十里之间,刍荛者不得往焉。痼弊因循,民怨不赀,故顷者本府,行文列邑,使之摘发以报矣。畿邑先报若干宫家,有立案之处。既有所报,则不可置而不问,再昨齐坐,招致宫奴,问其曲折,仍以速罢之意,略加戒饬而已。此是法府之所当为,而不料招来之际,有此直入作乱之事也。臣等虽未知作乱虚实,而至勤圣教。如使此实状,闻之于臣等,则惩一逻卒,有何所难,而如此琐屑之言,何为而至彻九重之内也?抑恐宫闱不严之渐,自此而益长,小民怨苦之弊,将无以禁断。言念至此,不觉寒心。臣等不能检下,致有人言,请命罢斥。”答曰:“勿辞。且先朝赐给之地,不辨曲直,欲为抑勒革罢,殊甚不当矣。”

12月14日

○壬子,谏院启曰:“伏见该曹公事,迁园时所从道路,泛然禀定,而礼官无博考议处之事,臣窃念不便于义理,有拂于人情也。都城之内,宗社所在,固非行丧之路,虽园陵迁葬之时,未闻入都门。况此迁园之举,葬以大夫之礼乎?请令礼官,博考故事,更为议定。”答曰:“似闻太宗朝,晋山府院君河仑,卒于咸镜道定平地,太宗命入殡京第,亲临赐谥云。臣丧亦然,况亲丧乎?迁靖陵时,李浚庆启辞所谓:‘迫近都门,则自上不敢安居宫阙,不得已出郊祗迎,事势重难’云者,予不能无惑矣。其末端所谓:‘参酌情文,从迁禧陵旧事议定’之说,亦甚异焉,未知出于何样情文也?今此迁葬时道路,则别无可议之事,勿烦宜矣。”

○上下教于政院曰:“领相在京时,予日望其卧阁视事,上以格予非心,次以拯济时艰。及其掉头出郊,无意在职,予以为:‘虽不能强其带职,召还都下,为士大夫矜式’,卑辞请还,非止三四,而终不倾听。此必是寡昧不德,比来尤重而然也。切欲更召,而实为颜厚,玆未之果耳。此意政院知悉。”政院启曰:“李元翼前后章札,皆因耄病而然。今奉未安之教,必当感惕趋命,然礼接之道,要在宽假,请更敦谕。”从之。

12月15日

○癸丑,谏院又启曰:“今奉灵轝,从兴仁门过太庙以出,则其与祖宗朝故事,不亦相戾乎?请令礼官,更为议定。”答曰:“前后所论,甚为不中。然当令礼官,议处焉。”礼曹启曰:“迁墓,非古也,其礼不见于经传。祖宗朝虽有迁陵之旧例,未有入城之时。无乃应行之路,适皆城外,故自无入城之事欤?礼经既无明文,先朝又无正例,臣等未知何以则可无未尽之悔也。臣等不敢轻议,请议大臣定夺。”领中枢府事李元翼以为:“伏见誊出先朝实录,旧例如此。盖虽园陵,而祖宗以下列圣,于祖宗皆臣子也。臣子即远之灵柩,穿过君父神御所在之城中,事理未安。”左议政尹昉以为:“国有大事,必稽之礼。该曹启辞:‘宗庙所在,入城未安’云者,为近之。”判中枢府事申钦以为:“礼无明文,臣不敢质言。”右议政吴允谦以为:“即远之丧,穿过城中,恐为未安。”答曰:“今此道路,决不可舍顺便,而从迂险,但人言既如此,元老之言又如彼,予不敢强焉。”

○司御姜鹤年上疏曰:

无以报殿下如天之恩,思以一得之言,冀效涓埃。臣伏闻,治国之道非一,而惟三代可法。三代有法,实自圣帝、明王心术中来也,舍是,皆苟也。殿下自临御以来,仁化未孚,泽未下降。其所以设施图治,不越乎刑政之末,头緖纷然,罔有修理。烦赋、重役,叠见层出者多,自失信中来,其所以违天心、拂人意者居多,而亦惧危乱之兆耳。殿下虽有仁心、仁闻,而先王之道、先王之政,则未之得矣。自上而推恩保惠之术未广,自下而承流宣化之举未行,臣恐殿下一心之天理未尽明,倚任之臣,或非其人,制治之方,未得其要领而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失众,而能享国长远,亦可少验于逆适之时也。大驾去邠之日,民无有从之者,岂独民之罪耶?窃譬之,民者国之脏腑,国者民之躯壳。脏腑受病,则躯壳乃废,而外感必乘时,势理之然也。臣之妄计,必施深仁厚泽,思所以收拾人心者。近年以来,劳来安集之政未闻,而徒以文法拘之,民心日散,罔有归定,目前防川之溃,安保其必无也?非有大霈之化,国家之势,将无以振起也。殿下近来,进讲《孟子》,为日已久,未闻保民以王之政。是殿下空钻纸上语,而未尝体诸心,验诸行事而然也。先儒云:“王道之外,举皆荆棘。”若自上躬行仁术,使赤子皆有所依归然后,兴学校、明人伦,以教化之,乃先王保四海之术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国家自安,宗社永赖。昔者孟子,劝齐、梁行王道。以齐、梁之时,孟子犹为是说,是则无不可为之时也。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殿下亦在乎为之而已。国家为政,上不逮王道,下不及霸业,坐看危疑,未免以千里畏人,苟无其德,无以镇之。舟中人,皆是我敌人之说,甚可畏也。一念之私,有蔽于君心,中于朝廷,终于四方,归于乱亡者,都是一个私,其可不戒哉?伏愿殿下,懋哉!

答曰:“省疏具悉,深嘉尔诚。所陈之辞,无非格言、至论,予敢不体念而力行哉?”

12月16日

○甲寅,太白昼见。

○夜一更,月上有赤气直立,长三尺许,广尺馀,移时乃灭。月犯轩辕星,五更,木星守房星上。

12月17日

○乙卯,太白昼见。

○号牌厅启曰:“落讲校生,勿定军役,并为收布事,已为定夺矣。窃念祖宗朝造士之方,靡所不至,为设教授、训导之任,分置各邑,专责教训。又令都事,以时考讲,其有不率教者,汰定军保,亦不屑之教诲也。顷年以来,教率之方不行,训导为数慢之资,校生作避役之流,识者之寒心久矣。今之大举汰降之政,固不可已也,然名曰学校,义重存羊。教率不先,而责罚遽加,先后之序,未免顚倒。虽曰国家本意,不专在于充伍,人谁信之?窃闻号牌令下之后,外方儒生,处处诵习。虽曰腾口之学,无补于身心,而亦不可谓无所益也。然既无前功,又迫程限,虽欲奋志勉业,势或未及,亦其可惜。臣等之意,今此落讲儒生,限三年收布,其后再行考讲,入格者仍属校案,不入格者更议处置,则有志者得以自奋,而今日汰降之举,反为作成人材之地,恐或便当。又念学校者,圣庙所在,多士所会,实教化风俗之本也。八道之中,独岭南稍知学校之重,颇有邹、鲁遗风,其馀则名曰校生,人皆贱恶,故士族之子,咸耻属焉。今此事目内,勿问贵贱,在京为学生,在鄕为校生者,乃所以矫风俗,而崇学校之意也。令礼官申明祖宗之法,另为事目,令诸道监司,加意施行,使人知有学校之重,则其于风俗之助,必不浅浅矣。”答曰:“徐议处置。”

○仁王山曲城外,有虎攫食樵者,仍逾入仁庆宫后苑,苑囿司提调及都监大将、摠戎大将,率两营军兵,寻踪捕捉。

○判敦宁府事李直彦上疏曰:

今年已至八十有三岁,疾病深重,请命镌革臣职,亟施退老之典。且伏闻圣上诚孝出天,魂宫大小之祀,逐日亲临,伏望深惟宗社大计,爱惜千金之躯,以全大孝,垂裕无疆。

答曰:“省疏具悉至恳,嘉卿爱君之诚。卿虽老病,决不可退,卿宜勿辞,安心调理。”

12月18日

○丙,领中枢府事李元翼入来。

○辰时,日上有背,色内赤外靑。

12月19日

○丁巳,夜,流星出密云天中,色赤。坤方、东方、巽方,有气如火光。

12月20日

○戊午,宪府启曰:“吉州为北关重地,屡经武夫,且因数递,凋弊无形。今若又送匪人,则将无苏息之期。济州则连送文官,民蒙其惠,而今当瓜满。请两邑守令,并以文官择差。”从之。

12月21日

○己未,以宗簿寺公事,下教曰:“今后德兴大院君讳字,凡公事勿书。”

○下教于政院曰:“老老、尊贤,为国之所先务。时当岁时,理宜优待,其令该曹,年八十以上官堂上者,食物题给,其职跻二品,而兼有淸操者,衣资、酒馔,并为磨链题给,以示予轸念优异之典。老职则四品以上有旨加资者外,其馀杂堂上及纳粟、纳银加资者,不在此中。”

○备边司启曰:“伏见毛帅回咨,三件事,并不见许。其中岁供之约,物货之停,固知未易完定,而至于发还辽民事,于彼于此,利害甚明,而今其所答如此,其意之所在,诚未可晓。且诏使奏本中徐敷奏所载辽民,皆以为出于自己,不悟其如见肺肝,殊可恶也。此事既已发端,不可但已。姑观他日事势,更议处置似当。敢启。”从之。

12月22日

○庚申,太白昼见。

○上下教曰:“祥祭时,内殿亲往魂宫脱衰,似合情礼。令礼官预为议定。”礼曹启曰:“《五礼仪》成服、脱衰时,无内殿同参之礼。今此下教,虽合情礼,自上行祭时,百官虽不参祭,宗室有服之亲、承旨、史官、礼貌官等,不可不入。内殿幕次,势未妥当,恐不如依旧例,所御殿庭,哭望行礼之为宜。”答曰:“揆之情礼,不可不往。内殿幕次,设于内庭可也。”

12月24日

○壬戌,夜,南方、艮方,有气如火光。

○上下教曰:“顷者公主家作乱所由,囚禁重治事,传教矣。不小承传公事,即当捧元情入启,而至今无黑白,极为非矣。政院察饬。”

12月25日

○癸亥,内班院直一人,缢死于阙内。右副承旨李汝璜启曰:“阙内至近之地,有此骇异之事,而同直下人,不能禁止,请推治其罪。”从之。史臣曰:“缢而死,岂人之所欲哉?必有不堪其苦,而至于此也。李汝璜,不问其致缢之由,而只请推同直人之不能禁止,如之何其人人而守之,使不得缢而死也?咫尺之内如是,千里之外可知也已。” ○宪府启曰:“许樀以浮妄妖怪,为人所弃;以贪饕顽悖,到处见败,实是礼法之罪人也。敢于大礼既定之后,窥伺练祭迫近之会,投进无据之疏,以为乖误事机之计。公议既发,两司交章,而毕竟停论者,盖谓其人不足深治也,不意今者,邪心罔悛,投间抵隙,粘上三疏。至于追崇、入庙之说,前后未有之论,而乃敢尝试眩乱于圣鉴之下者,不过窥觎万一,欲踵张、桂之事也,其为计,不亦巧且惨乎?不可不深恶而痛绝之,请命远窜。”答曰:“所论太过。递差可也。”史臣曰:“礼者,天理之节文,而人事之仪则也。古之贤者,于礼之一字,未敢轻易言之曰:‘以俟君子。’然则固非许樀所知也。当时议礼之日,有一端邪议,以乱国是,樀无乃受人指嗾,而响附之乎?” ○领中枢府事李元翼上札,乞递训錬提调,答曰:“省札具悉卿恳。卿须勿辞,频数检饬,以副予望。”

○军器寺正崔有海上疏曰:

号牌,自古未行之法,故祖宗朝,亦乍行而中止。必也踈密得中,缓急当理然后,可以定大政,而无后弊也。速宜变通者有五,一曰,行肉刑,以开生道。盖号牌设法,未逾一年,四方死者,四十馀人,宁不恻然乎?莫如遵五刑之法,不佩者黥其面,伪造者割其耳,则道路相逢,莫不畏惧,而转相自首也。二曰,修学校,以兴教化。今以五六邑为一道,以生员中,有学行者,拟望受点,或名典学,或名司教,一如京中教官之制,则必有其效。且令御史,自愿背讲者,从其分数以给礼试,武学中射画优多者,亦为启闻收用,则皆以为,分发御史,只为搜访人才矣。三曰,分骑、步兵上番远近,以定军制。四曰,变兵、水营供馈之规,以恤军卒。五曰,收馀丁布,以除一年民役也。

令号牌厅议处。

12月26日

○甲子,以赵䌹为正言。

○汉城府毕查军籍文书以启。通五部,应为军者,一千九百七十二名。

○毛都督送秘密揭帖。其言曰:“一二边臣,潜怀异志,将欲导奴,国王不知乎?备局议启曰:”即见毛将揭帖,其心所在,诚可寒心。不过积怒边臣,为劫制之计也。今宜答之以:‘弊国藩臣,无非心腹。拮据粮饷,以供贵镇;缮治城池,以待悍寇,勤劳之状,忠义之心,天日之所照,贵镇之所明知也。必有辽、鲜不逞之徒,挟其私憾,巧做讹言,以为构陷之地。贵镇无为飞语所动,有此过虑也。寡人与贵镇,事同一家,心肝相照,唇齿相须,言语小失,可以情恕。况江水成陆,奴警渐急,一二边吏,拟以御贼,不必过致疑讶,亦宜容而教之’之意,令承文院措辞,回揭何如?“从之。

○下教曰:“兴庆园迁葬时,所经道路,水田勿为填土,以杂木造桥。”

○上御资政殿,引见左议政尹昉、判中枢府事申钦、右议政吴允谦、礼曹判书李廷龟、完丰府院君李曙、完城君崔鸣吉等。上曰:“四学儒生亦当考讲乎?”左议政尹昉曰:“外方儒生,则汰定有例,京中则只有《小学》照讫而已。一朝考讲,而定役,则骚屑必多。”右议政吴允谦曰:“京中、外方,一讲一否,则外方士族,怨岂在明,而况政令之行,必自内而外乎?”判府事申钦曰:“学宫为首善之地,故古者太学生徒,多至三万馀人,是岂尽真儒乎?”完城君崔鸣吉曰:“徐渻为兵曹判书时以为:‘京外学校,定其额数,数外则虽讲粗略者,宜降定军役’云,其时相臣,以为不可而止矣。京中、外方,一讲一否,则彼将曰:‘京中则士大夫所居,故欲护其子弟而然’,岂非难便乎?”上曰:“京学则汰讲无规,不可挠改也。但外方儒生,谋属四学者,其数甚多。若摘发则涉于细密,置而不问,则滥伪难防,何以则可乎?”礼曹判书李廷龟曰:“京外,不可二样处之。中学则亦非士族之子弟,业儒之中,亦多杂类。观其四祖单子,彼焉能讳其门地哉?”上曰:“可能查核乎?”鸣吉曰:“外方则有鄕论,可知门地,京中则无路可知。且无识之流,伪造四祖单子,不足取实也。”上曰:“四学中,虽有若干滥沩者,其何伤于国体乎?且业武、武学,何以处之?”昉曰:“试才而汰,未为不可。”上曰:“慈殿将行亲祭于家庙,于卿等意何如?”昉曰:“古者,许穆公夫人,闷卫之亡,驱驰而归,许之大夫奔走而来,告以不当行之义,遂不果行。今者自上从容陈达,则岂不停止乎?”上曰:“慈殿遭千古未有之变,至情所发,何忍坚执?”允谦曰:“情不胜礼。今若行之,后必有礼外之举。”上曰:“礼判之意何如?”廷龟曰:“臣则未知大假害礼,而大臣以为不可矣。”上谓大臣曰:“卿等须勿坚执,令礼官举行。”

12月27日

○乙丑,同副承旨金尚启曰:“昨日引见时,慈殿家庙亲祭,令礼官举行事下教之后,大臣更无覆奏之事。仍为举行乎?”答曰:“令该曹举行。”

○宣惠厅启曰:“今年,本厅稍有馀储,明年春等,虽或减半,亦可支遣。议者以为:‘畿内各官,元谷荡尽,脱有水旱、兵兴,无以为计。春等八斗内,四斗则纳于本厅,四斗则以租代纳,留置各官,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又以为:‘畿内之民,才经诏使、礼葬之役,又将有迁葬之举,偏受其苦。不如并减四斗之为实惠’云。二者之议,取舍为难,上裁施行。”答曰:“春等作米一半,特为蠲减,使民得蒙实惠可也。”

○号牌厅启曰:“曾因台谏启辞,鄕校、书院所属良丁,并令汰定军役,而但念本国崇奖文教,超出前古。虽末流之弊,未免滥觞,而一朝尽行减削,使先圣庙宇、名贤祠宇,往往专无守直之人,则多士之落莫甚矣。不可不略为变通,令御史所到各官,阅其校奴婢案,未满三口处及书院元无奴婢处,量给前日所属馀丁若干名,名曰校直、斋直,以为守护之地何如?”从之。

○南原业武宋匡裕上疏,请诛毛文龙,明大义于天下,答曰:“省疏具悉尔诚。尔其依前传教,退习武艺。”史臣曰:“文龙,天朝之都督也,固非人人所请诛也,匡裕以无赖之人,敢请诛之,其意实未可测也。自上优答如此,宜边臣之轻易毛将,而致成疑阻也。”

12月28日

○丙寅,毛文龙以秘书,遗管饷使成俊耇曰:

不侫坦衷彖直,国王所素信。第恐一时过听人言,则彼此易生嫌隙。尚将予衷,一一暴白,俾诽谤不致耸入,而主客之好,克永缔也。时下潜察边吏匪茹,将欲有不轨于国王矣。国王封自天朝,而逆党甘心于彼,不侫明春当闻之于天子,则逆党尚冀有噍类之遗乎?执事亦宜亟图调停,而寝其逆谋。事秘,尚惟秘图之云。

12月29日

○丁卯,左议政尹昉、右议政吴允谦启曰:“前日登对时,慈殿家庙亲祭,非礼文所载,不可轻举之意,臣等反复陈达,而自上温谕丁宁,必欲承顺慈旨,至教以‘卿等须勿固执,令礼官举行。’此是下谕臣等之言,似非传教承旨,使之举行,而承旨径先取禀,直为举行,揆诸事体,实为未安。当该承旨,请命推考。”答曰:“观此启辞,其时承旨,果有不察之失矣。虽然既已启禀举行,不必推考。”

12月30日

○戊辰,以郑弘溟为司谏。

○吏曹判书金瑬上疏,辞本职及大提学,答曰:“卿以元勋、重望,前后在职,能尽公道,立贤无方,弹冠者举皆贤能,侧目者无非奸侫。朝廷之稍似淸明,是谁之功也?至于文衡之任,亦甚称宜,予尝嘉叹,而幸其得人矣。卿不可固辞,宜速行公,以副予望。”

○晋州幼学河德宽,上疏陈弊:

一曰,请嘱大行,官方紊乱。二曰,政委铨长,公道不恢。三曰,赃法不行,贪吏自恣。四曰,科第不明,奔竞成风。五曰,听言之道,渐不如初。一忤上旨,人自物色。及见政目,果若人言。伏愿深恢圣度,奖直、斥邪,进贤、退侫,殿下淸明之治,如日中天,将见唐、虞之盛矣。噫!太白经天,虎入后苑,变乱之征,有不可掩,而曾无一人陈此弊源,越俎之言,势所不已。

答曰:“深嘉尔爱君、忧国之心。所陈之事,皆是嘉言,予当留神体念焉。”仍下教曰:“晋州幼学河德宽,以遐荒之人,不惮踈远,言予阙失,欲置君父于无过之地,其忠可嘉,其志可尚。《小学》一件赐给,以示予嘉奖之意。”

○兵曹判书张晩上札乞递,答曰:“卿以文武宏才,阅人甚多。今日西铨之任,无出卿右,而况籍军方殷,尤不当轻递。卿其亟体予意,更勿控辞,从速察职。”

○谏院启曰:“顷者凤林大君某,谒魂宫时,乘轿入阙门,而无有止者云。古之王者,教子自为赤子。教固已行,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况今大君,年虽幼稚,冠礼既成。正当明孝悌、习礼义,出入起居,敬谨肃恭,不敢或有违越。岂使乘轿阙庭,以长不期之骄,而不知至严之礼乎?其时陪行内官,请推考。今后大君出入时,必于行马外乘轿,以严朝廷之礼。”答曰:“近世大君稀罕,流来规例,未能详知。似闻祖宗朝,大君乘轿直入进善门云。进善门乃是中正门也。旧规虽或如此,不识古例之人,卒然见之,则必为骇异,故始令乘轿于兴化门外矣。”又启曰:“行法必先于贵,施令必始于近然后,贱者心服,而远者无辞,此为政之道也。今者儒生考讲,诚莫大之举,外方之骚扰,亦由于此。如或考讲,独严于外方,而不行于京学,则远方之人,不量国家大体,怨言必从而起矣。况四学,非如古者卿大夫之适子居之者?自号牌令下之后,外方生徒之门微而不学者,与夫京中庶孽之杂流,图属坌集,其数甚多。岂可拘于常规,而不为之考讲?或当初号牌之佩带,亦自京师,以及远方,所以重其事,而取信于外方也。恶可或讲、或否,以致不均之怨也?请一体考讲。”宪府亦论之,答曰:“既无旧规,决难创始。然当令庙堂,更议焉。”庙堂议启曰:“臣等窃见甲戌年军籍事目,成均馆下斋及四学籍名人,令成均馆取才,其文理该通者,抄报礼曹云。此是祖宗朝旧规,而四学籍名之人,其数甚多,势难一处考讲。臣等之意,不如差出侍从文官,为考讲官,与其学官,眼同考讲,如监试初试人,《小学》考讲之规然后,事体始重,而可免旷日迟延之患。”上曰:“依启。士族依前定夺,勿为考讲。”

○宪府启曰:“政院居喉舌之地,出纳惟允,乃其职也。大臣登对时,慈殿家庙亲祭一款,大段未安之事,故大臣之所不敢承命,而失其本意,径先取禀,有若应行者然,其顚倒不察甚矣。请当该承旨罢职。慈殿家庙亲祭之举,既非典礼所载,又无前规,其不可以一时私情之切迫,而径情直行也明矣。许穆公夫人,以其大夫之告,终不得归。以此观之,国亡、亲没之后,亦不得往焉者,以其有礼义之大闲也。况以千乘国母之尊,逾越常经,出临闾阎,以祭大夫之私庙乎?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请寝令礼官举行之教。魂宫虽名曰阙中,而无异于外处。自上行礼时,侍卫诸事,不可须臾少废,内殿幕次,事甚未妥。况《五礼仪》,是列圣遵行之典礼也。虽大行大王之丧,既无自内殿以下同参之举,则臣等未知今何所据,而欲行此礼乎?请依该曹启辞施行。”答曰:“慈殿家庙亲祭之举,与古昔许穆公夫人事,不同。虽以礼义言之,似不悖理。大臣坚执不挠,尔等又如是论之,不亦过乎?更勿渎扰,以安予心。内殿脱丧一节,前日之教,实合情礼。且无难便之事,勿为烦论可也。当该承旨,推考。”

○左议政尹昉、右议政吴允谦启曰:“臣等虽甚庸愚,岂不知慈殿恳迫之至情,殿下委曲之诚孝乎?但内殿私庙亲祭,系是礼式之外,臣等不敢不以所怀陈达,非敢必欲固执己见,以伤慈殿之意。殿下既不以臣等之言为有无,因承旨误为径禀,直令该曹举行,至于请罢承旨之论,实非大段之事,而亦不见许。臣等俱以无似,冒居大臣之列,殿下之轻视臣等,固其宜也。臣等所居之职则自祖宗,尊重而礼貌之矣。至于臣等之身,相臣体面,亏损殆尽,将何颜面,偃然首僚,重辱名器乎?伏愿早退匪人,改卜贤德,以重辅相之任。”答曰:“予实过矣。卿等勿辞。”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十四

注释

  1. ^ 1.0 1.1 1.2 1.3 1.4 1.5 1.6 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