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孝宗实录/八年 中华文库
春正月
1月1日
○甲辰,太白昼见。
1月3日
○丙午,以黄俊耇为持平,李厚源为判义禁府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礼曹判书李厚源曰:“顷见江都留守状本,曾在先朝,以金尚容死节,赐庙额忠烈,而该曹趁不举行云。臣则曾未闻有赐额之举,而闻赵䌹所撰先王志文中,有此一款云云。先朝既无赐额之命,则䌹何敢率尔载录于志文中乎。”上曰:“果有赐额之举,则其家岂不知之,而该曹亦岂有掩置之理乎?”领议政郑太和曰:“先考《政院日记》,又考实录,则可以知之矣。”上曰然。左议政沈之源曰:“《宣庙朝实录》乃是奇自献辈所撰修,而诬以诞妄不根之说,终成秽史。故先王朝,使大提学李植改修,而未及卒业。岂可使自献辈之所修,仍令传后乎。”上曰:“令大提学蔡𥙿后专管,而领敦宁府事金堉监修可矣。”厚源曰:“闻宋时烈方在草土,病势深重云矣。”上曰:“闻来惊虑。鄕曲所难者医药,使郑后启,赍内局药物,速往救之。”
1月4日
○丁未,太白昼见。
○金川郡守李廷相、三和县监韩楫辞朝,面谕以遣之。
○右议政元斗杓上疏曰:
臣起身白徒,不文不武,幸际风云,得忝勋籍。前后历试,非由才实,岂料梦寐之外,复叨此万万不称之地乎?揆分量力,决难承命。伏乞亟赐镌改,以重名器,以安微分。
命承旨往谕之。
1月5日
○戊申,太白昼见。
○右议政元斗杓再上疏乞免。命不允批答。
1月6日
○己酉,太白昼见。
○谏院启曰:“顷日王世子朝讲下令之后,因宾客有故,终不得开筵。属当岁新,引接宾僚,乃是盛举,而侍讲无人,未免中寝,请并推考。”上从之。
○领敦宁府事金堉上札曰:
臣窃闻顷日筵中,有以臣监修国史之命。臣诚惊惧,罔知所措。犬马之齿,隔八十才一年耳。寻常出谋发虑,动皆顚错,人皆以老妄斥之,况此六七十年前秘阁金柜之书,以臣之昏愚,将何以辨别其真伪与是非乎?故臣李植,聪明过人,才识俱长,早登科第,职在太史,宣庙旧事,惯见习闻,每愤江浪之多秽,自请修正,以待后世之公论,其言诚切,其论诚是。先王即从之,不为设局,亦无大臣总裁,与数三人,同修于公廨,臣与故臣李明汉等,亦预其中,而臣之自度如今日,诚不能赞助于其间。今则主之者已为古人,臣敢以初不知之人,寻其陈迹于影响之馀乎?且臣有一说焉。此事必主文者为之,故臣曾于榻前,请令赵锡胤续成之,锡胤亦已故矣。今之主文馀存者,只前领府事李景奭、前判书赵䌹、兵曹参判尹顺之与时任蔡𥙿后四人,䌹病甚郊居,必不能来。令𥙿后主之,而顺之同参,不为设局,一如李植时所为,只置供给笔札誊书文字之官,必欲令大臣监董,有主文大臣,在臣尤不敢滥厕于其间。伏愿圣明亟收成命。
答曰:“卿才尤长于此,赖卿而得完史事,不亦善乎?卿其安心勿辞。”
○前判书赵䌹上疏曰:
上年秋,有月俸支给之命,惶悚踧踖,罔知攸措。臣病伏田野,自食其力,义在无他,而复食昔日在朝时禄,则其为利欲,不啻若陇断之罔利者矣。且臣犬马之齿,已满七十,自往年猥忝耆老所,春秋衣资馔谷药物,例有所给,是亦一禄秩也。臣何人也,既享耆老之养,又受此格外之月俸乎?伏愿圣明,亟命有司,还收月俸之给。“
答曰:”卿何辞之至此乎?安心领受。“
1月7日
○庚戌,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医官之精于术业者,所当置诸京中,授之廪禄,以备内局之议药,不必差遣外任,致有民弊也。高阳郡守柳后圣、杨根郡守郑后启,到任之后,往来频数,官事稽滞,吏民受弊,请并递差。”上不从。
○上下教曰:“予观全南监司推缄,则腊享有生獐之供,各邑以不死者,送于监营云。生致野兽之际,其弊岂少乎?予心不安,不如不享之为愈。以此意下谕于该道。”
1月8日
○辛亥,太白昼见。
○大司宪金南重引避曰:“顷日陈贺时,纷扰太甚,不觉王子出班,未及起立矣。昨闻庆平君以此陈启,礼曹判书李厚源,以班首有推考之命。臣忝在宪长,难免失礼之责,请递臣职。”大司谏金佐明、献纳郑万和、掌令朴世城、正言安后说,皆以此引避。持平权格,以未及起立之失,与诸僚无异,而推勘之下,蒙然着名为避。宪府处置,请金南重、金佐明、郑万和、朴世城、安后说出仕,权格递差。上从之。
1月9日
○壬子,太白及岁星昼见。
○以郑植为持平,李廷夔为兼司书,蔡𥙿后为左副宾客。
○宪府启曰:“自前亲政时,上注书一人,有陞叙之规,而至于假官,则未有超迁之例。今者新及第两人,连擢六品,不但事无前据,官方之顚倒甚矣。请并改正。”上不从。
○黄海监司李弘渊、水原府使李泰渊辞朝,面谕以遣之。
1月10日
○癸丑,太白及岁星昼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言及衣服制度,兵曹判书许积曰:“前朝士大夫着四角笠,所谓四角笠,即今丧人所着方笠也。”上曰:“前朝郑梦周还自中原,始传纱帽团领之制。且闻中原,虽战阵中,以冠带相会云耳。近来闾阎间笠制,殊极骇异,卿等则以为如何?”领议政郑太和曰:“近日诚极骇异。时俗相尚,已成谬习矣。”上曰:“东方笠子,以中国言之,殊是怪制,而此则自前古所创者也,今不必言之,而至于帽子极高,凉台太阔,有妨于出入门户,则其制度,岂不甚可骇哉?自今以后,则笠子凉台之太广阔者,令法府禁之。且近来衣服之制,亦异于前矣。袖甚广阔,而其长委地,非但有骇所见,行步之际,亦不便矣。”吏曹判书洪命夏曰:“上好下甚。古语所谓:‘宫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者。’信不虚也。衣冠,文物之表也,唯在上之人导率之如何耳。”上曰然。〈是时上方崇尚胡服制度,故命夏之言如此。〉上曰:“《大明会典》云:‘武士衣袖仅容拳。’盖戎服之制,只取其轻捷,故衣袖之狭,仅容手拳,而我国则所谓戎服,亦不便捷。既被帖里,又着笠子,动作之间,必有拘束之弊矣。”太和曰:“壬辰之后,盖尝欲依中国之制,使上下皆戴小帽子,而终不能行之云矣。”上曰:“道袍之制,亦自壬辰后有之矣。我国帖里衣,初与胡人帖里同其制,而古有胡耳掩,其制狭小,而极其轻锐矣。”许积曰:“前朝着方笠时,衣服之制,未知如何,而概闻其时,则人不着带云。可想前朝衣冠之制,未免左衽之俗也。”上曰:“予每欲言之,而未果矣。拜陵之日,着笠而乘驾轿,非但有妨于出入,入坐之后,动辄有碍,不能任意回转。今后则乘驾轿时所着之冠,令儒臣预讲以定。”
1月12日
○乙卯,太白昼见。
○试讲专经文臣于宣政殿。承文院著作李敏徴居首,命赐马。
○纂修厅启曰:“《光海朝日记》修正时,以纂修厅称号,今将修正《宣庙朝实录》,不可仍用其号。请以实录修正厅称号。”从之。
○以尹顺之、李一相为修正厅堂上,李廷夔、李庆徽、安后说、李敏迪为郞厅。
1月13日
○丙辰,太白及岁星昼见,土星入太微垣左掖门内。
1月16日
○己未,太白昼见。
1月17日
○庚申,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沈梓为检阅,洪重普为都承旨,郭之钦为献纳,吴挺垣为辅德,卢锭为庆尚左水使。
○宪府启曰:“近以海西收籴官吏,相继杖配,而空簿尚多,逋贯日积,海西之民,以此流移。至如绝户流亡,无处可征,而横及良民,以夺其财,计户均敛,称以义谷。王者之政,恐不若是也。国家之置仓廪府库,本出于为民,而今反厉民,一路生灵,重困于浚血之求。民之与财,轻重自别,不可不深长思也。请别遣御史,明查虚实,可征者征之,绝户流亡不可征者,一切蠲免,以苏一方之民。天道春生而秋杀,王政赏善而惩恶,可以并行,而不宜偏废。今者诸道御史书启,其系惩恶者,必置重典,而赏善之举无闻。是何善善太短,恶恶太长也。合褒其治绩最著者,以为激劝之地。”上从之,别遣御史事,令庙堂议处。
1月18日
○辛酉,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何人斯章》。参赞官李一相曰:“苏公不斥暴公,而斥其从行者,忠厚之意、寅协之美,溢于言表矣。”上曰:“凡人绝交,率多悻悻,而苏公之忠厚若是,不亦善乎。”同知经筵洪命夏曰:“今日朝臣,虽无寅协之美,亦不至于谗谮相倾矣。”上曰:“卿徒知其一,未知其二。其渐终必至于谗谮而后已,可胜痛哉。”
○弘文馆启曰:“拜陵时乘驾轿冠服,考诸《五礼仪》,翼善冠、衮龙袍,乘舆以出。舆与驾轿,虽似少异,宜遵礼文。”从之。
1月20日
○癸亥,上御昼讲,讲《诗传》《巷伯章》。侍读官郑万和曰:“孔子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人主之所当体认处也。”同知经筵蔡𥙿后曰:“以唐太宗之英明,尚疑魏徵,可不戒哉。”上曰:“谗言必因偏处而入。太宗常疑魏徵,好名卖己,故小人之言易入矣。”讲讫,𥙿后曰:“宣祖朝实录丙申以前,则李植所修改,而丁酉以后,则臣方修正矣。只凭注书日记,而通一年所存,仅数三月而已。以臣孤陋,无所凭考,江华所藏,虽曰散逸,遣史官取来,以为参考之地宜矣。”从之。又曰:“自前实录厅,无提调之名,而金领敦宁府事,以提调启下矣。前者故相臣赵翼,以原任亦拟摠裁官之望,以此见之,则虽原任,亦可为摠裁官矣。请令该曹,考例禀启,改提调为摠裁官。”从之。
1月21日
○甲子,上御昼讲,讲《诗传》《谷风章》。侍读官郑万和曰:“危乱之日,与之相求,而安乐之时,弃之如遗。此虽民俗歌谣之诗,实是风教污隆之致,所当深省处也。”上曰:“凡人之情,忧患与共,而安乐有异者,何欤?”检讨官李万雄曰:“于句践事,可见矣。”上曰:“忧患则动心忍性,常存敬畏,故同忧患则易也。”万雄曰:“亦有燕安相好,而忧患相背者,不可执一而论也。”上曰然。
○宪府启曰:“李益达身为主将,致令近千人命,一时渰死,减死亦足,何可拟之于徒配之典乎?非但国法不严,亦无以慰士民孤寡之痛。请不限年,边远定配。”上从之。
○谏院启曰:“近来人心日恶,法令不行,杀越之变,继出于都下。六七日前,有贼数人,绑缚一人,白昼手刃,该厅了无捕索之举,当该部官及捕盗大将推考,请令刑曹缉捕。”上从之。
1月22日
○乙丑,咸镜道端川、利城、庆兴等邑大风,屋瓦皆飞。
○以金堉为领春秋馆事,任义伯为承旨,尹顺之为同知春秋,安后说、李敏迪为实录兼春秋,金佐明为同知经筵。
○上御昼讲,讲《诗传》《蓼莪章》。上曰:“诗本性情,故能令人感发惩创,而至于《蓼莪》,尤令人感动处也。国有羞耻,而含忍度日,将何颜面,立于斯世乎?读《诗》至此,不觉呜咽。”上每讲一句,声音凄惋,辞旨恳恻,左右莫不感动流涕。
○上以日官不察岁星之所在,特命推考。
1月23日
○丙寅,太白及岁星昼见。
○献陵旧无坎瘗,用领敦宁金堉议,始创焉。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束伍给复,群议谓何?”佥曰:“京外之人,皆曰不便矣。”上曰:“才已出令,旋即中止,则终未免无信之归。虽不给复,如有可施之惠,足以慰其心,则其各熟思以对。”右议政元斗杓曰:“皆谓之不便,而若问救弊之策,则莫能对矣。”领议政郑太和曰:“每逢南来人,问及此事,则皆言其不便,众口如一。与其终未免停罢,无宁俾民,先知待秋变通之意可也。”上曰:“姑徐之。”上谓训链大将李浣曰:“都监之军,其数几何?”浣曰:“五千六百五十馀,而马兵之添数最难矣。”上曰:“手下亲兵,若是其少耶?都监必以一万为限,御营必以二万为限可也。”太和曰:“典狱都囚徒,每旬报政府例也。即今在囚者,多至九十馀人,有违圣上钦恤之意。请申饬该曹,使之疏决。”上从之。
○畿内饥荒,命减春收米之半。
1月24日
○丁卯,白虹贯日。
1月25日
○戊辰,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沈之源、右议政元斗杓上札曰:
虹贯太阳之变,乃在岁首之月,某事之失、某事之应,虽不敢的知,必人事失于下,然后天变形于上。伏愿亟罢臣等,改卜贤德。
答曰:“呜呼!此岂卿等之过乎?安心勿辞,以补寡躬,庶免顚覆之患。”
○玉堂〈副应教吴挺纬、副校理郑万和、副修撰李万雄。〉上札。其略曰:
近者太白岁星,连日昼见,人心忧惧,莫究厥征。又于昨日,白虹贯日,变异尤惨,不知何样祸兆,伏于冥冥之中也。今之议者,必以省一弊行一令,为弭灾之务,而臣等之意以为:“应天之道,恐不在一弊一令也。”伏愿殿下,大警于心,一于严恭,去其虚文,持以纯诚。夙夜畏威,澟澟若上帝之赫临;怵惕惟厉,惴惴若祸乱之将迫。本之一身,以尽其敬天之实;求之政事,以察夫召灾之由。勉补阙失,罔敢怠弃,则天何有不享,灾何有不消?殿下每于遇旱之日,辄虔诚亲祷,祷必得雨,是知殿下之心,初未尝与天异也。殿下诚能一意栗栗,恒如遇灾之时,少无间断,则如响之应,夫岂远哉。
答曰:“灾异之作,何代无之,而岂若近日之惊惨者乎?忧遑罔措,不知为喩。予虽不敏,可不益加警省而体念焉。”
1月26日
○己巳,以南天汉为正言,裵时亮为全南兵使。
○上御昼讲,讲《诗传》《大东章》。
○宪府〈大司宪蔡𥙿后、掌令朴世城、吴斗寅、持平郑植、李敏迪。〉上札,其略曰:
岁首之月,天戒孔昭。太白岁星之昼见,已是大异,而阴虹贯日之变,又出于此时,不知吾君之政,何所失于下,而上天之警,若是赫然也?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言责,不能指陈得失,以消咎根,臣罪万死。呜呼!天道虽远而实迩,天威至严而难玩。古昔帝王,凡遇灾异,每以增修德政,𫍯小民、祈天命,为第一义,其理固然也。臣等窃不自揆,略陈时弊之可言者,以备财择。今此推刷之法,盖欲修明旧法,整顿漏籍,岂曰少补,而但督责既严,奉行无渐。苍头之籍,几半国中,而追究寻问,举国扰攘,今已三年。怨气上薄,亦未必不由于此。当初下教,令都监自其祖登科生进者,特用旷荡之典,仍许为良。自其祖父冒良,而其身始为出身生进者,并许代赎。至有“宁失国家公贱,而不忍使吾民,有流离愁叹之苦等语。”大哉王言。德意已布,而其身之始为出身者,至今未赎。又按《大典》刑典条,文武官、生、进、有荫子孙及嫡无后妾子孙承重者,娶公私婢为妻妾者之子女,其父告掌隶院,核实录案,移文兵曹,属补充队。此皆本朝待士之厚,继绝之义,当世法程,谨守勿失者也,而此辈未有明白处分。臣等以为,大信不可失,旧章不可愆。今之纷纷数年,抵死叫冤者,皆此辈也。伏愿殿下,以当初下教所许、法典所载,一施大恩,并令代赎,则公贱自如,而良民亦多,此德政之一也。昔大明洪熙间,闻江淮之饥,发仓粟百万以济之。辅臣请下其事于司农,帝曰:“有司恤费,必有沮格者,岂有子饥,而坐视不救耶。”宋之淳熙间,浙东大饥,孝宗亦发内帑数十万钱以赈之。王者之于赤子,若父母之乳哺,恩斯勤斯,其亦至矣。上年畿甸饥荒特甚,秋成收获,民且菜色,及春悬罄,无以相恤。京中斗米之价,今直一布,内外澟澟。此非细忧,欲望殿下速令庙堂,讲究赈饥之策。内则常平厅,外则道臣,或出米减价,或发仓移粟,则此亦德政之二也。若缓刑之说,则自古帝王,未尝废刑而为治。但任法惨,刻为申商,原情钦恤,为唐、虞二者之分界,公私之辨也。臣等窃见近来囹圄常满,徒流相继,禁网日密,法令日增。盖由于圣明一念,愤此积衰,欲济以猛,而轻重之施,或至于不原其情,而徒法是任。古人曰:“君心不可以有偏,”正谓此等处也。伏愿殿下,哀矜庶戮,得情勿喜,罪名虽重,若原其情,而容有可恕,则量施眚灾之赦,俾推好生之德焉。况我祖宗立法,以仁厚为本,淸问下民,不上大夫,急故入之辜,宽失出之诛,庶狱庶愼,一任有司,而罔敢知玆。此所以为三百年固结之本,实赖于此。今或以国势未张,而欲振以威刑,时俗偸恶,而欲制以重法,则虽有一时之快,实非长世之道,若殿下留意于此,则此亦德政之三也。至于纳谏之说,则古者明良会聚,不唯都兪,而有吁咈焉。是以君不以莫违为乐,而昌言是拜。臣不以承命为恭,而闲邪为敬,济水和羹,真善喩也。臣等窃观近年以来,遇灾求言,进言之臣,亦非一二,而徒下褒美之教,终无采用之实。又重以雷霆摧压之威,是殿下初既不以诚求之,终至拒人千里。试以一事言之。主第之侈,每发于章奏,宫庄内奴之弊,多出于谏疏,而未闻有一番处分,摆却私意。此尚如此,况其大者乎。今不有大广聪明,一变前为,则臣恐听言之路,自此荆棘矣。伏愿殿下,虚心以听,乐取为善,则上躬之失,其可闻;生民之苦,其可察。此亦德政之四也。凡此四者,虽非奇谋异算,可济时艰,而实本于保民之意,或补于修省之道,惟殿下,勿以卑近而忽之。抑臣等于此,又有感焉。孟子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诚哉是言也。考迹前史,以征兴衰,汉必有文、景之富庶然后,能开四百之业,唐必有贞观之太平,然后能享三百之祚。秦虽强,而止于二世,隋莫富,而亡于炀帝,此无他,以无保民之政也。洪惟本朝列圣休养,以至我先王,深仁厚泽,覆冒东土,虽三罹大难,而终有今日善继之责,岂不在于圣上乎?臣等窃观殿下,乘积弱之势,奋有为之志,每欲足兵丰财,以致富强,故群臣妄窥上意,各炫私智,投合之论,纷然竞起,皆曰我善治兵,我善理财,而曾不顾弊及于民,而终害于国,可胜叹哉。呜呼!兵不可不足,而制之失道,或生不戢之祸,财不可不丰,而聚之太急,或致民散之患。伏愿殿下,深思大计,以保民为主,而毋急目前之效,以伤邦本,则视听自我,岂不可以回怒于上天也。虽然保民之政,又不可以他求。必人主讲学而明理,修身而化国,使一毫私意,毋得参错于其间,然后乃可扩恻隐之端,而行不忍之政。此非难知,而只在难行,伏愿圣明,尤加意焉。臣等又伏念乔陵拜展,固是霜露之馀感,臣等亦不敢以灾异请止。但畿民困于春饥,大命近止,缮葺桥梁,修治道路,虽或有从略之教,而臣子之道,不敢少忽于此事,则亦安得不烦民哉。且臣等之忧,不止于此。乾文示警,上下忧惧,则远劳车驾,经宿野次,亦甚未安。伏愿圣明,询于大臣,议寝此行,不胜幸甚。
答曰:“呜呼!今日致灾之由,莫非寡躬之否德,不合于人心,恐惧殊深。札辞至此,欣喜嘉悦之意,实倍恒品。予虽不敏,可不体念焉?然不可徒喜而已,所陈之事,当令都监及庙堂,讲究施行。”
○草土臣宋时烈上疏曰:
罪逆不天,罹此匈祸,疾病危恶,朝暮暝目。第于食物之典,义有所不敢,情有所不忍者。所谓义有所不敢者,苫垩之所,非叨荣之地,哭踊之时,非婴宠之日,辱命于有凶之身,屈恩于不祥之处,此实义之所不敢也。所谓情有所不忍者,臣前日累叨斯典,臣母荣感恩私,亟以颁诸宗党,又为酒食,请族人举觞,以穷晨夕之欢,今日得此,为谁而荣,为谁而养哉?古人所谓“昔常不足,而今日有馀,将何所及者。”实臣情之所不忍也。伏乞收回恩典,俾臣于义于情,俱得所安。“
答曰:”省览疏辞,不觉伤嗟也。国君之于民,犹有周乏之义,授受之道,固无不可,安心勿辞。且灭性非孝,为国自爱,以副予惓惓之意。“
1月28日
○辛未,上御昼讲,讲《诗传》《大东章》。侍读官郑万和曰:“维天有汉以下,无所归咎,诉之于天,当时民事,其亦戚矣。幽、厉昏暴,政令烦苛,则民坠涂炭,危亡日迫。宣王修德,劳来安集,则人咏鸿雁,业光中兴。宜圣明之监戒深省处也。”上曰然。讲讫,知经筵郑维城曰:“生民之困悴,未有甚于此时。都下穷民,则将以二千石米赈救矣,八路民庶,连値水旱风雹之灾,饥馑流离,处处皆然。灾异之来,未必不由于饥民之困穷,去其文具,必有实惠,然后民生可保,而天心可格矣。特下圣旨,宣谕八方,蠲减徭役,以为着实赈救之地,则王言一播,庶有一分慰悦之效矣。”上曰:“卿言甚是,而此等事,终归文具,未有实效,予甚病焉。”谓承旨郑麟卿曰:“政院以此意,善为措辞,下谕诸道,使之勿视寻常。别加赈恤,且饥荒尤甚之邑,则不可不蠲减徭役,虽系上供,亦令省减宜矣。”维城曰:“古人云:‘奢侈甚于天灾,’今日之奢侈,可谓甚矣。”上曰:“胡至此极乎。”维城曰:“宫中高䯻,不可不愼。”上曰然。
○上下教曰:“前头拜陵之日,勿治道路。”
1月29日
○壬申,以睦兼善为修撰,丁昌寿为正言,闵熙为弼善,安后说为司书。
○上御昼讲,讲《诗传》《四月章》。
二月
2月2日
○乙亥,庆尚水使卢锭辞朝,面谕以遣之。
2月3日
○丙子,太白及岁星昼见。
○吏曹判书洪命夏上札曰:
国家为政之要,唯在于为官择人,而乏人之患,未有甚于今日,牧府使亦无可合之人。故不得已以曾经侍从五品中有声称者,随阙差出,而此非常规也。顷者京试官差出之日,以骑省郞官可通淸路者,备拟受点,辞朝之后,当出其代,而亦无其人,可谓无面之不托,反复思惟,实无善策。即今侍从罢散,多至六十馀人,其中不无罪犯轻重,日月久近,随时变通,亦或一道,唯在圣明量察而裁处耳。且州郡可合人别抄之举,自有前规,文荫中有才局声绩表著者,无论职秩高下,请令庙堂别加抄择,以为临政调用之地。
上从之。
2月4日
○丁丑,太白及岁星昼见。
2月5日
○戊寅,太白及岁星昼见。
○平山府使权跻、甲山府使郑好信、古阜郡守柳天柱、宁越郡守柳昌辰、草溪郡守崔挺海、礼安县监权碖、玉果县监尹以宣、泗川县监李硕老、长兴县监闵周冕、海南县监朴尚质、鸿山县监李邦镇等辞朝,面谕以遣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问三南束伍军给复便否。领议政郑太和曰:“待秋试才,随其入格而赏之,则虽不给复,可慰其心矣。”左议政沈之源曰:“私贱之入隶编伍者,亦依各司奴婢例,减其身贡则好矣。”右议政元斗杓曰:“莫如仍为给复,见其终始难便,而后已之为宜。”上曰:“诸卿之意如何?其各悉陈。”刑曺判书李时昉曰:“收米分给似好矣。”户曹判书郑维城曰:“今姑试之无妨矣。”判尹李浣曰:“待秋试才,随其入格而赏之,则受赏者无多,必致落莫。收米分给,亦或一道矣。”兵曹判书许积曰:“与其变通于后,无宁初不行之为愈。今既出令,旋即中止,则果有失信之嫌,而行之屡年,不得已改之,独不为失信乎?宜速出令,以示待秋变通之意矣。”吏曹判书洪命夏曰:“收米分给,亦未妥当。宁为给复宜矣。”大司宪蔡𥙿后曰:“旋行旋罢,则便是失信,不如当初不行也。”副提学李一相曰:“国家政令,不可不平均矣。”江华留守郑致和曰:“试才论赏,渐次遍及,则技艺熟,而事理便矣。”工曹参判柳赫然曰:“编伍军之移来移去者多矣,逐其来去,而给复,必不行之理也。”大司谏金佐明曰:“只行三南,不及他道,朝家政令,亦似不均。待秋变通无妨矣。”上曰:“概为三南军卒之偏苦,而有此举耳。今其救弊之言乃曰。‘收米以给。’是犹朝三暮四也。待秋变通之意,预先分付宜矣。”上曰:“王子朝见于慈殿,则时无官爵,何以为之。”太和曰:“以权道从便召见,未为不可矣。”是时王子乐善君㴋将娶,而自配所召还,未复官爵,不得备礼,故上有是命。命夏曰:“重试入格者,资穷则例陞堂上,参上则例陞准职,而参下得参者,近古所无,未谙前例。碑志中或有陞出六品之语,而似难援而为证,今番入格之人,何以则可乎?”上曰:“此与凡科有异,升出六品。”
2月6日
○己卯,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黄海兵使郑楫谒圣于黄州鄕校,自以为文忠公郑梦周后裔,敢出位版,别行拜礼,其无识妄作甚矣。且于归路,因事发怒,捽曳下吏,驱至营中,则其人已毙云。请姑先罢职,杀人之罪,则令本道查核后处置。”上从之,郑楫推考。
2月7日
○庚辰,太白昼见。
2月8日
○辛巳,太白昼见。
○命停拜陵之行。
○前献纳尹㻩上疏陈时弊。其略曰:
伏睹殿下孝友出天,英明超迈,励精求治,夙夜匪懈,奈之何非常之变,叠见层出。太白岁星之昼见,已是大异,而白虹贯日之变,出于上年,又见于今年,阴贯太阳,乃变异之孔惨者也。前代之事,远矣不暇及,姑以耳目所睹记言之,其符验之不僭,若影响然,岂非大可惧哉。今玆救灾之策,臣未知何者为急,而古人曰:“民怨于下,则天怒于上。”又曰:“冤气上薄,结而为妖。”伏愿殿下,惟保恤民生,为第一时务,苟有利益于民者,孜孜讲磨,次第举行,大慰民心,克回天怒,不胜幸甚。阴雨之备,有国当先,则治兵之政,在所不已,而至于营将之设,其弊万端。民是军也,军是民也,军民自是一体,而驱使农民,谓之团束其民也。一夫一年农作,不过十斛之粟,而以其十斛之粟,答其身役,又答赋役。虽有襁褓之子,皆入于闲丁,故又答其子之役,其馀所食所衣者几何。室如悬罄,𫗴粥不继,加以军装少不精利,衣服少不鲜明,则营将巡历,鞭扑狼藉,故或典其牛马,或卖其田亩,以为之器械衣服装束裹粮,疲于道路,返而复往,迨无息肩之时。惟其营将,不得其人,故专事督迫,不知抚摩,饥寒劳苦,怨呼载路,如是而望其临乱死长,不亦难乎?臣愚以为:“营将如不得革罢,则极择营将,更定节目,专务抚恤,无使侵扰,少慰军民之情,似或一道,伏愿垂察而善处之。推刷之举,成事不说,而远近骚然,举国扰攘,民心已失,愁怨犹存,国家之所获,亦已多矣。都监之设,至于三年之久,臣愚以为速罢都监,虽有未结末者,一切荡涤,以慰外方瞻聆,不胜幸甚。
答曰:”嘉尔进言之诚,所陈等事,予当体念焉。“
2月9日
○壬午,太白昼见。
2月10日
○癸未,太白昼见。
2月11日
○甲申,开城留守崔惠吉驰启曰:“伏见圣旨,钦仰圣上惧灾恤民之至意。臣如不言,当有厥咎。本府虽曰大处,地方褊小,田地无多,民人不事耕种,唯以商贾为业。虽在丰年,每有艰食之叹,而去年则一岁之内,旱涝相仍,米价极高,卒岁无策,入春以来,饥馑转甚,填壑之患,迫在朝夕。虽欲竭心料理,以救涸辙之命,而本府之势,有似无面之不托。今者圣旨如此,饥民等闻来感激之馀,继之以泪。本府非如各道州郡之比,既无官厅设立之规,又无府仓留储之谷。一年所收,只有田税米二百六石,豆二百九十六石,逆家属公田地所收杂谷二百馀石,而此则用于齐、厚陵祭需,本府官员禄俸及往来使命支供与客使时许多馈饷之费,而每患不足。哀我生民,大命近止,言念及此,心骨俱寒。臣窃念移粟活民,荒政之先务,海西水边列邑,仓谷甚多,今若以三四百石之米,移给本府,使之分赈饥民。朝廷若或不许直给,而使之待秋还征,则非但事势之极难,有乖于救活饥民之仁政,请令该曹禀旨施行。且前日客使时,贷用束伍军收米五百馀石,而因都监文移,不计凶年,严加征责。当此赈饥之日,一边督征,则非但事理未妥,今虽剥肤椎髓,万无收征之路。若蒙朝家特为蠲免,以示德意,则民蒙实惠,无过于此矣。”户曹回启曰:“本府元无留储之谷,他无赈活之策。请以海西所储之谷四百石,移本府,分给种子,待秋除耗还征,一以为即今赈饥之政,一以为后日留储之资,则公私两便矣。”训链都监回启曰:“本府所贷军米,上年所偿者,只二百五十馀石,请依启闻蠲减。”从之。
2月12日
○乙酉,持平李敏迪上疏曰:
昔王嘉有言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无乃吾君所以仰承天意者,或有未实,而天祐我东,豫形警告,若是惓惓耶?然则今日之事,唯在圣明修其实德,施于实政,然后可以还收上帝之威怒,少慰生灵之疾苦,销未形之变,迓将来之休。臣窃不自揆,敢有所献,所谓实德,言进德修业,日有所事也。臣窃观圣明乾乾终夕,以图至治,不可谓十年愿治,都无所事,而忧勤虽切,实效逾邈,其故何也。盖人主一心,众欲交攻,苟非卓然不惑,先立大本,则浸淫蠹蚀之害,未有不滋于隐微之中。喜怒或至于不中,好恶或偏于一己,燕私之好渐启,习气之害未除,功利之说,因缘竞进,货利之念,缠绕益痼。日往月来,情胜理夺,终至于德业日坠,纪纲日紊,宫闱不严,土木频兴,侈风益盛,刑罚过滥,谀侫充塞,愁怨上干矣。今以殿下之明圣,夫岂有是,而怠荒之戒,不得不陈于虞庭。伏愿殿下,听断之馀,虚心静虑,试以前数者,反复省察,则渊默之中,何微不照。反之于圣躬,验之于政事,若有查滓未尽,一二近似,则虽日御细毡,论极皇王,皆是文具,而非实德也。上天神明,其不降监耶?然则将何道而处之?惟学可以养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亲近君子,可以维持此心。盖理义与物欲,相为消长者也。笃志于学,则日与圣贤对越,而有自得之乐,持身以敬,则澟如神明在上,而无非僻之干,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规警日闻,鄙悖日远矣。伏愿殿下,深体天心,克袪己私,凡所以本之心修之身者,必使无一非实,而去其文具,则上帝监临,必垂眷佑,所以延洪国脉,永承天休者,当有以潜格于冥冥中矣。至于实政之说,则国家近来,约束纷更,一困于束伍,再困于推刷,举国扰攘,民不堪命,流亡相继,怨咨方兴。虽朝家政令,本非得已,而民情可见,迄可少康。况今饥馑连年,八路同然,重以客使将至,杼柚已空。睊睊胥谗,蹙蹙靡骋,非有以一时宽大之恩,以慰其心,则臣恐已离者益离,将有不可收拾之忧。虽然古今天下,最易失者,虽莫如人心,而最易感者,亦莫如人心,转移之机,殆同反掌。伏愿殿下,念王业之惟艰,思小民之难保,日与辅相,惟怀永图,屈己而受善,存心于爱物。凡所以惠鲜鳏寡,拯济小民者,参互众策,而速为变通,持之以至诚恻怛之意,而无夺于细琐卑近之说。推此实心,施以实惠,使人心日附,根本日强也。昔召保以疾敬德,为𫍯小民之本,𫍯小民为祈天永命之本,盖国之兴,不在强兵足财,而在君德,国之亡,不在敌国外患,而在民心。伏愿殿下,深留圣意,而毋忽焉。
上嘉纳之。
2月13日
○丙戌,以李行进为都承旨,吴挺纬为副应教,闵鼎重为副修撰,金南重为大司宪。
2月14日
○丁亥,上天性友爱,麟坪大君出入禁中,如家人礼,早入晩出,日以为常。上尝共诣慈殿,仍以时节稀贵之物,置注较胜负。如生苽生枣之类,莫不求得,其茎叶之新鲜,有若才摘于园圃者。掖庭下人,私相求得于闾阎,故人多有知之。
2月15日
○戊子,宪府启曰:“今日监试一所入场时,一儒生被人践踏而死,事极惊骇。盖缘禁乱官,初不洞开外门,以致儒生争入,至于顚仆殒命。禁乱官难免其罪,请先罢后推。”上从之。
2月16日
○己丑,太白昼见。
○持平李敏迪引避曰:“臣再昨偶从阙下,望见西墙之役,目击而心惊。私窃以为:‘灾异之惨,极于今日,此宜君臣上下,改心省己,夙夜祗惧,以承天戒,而土木之役,适当斯时。虽出于圣上孝思,不以俭亲之至意。然而去年今年,虹变无异,而或罢或仍,举措不同,于此亦可见圣心或怠于去年,天变渐至于不足畏也。’此心操舍之间,天地神明,岂不降监耶?然此则既无新增,工将告讫,不但成事之谏,无益于既往,臣子之情,亦欲速完大役,以奉圣母,稍正宫寝之仪,少安三朝之意,而至于西苑之筑,继作于今日,则决非其时。地势既高,功役不细,瞻聆所及,孰不骇叹。人心之所不安,即天意之所不顺也。仰观则天方震警,而俯察则民阽饥饿。正于此时,忽见役夫蔽山,呼声震地,长墙缭绕,包络一岭,则上天监临,必不曰敬我之怒,下民视听,必不曰恤我之死。似此举措气象,岂曰恐惧之道,而恫关之意也。虽朝臣仰体,或谅其不得已之实,其在黎庶观瞻,远外听闻,果以为何如也。今者僧徒皆集,板筑方始,人或以为,前功可惜,大众难散。虽然既有非常之变,则必有非常之举,然后乃可以少塞上下之望。须于此等难断处快决,庶尽恐惧之实,区区少故,似不足论矣。其日即以请寝之意,发简于诸僚,与之商确,议皆归一,而执义臣沈世鼎,终始以面议为答。利害可否之间,初非难知之事,往复二日,退托再三,终为迁就之归,无非臣言不见信之致,不可仍冒,请递臣职。”执义沈世鼎引避曰:“臣于再昨及昨日,连见持平李敏迪简通,则请停筑墙之论也。当此天灾沓臻、民生阻饥之日,修理之役,固非其时,而此役出于不得已,事功垂完,役徒方集,筑墙特小者耳。揆以事势,不厌熟讲,故前后之简,以面议为答,适缘国忌,未及开坐。即见李敏迪避辞,以臣为退托,何敢自以为无失,而晏然仍冒。请递臣职。”持平郑植引避曰:“今者修理之役,固知圣意之出于不得已,而至于筑墙,元非切急之役。倘令停止,以示遇灾不安之意,则瞻聆所及,孰不感悦。臣意如此,昨于僚简,答以谨悉矣。同僚既以此引避,臣何独晏然。请递臣职。”掌令朴世城引避曰:“今者西墙之役,虽出于不得已,当天怒民怨之日,有兴功作事之举,同僚请停之论,固无不可,而第修理之处,地势偏浅,相望之地,不可无墙垣。臣既为都监之官,知其事势,故未有一言。审基点军,身亲当之,则不可晏然随参,自同局外傍观之人,此臣所以持难者也,迁就之斥,乌得免乎。请递臣职。”掌令吴斗寅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敏迪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役非得已,大众难散,而适当遇灾之辰,有乖敬天之道,冀尽恐惧之实,可见忧爱之诚,僚议退托,何与于己,从与不从,一言而决,退托再三,不韪甚矣。简通谨悉,意无参差,同僚既避,势难晏然,任是监董,知其事势,终难苟同。亦自有见。请持平李敏迪、郑植、掌令朴世城、吴斗寅出仕,执义沈世鼎递差。”上从之。
2月18日
○辛卯,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西墙之筑,决非其时。圣愚虽异,人心自有所同然者,仰观而天方警告,俯察而民阽饥饿,此时此役,能安于圣心乎?心所不安,以是应天,其格于天心乎?宫内之役,虽非得已,而亦望圣明,务崇朴素,以承天戒,况外苑之筑,在于可已,而犹不可已。呜呼!成形之谪,日以迫切,不救之患,月屡侵寻,愚智之情,咸怀隐忧,而正于此时,大筑宫苑,包络一岭,呼耶动地,板锸弥山,则毋论功费多少,只此举措气象,岂曰恐惧修省之意耶?且去年则虽非得已,而特命停罢,今年则虽在可已,而亦且不已。昔魏徵有言曰:‘愿以贞观初为法。’十年之间,前后有变,古人犹以为深戒。况去年今年,日月几何,而圣心操舍之间,一何敬忽之不同也。此臣等之所大惧而深忧者也。请深加圣意,亟罢筑墙之役,以答天怒,以解民怨。”上不从。
2月20日
○癸巳,以尹绛为大司宪,权𫍰为执义,权大运为司谏,李曾为掌令,闵维重、郭齐华为持平。前大司谏闵应亨、前参判韩必远,并加嘉义阶,以年满八十也。
2月21日
○甲午,太白昼见。
○窃盗李光弼在狱中上变。命召大臣及禁府堂上两司长官,鞫问于阙内。初光弼偸窃麟坪大君家金屏风、砚匣、红毡等物,大君家告于捕盗厅捕得之,罪当死。光弼托言上变,诬引柳士宗、金己贤及其孽弟光宪等诸人。遂并拿问,果皆因嫌构陷。于是命严讯光弼,光弼乃服,遂以诬告之罪,诛之。
○古阜幼学金良器等上疏曰:
忠臣节士之立祠其鄕,古今之通谊,而赐额褒奖,国家之令典也。故忠臣赠吏曹判书宋象贤、赠刑曹判书申浩、赠右赞成金浚,本郡人也。三臣行迹,不至埋没,国家有良史,照人耳目,固非臣等有所容议,而宋象贤,由台侍出守东莱,壬辰之乱,先受贼锋,朝衣据床,身自射贼,君臣义重,父子恩轻,北面再拜,死不旋踵。敌人义之,立杀其害者,收尸敛葬,植木以表之。申浩妙年投笔,国耳忘死,再赴海战,辄生奇计,终与天将,合守南原,预书姓名,藏诸衣带,送于家人,及其城陷,力战而死。金浚昏朝十年,匿迹田野,逆适之变,偏师独前,防御安州,敌兵猝迫,临城一言,降俘知愧,力战矢尽,掷火自焚。父死于君,子死于父,妾死于夫,一家之内,三纲备焉。呜呼!三臣生长之地,岂可无一鄕之报祀乎?鸠材聚匠,祠宇告成,春秋香火,祭祀有所。窃念湖南诸郡,壬丁倭变,仗义讨贼,捐身报国,如高敬命父子、金千镒、赵宪等诸臣,随其所在,建祠血食,皆蒙赐额,请令该曹照例举行。
命下其疏于礼曹。礼曹请议于大臣,大臣皆以为许之为当,命赐额曰旌忠。
2月22日
○乙未,太白昼见。
2月23日
○丙申,以李澥为判义禁府事,吴斗寅为掌令。
2月25日
○戊戌,京城大风。
2月26日
○己亥,以金寿恒为承旨。
○宪府启曰:“经幄胄筵,职备顾问,入直之官,不敢离次。而虽缘谬规,或有启禀,昼仕之时,若两员俱有兼干,则替日轮行,不得并出者,亦成近例。而昨日试榜到阙,因春坊入直两员,皆以昼仕出去,留置榜目,趁未入达于世子宫,揆诸事体,殊甚惊骇。当日入直两员,请并递差。”上从之。
2月27日
○庚子,太白昼见。
○冬至使尹绛、副使李晰、书状官郭齐华还自淸国。
○副修撰闵鼎重上疏曰:
臣于前月,闻之材氓,有云白虹贯日,皆得目见,臣始未之信,俄得邸报,果不虚矣。日者,众阳之宗,正月者,一岁之元,而淫沴之侵,年年若是,其为灾变之惨,忧惧之深,实未有极,而窃闻朝廷之所警动者,大不如前。臣不欲枚举历陈,而苟殿下自省于内,循察乎外,则亦必知其有所不如矣。前年之所警动者,尚未知果能压消其灾乎?冥冥之中,如或否也,而今又恬然忽视之,反不如前年之为,循是以往,不思改图,今日不如昨日,今年不如前年。引至数年之后,则必且有指以为祥,而贺之者矣。臣恐天心一绝,税驾无所,思之及此,直欲痛哭,而不可得也。呜呼!太阳之不可有邪气之干,夫人皆知之,有如鄕闾愚夫愚妇之微,莫不惊走而骇传,则岂以我殿下之明圣,为一国之主,居万姓之上,而独不为之动心也哉?如以为前岁无验,今不足畏,则心之所忽,即祸之所起,实惟上天,诱我殿下之心,使至于此,而将剿绝我邦命,尚何望哉?呜呼!我殿下岂有是哉?臣决知殿下之隐伤惊惧于中,而特未及发之于政事号令之间耳。臣请以听言一节,仰助殿下修省之道。臣窃惟言路开闭,为国治乱。圣训贤戒,著经载史,业已殿下之所知,则臣不欲烦告。而孔子之言见于《孝经》者,尤为明切。其言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此盖甚言争臣之能救其顚危,而人君之不可不从谏也。虽有争臣,谏而不从,则龙逢、比干之直,果何救于桀纣之灭亡哉?所谓七人五人之数,非谓取足于此也,为人君而求助于人者,岂不欲举一国皆争臣也。夫子姑约而言之,而其数若非七五,则亦无以救其失国与失天下云尔。惟彼以一人,而傲万民,能自圣而好自用,不能容一士,而受片言者,非狂非昏而何。此主德所以莫急于从谏也。然念进言之道,每欲其君之有善而无过,故不颂其善,而直举其过,劝君之改之也。听之者,见其臣之举己过也,或以为诽谤,或以为怨讪,或疑其扬恶,或疑其陵慢,或疑其沽名。不惟不用其言,又从而诛杀其身。夫望其君之有众善无一过,岂非诚忠之至也,而听而怒之者多,盖私意蔽,而常情易惑也。是以逆耳之喩,出于经文。必使言之,而顺乎耳、悦乎心,则何难乎听受。惟其逆于耳、拂于心,故必求诸道,而虚其襟,然后可以察其心之忠,知其言之直也。其间虽有狂妄过激者,亦因其人气质之病,原其心,则皆愿忠者也。岂有朴愚少文之子,持粱肉以饷其父,少有阔步连级之失,而遽疑其心之不爱其父也。矧夫明良之会,莫如唐、虞之盛,君臣之际,宜无失中之言,犹且曰:“无若丹朱傲。”曰:“无教逸欲。”是岂故为过激不近之语,以侵切人主之身哉?诚以理宜如此,而不得不切戒也。如使听者,自以为:“予岂若丹朱,予岂教逸欲,”色怒心逆,不兪不拜,则是亦傲且逸也,何以成舜、禹之德哉?又其间虽有怀利沽名者,惟当视其言之是非,是则用之,非则置之而已,岂可疑人沽名,而先自挟以拒人也。昔田文书其门板曰:“有能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惜乎千古帝王之智,乃不及于鸡鸣拘盗之雄耶?呜呼!人之为善者,必求直谅之友,而闻其过,惟恐其不闻其详,而不能尽改也。是故改之不已,至于无过。人之为不善者,必求便侫之辈,而喜其谄,惟恐其或举己过,而必欲自掩也。是故掩之不已,至于成恶。其心皆出于爱身,而一则闻之而自新,一则掩之而自蔽。掩而益彰,闻而益光,究其所归,不啻千里。此季路之所以喜闻,而程子推之为百世师者也。匹夫尚然,而况于人辟乎?臣既泛言若此,请复以圣上今日之过实之,臣出外踈逖,未闻近事,而曾于前冬,得之传闻,有云圣上临筵有教曰:“修理之不时,予亦知之,诚若廷臣之言者,予有不得已焉。”如果信然,则何圣上不思之甚也?臣闻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释之者曰:“语之而不达,拒之而不受,犹之可也。其或喩焉,则尚庶几其能改绎矣,从且说矣,而不改绎焉,则是终不改绎也已。”噫!凡人之过,皆出于不知不察,苟或知之察之,而犹不能舍,则奚但为过而止哉?渐于一事,而成于百事,萌于一念,而累于百念。臣实不忧修理之不时,而忧圣心之蔽也。臣又得之传闻,有云谏臣启牍,有及阅武之不可,圣上临筵有教曰:“此必其兄之诱导也。”如果信然,则何圣言之有失也?是将使诸臣,父诏兄勉,缄口结舌,而皆不得出一言耶,衰季人物,鲜有风节,虽使人主,优答导言,尚恐谠论之难闻,又况加之以收司缘坐之律乎?殿下此言,甚非国家之福也。至如大臣札批,则致令域内臣民,皆惶骇失色,宁死而不欲闻,又不可谓之失色而已也。臣闻鲁定公,问一言而丧邦,孔子对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噫!圣上之于臣邻也,如有不平之心,厌恶之言,则时以无乐为君之意,发之辞命而拒之,使不敢开口,何圣言之失,有近于孔子之所指乎?臣实不忧听纳之不恢,而忧圣心之有累也。呜呼!以此三者观之,今日天戒,不可求之于杳漠难知之理,细琐事务之末,而直可求之于殿下方寸之间、念虑之微。诚愿圣上,深悔力克,廓然澄淸,以立万事之本,以采众人之善焉。噫嘻甚矣,今日言路之闭也,殿下之所厌闻,孰欲献之;殿下之所深拒,孰欲撄之?意谕色受,人皆希旨,计前算后,动思瞻顾,至于灾变荐臻,危亡有象,而犹未闻有正言直说,规殿下之所失,达群情之所郁,而传之四方,使皆得以知朝廷有诤论之风,圣上有从谏之美,以为观感系望之地。只有一二章札,出于左右之列,欲以循故常、塞官责而已,则臣未敢知此固可以慰民情,而答天心否也。又有甚至于蔑弃官责,屏去故事,而默默焉,其视时政之得失,若越人之视秦瘠,此岂设官求谏之意乎?孟子之言曰:“无以仁义与王言者,不敬莫大乎是。”今日殿下之廷,无争臣直言矣,岂所以敬殿下者也。惟殿下,听其婉媮,康色受之,不以为怒,何殿下自待之亦薄也。为国而使士言逊,岂不殆哉?亦愿殿下,奋然而作,惕然而警,大开聪明,振励士气,尽收前日以言获罪之臣,以来四方之谏,而通治道焉。
答曰:“尔之忠直之诚,予用嘉尚,可不体念焉。”
2月28日
○辛丑,太白昼见。
2月29日
○壬寅,太白昼见。
○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吴竣为礼曹判书,沈世鼎为司谏,安后说为持平,朴世城为弼善,李端相为兼文学,南九万为司书。
2月30日
○癸卯,上引见大臣及远接使许积。领议政郑太和曰:“近以焰硝犯禁,恐有查问之举。今者北使四人出来,甚可忧也。”上曰:“何至于出送四使耶?”右议政元斗杓曰:“自前重其事,则如此矣。”上曰:“彼人查问时,罪人等无乱言者乎?”太和曰:“此辈图免厥罪,各自援引者甚多。必须且诱且胁,以为善处之地矣。”积曰:“非但焰硝一事,彼于我国之事,无不得闻。若归罪于主管诸臣,而重施其罚,或如在沈阳时事,则岂不大可忧乎。”上曰:“彼若问其用处,则何以答之。”积曰:“罪人辈,亦言用之于银匠及熟皮时云矣。”上曰:“自此善用机关,随事应变可矣。”上又曰:“此辈人面兽心,喜怒随于赂物之多少,若用重赂,俾得周旋于推问时,则好矣。”
三月
3月1日
○甲辰,大雾。
3月3日
○丙午,以郑维城为判义禁府事,申濡为大司谏,蔡忠元为承旨。
3月4日
○丁未,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其敕曰:
自古帝王,统御天下,首重尊亲,故嘉礼告成,必晋崇显号,推厥洪泽,洽于四海。所以广孝思、昭钖类之仁,甚盛典也。眹承圣母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皇太后慈训,抚辑万方,于今逾纪。玆更遴选贤淑,俾佐壸教,弼成内治。仰惟至德,高厚难酬,匪籍鸿称,曷伸孝悃。是用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十一月二十四日,率诸王贝勒文武群臣,恭奉册宝,加上圣母尊号曰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皇太后。隆仪爰举,湛惠斯覃云云。於戏!荣号洊加,用阐慈闱之圣善;宏恩遐播,庶合海宇之欢心。
○淸国移咨,要得鸟铳一百杆,即运送至凤凰城。
○全南道灵光郡沿海居民,以渔采入海,溺死者五十人。道臣以闻,命施恤典。
3月6日
○己酉,太白昼见。
○以尹绛为工曹判书,李庆亿为副校理,吴挺垣为修撰,李敏迪为正言。
○咸镜道北靑人李邦俊之妾,守寡不嫁,洪原人闻其美,买于其主,迫胁以去,到海岸投水而死,道臣以闻,命旌闾。
3月7日
○庚戌,咸镜道镜城民家,雌牛产犊,有六足。
3月8日
○辛亥,太白昼见。
○上以备局日晩开坐,命有司堂上推考。又下教曰:主辱臣死之日,大臣岂敢安卧甘食于其家乎?此必下官之罪也。备局郞厅罢职。“
3月10日
○癸丑,以权大运为执义。
3月11日
○甲寅,太白昼见。
3月12日
○乙卯,太白昼见。
○江原道春川、横城、洪川、原州等邑,恶虎横行,出入村闾,啖食牛马及人口。
3月13日
○丙辰,太白昼见。
○平壤城中火。
3月15日
○戊午,擢拜郑致和刑曹判书,以李时昉为工曺判书,金汝钰为江华留守,李庆亿为副应教,郑万和为副校理,睦兼善为修撰,朴世城为献纳,郑植为正言,李行道、沈梓为检阅。
○实录修正厅启曰:“宣祖朝实录自丁卯至壬辰二十六年,则已书中草,癸巳以后至丙申四年,书而未毕。此则李植考出于赤裳史库,而撰出者也。丁酉以后至丁未实录,自江都奉来,而十一年间所阙者,三十二朔,更无可考之处,令本厅堂上郞厅各一员与史官,同往赤裳史库,考出誊来,而丙申以前已修正者,一边先为印出,丁酉以后未及修正者,待其誊来,补其阙朔,则庶可及岁前完毕矣。”从之。
3月16日
○己未,太白昼见。
○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3月17日
○庚申,太白昼见。
○实录修正厅启曰:“赤裳实录,宣祖朝丁酉以后十一年所阙三十二朔,将誊出以来,而郞厅史官二员,势难容易尽书,两湖都事及二三日程守令察访中能书人,勿论文荫,令两道预为抄定五六员,堂上下去后,趁期聚集,一时誊出,无或迟滞为宜。”从之。〈史臣谨按,抽金匮石室之藏,古人以为荣,盖其事秘,非人人所可窥者。是以列圣实录纂出之际,誊录之官,其数甚多,而亦必以文臣选任者,其意有在。今者誊出简册之阙文,而荫官亦与焉,吁亦异矣。〉
3月18日
○辛酉,太白昼见。
○以李元祯为持平。
3月21日
○甲子,宗簿寺启曰:“即见朗善君俣单子,俣弟朗原都正侃,借俣奴,而进参于举动,其所骑马,适与持平闵维重所骑马,斗于阙门外,两家奴相哄,而闵家奴,举俣兄弟名号,肆然诟辱,而闵持平闻之大怒,囚系牵马之奴,与掌令吴斗寅同坐,连加刑讯,终至于毙。一奴冤死,固不足道,当初诟辱宗室之罪,国法所载,自有当律,入启处置云。法府刑杀,虽非本寺所知,常汉之诟辱宗班者,则当自本寺推治,而第台臣与庶官有异,不得直囚其奴子,请自本寺推治,以正其罪。”答曰:“依启。掌令吴斗寅、持平闵维重姑先递差。”政院启曰:“臣等伏见宗簿寺启辞之批,有掌令吴斗寅、持平闵维重姑先递差之教。此事顚末,臣等虽未闻知,至于人命陨毙,果极惊骇,而第念台谏事体,自与庶官有别,只据一边呈状,遽下特递之命,恐有乖于优礼台官之道。待其自列,审得实状而处之,未为不可,愿加三思,还收成命。”从之。
3月22日
○乙丑,太白昼见。
○掌令吴斗寅、持平闵维重引避曰:“臣等忝叨台席,酷被诬蔑,遣罚随降,惊惶悚惕,圣度宽容,继命勿递,臣等狼狈益甚。第念此事,自有顚末。臣斗寅前月晦间,得闻无赖人拔剑相斗,即令捕来,则洪贵宗、姜时望,乃朗善君俣傔从,而一则就捕,一则入匿宫家云,臣仍令督捕矣。今月初四日举动还宫后,臣等退出金虎门,则臣维重牵马奴,被人驱打,呕血僵仆。莫知其由,详问曲折,则傍观之人,皆言朗善君家奴,无端乱打,躙蹴于众人之中,而且多肆骂台官之语云。臣等意谓风闻发差之故,因怀嫌怨,有此作挐,即令寻捕犯人,欲知其实状而处之矣。及臣等归家之后,宫家转嘱,一日再至,而不曰闵维重之奴被驱,而皆称吴斗寅之奴被驱云。臣等于是,始知其以风闻捉人之嫌,为报复之地,而误中他奴也。国体所关,不可置之,故齐坐时,与他僚相议,捉致宫奴,连加刑讯,而囚之矣,数日后,闻宫奴物故云。盖臣等本意,初非必致之死,而较其罪犯,实非冤枉,前后曲折,不过如斯。而伏见宗簿寺启辞中朗善君俣呈状,则至以两马蹄啮,惹起哄端为言,有若因事相诘者然。众目所睹,本非可诬,而全没实状,凿空构捏,吁亦异矣。被驱之奴,迷𫘤残劣,不识东西,宗班名号,何由得知而敢肆诟辱乎。且令真有诟辱之事,则固当即露实状,呈诸有司而治之,何乃已过十七日之久,而秉此愤恚,直自宗簿寺断治乎。臣等待罪宪地,以风闻捉人之故,家奴替受殴辱,坏国家数百年法纲,启宫奴手害台官之渐,则岂可以家仆为嫌,坐视而不之治乎?臣等以为:‘事系非细,家事任长,初欲举劾厥主,以杜后弊,而旋虑其奴仓卒之变,或无与于其主,故相议停止矣。’今观状辞,反欲倾陷于枉法杀人之地,臣等作事疲软之失。至此尤大。既递之官,亦难仍冒,请罢臣等之职。”答曰:“勿辞。”斗寅等退待物论。宪府处置以为:“宫奴怙势,怀嫌逞憾,则囚系刑讯,在法当然,因杖致毙,有不足恤。’特递之命,出于意外,不得晏然,其势固尔,而既下还仍之教,又无应递之失,掌令吴斗寅、持平闵维重,请并出仕。宫家奴仆蔑法横肆之习,近来尤甚,法司下人,动被牵持,莫敢谁何,识者之寒心久矣。朗善君俣,以秩高宗宰,既不能检饬于平日,致有无前作挐之事,及至法司惩治之后,犹不知愧,乃反谩辞呈状,有若为悍奴报复者然,其自损体面,贻羞宗班之失大矣。朗善君俣请推考。”答曰:“尔等之论事,顚倒甚矣。闵维重以与其奴相斗之事,不避其嫌,恣意杖杀,以快私愤,视人命不啻泥土。吴斗寅从而附会,从臾而成之,无所顾忌,及其引避,乃曰:‘启宫奴手害台官之渐。’故为惊动,欲重其事,而不自觉其无谓也。代奴讼冤,丧失廉耻,而尔等有若不知,谓以无失,敢请出仕,以王孙见辱私奴,而请治者,反以为非,至请推考,有同常汉之报复者然,所论之昏谬顚错,一何至此,诚可叹也。吴斗寅、闵维重等并递差。”
○持平李元祯引避曰:“今以处置同僚,遽承严批,不胜惶恐。吴斗寅、闵维重之随罪惩治,乃其职耳。必欲致死,似非本意,宜若不至于应递,而朗善君之见凌,果如所谓,则当时容默,或似宽矣,到今发愤,不已晩乎?缘奴致毙,辞欠详悉,而自为呈状,殊损体面,一番请推,特是官师相规之意耳。臣于二僚,粗有识面之分,实无倾心之欢,则为其报复之地,而甘自同于常汉之为者,此必无之理也。至于识见之昏谬,论事之顚错,臣实不免,不可仍冒之势,不止于处置乖当而已。请镌削臣职。”答曰:“勿辞,”退待物论。
○宗簿寺启曰:“依前日启辞之批,闵维重之奴,既施刑讯,今则移送刑曹乎。”答曰:“移送该曹,使之考律处之。”
○江华留守金汝钰辞朝,面谕以遣之。
○上引见大臣及刑曹参判金佐明。上曰:“卿等亦见今日台官避辞乎?予自在闾阎时,洞知风闻之弊,是以反正初,即除三悬铃,而只存风闻之规。此则例多凭借作弊之患,或以词讼,或囚私嫌请嘱,而台官之无状者,因此作气,极可痛也。闵维重则固是自己之事,如吴斗寅者,身容眇少,无所知识,乃敢联名引避,有若担当者然,是何意乎?闵维重亦以其奴之事,张皇发明,其鄙陋不可言,而至于末端。又以手害台官之说,故为惊动,以重其事,是何道理欤?今日国政之日非,无非如此怪妄辈之坏了。年少之人,固不足言,大司宪以下,亦难免其责矣。”右议政元斗杓曰:“台官有罪,则固当施罚,而各有设官分职之意,直自宗簿寺,囚治台官之奴,则不可矣。”上曰:“有何不可。”斗杓曰:“外议皆以为,圣上偏护宗室云矣。”上曰:“卿等不见《国朝宝鉴》乎?太宗朝,有一台谏侮辱宗室,而太宗即命罪之曰:‘尔独非李氏之臣乎。’若以作此书者,谓之谄谀则已,不然则不可不治也。今之台官,举皆无状,托以风闻而杀人。国家之设台谏,夫岂偶然,而今反为阱于国中乎。”领议政郑大和曰:“闵维重则人皆以端重称之耳。”上曰:“维重久为史官,故予亦知其为人。非浮薄轻妄之人,而今日处事,何至于此,诚可惜也。”
3月23日
○丙寅,太白昼见。
○江原道通川、歙谷等邑大风,扬沙走石,天地晦冥,翌日乃止。
○执义权大运引避曰:“臣虽无状,岂敢强为辞说,轻视王孙,庇护同僚,自陷于欺君之罪哉?臣识见昏谬,不能辨别是非,不可仍冒。请递臣职。”大司谏申濡引避曰:“日者宗簿寺吏,来示朗善君俣呈状,都提调将以此陈启云,玆事曲折,臣所未详,而心窃以为疑讶矣。及见掌令吴斗寅、持平闵维重等避辞,则乃谓呈状出于构捏,且以直自本寺断治为辞,臣忝在本寺提调,虽不能为有无,何敢晏然处置宪府乎?且臣于此,窃有慨然者。俣之状辞,专以己奴枉被杖杀,维重之奴,诟辱其兄弟为言,而斗寅等避辞,则大有相反者。执其两端,究其所为,则其间岂无黑白之别乎?而既递还仍,可见圣心,旋因出仕之启,又下特递之教,而摧折谴责,出于情外。人臣事君,必以勿欺为法,士夫行己,惟欲廉耻自砺,其代讼奴冤,从臾僚议,自陷于不义,恐无是理也。至于宪府处置之批,尤非人臣所敢承闻也。王室之亲固尊矣,台阁之臣亦重焉。当此国纲解坠、人俗横肆之日,凡系风宪之事,固当维植之不暇,而今于斗寅等事,径加亿逆,有伤于待台阁之道。圣明虽欲贵重王族,朝廷谁与为尊乎?此臣所以反复区区,不自觉其支蔓也。情势未安,重以渎扰之罪,不可一刻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大运等退待物论。
3月24日
○丁卯,太白昼见。
○司谏沈世鼎处置以为:“风闻捉人,法府常事,而由此致怨,泄愤于其奴,实是无前之变,刑讯惩治,在所不已,而至于致毙,非意所及。若谓之怀私,则有非本情。秩高宗宰,初不戢下,后复怀愤,谩辞呈状,有损体面,请推之论,出于相规,不可以一时严批,轻递言官。职在提调,初既预闻,则不敢处置,势所固然,而备陈所怀,亦出忧爱。请持平李元祯等并出仕。”上从之。仍下教曰:“申濡初既同事,后背而谄于他人,令人愧赧,岂忍仍在台阁乎?递差。”
○政院启曰:“年少台官,徒怀董宣之忠,断无他肠,而严旨屡降,终至于递差。大司谏申濡,似无既同后背之事,而遽加摧折。身为台长,只陈勿欺之心而已,夫岂有谄人之态乎?伏愿少霁天威,特收递差之命。”上不听。
○司谏沈世鼎、献纳朴世城引避曰:“伏承圣批,有大司谏申濡递差之教,不胜瞿然。申濡避辞中,既云:‘不能为有无,’则不得可否于其间者明矣。且其所陈之辞,实出忧爱之诚,故敢请出仕矣。圣批严峻,至以‘后背谄他’为教,何圣明不谅其实状,而待台臣之太薄也?臣等处置乖当之失著矣。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谏院〈正言郑植。〉处置以为:“请出之论,固无不可,而严峻之批,摧折太甚。特递之命,出于意外,不敢自安,势所固然。不可以此轻递言官,请并出仕。”上从之。
○上下教曰:“都承旨李行进之怪妄,老而益甚,乃以闵维重等,比之于董宣之忠,其辱董宣甚矣。董宣与其奴相斗者乎?虽欲谄附于名流,而告君之辞,安敢如是无状乎?其怀邪罔上之罪,不可不惩。姑先罢职。”又下教曰:“台谏避辞,以申濡之不为可否为言,告君之辞,岂敢以臆度言之乎?必详知而发也。既在于同列,而他提调等,终不相问可否,如申濡所谓不能有无于其间者,则似甚骇异,他提调等难免其责。其间曲折,问于宗簿寺以启。”
○司谏沈世鼎、献纳朴世城引避曰:“伏闻下政院之教,因臣等之言,而问其曲折于宗簿寺云。臣等虽无状,岂敢凿空而为是说哉?不能为有无,则其可谓有所可否乎?臣等不能见信于君父,致勤圣教,何敢抗颜仍冒。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尔等之引避支离,事甚顚倒。语甚无据,无足观者矣。”
3月25日
○戊辰,太白昼见。
○以李时楷为大司宪,愼天翊为大司谏,郭齐华为持平。
○宗簿寺启曰:“朗善君俣之呈状于本寺也,臣㴭以入启处置为言。僚议归一之后,次官例当构草,而申濡送言于臣㴭曰:‘下官当构草,而身为台谏,事势难便云。’故臣㴭即构草以送。往复之间,自然日暮,翌朝申濡又使人言于臣曰:‘此事曲折,未能详知,而启辞中滥刑杀人四字,语涉过重,改构如何云。’臣等删去四字,改之以法府刑杀四字通示,则申濡以为然,故遂即缮写以呈矣。”答曰知道。仍下教曰:“观此回启,则前大司谏申濡,秉心奸回,视君蔑如,恣行无状至此,实出媚灶之意也。此人虽不足责,其坐而受此者,岂人臣之事乎?如此憸邪不良之徒,不可置之都下,极边远窜。”又下教曰:“前掌令吴斗寅北靑判官,前持平闵维重镜城判官除授。”又下教曰:“镜城判官闵维重、北靑判官吴斗寅并于今日内发送。”禁府定配申濡,于全南道康津县,命改配于江界府。又下教曰:“前司谏沈世鼎、前献纳朴世城等,徒知有私党,而不知有国家,徒知小人之谄附,而不知其可恶。一则曰:‘出于忧爱之诚,’一则曰:‘不能可否于其间,’忠君爱国者,果有此态乎?再三往复,改易文字者,果不能可否乎?其人用心,不但可骇,蒙不知东西事理,而有若勇士之摧锋陷阵,不顾死生者然,或出而立证,或赞扬褒美,爱护之不暇、汲引之不暇,而环顾其中,则空空然无一物矣。世间安有如此台臣,而付之以耳目重任乎?国纲之凌替,国事之日非,未尝不由于此辈,可胜叹哉。沈世鼎等并罢职。”
○谏院〈正言郑植。〉启曰:“前都承旨李行进,职在近密,遇事辄陈引喩之语,虽涉失当,而其心则岂有他哉?只恐圣明,摧折台臣之太过,窃自附于有怀必达之义,而至以怀邪罔上等语为教,特罢其职。请少霁雷霆,还收罢职之命。臣伏见宗簿寺启辞,前大司谏申濡不无退有后言之失,而原其本情,岂有他意?至以憸邪不良等语,为其罪案,遽加窜逐之典,台阁索然,景象不佳。臣之所论,非为一濡地。窃恐圣明举措过中,用罚太重,或有损于包荒之德也。请平心舒究,还收申濡远窜之命。”上不从。
○执义权大运、持平李元祯引避曰:“吴斗寅等补外,申濡编配之命,继降于一日之内,天怒太激,谴罚过中,而承宣谏臣之特罢,亦出于意外。此岂大圣人和平之道乎?群情沮丧,气象愁惨,职在言责,义不容默,而缘臣等当初处置之启,辗转至此,致有圣明之过举,臣等何敢自谓无失,而抗颜台阁,有所论列乎?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大运等并退待物论。
○左承旨金素、右承旨蔡忠元、左副承旨洪处亮、同副承旨金寿恒等再上疏,请与长官同罚,答曰:“李行进所谓董宣忠之忠字,抑何意耶?事极痛恶,昨日之姑先罢职,将以加罪之意也,而至今不为加罪者,为虑尔等之不安也,何纷扰至此乎?勿辞察职。”玉堂〈副应教李庆亿、副校理郑万和、修撰吴挺垣、副修撰李万雄。〉上札曰:
人君应物之道,心无所偏然后,好恶得其当;理无不察然后,是非得其正。苟或反是,则好恶顚倒,是非谬戾,不至于伤治损政者鲜矣。臣等伏见近日宪府之事,是非曲直,不难辨别,而殿下之所以处之者,不免于偏系之私,有害于平明之理,此岂所望于圣明者哉?夫台官之任,主一世之风宪,系国家之纲纪。台官重,则国体亦重,台官轻,则国体亦轻,自古人主之重台官,乃所以重国体也。乃者朗善君家奴,以风闻捉人之嫌,致怨于台官,泄愤于其奴,此实前所未有之变。以法惩治,职所当为,若身为法官,目见其事,置而不问,则不亦亏风宪之体,而长横恣之习乎?虽因刑致死,亦非枉法杀人之比,而乃反诱之于相斗,谩辞呈状,托以诟辱,辞证无据。殿下若执此,而平心舒究,则彼此情状,昭然可见,而殿下于朗善之言,信之不疑,台官之言,则摘以为过。其言风闻捉人者,既有左验,而殿下不信,其曰相斗诟辱者,显是追构,而殿下信之。以殿下日月之明,夫岂不察于此也。盖或有所偏而然耳。古人有言曰:“万形有蔽,惟理难欺。”臣等请舍其形之有蔽,直言其理之难欺也。今日朝廷之上,台阁之臣,能以道学自励,事事循蹈规矩者,固无其人矣,然亦岂一概相量,都无优劣于其间哉?彼二臣者,皆年少志锐,素不至于阘茸悖妄,则廷臣之所共知,亦殿下之所已试也。玆者徒以奴仆一时相斗,遽挟私憾,杀害人命,恐非本意。但其不避嫌疑,敢于快惩,连刑久囚,终至于死,诚有所失,然其心不过曰此事,公法之所难贷,至于嫌疑之微,有不可顾。此等事理,有灼然难诬者,殿下何不推其理于形蔽之中,反思而得其正乎?况诟辱之罪,只凭其状辞,仍自本寺断治之,此诚后日无穷之弊也。假令宫奴之作弊,有甚于此者,而台官虽欲按法治之,辄以诟辱诬诉,则法禁何由而行乎?且使所失,专在于台官,只宜一时之权称,审适其轻重而已,本不足以动雷霆之威,失中和之节。今乃上下相持,辗转阻隔,举群臣尽疑其傅会,台阁之臣,或补远邑,或窜边徼。廷臣惴憟,气象惨沮,此何等举措也,窃为圣明惜之。乞霁雷霆之威,还收申濡远窜,吴斗寅、闵维重等补外之命。“
上不从。
3月26日
○己巳,谏院启曰:
“权大运等引嫌而退。已递之官,势难复出,当初请出,未免率尔。今复引避,殊涉渎扰,请权大运、李元祯并递差。
上从之。
○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沈之源、右议政元斗杓上札曰:
国家用罚,贵得其中,苟或过当,公议拂郁,而受罪者,亦不为之服矣。今此吴斗寅、闵维重之出补边邑,终为明时过中之举,臣等窃不胜慨然焉。阙门非斗哄之地,而宫家之奴,横肆作挐,蹴扑台臣之奴,至于破伤,致令台官,步入公廨,借奴还家,伊时景象,斗寅目睹,则身任风宪,骇愤欲治,事理固然。施刑久囚,因以致死,虽非本意,岂曰无失。然而在圣明优待台臣,不宜因其差失,遂成罪案。既下严旨,特递宪职,亦可以惩其过矣,继有远补之命,出于意虑之外。两臣被谴,臣等实非为念。伏见台阁之上,气象惨沮,远外相传,众口嚣然,以为台官刑一宫奴,联翩逾岭,则岂不为圣明之疵累乎?至于申濡,前后作事,果为顚错,圣明下烛,宁不深恶?然其远配极边,亦恐过当。且闻濡有老母,病痼多年,才丧一子,依以为命,惟有濡耳。今忽远谪,便诀死生,此或圣慈之留意处也。臣等待罪鼎席,未效涓埃之报,今又含默,有怀不陈,则此岂事殿下无隐之道也。伏愿少霁雷霆之威,更加恕察。“
答曰:”札辞如此,无以为言。“
3月27日
○庚午,以南老星为咸镜监司,李寿仁为执义。
3月28日
○辛未,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其敕曰:
禁买物货,定例昭然,向经礼部咨行尔国。’昨尔弟李㴭,因宽宥越境杀人之罪,谢恩来京,理宜痛改前非,益尽忠敬。乃事毕回还,随行员役,违禁擅买硝药,行至凤凰城,被城守章京搜获,据称李㴭不肯缚送私买之人,反哀求容隐。李㴭先时未能禁约,事发又求隐蔽,亦难辞咎。今特遣多儿吉、昻邦、阿鲁哈少傅、兼太子太傅内翰林国史院太学士额色黑、太子少保都察院左参政能吐、吏部左侍郞千代,前往该国,同王察审私买情弊,详确议罪,具奏特谕。
3月29日
○壬申,以权堣为大司谏,特除吏曹参判吴挺一为大司宪。
夏四月
4月2日
○甲戌,太白昼见。
○上幸南别宫。查问既毕,淸使请议罪轻重,上谓左右曰:“都承旨及同副承旨入侍。”盖同副承旨金寿恒,以文书记录之故,仍许入侍。与淸使议定诸囚之律。淸使曰:“罪人则皆已议律,使臣之罪,亦可议定矣。”上曰唯。淸使曰:“凡大君有罪,贵国施以何罚。”上曰:“我国自百年以来,未有大君,而予之同气,始有大君一人。凡施罚之事,实无前据,皇帝若欲加罪,则何罪不可加乎。”淸人曰:“大君是何品耶。”上曰:“比之于大国,则如亲王矣。”淸使曰:“大君之下,有何职。”上曰:“大君之下,有王子,即庶孽也。只称君号,而无大字,如大国俊王。大君曾无被罪之事,而大国则有亲王夺爵之罚矣。”淸使三人私议而言曰:“以本国之法,论断可矣,而既无前据,以淸国之法论之,则自有其律矣。将何以处之。”上曰:“予意则已悉于前,唯在诸大人议定耳。”淸使曰:“贵国之法不可知,而淸国之法,则有等级。亲王俊王中,若或有罪,则或有夺爵而罚金者,或有只夺其爵,而不罚金者,或有罚金,而不夺爵者,抑用何律耶。”上曰:“惟在诸大人处之。”淸使曰:“大君被罪,既无前据,以大国法言之,则似当罚金二千两矣。”上曰:“此处所料,谓重于此,今闻此律,可谓轻矣。”淸使曰:“此亦吾辈斟酌而定者矣。”
○焰焇查核奏文曰:
将各犯人等,与诸敕使公同确审得。金秋立系是义州人,冒犯法禁,敢为偸买焰硝,及其事发,教诱头里松,使代己罪,其在义州狱中,赂以潞䌷银子小帽等物,要匿其名。所都只等三人证对,亦甚明白,金秋立议拟斩罪。崔振南职系通官将,自己所犯,教其从人,称以他人所带,使之变名,瞒告买焰硝是实,崔振南议拟斩罪。朴庚仁冒犯法禁,偸买焰硝,自服其罪,朴庚仁议拟斩罪。河得自己犯禁,既偸买焰硝,欲脱己罪,推诿他人,又诈称路拾,罪犯明著,河得议拟斩罪。金乃泓系是营吏,冒犯法禁,偸买焰硝,欲脱己罪,推诿马夫,奸状既露,终乃自服,金乃泓议拟斩罪。金豆里松,既以秋立管下马夫,偸买焰硝,知情不告,议拟决棍四十。注叱金听其主振南嘱付,欲掩主罪,诈名成吉,又变其辞,议拟决棍四十。金忠立以乃泓所骑马夫,偸买焰硝,知情不告,议拟决棍四十。刘义立职系写字官,从人有犯,既不能检饬,就信河得诈言,换告无罪,所都只议拟决棍三十。金孝男缘振南图脱从人,替被缚去,金叱同其主李㴐出来后四日,与庚仁伴行,贷与银子,因此被引,宋所都只为河得诬告,这三人俱无其罪,议宜宥免。大君李㴭进京,不能检饬,致有员役犯禁,偸买焰硝。及其事发,又求容隐,因此议罚银二千两。副使金南重、书状官郑麟卿等,不能严饬员役,以致生事,又与大君,哀求容隐,因此金南重议降五级,郑麟卿议降四级,恭俟裁处。
○王大妃移御万寿殿。
4月3日
○乙亥,太白昼见。
4月4日
○丙子,上召见兵曹判书许积。积曰:“奏文草,昨日蔡𥙿后制述时,臣亦与金佐明,傍观相议矣。今承下教,有踈漏处察处之命,而但推问时说话,烦杂甚矣,姑不尽录矣。”上曰:“其中使臣推问时说话,皆不载录,此甚不可矣。”积曰:“制述时一从承旨所记,而为文,故其所记中,此一款,则略而不录。以是不得载录,昨承上教,臣于夜来,更思其时大君所答,添入措语,而未知上意果在于此,故小臣袖来矣。”上览讫,点改数处,仍令偕刑曹参判进去馆所,与淸使相议。右副承旨兪玚曰:“近日引见时,史官每以一员入侍。以此外人之疑惑滋甚,闾阎则做出无形之言,尤极骚扰。史官在此,筵中说话,何敢相传?注书亦是择差者,入侍亦何所妨乎?今后则左右史,请并许入侍。”上许之。
4月5日
○丁丑,太白昼见。
○以李时楷为吏曹参判,权大运为司谏,李廷夔为应教。
4月6日
○戊寅,太白昼见。
4月8日
○庚辰,太白昼见。
○上,幸南别宫,宴淸使。
○江原监司赵寿益驰启曰:“祗受圣旨,有料理蠲减之教,而恤民之意,恳恻如此,孰不感泣?本道凡干民役,皆入于大同十六斗之中,此外似无大段可减之役。各邑或无牒报,或于恒定应役之外,事系民怨者,则亦有论报之官。请令该曹及各其司,禀旨处置。”户曹回启曰:“宣谕圣旨之馀,有此陈弊之启,凡系病民之政,所当采施变通。江陵、襄阳两官逋欠各谷,积年流来已久。丁丑以后,未收守令,既已推勘杖配。流亡绝户,虽不得全除,许令半除,以示恤民之意。金城、金化、淮阳等邑刷马雇价之弊,实如所陈,亦当有变通之举,而田税米豆虽少,乃是惟正之供,不当减给。以大同收米应纳中,量宜蠲减,令该厅禀处。三陟、高城、通川、歙谷等四邑,失稔饥馑,与岭东列邑无异,而独未蒙蠲役之惠,大同十斗米,其数有限,虽不得皆减,田三税贸布,依启闻特许退征于秋成,以施穷民一分之惠。”从之。宣惠厅回启曰:“金城、金化、淮阳等三邑,乃是孔道残邑,去年因道臣所报,许减乙未、丙申之役,而淮阳独未蒙减,请一体施行。”从之。
4月9日
○辛巳,庆尚道灵山、军威等邑,大雨雹,豆麦皆损,漆谷府山裂。
○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4月10日
○壬午,玉堂上札曰:
奉使之臣,专对之外,纠检一行,使无奸细之冒法,亦其职耳。去秋谢恩使臣等,不能严饬防闲,以致从人之犯禁,终至于患贻国家,辱及君父,误事之失,可谓大矣,而谴罚不行,赏资反加,举措顚倒,物情未快。当初宜有纠正之论,而以至今日者,特以查事难详,势有所妨耳。藉令一时微劳,容或可褒,而有罪不论,宽贷已多。岂可使滥受恩赏,有若全无负犯者然哉?查勘之后,虽有拟施之律,朝家赏典,终无收夺之举,则自我劝惩之道,岂容如是?公议所在,不可但已,使臣书状等曾授赏加,请命改正。
上不从。
4月11日
○癸未,太白昼见。
○以郑世规为右参赞,尹绛为判尹,宋浚吉为吏曹参议,李正英为人,、李廷夔为司谏,权大运为执义,闵鼎重、李万雄为副校理,李殷相为辅德,李行道为兼说书。
○谏院启曰:“回还谢恩使,不能严饬一行,致有从人之犯禁,至于辱及君父,一国臣民,谁不愤痛。只缘事系彼中,虽不得径先论罪,决不可仍施其酬劳之典。请使臣以下所受恩赏,并命还收。”上不从。
○宪府启曰:“奉使出疆,不辱君命,乃是专对之责,而上年谢恩使,不能检察,使从人冒禁,终至误事贻患,是可罪也,不可赏也。请还收使臣以下恩赏之命。”累启而从之。
4月12日
○甲申,绫州人具远上疏曰:
绫州,古之一小县,而仁献王后之姓鄕也,越在先朝,特命陞号,以县为州,功光宗祧,庆流后世,而始祖丽朝同平章事具民瞻之墓,亦在本邑。今仅募得流民数三户,使居墓下,请蠲其税役,以为守护之地。
疏下礼曹,礼曹请令本道,依此施行,从之。
4月13日
○乙酉,太白昼见。
○以南龙翼为承旨。
4月14日
○丙戌,太白昼见。
4月15日
○丁亥,太白昼见。
○东莱府使元万石驰启曰:“倭人别差平成友、橘成信等,持书契硫黄以来,取见书启誊本,则措语式例,与前不同。前称对马州太守,而今称对马守,前云或呈书、或奉书、或启书,而今则改以致书,前称参议下,有大人二字,今无大人字。其心诚不可测,令李亨男,谕以不可捧之意,严辞峻责,则酬酢之间,颇有自重之色云。”礼曹启曰:“书契式例,大异前日,事极可恶,以不可收纳之意,回谕于东莱府使,而差送接慰官为当。”上从之。仍下教曰:“今此书契改式,诚极叵测。大概彼意以为硫黄,本国所贵重之物,虽有违格处,必动于喜幸,而急于收纳,乘此机会,敢生探试轻重之计。有此改式之事,若不严截拒斥,则因此觊觎,益滋奸巧,将来之弊,有不可胜言。致书之致字,尤极惊骇,定知贵国殿下动喜色之言,亦是轻侮之语,岂不可痛乎?硫黄则虽怒而持去,无大段利害,此路则决不可开也。本曹与东莱接慰官,皆知此意,据理严责,毋得以挠,期于使彼愧赧自服。”先是,通信使赵珩之行,朝廷求贸硫黄,留价而还,对马岛主,自以谓居间周旋,妄示自功之色,至于书契,改其式例,显加轻侮之态矣。
4月16日
○戊子,太白昼见。
○命修理都监都提调郑太和子弟中一人除职,提调元斗杓赐马,郑维城、洪命夏、都厅吴挺纬并加资,有司堂上许积加资赐马,都厅朴世城加资,郞厅以下论赏各有差。
4月17日
○己丑,太白昼见。
○以尹鏶为大司谏,金澄为正言,柳椐为掌令,朴而昭为忠淸兵使。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三敕又将出来,未知其所干何事,而民力国势,不可支矣。”上曰:“前敕之行,及到凤城,而駄载至于九百云。三道民力皆竭,而松都则一府独当,势尤难支。卿等其思善策耶?”太和曰:“臣等思欲预给谷物,而恐用之先尽矣。”上曰:“近来留守,专不择送,如崔惠吉衰病之人,尤不合于留守矣。”
4月18日
○庚寅,上御昼讲,讲《诗传》《北山章》。讲讫,检讨官李万雄曰:“近来灾异,式月斯生,而漆谷府地拆之变,尤极惊惨。”上曰:“此是罕闻,可胜惊骇。”万雄曰:“如此之变,每在衰乱之世,而不幸又出于今日,可不惧哉。”上曰:“前史亦有诸。”万雄曰:“其在胡元时最多,而汉、晋末亦有之。”上变色。万雄曰:“申濡之极边远窜,群情皆以为过重,而至有大司谏迁客递儿之说,恐有乖于大圣人优容台谏之道矣。”上曰:“自国家用罚,则无论事之是非,辄以为非,此则无他,世无公道而然也。申濡于当初,若果立异,则有何不可,而用意下字,奸巧莫甚。大司谏之谏字,直以奸字书之可也。”万雄曰:“臣未知实状,而只以台谏被谪,非盛世事,故敢有所达。”上曰:“只论事之是非而已,行心处事,极其奸巧,而诿之台谏,不之罪焉,则亦无所不至矣。近来年少之辈,一入宪府,则罔念耳目之寄,先报睚眦之怨,国家之置台谏,岂耑为此辈泄忿逞憾之地也。”
○前判书赵䌹在抱川,上疏辞月俸,上不许。
4月19日
○辛卯,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无将大车章》。
○谏院〈司谏李廷夔、正言金澄。〉启曰:“持平丁昌焘为人轻贱,不合台阁。初通淸路,只缘乏人,尚昧自处,重失廉隅,请递差。顷日都承旨李行进特命罢职之日,政院多官,既已联名论启,则决不可循例陈疏,而至于今日,尚不自处,士夫廉隅,不宜如是。请其时同参承旨并递差。台谏处事,固宜明快,不当迟疑。诸臣被谴之日,正言郑植方在台厅,目见下教,即为论列,事体当然,而既入台厅,无端退出,其后只以数行文字,仅仅塞责,不可以既往而置之。请递差。”上皆不从。
○上以旱灾,特减御供之酒。
4月20日
○壬辰,以吴挺纬为承旨,蔡𥙿后为礼曹判书,申埈为工曹判书,李正英为兼辅德。
○大司宪吴挺一引避曰:“持平丁昌焘,门地才华,不让于阁,历试两司,日月已多。骤加论劾,如恐不及,臣实未晓其意也。台阁是何等地,而承乏苟充,以致物议之喧腾乎?臣既是当时之铨官,不敢自以为是,请递臣职。”掌令郑榏引避曰:“长官引避,臣当处置,而院启中一款,即臣兄植事也。何敢处置?请递臣职。”正言金澄引避曰:“臣曾闻持平丁昌焘侧媚轻贱,本非佳士。初通淸路,出于乏人,及登台阁,物议益喧,昨与同僚,相议论启。伏见吴挺一避辞,显扶昌焘,隐斥言者,强为引避,为人分疏,亦何心哉?昔吕希哲拜谏官,语人曰:‘若辞不获命,当首论杨畏。’时杨畏为台谏,憸邪自任,故希哲之言云然。狂踈之见,本来如此,故适当言责,不容含默?既被宪长之斥,何敢晏然。”司谏李廷夔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挺一等并退待物论。玉堂上札曰:
吴挺一等并引嫌而退。新通淸选之人,既被弹劾,则当初与闻其议者,固难晏然,而至于费辞分疏,不免营救之私。承乏通淸,被人嗤点,则据其闻见,随即论递,宜无不可,而但迹未显著,指拟过当,辟于贱恶,措语太薄。论人之道,不当如是。台阁淸选,非承乏苟充之地,而通塞之际,不审可否;弹论之时,当避不避。请吴挺一、金澄、李廷夔递差。
上从之。
4月23日
○乙未,忠淸道天安大雨雹,全义霜。
○以李一相为大司宪,赵胤锡为正言,河潽为司谏,兪玚为承旨。
4月24日
○丙申,庆尚道暴风大雨雹。
○遣宰臣,祈雨于社稷、宗庙、北郊。
4月26日
○戊戌,词臣制进祈雨祭文。上以为罪己之言,使之改制。
4月29日
○辛丑,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小明章》。讲讫,知经筵洪命夏曰:“近来旱灾孔惨。芒种已过,民生遑遑,罔知所为,将何以救之乎。”上曰:“顷见庆尚监司状本,则岭南旱灾尤酷,两麦时未发穗,水田时未移秧云,民将何以为生。”命夏曰:“今年旱灾,实系存亡,而至于西路,则民力已竭于客使之往来,尤难支保矣。”上曰:“客使相望于道路,而今番载去之物,至于八百馀駄云,其何以支堪乎?”命夏曰:“审理之举,逐年有之,而如罢职夺告身之类,得蒙叙用而已,其能致感应之效乎?刑曹则近者判书频数开坐,疏决罪囚,而各衙门所囚罪人,滞狱者甚多,此则宜先疏决矣。”上曰:“申饬该曹,趁速疏决。”命夏曰:“当此之时,圣上忧勤,必不少懈,庙堂之上,亦岂无忧虑之事,而外人则皆以为:‘上下恬然云矣。’”上曰:“白虹贯日,太白昼见,虽是孔惨之变,冥冥之中,其应难知,岂若旱灾之切迫乎?公私蓄积俱竭,而旱灾如此,前头之事,不知所以为计矣。灾异之应,未知发于何事,而对马岛事,亦极可虑。义真不父其父,一时尽杀其父手下亲信者五十馀人曰:‘一岛之中宁有二主乎云。’虽云夷狄,岂有如此之理乎?”侍读官李万雄曰:“年来灾异,叠见层出,而今玆之旱,甚于前年,民将无以为生。如臣无状,待罪经幄,若有所怀,则只当随事毕陈,而近来上下之间,未免阻隔,虽有所怀,不敢尽其底蕴矣。”上曰:“既有所怀,则尽言可也,有何阻隔之事乎。”万雄曰:“今闻后苑,有筑墙之役,而以到防军赴役云。此时此役,恐非儆惧之道,今姑停罢何如。”上曰:“言于该曹,如或不紧,使之停止。”万雄曰:“闾巷之言,固不足取信,而时有偶合之事。今此筑墙之役,以为修治驰射之所矣。及其移设北所〈卫将直宿处也。〉于他处,则人皆信此言之不虚也。臣又窃闻驸马辈,皆令驰射,至于世子,亦习此事云,教导世子之道,岂宜如此。”上曰:“移设北所,本无他意,所筑之处,亦是外墙矣。”万雄曰:“宋孝宗殿庭骑射,古人犹以为非,经远之图,况此驰射,岂人君之事乎。”上唯唯。万雄曰:“臣又闻驸马辈,留宿禁中云,然乎。前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亦曾陈札矣,公主既已出阁,则与宫禁有别,岂宜有此事乎?”上曰:“此则本无久留之事。”万雄曰:“国家如有蓄积,则虽有尧、汤之灾,亦不为害,而所可忧者,近来含默成风,无一人进言者。用与不用,只在于上,宁有豫揣上意,以为不用,而终不言之理乎。今日所讲《诗传》,亦有僚友间正直相戒之言,况君臣之间乎?此时人心,以不言为能事,此固臣下之罪,而圣上亦岂无激励之道乎?凡进言之人,或有狂妄之言,或有踈阔之说,而其所采择,固在于上矣。但不言之习已痼,于何采择。”命夏曰:“此言是矣。群下之不言,莫甚于今日矣。”万雄曰:“凡今之人,皆以为虽或进言,而上或疑其偏党,或疑其沽直,至下情外之教,摧折太甚,不如不言云,故此习已痼,必须开导,然后庶无疑阻之患矣。人或有沽直者,其心固可恶,而其言则岂无可取?不必亿逆而摧折,以防言路,古人亦云不以人废言矣。”上曰然。言虽不中,择用在上,岂可含默而不言乎?且其言如或可取,则岂以其人之可恶,而不用乎?“
○忠淸监司徐必远驰启曰:“水军难堪之状,有口皆言,至于变通之策,未尝为之措置,非国家越视民隐,置之寻常之地。盖为革旧创新,事系重难而然。臣受命以来,多般访问,则水军等其苦,不啻水火,其急不啻燃眉,不可不趁时变通也。乃条列其起弊之由,救弊之策,作为册子,冒死授进,事系大段变通,请令庙堂禀处。”下其册子于备局。册子中所陈,多有窒碍处,竟未施行。
○全南道昌平人李五十打杀良女命德。命德之子许信日及其弟灵海两人,伺五十之出,执而杀之,持其头告官,依律文决杖六十。
4月30日
○壬寅,太白昼见。
○以尹文举为吏曹参议,郑脩为持平。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近来旱灾孔惨,民生将不得保存,切迫之忧,莫甚于此,何以则可致雨泽乎?欲见卿等而相议矣。领议政郑太和曰:”旱灾如此,未知果用何策而致雨。言者以为:‘致灾之由,皆由于民怨,民怨之所由生,在于推刷之举云’,而推刷今何以罢之。亦云由于军政,而营将又何以猝罢乎?或以为殿下恐惧修省之道,渐不如初云。若圣上益加修省,则或致感应之效矣。“右议政元斗杓曰:”推刷则百年来所不行者,而一朝行之,军政亦有国之不可废,岂可以民怨,而只自拱手而坐,无所施措乎?臣等待罪台席,异于庶官,岂无忧遑之意,而不知所以为计矣。以君德言之,群议皆以为殿下纳谏。渐不如前,寻常台启,尚不允从,人之云云,必以此也。“上曰:”大臣则既陈所怀,诸宰之意如何?“完南君李厚源曰:”大臣既已陈达,而目今民怨,罔有纪极,宁无灾异之来乎?“上曰:”以何事,而民怨至此乎?“厚源曰:”大概军政推刷,无非民怨之所由生,而人心自然怨苦,以至于此矣。“户曹判书郑维城曰:”今虽得雨,已失耕种之时,恐未免凶歉。必须预讲节损之策,然后可保民生矣。古人有天旱地旱人旱之说,今之旱灾,乃是人旱,必得人和,然后可致感应之效矣。“延城君李时昉曰:”臣顷往西路,目见民事,物力尽于接待北使,农民不遑耕作,其何以支保乎。“斗杓曰:”圣上虽广询诸宰,不过曰民怨而已,终无救弊之策。臣在宾厅,亦与诸人相议,只如斯而已。群下皆以为殿下纳谏不弘,发怒太急云,此则在于圣上,而气质之病,恐难容易改之也。“上曰:”虽如此,必集众思,然后可以相议处之,诸人如有所怀,毕陈可矣。“时昉曰:”西路管饷之谷,息利渐广,其弊无穷矣。“上曰:”限今年减其耗,则民可蒙惠乎?“太和曰:”减之似便。“刑曹判书郑致和曰:”日气渐热,即今滞狱者,几至五十馀人。非重罪及启下罪人,则请皆疏释。“上曰:”昨已分付,使之速为疏决矣。“礼曹判书蔡𥙿后曰:”臣无他陈白之事,姑以古事仰达。宋仁宗言于辅臣曰:‘朕以为减膳彻乐,乃是末节。只操存一心而已云。’而翌日雨下。一时诸臣皆以为:‘心上得雨。’臣则以为殿下心上功夫,必尽其修省,然后可致感应之效矣。此实陈谈,而所怀如此,故敢达。“上曰:”此非陈谈,实足切实之言矣。“厚源曰:”匹夫含冤,尚且致灾。申濡所失,则有之,而闻其母年今七十馀。去岁丧一子,今又远别一子于塞外,昼夜号哭,病势极重云,此亦足以感伤和气。闻其母子相离之状,令人恻然矣。“上曰:”申濡事,今不必提起,而既已发端,故说破矣。孔子诛少正卯,是何意欤?正卯无显著之罪,而只恶其心术而诛之。申濡用心可恶,断不可容恕,而诸臣每当如此之时,乃发此言,若如卿等之言,则必如梁武帝之为政,然后可乎?“厚源曰:”一自申濡等被罪之后,诸宫家奴仆,气势益张,其弊罔有纪极矣。“上曰:”此则刑判在此,申饬禁断。“太和曰。今日召见臣等。只为讲究消弭之策。而别无所达。终归于闲说话。”四方听闻,其将如何?“上曰:”今日应天之责,亶在于寡躬,而推刷时被罪徒配者及其他罪人中,罪虽重,而情有可恕者,卿等相议抄启,则可以从轻重疏释矣。“校理李万雄曰:”外方民弊,令道臣随闻驰启,乃是常例,今宜分付外方,凡民间疾苦,使之一一启闻,以示朝廷轸恤民隐之意。“上曰:”此言是矣。承旨下谕于各道监司。“
五月
5月1日
○癸卯,太白昼见。
○江原道金城、全化、平康等邑大雨雹。
○命大臣禁府刑曹,审理京外罪囚。
○上下教于政院曰:“呜呼!自寡昧忝位以来,水旱灾异,式月斯生,殆无虚时,恐惧忧虞之心,不趐若临渊履冰。古人所谓‘吾无乐乎为君者,’诚今日之谓也。夙夜不敢遑宁,恐坠祖宗付畀之重,玆者旱魃之虐,发于连岁失稔之馀。致此之由,无非寡昧之德薄才踈,不能处事得宜,使人心不悦,而上干于天也。其在寡躬,宜受谴罚,而使吾民替受之,顾寡昧之心,当何如哉?只自焚灼于中,徒切刻责,夫复何言。自今日避正殿,益加省愆,欲迁善改过,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以补不逮。减膳等事,令该曹举行。且念饥岁旱熯之日,哀此茕独,令该曹,鱞寡孤独之无依者,特给糜粥之资,以示予顾恤之意。且令中外疏决庶狱,以示予钦恤之意。且令天官,甄拔人才,无使有德之人,沈于下僚。”政院启曰:“臣等伏承圣教,一札十行,辞旨恳恻,奉读未了,感涕无从。丁宁罪己之教,溢于言表,痛切寡民之念,不啻在身。以之弭灾,何灾不弭,以之纾怨,何怨不纾。播于深山蔀屋之民,虽甚顽蠢无知者,亦必感动,谕诸在朝在外之臣,虽甚关旷不职者,亦必改心。虽成汤六责,宋景一言,无以加焉。不须别为草教,以此圣旨,传谕中外,咸使闻知,不胜幸甚。但念人心。操舍无常,怠忽或间,诚愿圣上,继今以往,日复一日,允蹈斯言。毋使终为应文之归,则视听自我之天,安有不格之理。臣等俱以无状,待罪近密,今当责躬之日,叨承恫关之旨,区区所怀,惶恐敢启。”答曰:“所陈之事,予当体念,而下教之言,荒拙无以导达本意,承旨代草宜矣。”
○政院请于明日,命词臣制进端午帖。答曰:“勿令制入。”
5月2日
○甲辰,以金佐明为大司宪。
○平昌郡守柳秠上疏,备陈本郡民弊,命大同厅,减本郡税布。
5月3日
○乙巳,太白昼见。
5月4日
○丙午,领敦宁府事金堉上札曰:
云汉之叹,何岁无之,而今年之旱灾尤惨,天下虽同,而我国特甚,人必同忧,而臣忧独切。盖江河之涸,虾蛭先惧,山岳之焦,苔藓最枯,物性然也。国之所恃者民,而民之所天者食。民而无食,国而无民,则殿下谁与为君。人皆以为:“近年以来,无岁不旱,而民不至于散,国不至于危,圣上尽修省之实,祈祝之诚,则皇天眷佑,犹足可恃,晩而得雨,亦可望于秋成。”臣愚不敢以为然。《诗》云:“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夫农者,必稼而后穑。两西畿甸之民,半年于道路,三南之民,业于移秧,而苗已枯矣,今虽得雨,无可及矣。三南西路,既皆失农,则国何恃而为本。臣所谓我国特甚者此也。臣窃以为,致旱之由,出于民怨,东海一妇之致旱,亦可征也。三南地大,人物殷盛,故积怨最多。畿甸以西,时或下雨,而三南点雨不下,南来之人,无不言之。臣以此知三南之旱,必有以召之也。今日救灾之策,惟在于救民。殿下既下求言之教,臣更进前日之言,犹瞽者之顚踬复起,而寻前途也。请亟罢诸道营将,一时召还,专委守令,而使方伯连帅,严于操錬。罢岭南之给保,与他道同,而停不紧之复户,以均民役,刷出奴婢,减定其贡,五口同居,减其一,十口同居,减其二,令该掌随等差减。从良之人,见出于可考之籍,叛主之奴,或露于公牒之凭,年限虽过,一依法制行之,必无冤结之事。勿以臣每言而斥之,勿以为已成而难改也。圣教所引迁善改过之道,莫过于玆数者,如此则人心翕然,天意自回,必有如响之报,民皆乐业,旱不为灾。
答曰:“札辞至此,予甚欣悦,无以为谕。所陈等事,当与庙堂议处焉。”
○海嵩尉尹新之卒。故相昉之子,宣祖朝驸马也。善文词工书画。子墀、丘皆显。风流福禄,为一世艶称。未几二子先殁。自是杜门谢事,几二十年而卒。
5月5日
○丁未,遣大臣、近臣,祈雨于宗庙、社稷及诸山川。上下教曰:“蠲洁致诚,如予之亲往也。”
○吏曹判书洪命夏上札。
略曰为治之道,自有本末,而其本则君心保邦之策,必审缓急,而莫急于安民,虽使古之识治道者言之,舍此而无他方也。恭惟殿下,玉质超迈,圣度豁达,真有不世出之资,而惟于学问上,殊欠践履工夫,故往往有气质之病,发于辞气之间,喜怒不中,刑罚失当,作事无渐,政令顚倒。至于台阁之言。稍拂圣意,在廷之臣,少有过失,则辄下严峻之旨,加以情外之目,压之以泰山,震之以雷霆,大臣不敢言,谏官不敢争,数年之间,言事被罪者,凡几人乎?以致今日言路梗涩,堂陛千里,大《易》所谓:“上下不交,天下无邦者。”不幸近之矣,今日之民怨极矣。前后进言者,皆以推刷操链二事为言,而阴雨之备,逃故之刷,皆有国之不可已者也。苟得其人,行之有渐,则岂至于使民失所,归怨国家乎?只缘刷法之初,或尚严急,或务多得,以致扶携道路,被夺呼怨,而今则刷事已完,决不可停罢,就其中不可无省弊纾怨之举。一家父子兄弟同居之中,名数最多者,则一时征贡,势所难办,随其多少,量宜蠲减,则虽是顽蠢之民,必知朝家一分之惠,不至于涣散矣。至于操链之际,贻弊军民之状,诸臣所陈,亦非一再,而圣上既已洞烛矣。主管之辈,或多骄妄,或不解事,横行郡邑,剥割军卒,道臣不能节制,守令莫敢谁何,以致军民怨讟,村巷骚屑,以此疾视之民,其能得力于缓急乎。当此饥荒之岁。少停六朔之规。以为息民纾怨之地。亦或一道也。且遇灾审理之教,从前屡下,而系干重辟,则有司之臣,不敢直请,每以若干轻囚,循例疏释,其在旷荡之道,恐有未尽也。其中或有罪名虽重,情有可恕者,久滞狴犴,亦岂无冤郁之气,感伤和气乎。若询诸大臣,参究情实,特赐疏决,则未必不为弭灾之一端也。推刷时,御史及守令之犯罪者,亦不入审理之中,臣之愚意以为:‘罚已行矣,何必准法哉。’前后以言获罪之臣,或有年久而废锢者,或有情轻而罪重者,或有罪同而罚异者,特令疏放而调叙,以示含垢涤瑕之德,岂不合于好生之心,而以开自新之路乎。至于山林之中,声望已著者,前后除拜,无一赴召,此必拘于时势之难便,而亦恐圣明侧席之诚,旌招之礼,犹有所未尽也。诚愿殿下,尽敬致礼,使在野之贤,毕集朝廷之上,置诸经幄,出入胄筵,匡弼圣德,辅导春宫,岂少补哉。
答曰:“省览札辞,言甚忠直,事甚切实,无非今日之药石,忧爱之诚,溢于辞表,予虽不敏,敢不体念乎。当于引对之日,与庙堂议处焉。”
○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札曰:
夫朝廷之举措是,而众亦是之者,治世也,朝廷之举措非,而众亦非之者,亦治世也。朝廷举措,自以为是,而众莫敢议者,此子思之所以忧卫君也。殿下聪明出类,喜怒任情。聪明出类,则待下有轻视之病,喜怒任情,则赏罚失当施之则。此群下所以消沮却步,而逆耳之言,日远于轩陛之下也。前此言者之得罪,固未有大有矫拂,而亿逆太过,风霆遽震;一言忤意,刑黜相继。台谏之职,自我祖宗,待以礼貌,君上既异其恩礼,百僚皆惮其风棱,以主公议,以振纲纪,岂可牛维马絷,自亏其耳目耶。且少年风生之论,虽似过激,然其挟持国势,激扬颓靡,功亦不细,人主当嘉奖以养其气,采择而执其中,不可目以浮躁,遽示厌薄。诚欲广听纳之道,莫如尽如流之美,庶几精神风采,丕变旧污,至言日闻,君德无亏矣。今日朝廷,每以乏人为叹,天生一世才,足了一世事,岂可厚诬一世,为无好人耶。只在人主好恶用舍而已。试以今日观之,济济朝廷。夫岂乏人。而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才干之臣,富于经术,慷慨敢言者,不见于世,浮沈取容者,多位于朝。盖由圣明好奖事功之臣,不悦鲠直之士,风声习尚,渐致如此,意向一异,所系岂少耶。伏愿殿下,务选公正忠实之贤,以辅己德,奖进犯颜廷争之士,以补己过焉。前日吏曹请叙罪籍中人者,诚为好意,与其承乏而苟充,曷若赦过而责效。伏愿斟酌情罪,随才备用,不使圣朝有弃物也。且京华世胄,岂尽可用,草泽踈贱,岂尽可弃。我国虽用阀阅,前此数十年前,亦不至如今日之专用,而湖岭之士,半籍于朝。虽人才盛衰,或有古今,而贤路崎岖,亦甚厄矣。且近日注拟之间,新进年少,多先于老成,素著名节者,或处以散班,此亦取舍顚倒处也。且近日文臣之积滞鄕曲,未沾一命,殆数百人。此有奇才异能,固不可知,其尽力章句,勤苦决科,至比贵势子弟痴𫘤冒仕者,何遽不若?内而庶僚,外而州县,彼所俯拾者,此不敢望,并令铨衡之地,有所改辙,而公听并收,毋徒为人择官而已也。冤狱之理,尤为弭旱之急务。殿下才令有司,审理冤狱矣,而天心不应,杲杲犹昔者,此徒有疏释之名,而无理冤之实也。臣愿大臣及禁府刑部诸臣,毕录囚徒,会于榻前,佥议罪名轻重及内外远近,逐名核阅,如情有可恕,法有可出者,虽积年久囚,未得原决者,亦无诿于罪名甚重,必考情得实,快施大霈,则人心可慰,怨气可消。且近年以来,法意寝坏,惩恶之典太过,而好生之仁未孚。至于盛夏杀人,有司奉命而不争,殿下句断而无疑。凡公卿三覆,君不举乐者,先王美意,恐自今日坠也。近来爵赏太滥,刑罚不中,今臣不必举某事为太滥,某刑为不中,而天命天讨,或出于一时之喜怒,而有司三尺,将为无用之虚具。夫僭赏无劝,淫刑不惩,此非细故也。伏愿殿下公平无我,轻重系物,必使为善者皆劝,为恶者皆惩也。今者饥荒连岁,旧蓄一洗,新麦已失,哀我民斯,皆将望哺于圣明,不知国家将何以煦濡涸辙,以救其死乎?京畿赖有常平例给,或能小支,两西之势,方急于燃眉。臣窃闻管饷元谷,散在两道者,数逾巨万,若依常平例,计价分给,岂无一分之实惠也?况驿路之难支,又甚于州郡,亦令庙堂,一体料理,俾均其施也。且西路元谷,计秏岁增,粜籴之苦,民将不堪,逋阙之征,横被邻族,孑遗残氓,散而之四者,半由于此,国家设仓廪府库,本以为民,虽使洛口回洛,千囷万斯,而有粟无民,国何赖焉?况既无城池,徒事储峙,异时缓急,不为我有,已事之惩,灼然可见。自今耗谷,令道臣计给,敕行需用,略如常平例,以纾民力,大农取其馀,以补经用,则岂不公私两济乎?臣闻陆贽曰:“当今急务,在于审察群情,群情之所甚欲,陛下先行之;群情之所甚恶,陛下先去之。”臣以为今日群情之所甚恶,莫如推刷。修举百年废典,括尽累万隐漏,八路骚然,三年于此。或积年使唤,或累世为良,而一朝穷搜,尽没于官,立法既严,上下相承,曲直或眩,有冤莫伸,奔走道路,叫号官司,推胸泣血,不乐有生。耳目所接,莫不惊心,亦足以上干天和,岂可徒守一切,不思弛张之道乎?其中尤可变通者,都监决讼,全以良籍为验,乱离之馀,文案散失,若执此一概,以辨公私,则今之有臧获者,谁能免也。今者圣明,留意兵事,置营团束,既有成规,张皇克诘之政,凡在具僚,孰不欲仰佐下风。而但今日操戈之卒,皆是执耒之民,正于涤场粪田之日,赢粮备械,日聚公门。夫以百亩之产,持以事育,而既失其时,何以为生?若令诸营,只于冬月操链,馀时则并令在田,则兵无废备,而民亦少苏矣。且治兵之道,必管辖相承,分数分明,然后可以得力于缓急。今之营将,威势气力,与两营相埒,上凌下轹,莫敢谁何。此由朝廷主张太过,事目太重,一军三将,州县不知所适。始初如此,末流可知。数年经营,稍成头緖,遽尔停罢,虽以为难,然其节目损益,又在随时。若令道臣,得专黜陟,且令兵使,专其号令,只使任操链之责,如京中将官之为,而抄定等事,一委州县,则位序权纲,不至倒置。古人曰:“兵务精不务多。”又曰:“农夫百,不能养战士一。”昔在穆陵,时当板荡,而训链旧额,不过三千,岂不以粮饷为忧,而务精为要也。近日增额之数,至于六千,而犹且不已,三手之米,仅给半年,炮保之役,毒遍八路,屯田之设,公税日缩。臣意以为:‘不如存旧额。’亦足以内卫周庐,外备国容矣。臣意以为:‘避殿不如严宫闱,而杜私径,减膳不如崇俭德,而节浮费,每岁求言,不如实行一事,临朝哀痛,不如夙夜祗惧。’伏愿圣明,必察天心之所以警告我者,何故而然,我所以奉承天心者,何事而可,无不深思熟讲,体认力行。持之以久,而执之以一,必使有感格之实而毋徒为应文之具也。臣自量气力,几何而不为永辞明时也,今日此疏,即同遗表,伏惟圣明,或察将死区区之诚,而哀怜焉。
答曰:“札中所论,无非出于肝膈,若非卿爱君之血忱,何以至此?呜呼!寡人绝嗜欲,而夙夜焦身,欲见小利者,非不知其为末务,而诚以至痛在中,有日暮道远之意故也。宁不戚然。寡人愚昏,事多顚错,宜乎大人先生之忧虑不能忘也,可不自反而服膺焉。札中有才干之臣,富于经术之言,而何尝有才干之臣乎?固未之见也。近来台阁之臣,每以党论相胜,寡人甚恶之,辗转激动,或不免过中之举,殊可叹也。先生长者,未可以诱掖勉励,使无此习也乎?救弊之策,当与大臣及备局诸臣,日相讲究,不负老卿之至意,卿其安心善摄,使嘉言谠论,日有闻也。”
5月6日
○戊申,上下教于政院曰:“旱灾之惨至此,今年农事,已可知矣,岂忍安享诸道进献之物,重困民力哉?’各道方物之价,限明秋停罢。”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进曰:“金堉、李敬舆札本,皆下备局,而非如庶官疏章之比,欲议定于榻前矣。”上曰:“札陈之辞,皆甚紧切,可以变通矣,吏判札本,亦持来耶。”太和因逐条陈达。上曰:“营将则革罢为难,自十月至正月四朔操链,果有弊端,稍改节目可矣。各司奴婢所生子女中,五人实贡,则减其父母中一人之役,六人实贡,则并减其父母之役,他馀事,令庙堂徐议处之。”太和曰:“李敬舆以榻前审理为请。洪命夏之札,亦言狴犴有冤郁之气。臣以为罪犯赃污者,虽不得举论于审理之日,以天地好生之仁,特为贷死,亦是召和之一助也。”命夏曰:“非独臣意,群议亦如此矣。”上曰:“予非以卿言为不可也。第赃法至严,不可曲贷。然过此无前之灾,固当有非常之举,且此辈所犯,迹虽可疑,若以赃律一切处断,似非宽大之政,令禁府特除其死,李廷显、李圾、沈揔、宋明奎等,皆定配于远地。”又曰:“以言获罪者谁也。”命夏曰:“沈大孚、兪棨、赵赟也。”上曰:“情轻而罪重者谁。”命夏曰:“兪㯙也。”上曰:“言寡躬事,而被谴者,唯洪宇远一人乎?该曹可以依例调用矣。”命夏曰:“李敬舆札中,有文官积滞者多至数百人之言,无非臣不能举职之致也。”上曰:“老成之人,或处散地云者,为谁而言。”命夏曰:“盖指闵应亨也。”
○玉堂〈应教李庆亿、修撰郑万和。〉等上札略曰:
恭惟殿下即阼之初,奋发大志,思欲兴衰济艰,尝于筵中,慨然以何难三代之治为言,一国臣民,钦仰圣志,伫见至治之盛。夫何近年以来,国势日就委靡,治效茫如捕风,政教号令,未有以大慰臣民之望,无乃殿下之立志不笃,或有所间断而然耶?以推刷一事言之,当初圣志劾励,百年废坠,思一振举。于今三载,事未就緖,讼辨纷纭,靡有止息,当事诸臣,亦未免悠悠泛泛,一任延拖,杳无完了之期,亦可见圣明不克有终,群下之意,从而解弛耳。伏愿殿下,濯去旧见,以来新意,赫然振发,期兴至治,以古先哲王为标准,以修齐治平为己任。人主一心,万化之原,生于其心,发于其政,谨忽诚伪,判于毫厘之间,而治乱得失,验于事为之上者,昭昭难掩。是以必尽格致诚正之功,以为端本淸源之地,其所以为学之方,不过曰讲学而明理,居敬而涵养。伏愿圣明,继自今翻然改图,奋然发愤,以圣贤为可学,三代为必可及,勿以为高远难行,勿以为细微可忽。临文讲读,深究义理,必求其切己用功处,体验身心,推之政教,持之以不息,行之以诚实,危微之发,必审其几,遏绝扩充,毋或放过,以致诚正之功焉。殿下于平日台谏之言,或厌其批鳞,或恶其过激,或疑其伐异,或疑其循私,惟其阘茸含默,疲软不职者,反久于其位,求闻直言,岂不难哉。至于申濡引避之辞,果有所失,殿下疑之固也,恶之亦固也。然直加窜配之律,投之荒裔之外,不亦过重乎?况濡有病母,情事可闷,孝理之下,所宜动念。唐臣刘禹锡,当贬播州,母子不得俱往,中丞裵度,以母老为言,上曰:“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重可责。”度曰:“陛下方侍太后,禹锡在所宜矜。”上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裵度爱我终切,改禹锡连州。’传之至今,以为美谈,伏惟圣明垂察焉。古语曰:”城门闭、言路开。“殿下每当灾异之日,汲汲焉遑遑焉,惟不闻谠言是惧。臣邻之进言,例加褒嘉,而采用者,不过数三微细事,所靳于圣心者,终不允许,事过之后,则求助之意,亦随而怠焉。人知其如此,故近年则虽有求言之教,应旨者绝少,殿下于此,可不求其所以然乎?惟圣明留神省察焉。”
答曰:“所论无非嘉言至论。万事之根柢,皆在于心,岂非切迫之大者乎?予虽不敏,可不体念?尔等益加启沃,使寡昧得以迁善也。”
5月7日
○己酉,命释兪棨,用李敬舆、洪命夏之言也。
5月9日
○辛亥,太白昼见。
5月11日
○癸丑,以赵复阳为执义,郭齐华为持平。
5月12日
○甲寅,上御昼讲,讲《诗传》《楚茨章》。
5月13日
○乙卯,以任义伯为庆尚监司。
○前领敦宁府事李景奭应旨上札曰:
皇天𫢸怒,大异频仍,魃虐又惨,田野索然。是何衰乱之征,乃萃于励精之代也。及睹哀痛之教,继下忧勤之意益切,御供既减,方物亦停,本末俱修,诚文兼备。诞发德音,尽放久囚,冥应响捷,甘澍霈然,舆情咸悦,万民其苏,圣上此心,可以为尧、舜,圣上此举,可以回唐、虞。非谓圣域熙辰,一蹴可到,果能自今,扩此心而充之,继此举而勉之,则以殿下之特达仁明,何忧乎德不至,而治不古也?仁爱示警,殷忧启圣,古人之言,信非虚语也。臣尚记己丑冬间榻前启达之辞。赃法军律不严,则无以为国,即臣之言也。到今以久囚尽出,牢狴为喜者,非臣之喜,乃以国人之喜为喜也。夫国人于数人,岂皆有私爱而然哉?可见人情之所大同也。况圣上之心,至仁至公,始难而终放之者,实出于敬上天之怒,救万民之命,权一时之宜,而施旷荡之典。我圣上之事天也,正如孝子之事亲,夔夔栗栗,柔声和色,靡极不用,惟天之应之也,亦如回怒于至诚之子。其一理之昭昭如此,岂不益可畏也哉?臣衰懦之气,倏觉跃如,即欲应旨,而连遭丧患,老病转剧,齿痛尤苦,牙颊内外,连及颔下,浮大突起,日夜呻痛,飮啖殆废者累日,今仅少歇,尚未全愈。用是含意连辞。将就还止,未免淹延。且圣上之所以处之者,已云尽矣,得见数三进札之辞,亦皆详矣,臣何言哉?第区区之怀,不可不达,迃拙之言,未必适用,惟圣明财择焉。呜呼!殿下之心,即尧、舜之心,行尧、舜之政,则是亦为尧、舜。尧、舜之道无他,孝悌而已,尧、舜之政无他,仁义而已,推孝悌之行,教万民而兴于孝悌,修仁义之政,率万民而兴于仁义,则为民者平居,可以按堵而奠枕,临乱可以亲上而死长,夫岂有逆理乱常之事,愁怨疾视之民哉。仁义之说,不行于世久矣。人有谈仁义者,则听之者必以为迃焉,孰能从而行之。然桓、文假之而伯诸侯,唐太宗勉之而致太平。特患人君者不行耳,行之则必有其效,为之与不为之是在殿下。伏愿殿下,勿规规于近利,勿拘拘于常规,奋发大有为之志,继之以无倦,心尧、舜之心,政尧、舜之政,就所讲之《诗》、《书》,体认其最紧切处,圣帝明王之所以任贤安民,必务躬行,衰世乱代之所以基祸致亡,必务惩改。至于珍台闲馆之中,幽独得肆之地,念念常存,勉勉不已,必以唐、虞三代之治为期焉。所谓心者,只是一个诚而已,所谓政者,亦岂有他,诚之根于心者,发于事而为政,以是诚行是政,政岂有不立?治岂有不成?此诚难悉于造次之间,亦难以一二遽数,而试言其概,则典谟雅颂之所称,罔非是心是政,而任贤安民最其大要也。任贤不以诚,则贤不可以用,用贤不能专,则民不可以安,民不安,则邦无以宁矣。是以任贤勿贰,安民则惠,政以之举,而邦本固矣。以此求诸今日,果能明扬,而野无遗贤耶?果能怀保,而惠泽下究耶?噫!得君行道,君子所愿,枯槁于草野山林,岂贤者之志哉?但时君不尽其诚,不用其言,则不可以虚礼拘之,此白驹之所以难絷也。今之时,则又有难便之势,且祈寒盛热,束带奔走,非习于闲静者之所可堪也。古者尊贤,为之别设堂宇者有之。今纵不能别创,有若昌庆阙门外,吏曹直房空廨之处,修扫洁净,许以春夏秋冬未甚寒热之时,承召而至,舍馆于斯,继之以廪肉。不与公会出入,侍讲于经幄书筵间,或与多士,讨论于泮宫。广加旁招,拔茅连茹,大开众正之门,则无复难便之势,而国有用贤之实矣。噫!民安则国安,民不安则国不安,民实可哀,亦可畏也。今民之力尽矣,汔可少愒,凡所以安之者,宜汲汲然不可缓也。玆者万寿之殿已成,诚孝之志伸矣,自今土事木功,一切停罢。毋曰不役民。募军独不为伤财乎?伤财害民,涉于侈大者,恒以为戒。郡邑之军器,殆尽精利,修补之事,月课之备,岁抄之举,姑宜限年停止。煮焇之役,大费民力,前日略陈浅见,而未蒙省纳,未知今尚尔耶?如或踵而为之,则大邑可办之处,犹之哿矣,残少之邑,适为重困,只使随便备办,不宜勒令煮取。所不可废者,农隙之链习,而第停链之时,营将当住何处,此不可不审处也。臣曾忝首揆时,以无路可捧,徒积民怨之籴谷,请皆荡涤启达蒙允,而厥后闻之,各邑官吏,以未捧为已捧,故民未蒙实惠,良可痛心,如此之类,详查荡涤,所不可已。鳏寡孤独,众所共知,无所依赖者,亦令监司,一一查出,并皆勿征,则此亦三代仁政之一端也。且国用未裕,赐田租,虽不得如古之为,曾闻太仓之豆,犹有馀储,当此岭湖二南连年失稔之时,量减其所捧之豆,以施一分之惠,似合于荒政,而未知此事可行乎哉?内需奴婢,亦天氓耳,人无陈达者,独被侵虐可乎?窃闻西路淸南之贡,岁纳䌷一匹,而一匹之价,必备五六两白金,纳诸内司,然后得以无事,本䌷则不得纳云,信斯言也,其弊不赀。
北道征贡,亦渐有加,言之久矣,此等弊端,不可以痛革乎?客行去年,马尾相衔,多少酬应,皆是生民之膏血。而哀我三路之罢氓,尤甚于诸道,饥不得食,渴不得飮,劳不得息,等待于站上,奔走于道中,不遑寝处,况望耕种。捶胸仰天之状,闻亦惨然,不觉涕零,惟玆沿路,何异兵火之经,理宜优恤,以示国家哀怜。关西防戍之军,自罢沿江之分屯,属诸兵营,为收布之卒,兵曹未之知也。臣往来于沈中也,得闻此事,心甚怪讶,归告先朝,然后始为兵曹之所管,防军收布,捧置其处,以资内外之需用矣。似闻此军,亦多以儿弱充之,督征于黄口,为怨复如何哉?臣之愚意,此军儿弱,从实查录,限年勿征。监营所属辽水军布,亦令量减,新推刷所得奴婢之贡,毋同他道,特为减捧。两西均焉,海西则有五斗米之捧,此亦限年减其二三斗。且以管饷之粟,散给两西站民,秋熟则捧其半,不熟则不捧。开城一府,财已竭矣,力已穷矣,不为之地,则无以支矣。宜以海西饷谷及关西军布,优与之,以为货本,京畿秋捧,量宜减数,则亦子惠困穷之遗意也。且念新刷之举,非可得已,而虚实是非之间,无一不动之民,无一不怨之人,远近骚然,其亦甚矣。熟思之,则多而亡,孰若减而存,得其额,孰若得其心。今闻十口之家,则减其二丁之捧云,十口之家未必多,而六七口七八口之家,必多有之,其所捧之布,小不下十数匹,肉尽骨立之民,昼夜拮据之际,其辛苦艰难之状,尚忍言哉?臣愚窃以为:‘六七八口之家,减其二焉,九与十口之家,减其三焉,则所捧虽缩,民或支存,可以永久。不然而徒取其数,务在多得,则臣恐不出数年,逃亡相继,族邻之弊,倍蓰于前日也。或曰:‘大典有定式云’,此不然。夫宪章不可轻改,而至于宽恤民事,有时更张,何不可之有?况今艰危之时,与太平之时顿异,赤立之民,与乐生之民悬殊,为民除弊,虽或过于大典,有何不可?且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其有纪纲也,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纲常也。良变为贱者有之,奴叛其主者有之,私贱为公贱者有之,或有半为良役半属公贱者,或有争讼幸胜弑灭阖家者。因缘请托符同奸吏者胜,鄕曲寒踪孤独无势者屈。都监定限知委,而遐外迷劣之人,奔走彼此,本官不听理,御史不审察讼,官不公明,抱枉含冤者,不可谓之不多也。国家不知之则已,如其知之,则何可诿以过限,而不为之伸理乎?王者之政,莫大于狱讼,纪纲由此而坠坏,纲常由此而扫地,则其可以业已完了,而不复辨正乎?惟我太祖朝,设奴婢辨定都监,意岂偶然?过则改之,刻印销印,何伤于十易?况此所系甚大,伸其枉、雪其冤,立纪纲、植纲常,一正乱民,大慰人心,断不可已也。不此之为,而使之上言,则是导民,而纷纷于辇路也,亦非所以先有司之意,狱讼之法安在?噫!唐、虞之际,惟五教敬敷,在周之时,以三物宾兴,民淳俗厚,犹有勤勤教导之事,况玆叔季,历几变乱,而导率之方,寂焉无闻,如此而望其民不薄、俗不偸,不亦难乎?今者内而设教授官,外而设教养官,意非不美,而教授之事,不过输回迭到,制述亦罕,就令频试,是所谓日使之争也。教养之务,不过时历列邑,乍讲乍制而止,亦可谓本之则无也。况于洒扫应对之节,亦茫然不知乎?臣曾叨庙廊也,简其条法,略放鄕约,京中则礼曹、汉城府管之,外方则监司、守令管之,使五部与列邑,月月申饬,亦令各洞及各面,紏正其风俗,移会劝谕者,不趐数四,而俗吏慢之,古所痛叹,能为奉行者,未可多闻。然及臣西出,窃闻传说,自公家训谕之后,童蒙村民中,往往有开悟迁善之人云,若持之以久,守而行之,则岂无其效。且臣顷往关东,所过之郡,近路之村,或有新造书斋,而废弃芜没者,问之则朝家设法之后,为置书斋,以教童蒙,而自臣去位,此事遂废云,臣窃甚痛惜焉。人心渐恶,风俗渐坏,纲常之变,史不绝书。关西边邑,邻于绝漠,习于殊俗,本多可虞,而比来逆弑之贼,出于道内,良可寒心。移风变俗,虽曰未易,训纠之法,诚不可忽也。如曰客行络绎,奚暇为之,则不然。苟有诚心,何事不成?此在该曹,考出前日文书,京外一并申明,朝廷敕监司,监司敕守令,久而无怠,使之必行之耳。诚能着实为之,磨以岁月,则岂不愈于任其散乱,日趋于贸贸,而莫之救乎。噫!杀一不辜,王者不为,死囚三覆,其法至重,以至笞杖刑讯,轻重有式,载在令甲。而今之为官吏者,不问罪之大小,事之公私,惟酷刑峻法是尚,反以辅治之具,为饰怒之资。节镇粗暴之辈,不以妄杀为戒,乃以多杀为威,草薙而禽狝之,或有骈首而就戮者,朝廷莫之闻知,远人无处告诉,事之可痛,孰甚于此,此而不加痛禁,则民无所措手足矣。噫!古者于刑于罚,必曰钦、必曰恤、必曰敬、必曰明,其愼之重之,哀矜恻怛之意,可想于千载之下。不又谓之宁失不经,罪疑惟轻乎?天理人情,并为流行,此所以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荡荡乎无能名矣。
伏闻向者,既行审理矣,既得雨矣,而又使之更为审理,此亦圣心,同符乎尧、舜也。侧身修政,何让于周宣乎?然罪名甚重,则虽有情轻者,何得以知之;人地踈贱,则虽有罪疑者,何得以明之?罪同而或免、或不免,情轻而或脱、或不脱,则有司之过也,而为圣世幽郁之气则多矣。然若不户置一喙,则审克之亦难矣。亦欲解泽之旁流,则其惟老而久者乎。在古礼:“悼与耄刑戮不加焉。”盖谓幼与老也。《春秋传》曰:“天道十年则大变,人道十年则弃恶。”自丁丑至今日,过十年者再,而馀一年矣,自己丑至今日,少十年者,仅一岁耳。岁月已久,死亡无日,离鄕去里,白首悲号,见者矜之,闻者哀之,此亦可以干阴阳之和矣。既为刑戮之所不加,而且非逆律之所涉,则并囿于荡涤之中,无乃可乎?汉时夏侯胜驳武帝庙乐之议,系再更冬,宣帝遇灾异,赦胜为谏大夫,同系之黄霸亦为刺史,史氏书诸册,以彰其美,后世无讥议。今或有被谴既久,经赦亦屡矣,而尚未得齿于朝籍者,何其文罔之太密耶?罚不及嗣,赏延于世,尧、舜之法也,父子兄弟,罪不相蒙,古昔之典也,而今也罚或及于嗣,罪或加于族。以子讼父,情理之所可恕,勿施犹可也,又从而深治之,似非宽大之气象也。昔者先正臣金宏弼被罪窜逐,其老母上言,即蒙自远移近。祖宗朝锡类之宽典,非今日之可法者乎?亡论贤否,堂有老母,而子窜绝塞,则其情之切迫,岂但为一夫向隅之悲哉?此等被罪之人,独不得容于天地之大乎?收及嗣之罚,而广其德,推延世之赏,而劝之善。弃捐锢废之踪,共蒙宥于圣世,战亡淸白之裔,咸得列于仕籍,则岂不为明时之盛典乎?且顷年六镇武士之取才于本道者,自兵曹移关招致,始若亲见而调用,卒乃更试而虚行,跋涉乎重关复岭之冰雪,终未免落莫而归,此前所未有之事也。失此七八人之心者,失一道千万人之心也。臣以此为虑,登对之时,敢陈其状,则有随才调用之命,未知其后,见调者几人,犹未调用,则随窠铭拟,庶可以慰远人之望矣。且西北赳赳之士,拔其尤者,则必有可合于将领之任者,该曹力加闻见,则岂无其人?此亦朝廷所当深思,毋得泛然者也。仍伏惟念圣上逢此大灾异,乃有大警动之心,特施旷荡之洪泽,此千载一时也。于是乎与民更始,谕之以共与休息之意,风一世而鼓动之。且命词臣,放古诞告,作戒贪文,使饕餮者,知大幸之不可再,有所惩焉,而日远于辜。又作戒暴文,使残酷者,知人之不可独杀,有所鉴焉,而毋陷于恶,又作戒慢文,使官吏之忽教化者,知法之不可玩,有所警焉,而谨于奉行,又使之各书一通,揭诸内外大小公厅之壁,常目在之,以垂诸后。亦愿圣上,造次克念,对越上帝,日新又新,驯致作新之化,以臻乎邦命维新,则为尧为舜,亿万年无强之休,自今日始矣,宗社不胜幸甚,臣民不胜幸甚。臣今老且病矣,昏耗已甚,辞语荒拙,惟其愿忠之愚,诚有不能自抑者,敢溷睿听,伏愿圣明垂察焉。
答曰:“卿以国之元老,当此上下忧遑之日,其敢曰不知乎?勤恳之言,出于血诚,敬叹不已。予虽不敏,可不体念。条陈之事。当令庙堂议处焉。”
5月14日
○丙辰,上御昼讲,讲《诗传》《楚茨章》。知经筵郑维城曰:“近日群下之进言者颇多,而其所施用者甚少,进言之人,亦必有落莫之心矣。”上曰:“卿亦在于庙堂,如有可施之事,则何不商确而施行,乃发此言,有若他人之事乎?”维城曰:“大臣以下莫不以申濡为言,此非为申濡地,皆以为用法太重。濡虽有所失,职是谏长,远窜绝塞,不亦过乎?”上曰:“辨别邪正之言,皆虚语矣。”侍读官李万雄曰:“濡之本情,岂有他哉?初不能坚定已见,终未免做错,大臣岂为一申濡,如是伸救乎?据此可知其无邪心矣。”上曰:“宪府札子,有偏听之说,予固疑之,必指此而言也。申濡非有他意,只是初不能坚执,以致物议,终不胜患失之心,猝然引避,及其得罪,诿之以大君之构诬,岂不痛哉?诸人虽有所陈辨,予心终未释然。”上又曰:“顷见汉光武纪,欧阳歙犯赃下狱,太学生数百人,伏阙称冤,而终不放释,死于狱中。以今日之事观之,若有如此之举,则必曰:‘彼数百人伏阙而争之,则上何不动听乎。’今者在囚赃吏四人,一时放释,以事体言之,则在下之道,固当争执,以防后弊,乃反欣欣相喜。凡事如此,而其能为国乎?李景奭札子,以为作戒贪文云,一边放送赃吏。又作戒贪文,未知其如何也。”
○大司宪金佐明等上札曰:
古人有言曰:“天变之来,民怨召之也。”殿下以为今日之民,怨乎?否乎?祈寒暑雨,亦曰怨咨,则今日国家之使民劳且怨者,不待臣等之熟数,而殿下已知之矣。本其所以劳之怨之者,则不过修举废坠,而亦有国之不可无者也。然而小则厥口诅咒,大则厥心违怨。以一方言,则无一州不然,以一州言,则无一村不然,以一村言,则无一家不然,莫不嚣然思乱,朝不谋夕。无乐生兴事之意,有疾视长上之心,设令府库稍实,行伍稍整,器械精利,其可恃乎?臣佐明于昔年入侍筵席,方讲《周书》《文侯之命》,其篇题有所云云,殿下顾谓臣等曰:“此非所喩于今日,君臣上下,恬嬉若此,脱有不虞之事,其将奈何,”渊衷之发叹深切。臣每见朝家施措之事,默会圣虑之出寻常万万,而非得已也。不料所任非人,作事无渐,张其气焰,专用威办,烦扰郡县,毒虐生灵,未遇警急之前,将有崩裂之势。臣等闻之,兵务精不务多,况于将乎?人心一散,难可复合,国势一倾,虽悔莫追,伏愿殿下更加三思焉。圣教有曰:“予实爱士,而或乖体下之道,予实好直而或示𫍙𫍙之色。”呜呼!殿下之过,殿下既已知之矣。《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转危为安之几,其在此乎?噫!自古有天下国家者,莫不欲任贤,而终至于踈弃,莫不欲听谏,而终至于厌薄者,其患在于自圣而自用耳。凡今之世,岂无足了一世之人,而求之不以诚,待之不以礼,谁肯为用乎?未尝无人,而目今朝家乏才,若是其甚,则安知山野之间,自有高蹈远引之士乎?语云:‘胜者所用,败者之棋也,兴国所用,亡国之臣也。’以殿下之明于古今治乱,何不瞿然于此,而直以圣知之过于今日群臣,侈然自大乎?昔魏武侯谋事,而群臣莫及,罢朝而有喜色,吴起进曰:“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忧色,申公问曰:‘君有忧色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得其师者王,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楚国其殆矣”此楚庄王之所惧,而君悦之,臣窃惧矣。臣等亦尝以昔人之所惧,复忧于今日,而仰屋歔欷,欲涕者数矣。玆者伏睹殿下,有其令天官,甄拔人才,无使有德者,沈于下流之教,臣等窃不胜感幸焉。然而甄拔之责,虽在于天官,而取人之则,不外乎人主之一身。今日在廷之臣,固无足可观,而亦岂人人欺君,人人护党,人人沽名,人人营私,而殿下遇之不以诚,待之不以礼。不但待庶僚如此,其于待谏臣亦然,不但待谏官如此,其于待重臣亦然,殿下之所以取于身者如此,则士之处今世者,唯恐入山之不深。谁肯出以为殿下用乎?殿下诚欲得贤而共理,则必须先尽在我之道,勿以驲召之频烦,为待士之诚,勿以官资之陞擢,为遇士之礼,至诚咨访,使群策毕举,倾心采纳,使嘉言罔伏,而无求备于一人,无始勤而终怠,则虽未能动惟徯志,治薄隆古,国事之泄泄,庶不至于今日矣。呜呼!忠谏之不行尚矣,直士之难容久矣。唯其言而莫予违,此人主之大患。殿下临御九年之间,以言事获罪,凡几人哉?小则谴罢,大则窜黜,至于施刑戮者有之,此岂导之使言之道哉?是以人之视台阁,如入机阱,稍涉忌讳,不敢开口,求言之教屡下,谠谔之言无闻,时有希𫖮自炫之徒,附会奇中,则天语过褒,徒增巷议而已,以殿下之明,何不察此,而改弦易辙乎?政院封驳,国朝令典,殿下亦尝许之矣。人主好恶,未必尽合于道理,必上之所是,而下之所非,然后乃有封驳之举,是未尝不反其上之所好,其势固未易也。殿下虽虚己而受,假色而容,犹患其未也,而言既不行,谴罚随之,夫如是则初不若不许封驳之为愈也。殿下试欲改过迁善,则不可徒言而已。愿取前后以言获谴之人,毋格铨选,置之台省,而且思殿下平日所憎恶,谁最甚者,或宥眚灾,或伸幽枉,使四方万民,知殿下之好直,出于诚心,则言路庶可开,直士庶可见,谄谀之风,庶可袪,扤捏之几,庶可回。倘或不然,外示恐惧之色,而内乏迁善之实,虽有嘉悦之言,而终无改过之效,则虽咎征日消,祯祥日至,亦末如之何耳,可不戒哉?噫!今日侈靡甚矣,内而宫庭,外而闾巷,犯分逾等之事,不一而足,不但在于服用之僭美而已,岂不寒心哉?臣闻中庙朝,驸马宋寅所骑马鞍僭制,被发于禁吏。明庙朝,王大妃庶母,用紫的为马辔,亦为禁吏所执云。其时法禁之行,盖可想矣。若令今之有司者,能如往时之执法,则岂不善乎?然惟在殿下之躬先俭约,导率以正耳。呜呼!风俗败坏,彝伦斁灭,纪纲颓废,法令不行,子而弑父者有之,奴而弑主者有之,妻而弑夫者有之,睚眦有怨,相杀于白昼大都之中。今日行法,明日复然。以此观之,则虹贯于阳,星见于昼,地震也、山崩也,海水之冰合,亢阳之为旱,特其影也,是未必不由于事功之先于教化,威刑之先于德政而然也。伏愿殿下,以修明教化为急先务,黜伯功、行王道,使斯民知所趋向。内自京城,外及四方,虽不得颁行鄕约,凡以下犯上,不顺不悌,犯伦干纪之类,处其骨肉之间,或有以恩掩义,不肯告官者,申饬部官,摘发论罪,而叛主臧获之情露见屈者,宜令官司,考律治罪,俾知名分之难犯,则亦可为定民志、厚风俗之一助也。且人君制治之要,莫过于赏善罚恶,而后世之患,常在于赏僭刑滥。由其僭也故少劝,由其滥也故少惩,是以金玉遍于下流,视若为歉;刑罚上于大夫,亦不知耻。伏愿殿下,不但嚬笑之为惜,而礼让之是崇焉。
上嘉纳之。
○前吏曹参议宋浚吉累召不至,上疏曰:
臣窃惟生三事一,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臣少师故参判金长生,实有古人所谓罔极之恩者,其事之久,而知之详者,宜莫如臣矣。自时论分贰之后,好恶异心,毁誉相参,而至于长生,亡论彼此,咸一口言厚德君子,则其道成德尊,从可知矣。考其所著之书,有补于世教者,又不可一二数,则真是圣世之宗匠,儒门之标的也。顷者窃闻筵臣建白,请赐易名之典,其生时官秩,不应谥例,而圣明特许所请,儒林增彩,章甫动色,咸仰圣明崇儒重道之盛意也。俄又窃闻所司,以文敬文元议定所拟云。夫敬者,圣学之基本,亦长生所常用力者,斯岂非懿称也,第人之资禀气象,各有所当,必得其当,然后允叶公议,信示来今,而受之者,亦安于心也。臣窃想长生,真纯浑厚宽恕冲和底气象,其所副拟者,诚是恰好着题,而恨议者之寘在第二也。此非臣阿好之私言,凡逮见长生者,无不云然,则舆论所在,有不可诬。亦非以敬为少也,惟元,为称于其人也。窃惟圣学高明,其称物平施,无不曲当,则其所以取舍之者,必有所处。然臣妄意,斯名一定,百世难改,苟失所宜,遗恨无穷,其所关,又岂不重且大欤?臣尝考之于史,宋朝始谥朱子为文忠,既而众论歉焉,遂覆其议,乃改之以文,且其时有驳正未当谥者,朱子韪之。又尝闻诸长老,我祖宗朝,有司拟某臣之谥,圣教以为不称,使之改拟,筵臣请于所注六字中,财择批下,故儒臣成浑之谥,仁祖大王特以副拟批下,天意所在,必非偶然。如宋朝故事例之,则虽已勘定者,犹可改正,况今未及勘定,而又有先朝旧例。倘蒙圣明特加睿鉴,酌古准今,财定称实之字,则其崇报儒先之道,可谓尽美,而无憾矣。窃见古人,或有私谥其师者,至于宋朝文献之盛,可比三代,而横渠学徒,亦且为之,盖其师长短之论,莫审于其生徒,浮其实,而累其师,义之所不敢出也。臣尝闻故参赞臣白仁杰,老病既退之后,犹为其师赵光祖,自力诣阙,陈乞褒典。前辈风谊之笃,臣常激昻钦叹,而疾病沈顿,无路起身,敢替封章,猥有干烦,臣诚仁杰之罪人也。
答曰:“疏辞诚是,可不酌处焉。”
○特赐故参判金长生谥文元。
5月15日
○丁巳,月食。
5月16日
○戊午,以尹绛为大司宪,郑世辅、许厚为掌令,郑万和为持平,金玉铉为正言,闵熙为辅德。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前领敦宁府事李景奭札子,所陈‘古者尊贤,为之别设堂宇者有之,今虽不能别创,乃于公廨,修扫洁净,承召而至者,舍馆于斯云。’此意甚好,而惟恐贤人之不肯赴召也。”上曰:“儒教为国之先务,诚得贤士,馆待公养,以为多士矜式,岂非美事?依此施行。”太和曰:“景奭札中所陈粜籴荡涤事:‘以未捧为已捧,故民未蒙实惠’云矣。”左议政沈之源曰:“臣意则其中若有鳏寡孤独,则抄出荡涤似当矣。”上曰:“此言是矣。”之源曰:“宗亲中多有贫困特甚,朝不谋夕者,令宗簿寺,从实查出,以米斛赈救,似乎得宜矣。”上从之。
○礼曹参判闵应亨请对,上召见之。应亨曰:“臣伏见召公戒成王之言曰:‘以𫍯小民为祈天永命之本。’臣请以𫍯小民之说,为圣上陈达焉。臣以畿邑形势,遥想三南农事,则今虽得雨,必未尽洽。国之根本,唯在三南,三南失稔,则国家经费,于何取办乎?应天以实之道。本不外于怀保小民。《书》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此言其怨已著,则难可及救,宜趁其未著而图之。今日之弊,其目有三,刑政也、军政也、推刷也,邦域之内,无一民之得安,无一人之不怨,其怨已著,上干于天,数年以来,灾异叠出,而今玆之旱,切迫之忧,尤有甚于他灾。幸赖祖宗默祐,圣明觉悟,刑狱久囚,一时疏释,是乃大禹泣辜之心,而成汤六责之意也。伏见殿下,以尧、舜上智之资,当国家艰难之日,凡所设施,固出有为之志,而求治太锐,欲见速效,不遵先王之政。至于用人,以作事顺旨为忠,听言以逊志悦耳为直,欲立纪纲,则徒尚深文,欲治军旅,则专用威力,不顾民怨,变异日臻。一自大霈之后,和气满朝,应旨之言日至,若以此心,继而勿怠,益加勉励,终始如一,则天人感应之理,岂无转移之机乎?圣上若果有志于振作,则尤当以得人心为务。自古及今,未闻失人心,而能为国者矣。惟愿殿下,毋忘此心,克尽修省之方。”仍以营将之弊,城池之害,反复陈达,上曰:“卿之忧国爱君之诚至矣。老病之人,虽在家不言,谁以为咎,而卿不胜由中之悃,委来请对,勤恳如此,可不体念。凡事不厌熟讲,当与庙堂相议处之。”应亨辞退,命馈酒。
5月20日
○壬戌,以权𫍰为执义,宋时烈为赞善,吴挺垣为司谏,郑万和为校理,宋奎濂为持平。
5月21日
○癸亥,上特召赞善宋时烈,时烈遭母丧服阕,故命承旨草教谕之,竟辞疾不来。
5月23日
○乙丑,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淸国以其父祖,配于天地,遣使颁诏,翌日赦。
5月26日
○戊辰,以金寿恒为吏曹参议,李敏迪为副修撰。
○弘文馆启曰:“顷年有令本馆造璇玑玉衡之教,其时讲官洪处尹,既已承命,造成以进矣。今闻金堤郡守崔攸之,曾造一玑衡之具,用水激之,自能运转,日月行度、时晷迟速,无少差违,见者皆以为精备,而其具方置京家云。及其未辞朝前,请令观象监,择一稍解天文者,往学其法,因择尚方善手木工,依仿其制,造成一件,藏之本馆。”从之。
○玉堂〈副应教李庆亿、校理李万雄、修撰李端相。〉上札曰:
李敏求之罪,实关宗社,王法之所难贷,国人之所共愤。当初拟律,独免刑章,终被恩宥,任其闲住,已是圣朝宽容之典,岂可以年岁浸久,而混加收录,复齿仕籍,有若寻常负犯循例荡涤者哉?叙命之下,群情骇惑,争执之论,断不可已,而近来台阁之臣,气象颓惰,软熟成风,凡有可论之事,心知而口噤,未免为牵私却顾之归,岂不寒心哉?李敏求蒙叙之后,物议久而喧藉,此等是非,非不灼然明白,而犹且迟回退缩,不肯发言,还收之请,尚今寥寥,国家设台谏之意,果安在哉?请还收李敏求叙用之命,大司宪尹绛、掌令许厚、郑世辅、司谏吴挺垣、正言郑晰并递差。
上不从。
5月29日
○辛未,以闵应亨为大司宪,李正英为司谏,郭之钦、郑榏为掌令,睦来善为正言。
六月
6月1日
○壬申,宪府启曰:“前检察副使李敏求忘君负国,得罪宗社,而独免刑章,以至今日,虽终身废锢,于渠亦云幸矣。岂可更通仕路,有若寻常负罪之人哉?曾于殿下嗣服之初,有此叙用之命,而两司争执,竟回天听,舆情咸以为快。岂意今者又下叙用之命乎?请还收李敏求叙用之命。”累启而从之。
○司谏李正英引避曰:“即与正言睦来善,行相会礼,以李敏求事,发言于完席曰。‘此论既发于公论之地,舆情之愤郁日甚,身为谏官,不可迟待,今日论启为当。’云,则来善曰:‘召命适下,不得已出谢,而自劾不暇,何敢论人。’臣又曰:‘既在完席,署经守令,则岂可轻重彼此于其间,而独不参此论乎?’同僚终不动听,臣意欲待其进退,更为论启,如斯而罢矣。俄闻物议,皆以既发还停为非。臣不可苟冒,请递臣职。”正言睦来善引避曰:“同僚以李敏求叙用还收之论,发于席上,臣答以‘承命署经,在所不已,而论人是非,念不暇及云尔,’则同僚亦以为然矣。同僚之避,既缘臣身,则臣何敢自谓无失,而抗颜仍冒乎?请递臣职。”答曰:“勿辞”,正英等退待物论。谏院启曰:“发言席上,僚议不一,欲待同僚之进退,虽不即来避,似无所失。既已出仕,而不从已发之论,难免退托之失。请司谏李正英出仕,正言睦来善递差。”上从之。
6月2日
○癸酉,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臣不曾见安兴新镇,未知形势之如何,而以李伫所言度之,则形势好矣。但群议皆以无水为虑,罢之似当矣。”上曰:“佥意如何。”左议政沈之源曰:“若果无水,则其何用乎。”礼曹判书李厚源曰:“此处形势,四面皆水,而一面则潮水往来,敌兵虽来,若能坚守,则必无持久之势,虽不掘浦,岂不愈于平野乎?”太和曰:“若使敌人,先据此处,则国家漕转之路,必绝矣。”上曰:“漕转若绝,则何以为国?此实三南门庭矣。凡事不厌热讲,当商议处之,不可于今日,率尔罢之矣。”
6月4日
○乙亥,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6月5日
○丙子,献纳李袤上疏曰。
呜呼!天灾地异,人妖物怪,层见叠出,罕目缣缃,有一于此,亦或丧邦。变不虚生,可不大畏哉?然大都灾异之作,仁爱之天心也。在昔有为之君,政或未修,则天必示警,暴弃之君,与天相忘,则反无灾异,无灾之灾,甚于有灾之灾也。《书》曰:“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先民曰:“天灾太半出于民怨。”又曰:“一人之怨,足以致灾,”圣贤岂欺我哉?臣伏见今者民生之困,困于倒悬,族邻之蓝缕嗷嗷,而民怨极矣,岁抄之襁褓呱呱,而民怨极矣,选上之立法甚密,而民怨极矣,官籴之逋欠毕敛,而民怨极矣,有声无形,营将之骚屑,而民怨极矣,难守易去,山城之虚筑,而民怨极矣。今日之民怨,若此之甚,则今日之天灾,若此之酷者,无足怪矣。以殿下之英明,丁天运之晦盲,奋发振作,雷厉风动,重恢之势,宜若将八九成,而民怨如是,天怒如是,臣窃慨叹,莫究其故,或者未得其要而然乎?臣于古简中,得一二策焉。昔越句践之会稽也,广运百里,乃致国中父兄,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人君,民归之,如水之归下也,寡人不能将帅二三子妇夫,以蕃壮者不取老妇,老者不取壮妇,女十七不嫁,男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将免者告,令医守之。”生男二壶酒一犬,生女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当室者死,三年释其政,支子死,三月释其政,必哭泣葬埋之如其子,令孤寡疾疹贫病者,纳官其子,其达士,美其服、饱其食,摩厉之于义,四方之士来者,庙礼之,载稻与脂于舟以行,国之游子无不哺,非其身之所种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织不衣,十年不收于国民,居有三年之食。国之父兄,请报者三而后许之,国人皆劝。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是君也,而可无死乎?“盖范蠡之谋也。得贤养民,其勤且苦如是,厥惟艰哉。此后世拨乱之主,所当取则者也,未有民怨,而竟成其志者也。唐懿宗出监国,奏宰臣无名者,以反法断之。杜悰谓杨公庆曰:”主上新即阼,当以仁爱为先,岂赞成杀事也?他日若习成,诸公得无忧乎?“公庆奏之,帝意亦释。庆历中,劫盗张海遇高邮军,晁仲约令民牛酒劳之,海悦不暴去。事闻,富弼欲诛之,范仲淹不可。弼曰:”方今患法不举,多方沮之,何以整众。“仲淹曰:”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圣德事,柰何欲坏之耶?他日主上手滑,群臣莫敢自保也。“弼不以为然。其后自河北还朝,不许入国门,未测朝廷意,终夜彷徨不寐,绕床叹曰:”范六丈圣人也。“建炎初,谏官袁植,乞诛黄潜善等,高宗曰,”朕方责己,何可归罪。“吕頣浩曰:”本朝廷臣纵有罪,薄施罚焉,盛德足以祈天永命,植发此言,亏陛下好生之德也。“”仲淹之言,与杜悰略同,皆至论也,为人君者,可以鉴矣。大哉高宗之德,至哉頣浩之言。当时若从植言,潜善等固死有馀罪。然此门一开,厥后秦桧专国,以锄善类,产祸岂有极乎?“此宋臣罗大经之言也。臣固知圣明之世,必无此事,而或有非正命死者,虽云自取,刑及大夫,古人深戒。大小之臣,虑不及此,爱君不如爱身,而以殿下好生之德,竟未免后世之讥,岂不恫且惜哉?其亦朽骨,飮冤于冥冥,则此亦仁政之不忍,而和气之或伤也。唐太宗谓魏徵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对曰:”威德所加,比往年则远矣,人心悦服,则不逮矣。初年恐人之不谏,常导之使言,中间悦而从之,今勉强从之,犹有难色也。“上曰:”其事可得闻乎?“对曰:”陛下昔欲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法不当死,赏以兰陵公主园。直百万,或云太厚,陛下云:“未有谏者,故赏之。”此导之使言也。司户柳雄,妄诉隋资,陛下欲罪之,纳戴胄之谏而止,此悦而从之也。近皇甫德参上书,请罢洛阳宫,陛下恚之,虽以臣言罢,此勉强之也。上曰:“非公不及此,若不自知耳。”又问曰:“近来朝臣,殊不论事何耶。”对曰:“陛下虚心采纳,必有言者。凡臣徇国者寡,爱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臣伏睹殿下即位之初,期兴至治,好贤忘势,虚心从善,亦尝导之使言也,亦尝悦而从之矣。勉强难色,渐不如初,下问之诚,反不如唐太宗之苦不自知,而在廷之臣,寥寥寂寂,畏罪含默,又有甚于唐朝,则古今人情,不甚相远,惩热吹虀,以言为戒,无乃殿下气服一世,蔑视群下,虽有廷诤,不足取信而然耶?抑臣僚告君之辞,全昧纳约,诚意浅薄,不能感动而然耶?言犯直截,专攻圣躬,而或阳春焉,语涉循常,已陈刍狗,而或雷霆焉,不可谓不好谏,亦不可谓不拒谏。而凡人耸动之心易忘,摧折之魂难定,故皆曰直谏上所厌闻,以偸合苟容为智,以危言谠论为狂,以为享富贵之地。此识者之太息之不足者也。顷日台臣之出贬自恃,风宪不思避嫌,媕婀两间,处事糊涂。杀一不辜,圣心恻然,执法之官,固不当如是也。远迩愚氓,不详曲折,谓以殿下为宫奴罪台官,而无知宫仆,亦相夸以藉势,民莫之敢撄,则事虽细琐,终累大德,不亦盛世之羞乎?然新进之臣,触事迳廷,观过可知其气节。直养而无害,是在殿下培植之如何耳。呜呼!天灾难测,某应难的,而白虹太白,多是兵象。阴雨之备,在所当急,不可以民弊,而弛之,不可以民怨,而停之也明矣。然我国军民,名目太多曰甲士、正兵、步兵、陆军、水军、选上、皂隶、罗将诸员,有立番者,有征布者,征布不备,则逋亡相继,毒虐邻族。加以束伍,元军私贱,一身百役,不堪其苦,而终夏病畦,皮骨空存。及秋操链,将令甚急,战服军装,何以备之,公私征债,何以答之。忧愁满腹,长在官门,半结复户,尽入裹粮,蹙頞相告,怨讟交兴。虽技艺必成,器械必精,众怨难防,况不成不精之犹夫前日者乎?有司之奉行,为承顺也,营将之虚张,为己功也,于殿下少无所益,而速祸招怨,由此之阶,此何等举措也?不计虚实,徒务充数,束缚之、鞭扑之,捶髓剥肤,驱之于水火之中,莫之顾也,脱有缓急,果能得力于思乱之民乎?春旱夏霖,土脉伤痹,两麦全无,田种皆荒,前头救荒,尚且不暇,奚暇治兵政哉?臣尝目击之,内而军容满城,甲马阗骈,外而弓箭在腰,点阅喧呼,如在乱离中,亦何等气象耶?古语曰:“耀德不观兵。”又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斯言岂不深切也哉?臣偶阅《吴子》书,有味乎一不和之说。一朝廷也,二将相也,三士卒也,一有不和,则二者随之,其何以为兵哉?臣在京闻之,朋党之害甚矣。某也某之党也,故通之,某也某之朋也,故塞之,非其党,则淫辞而攻之,如其朋,则吹嘘而扬之,国家存亡,如越视秦,此何等时乎?一线淸议,近在铨选,人或多之。同寅协恭之美,今若得见,则岂非幸欤?亦在殿下之公明,务去一私蟊贼也。呜呼!应天以实,不以文者,脩德之谓也。圣人之德,莫如尧、舜而尧、舜之德,孝悌而已。殿下孝友至情,出于天性,暗合尧、舜,非汉、唐下谊辟所可仰望,应天之实,此外何加?仁爱之天,谆谆然命之,殿下惕然改图,修其未修之政,而玉成之也。灾异虽众,修德可弭,疵政虽多,得人为要。才难之叹,自古而然,况今世降,人物眇然。五百名世,虽不易得,二三良臣,夫岂他求。天生人才,不借异代,而亦足了一世事,衡门之下、搢绅之中,必有其人,而患不知之。知臣莫如君,殿下之所知而敬信者是也。相敬如师友,相信如四时,亲如父子,合如符契,不以谗口而间之,不以权重而忌之。其于注拟之际,两铨三公,询谋佥同,知其可用,则任之勿贰,知其不可用,则去之勿疑。不念恩怨,所举贤能,管蒯必录,袜绵不遗,内外多官,各职其职,而以至兵使爱陆兵,水使爱水兵,守令爱土民,虞候佥使万户权管,各爱其卒,斟酌苦歇,便宜损益,抚恤以恩,赏罚以公。平居则蠲徭减布,专治链习,皆乐为兵,虽劳不怨,而临乱则执殳偕作,踊跃先登,咸怀奋义,亲上死长矣。阃帅之选良,以此也。营将之遣,又何别乎?适足以失军情也。苟能是则人心所向,天意可回,怨气可化为和气,灾异可化为休征,无复有今日之忧也。小可以百年无事,大可以横行四方,有事之功,自在于寂无事之中也,伏愿殿下万全焉。呜呼!优闲重臣,嘉猷远矣,休戚元老,孤忠竭矣,皆以迂阔而莫售,如臣一得,无异于寸筳之洪锺,而官以谏为名,其何能自已也。不图求言之教,适及于上章之际,恻怛忧民之念切矣。此心之所以合于殿下者何也?于臣心,有戚戚焉,方忝言责,何待圣旨,临发开封,更罄馀蕴。呜呼!奢侈之祸,甚于天灾,而木妖服灾,飮食邪味,贵贱相凌,物力日弊。臣愿先自节俭,以救此患可乎?纪纲理乱,犹人病痞,而王纲已解,名分不严,威刑难齐,恶俗如崩。臣愿先正其心,以正万目可乎。官仓平籴,意在赈救,而一时责偿,穷民莫保。臣愿姑停逋欠,以待丰年可乎。地利险固,不如人和,而新筑山城,成事不说。臣愿自今以后,毋建他处可乎。皆吾赤子,莫非苍生,而推刷之弊,庙谟已尽。臣愿更加推恩,不患无奴可乎。弓马诗书,出身同也,而祖宗之朝,礼数有别者,盖惩丽末之跋扈,犹宋之忧藩镇,而释兵权也。不然何以折其豪猛之气习乎?近日如有凌轹文士之渐,则恐非国家成宪之意也,亦当深虑者也。有罪全恩,周代所难,而惟殿下时克虽甚,盛德蔑以方矣。然于海岛,一女孤囚,与知逆蛊,万死难赎,而自新之道,当初儒臣,恳恳陈疏,夫岂不义,贤者言之,是亦圣上之轸念处也。野无遗贤,圣训攸载,而岩穴藏修之士,举皆登庸,而风波流落之臣,虚掷半生,彼虽无闷,其于圣代何哉?比诸夏侯胜,则有间矣。呜呼!古人曰:“国之将兴。必赏谏臣,将亡,必罪谏臣。”谏臣不自为谏臣,所以成谏臣之名者君也。赏之而名不著,罪之而名益显,名流百世,靑竹班班。有国不讳亡,有生必有死,此谏臣之福,而人国之祸也。三代以上,未闻有谏臣之名也。今者圣教丁宁,不啻提耳,草莽之臣,无一人出一言以对,盖不信故也。智可以得天下,而不可以得匹夫之心,可以得匹夫之心,而惟天不容伪。玉音一出,大雨千里,应天之验,益可见矣。今虽得雨,吁亦晩矣。无灾之时,恒存有灾之戒,则亦安有旱灾之至此极哉?伏愿殿下惕念焉。臣生长世禄,国恩未报,白首何归,丹心未泯。膏肓陋疾,猥不敢渎。未填丘壑,愿乞残喘。伏愿殿下,亟削职名,俾安微分。“
答曰:”尔之忧爱之诚,予用嘉尚,可不体念焉。尔其勿辞上来。“
6月6日
○丁丑,以洪重普为大司谏,赵复阳为司谏。
○命造甲胄,分赐禁旅。
6月7日
○戊寅,大司宪闵应亨上疏。其略曰:
伏睹殿下,天姿超迈,而见道未快,非不日御经席,而徒事句读之末,不究精一之传,本源未澄,众弊丛萃。臣请极言之。梓人治屋,尚有规模,而殿下之经国,反没规模,小吏当官,犹通下情,而殿下之为君,未闻下情。忿懥之辟,古训攸戒,而殿下固自有之,好胜之病,匹夫所羞,而殿下久未袪焉。是以治无实效,人未自尽。发言而喜怒失中,临事而偏系难回,此无非圣学无素所讲明而然也。臣窃见岩廊之上,顿乏毅然之风,徒存将顺之习,上不能格君心之非,下不能济民生之艰。唯以旅进旅退为事,有若闲漫百执事之为者,柱弱屋倾,亶其然乎。呜呼!牵裾抗言之风,引烛焚诏之美,固已难见,而下揣上意,上喜下合,君臣之间,苟求无拂,臣见其国事日非,而税驾无所也。近来朝着气色,尤甚不佳,事虽微细,辄生立帜之计,诚可痛也。通淸属耳,而贤愚未著,则何至指拟于憸邪,发论异司,而分疏有嫌,则何必强避而纷纭。至于叙命之争,论避各异,此何等事业耶?噫嘻!异哉。久旱之日,上下忧遑,而奉璧之人,扶醉下山,赐对之际,诸宰骏奔,而执法之官,任意出江,若是乎人不知警畏也。乃者有请广储嗣之说,而此乃不思之甚者也。臣伏睹长秋载诞之庆,今犹未断。何况甲观昌期,正宜衍庆,臣民所望,只在于此,则年少未解事之言,未足以留圣念也。昔者刘向,闷成帝之无嗣,有广储嗣之请,不可援喩于今日也。财聚民散,自古常然。今玆刷政,出于久废,持文券而莫伸,有良籍而不免者何限?即今刷事已了,得口甚多,财则聚矣。而民且散矣。失所流离,无所衣食,绿林啸聚,潢池盗弄,势所必至,臣窃忧之。莫如姑勿征贡,徐待年岁丰登,始议征贡,似乎得宜。内需司之设,甚非宫府一体之意,而寿进、明礼等宫号,又与内需为一体,其为弊端,罔有纪极。臣愿亟罢内需司之衙门,输其财贿于地部。凡干输用,一切取给于地部,则举一国,而将拭目于王者无私之政也。王子公主与夫卿士大夫第宅间架,自有定制,苟或僭逾,即宜毁撤。国纲如在,初何敢逾制,有司有人,又岂可任他而已乎?今也骆岘,宏宇弥满,洞中二主,新构罗络山下,而京兆坐视,法府缩舌,职此之故。闾巷之间,木妖方兴,率皆逾制,而莫或趑趄焉,臣不胜慨然也。近来各衙门差官之辈,诸宫家次知之类,皆以冒占广拓为能事,良民失业,有口莫争,县官畏忌,不敢核实。至于渔箭柴场,皆无下手之地,民生将日瘁,而终无怀保之望也,伏愿殿下留念焉。奢侈之害,甚于天灾,今也被墙缘履之讥,桨酒藿肉之刺,不幸近之。国婚之人,不能以礼自约,竞为浮张,有若务胜于阙内之为者然,糜费之多,听闻可骇。公私贫富,本来不同,何况尊卑天渊,而敢生当敌之计,何其迷而不悟之甚也。臣窃闻国舅张维,当国婚时,不为求请于各官,自尔经过云,岂非今日数三人之所可师者乎?臣又闻成庙寝疾,大臣入问候,则卧内茶褐楮衾,将弊而不改,宣庙升遐之后,木绵之服居多云,祖宗俭约之风,正好取法。刑杖为辅治之具,而囹圄为迁善之地,则是固有国之愼重,而即今京外,棰楚恣意,或有无招而讯案者,或有不承而照断者,当笞者刑焉,当推者拿焉,当决者滞焉,当罢者配焉人情冤郁,莫重于斯,伏愿殿下留念焉。人君一念之公私,治乱系焉,古之明君,未尝少忽于此矣。今也王孙之讼见屈,而遽下峻旨,公主之奴杀人,而莫伸王法,臣不胜慨然也。乃者不容金弘郁之妄言,而莫敢出气而言事,不谅金堉之忠悃,而皆思结舌而自守。即今屋下私谈之际,扼腕伤时者何限,而无一人极言不讳于殿下之庭。如是而止,则饥乌之噤,去去愈甚,朝阳之凤,无日可鸣矣。今殿下何不翻然改图,痛悔前愆。凡以妄言而冤死者,伸理之,凡以妄言而斥黜者,收叙之,夬霁风霆之怒,继以阳春之煦,则臣见王门如市,而更无可谏之事矣,伏愿殿下留念焉。近观殿下之处事,无非文具,顿无实德,臣不胜慨然也。试言之。阴虹贯日,则殿下恐惧,而罢修理之役矣。灾异既过,土木继作,则是殿下之事天,文具也。韦布知名,则殿下嘉悦,而有罗致之志矣,病状才至,职名例递,则是殿下之待贤,文具也。罪己之馀,例多所进之言,而率为备局之休纸,则是殿下之求言,文具也。蔀屋之下,未见实惠之究,而谩劳厦毡之忧勤,则是殿下之爱民,文具也。节义之所以维持国家者甚大,虽当治平之时,固宜褒嘉之不暇,矧玆艰虞之日乎?故臣金尚宪、郑蕴、洪翼汉、尹集、吴达济等,抗义不屈,忠节澟然,我朝纲常,此焉扶持,合有旌闾之举,而恩典尚今不加。至于赵宪、李舜臣、金悌甲、金应河、金浚等子孙,俱宜见恤,而未闻有录用之人,将何以激劝后人哉?且宣庙朝相臣之有勋业于国家者,李浚庆、柳成龙、李元翼、李德馨、李恒福等子孙,亦宜一体收录,以酬其乃祖之勤劳,伏愿殿下留念焉。今者外方山城之弊,虽不暇缕陈,而试以江都之弊言之。汨于营造等役,长立官门,在家日少,则不能治业,坐可知也。又况一结之内,受出十馀斛之粜,年久陈腐之米,太半糜粉,而秋来收籴,加备剩数,偿粜之后,便无䃫石之馀,岛民安得不为之愁怨乎?臣意江都旧积,移用于百官之颁禄,三南税米,每年输入江都,以为用旧蓄新之地,则似是得计,伏愿殿下留念焉。殿下即阼之初,臣自外入来,忝侍筵席,言及治道,则殿下每以三代之治自期,岂意厥后凡百施措,一出于私意之自创,而率违先圣王之规模,用人而以作事顺旨为能,听言而以悦耳逊志为忠,欲立纪纲,而务为深刻之举,欲诘戎兵,而不思侵挠之害,恩偏于宫家,弊痼于财利,以致民怨于下,天怒于上,而国事将归于无可奈何之地?殿下初年之志,一何剌谬也。向者赵䌹养心之说,正中殿下之病,不审殿下,泛闻而已乎?伏愿殿下,留神猛省焉。
上嘉纳之。
6月9日
○庚辰,以金佐明为都承旨,崔蕴为承旨。
6月11日
○壬午,太白昼见。
○以郑致和为大司宪,李俊耇、宋时喆为掌令,柳据、李堥为正言,金是声为北兵使。
○上下教曰:“前正沈光洙,旧时甘盘,方在草土,令该曹优赐药物及米盐。”
6月13日
○甲申,太白昼见。
○以李时梅为都承旨,李时昉为刑曹判书,闵应亨为吏曹参判,睦兼善为吏曹佐郞,尹宣举为进善,郑道应为咨议,安后稷为持平,李敏迪为副校理,李庆徽为吏曹正郞,郑万和为吏曹佐郞,李之翼为正言,郑榏为司书。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近来章疏,皆言世龙妻事,群议以为如何。”领议政郑太和曰:“前后章疏,多有言之者,而人之所见,亦各不同。臣意以为:‘与两王子有异。此人则身既犯逆,当初举朝请按法,而圣上有先朝只有一女之教,故臣等皆感泣而不敢复争矣。’今乃与两王子同释,则臣意决知其不可矣。”左议政沈之源曰:“若有特恩则已,臣等不敢请释矣。”太和曰:“臣则以为:虽有特恩,亦当争执矣。台谏玉堂,今方入侍,下询何如。”大司谏洪重普曰:“臣于当初,适忝台谏,以按律论启,今何以放释为请乎。”校理李殷相曰:“向日两王子爵号还收之请,臣亦同参,则况于此人,敢有放释之意乎。”上曰:“予于两王子放释之日,岂不欲一体放释,而外廷则必有不能尽知者矣。初到岛中,澂、㴋则恐惧度日,放还都下,亦甚畏愼,而此人则兴妖作孽,不一而足,故前者宫人辈,拿致栲问矣。又闻近日所为,尤甚可怪,而其意所在,必欲宣泄眩惑于外,故予预戒守直内官,俾勿上达矣。大概妇人之性,习于安静,而此人性道,如是乖戾。来在都下之后,或与夫党相通,或有交通宫禁之患,则其将何以处置,必贻后悔。当初籍没其家产时,世龙妻财物,则使之仍存勿用者,意有在矣,今乃如此,可胜痛哉。”太和曰:“围篱中可怪之事,臣亦略闻之矣,凡陈疏之人,不能详知其如彼,而以为王室至亲,人所难言,故如是云云矣。”礼曹判书李厚源曰:“将来之忧,姑置不论,而既有身犯之罪,何可与两王子同释乎?仍置其处,厚其廪食,即是圣德事也。”兵曹判书许积曰:“以稚儿谋逆,尤极痛恶,而其所谋逆,在于慈殿,则殿下虽欲曲护,亦不可得矣。”吏曹判书洪命夏曰:“两王子衣食而已,不加教训,则非所以保全之道也。”上曰:“常加戒饬,故渠辈亦小心谨愼矣。”
6月14日
○乙酉,太白昼见。
6月15日
○丙戌,太白昼见。
○咸镜道蝗。
○忠淸道地震。
6月16日
○丁亥,太白昼见。
○以吴挺一为吏曹参判,姜柏年、洪处亮为承旨,李曾为掌令。
6月17日
○戊子,太白昼见。
6月18日
○己丑,以洪重普为都承旨,权堣为大司谏,权坽、曺汉英为承旨,黄隽耇为正言。
○上下教曰:“忠淸左道推刷御史吴挺垣尽心国事,刷出之数,不但优于诸道,诉冤者亦不至太多云。殊甚可嘉,特为加资。安东都会御史李延年不能明查,致令诉冤者甚多,殊极可骇,令攸司推考,其后夺告身。”
6月21日
○壬辰,太白昼见。
○宪府〈掌令宋时喆。〉启曰:“近来爵赏过滥,识者之寒心久矣。今以诸道奴婢推刷居首,至有加资之命。当初赏罚之教,既在事目,则到今劝惩之举,意实有在,而第各邑之大小有异,刷出之多寡不同,以此较彼,亦不悬殊,岂可因是为功,遽加优赏乎?如使朝家,不欲失信,则亦岂无当施之赏,而况四品之官,未经准职,不得陞资,已有定式,尤不可有所挠改。请还收御史吴挺垣加资之命。”上不从。又启曰:“近来禁军之作弊,罔有纪极。顷者有一士族妇女,自江上乘马轿入来之际,禁军二人,因争道发怒,所率奴婢,重被驱打,挟轿左右,多发不忍闻之说,道路观者,莫不惊骇。此而不治,则将来之弊,有不可胜言。为其别将者,常时不能禁戢,以致如此,请左右禁军别将并推考,令本厅摘发重治,以杜骄横之弊。”上从之。
○忠淸监司徐必远驰启曰:“书院事体,亚于鄕校,而近缘朝无禁制,士无定论,唯意所欲,不复顾惮。不足于书院者。称为鄕贤祠,转相慕效,日以寝盛,概以言之,其弊有四。鄕校、书院,轻重有间。鄕居士子之名为士族,稍有才识者,则籍名书院,称以院儒,视鄕校如店舍,待校生如奴隶,使先圣释菜之所,鞫为茂草,使国家右文之意,归于虚地,此一弊也。毋论良贱,募得闲民,称以保奴,任意使唤,随其所得,多少不齐。而募得之后,则执为院物,如有夺定军役之举,则群起呶呶,必得所欲而后已,此二弊也。其所尊奉之人,不能一循公议,或为其子孙,而私其祖先,或阿其所好,而过为推许,故创立之际,论议不一,始焉斗哄,世累隐慝,无不暴扬。朝同臭味,暮成仇敌,伤风败俗,莫此为甚,此三弊也。书院鄕祀,春秋祭物,自本官备给之际,所费甚广,而事系学宫,故为守令者,极力备送,犹恐不及。其中易办之物,容或无伤,而如猪羔等物,系是会付所录,不是等闲之物,用之无节,渐就耗损,此四弊也。臣愚以为,若不及时裁抑,恣之令盛,则吴越之僭,不可胜言,先圣庙庭,无以保护。就后录书院鄕祀中,其不足于书院者,降以鄕祀,不足于鄕祀者,即令毁撤。其中不合享祀者,区别拔去,虽其道学合为书院者,一道之内,使不得叠立院宇,赐额书院外,未赐额书院,春秋享祀祭需,勿令官家备给。今后欲立书院鄕贤祠者,许令具其行迹,诣阙陈列,下庙堂佥议归一,然后许之,其不禀朝廷,私自创立者,则论以淫祀,罪其首倡儒生。所谓保奴,毋论已赐额书院鄕贤祠,一体革罢,归之本官,以属军兵。入校儒生赴举之类,依京中四学例,立番十日,受出本官公文,然后许赴京鄕试,一以为救正士习,一以为尊奉先圣之地。”礼曹回启曰:“书院之设,昉于宋儒,鄕先生祭社,见于唐时,此实出于景慕儒贤兴起之意,固不可容易论之。今观忠淸监司徐必远状本,则初非轻忽于此事,盖恶其无益而有害。第念书院鄕祠之次第降等云者,非但不可轻论,先后之人,生不并世,人品之高下,有难详知,久远之后,亦难撮其行迹。不足于鄕祠者,区别拔去云者,其势尤难。道学节义,虽隆于一时,以一人,而处处立庙,果为太烦,一道之内,叠立院宇者,宜令禁止。大概书院鄕贤祠之设,既是美意。贤人义士之观感于后世者,设其位,而俎豆之,出于鄕人儒士之景慕,则非他淫祀之比,亦不当撤毁祠宇,埋置位版,若是之多也。国家定制,宜无异同于彼此。若依此言,则必将举八道而同之,岂不重哉?臣等愚意,书院鄕贤祠保奴,虽极滥觞,而但书院多在山谷中,不可无守直之人,赐额书院,则保奴七名,未赐额书院,则保奴五名定给,鄕贤祠,则非但事体轻于书院,多在于邑内村间,只给保奴二名。皆令诸道,永为恒式。其馀良丁之谋免军役及公私贱之谋免束伍,投属书院鄕贤祠者,并皆查出定军。今后书院鄕贤祠,欲为建立者,必具其行迹,陈疏下庙堂,许令建立云者,其意甚是,依此行之,至于私自创立者,则自本官使之趁即禁断,首倡者论罪。赐额书院外,未赐额书院鄕贤祠,官给祭需等事,一切革罢,入校儒生赴举之类,依京中四学例立番,著令各邑,通计入校儒生之数,轮次入直,而如未满十日,则不许出公文,无公文,而冒赴京鄕试者,限一年停举,以正士习为当矣。”从之。
○全南道龙潭、锦山等邑,暴雨山崩,民有压死者。命本道施恤典,减两邑田税。
6月22日
○癸巳,太白昼见。
○以尹绛为刑曹判书。
6月23日
○甲午,太白昼见。
○以闵应亨为副提学,洪葳为东莱府使。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近日旱气如此,此与春初有异,尤可闷虑矣。将何以救之。”领议政郑太和曰:“顷者雨水浃洽,颇有丰登之望,近者又复如此,诚非细忧。既入秋节,则例不行祈雨祭,而今则尚未及秋节,可以设行矣。”上曰:“与该曹相议行之。”礼曹判书蔡𥙿后曰:“此与春间有异,只当于宗庙社稷设行,而抑遣大臣乎?重臣乎?”上曰:“今姑遣重臣可矣。”校理李殷相曰:“臣意则以为:上心之恐惧修省,大不如当初矣。”上曰:“此言是矣。凡事不能无间断之患,其所恐惧之心,岂与春间遇旱之初如一乎?孝子之哀戚,亦不能每如袒括之时,人情本来如此。予于燕间,亦觉间断矣。”殷相起拜曰:“圣上初既以恻怛之教,能致感应之效,而今又自知其间断,则自此以后,便加修省之实,如宋仁宗自内露祷之诚,则岂无其效乎?圣心如此,臣以为得雨必不远矣。”
6月24日
○乙未,太白昼见。
○平安道龟城、泰川等邑雨雹。
○命推刷都监都提调左议政沈之源子弟中一人除职,前提调右议政元斗杓赐马,左参赞李厚源、判书李时昉并加资,判书洪命夏以下,赏赐有差。
6月25日
○丙申,太白昼见。
6月26日
○丁酉,太白昼见。
6月29日
○庚子,以赵龟锡为献纳。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龙潭、锦山酷被水灾,人物死亡者,多至四十馀,极可惊惨矣。”户曹判书郑维城曰:“状本中亦不备陈,而臣闻南来人之言,则山崩之变,处处有之云矣。被灾之民,所当汲汲赈救,而本道以时无馀谷为辞。然亦岂无可救之策乎?”上曰:“救民之道,不但在于赈救而已。必须蠲除徭役,然后庶可保存矣。”
6月30日
○辛丑,木星入东井星。
○赞善宋时烈辞病不至。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八〉
秋七月
7月1日
○壬寅,太白昼见。
7月2日
○癸卯,太白昼见。
○以成夏明、曺汉英为承旨,李端相为司谏,郭之钦为掌令,郑𬬭为持平,李曼为平安兵使。
○奉常寺启曰:“国之大事在祀,祭物所盛之器,宜有造进之规,而曾无定式。故永宁殿、宗庙、社稷、诸山川大祭及各陵殿节日祭物所盛之器,辄用私器,不但不洁,亦甚苟且。请自今,令司饔院计其器数,造成以送,三年一改为当。”从之。
7月3日
○甲辰,太白昼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东莱府使洪葳亦入侍。领议政郑太和曰:“顷日入侍时,以倭人书契,承上教指授于东莱府使洪葳。且言于外间,则外议或以为:‘不受其书,只受其物,则恐有受侮之患’,臣意以为:书契则岛主之书契,而所送之物,既云江户之物,则受之无妨,而外议如此,将何以处之乎?上曰:”诸宰各陈所见。“兵曹判书许积曰:”大概此物,本非江户所送,只是托辞,而彼既以此为言,则自我亦当称以江户之物,而难之曰:‘江户所送,何可不受,而无书契口传之物,决不可受。尔等若欲必受,则莫若改定书契,而来云云,’为当。“户曹判书郑维城曰:”趁此期会受之,而峻责其违格之失,似乎可矣。“吏曹判书洪命夏曰:”臣意亦与郑维城之所见无异,而不受其书,只受其物,则事甚未安。新府使今将下去,更加开谕诘责,而后受之,则似合事宜矣。“判尹李浣曰:”日本凡有所献,必有书契,然后可受。为今之道,莫若责其改定,而后受之。今若只受其物,则违式之失,反归于我矣。“刑曹参判金佐明曰:”只受其物之不可,臣既已陈达于前日矣。“上曰:”玉堂之意如何。“副应教闵鼎重曰:”臣于此事,今始闻梗概矣。不受书契,只受其物,则多有窒碍处矣。“上曰:”此事只有两端,受与不受而已。若欲受之,则当受于此时矣。群议如此,领相之意如何。“太和曰:”只受其物,亦涉苟且,则洪葳下去后,宜令依前开谕,姑勿言欲受之意矣。“上曰:”受之亦难矣。秦王击缶,赵王鼓瑟,是何等紧关,而蔺相如尚云:‘十步之内,以颈血溅大王。’终令击缶。今若受之,则见侮必矣。以我国朝廷气势,必无终不受之理,而外人以生衅为虑,既不能明知灼见,则亦不可不念,而受之亦难。故予意则欲托以江户所送之物,而受之矣。“又曰:”东莱府使陈其所见可矣。“洪葳对曰:”臣之浅见以为:‘彼果有争端,则此书虽受于当初,岂免其生衅乎?此则彼辈文字间,有所不逮,故以致如此,似非有意慢侮而然矣。’窃观其意,则只是借重于江户,而有此争执矣。“上曰:”此言则然矣。此后受与不受如何?“葳曰:”此后受之,则决不可矣。“
7月4日
○乙巳,太白昼见。
7月5日
○丙午,太白昼见。
○以金佐明为京畿监司,尹文举为大司成,郑晰为正言。
7月7日
○戊申,以姜瑜为忠淸监司,兪玚为江原监司,赵寿益为副提学,南九万为正言。
○礼曹启曰:“京外公都会之规,所以劝奖科业,考较才艺。必累次课制,然后可知其举子制述之优劣,文词之工拙,而累度入格,多得分数者,得参于初试,故自前开场,不下十馀巡。而近来外方,厌其日久,课制不过一二度,以为塞责之地。莫重国试,苟简如此,大违当初事目本意,且外方启闻,或有不录分数者,事甚无谓。今后则令诸道,必累次课试,取其连入优等者,一一开录其分数,启闻宜当。且《小学》考讲,例于一册之中,五处考讲,合四册计之,则乃二十处也。纯通则当为四十分,纯略则当为二十分,纯粗则当为十分。四册纯粗者,似不当参于入格之中,而其中或有未满十分者。此则明是间以不通,或不尽二十处者也,事甚未妥。《小学》考讲,亦必以二十分以上为限,许赴初试,以此分付于各道,一体施行,而丙申以前,则已令许赴于丁酉式年,今难追后查正,请始自今年,依此施行。”从之
7月8日
○己酉,玉堂〈应教李正英、副应教闵鼎重。〉上札曰:
臣等伏见近者忠淸监司徐必远状,闻外方书院之弊,多费辞说,至请更改,而礼曹回启,遽从其请,禀旨行下。其间实有不允于舆情,致骇于群听,大有伤于圣朝崇学尚贤之道者,臣等请得以陈之。夫自三代以后,教学废弛,纵有国学县校之设,徒存其名,未见其实。又以仰隶公家,而事体多妨,讲习不便,故穷鄕有志之士,不免抱负坟策,遁逃于山林岩谷之间。此书院之所以不得不作,而实朱夫子之所倡始,而激劝者也。院宇既立,多士聚居,则讲读古书,追思古人,感发兴起之心,乌可已乎?于是而取先圣先贤之为后世师范者及其鄕之名儒君子为后世所瞻仰者,设位而事之,春秋而享之,则何莫非振起斯文,奖成人才之道,而要其归,则乃国家风化之原也。然立院之本,在于修养人才,而祀贤之礼,由院而出,故有院而无祀者,亦多有之矣。我东立院之规,倡自先儒李滉,后学效慕,其制寝广,而不敢妄作,盖追朱夫子之遗意也。呜呼!天下之事,行之之久,无有不弊,则书院之设,亦岂无一二可言之弊乎?然今佛宇梵宫,遍于天下,倡率无父无君之徒,坐夺良民之食者,动以千百计,而未闻有汰之者,乃独于学院儒林之事,必欲毁撤,而省约之,论罪而设禁焉,使诸生沮心而丧气,莫定其趣向,则是岂圣世之美事,而可闻于后世者哉?若曰院祀之中,有非其人,而不宜享者,则诚亦然矣,古人亦有言之者。曾在先朝,儒臣金长生疏举全彭龄、郭诗等名,以斥其谬,朝廷既许黜去,而本道尚为一二土豪所格,不能快正,而近来士论,亦以柳根等之不合祀享为言,则身为道臣,何不采取公议,直举某某以请黜之,而混将先贤,录于状尾,并欲裁贬若是乎?呜呼!书院之设,非为祀贤而作,则以一贤,而叠入于诸院者,益可见其人之为后学景慕者深,何所恶于此,而必毁之而后已也。创院之久,远将百年,近且数十年,卒然一朝,而夷其俎豆之场,埋其祀享之版,而斥去聚讲之生,则果可以即人心,而合天理乎?一年两时之飨,所用羞馔,只若干品耳。虽非赐额之院,为其地倅者,略备蔬果之种,以助享贤之仪,有何所关于县邑之盛弊乎?至于猪羔,或给或否,邑各有规,尤不足以此为言,而且令朝廷,爱此猪羔,而废祀贤之礼,则其间轻重,果如何哉?《春秋》重民力,故有役必书,而至于泮宫,则圣人以为民力之所宜役,而特不书之。役民且宜,其可屑屑问祭需多少之费哉。国家之于道学节义之士,备加褒赠,廪禄其后者,将欲激劝一世,而今反禁抑后学鄕人,使不得诵法,而尊尚焉,则亦岂广教敦化之道哉?至于鄕贤之祀,乃是鄕人之私议,尤非国家之所宜问也。今有勋劳于国者,亦有享功之典,为其酬报也。今有贤士于鄕,以率其子弟后学,而其遗风善俗,足为一鄕之矜式,则作数间屋,荐两时祀,令鄕民数人守之,何损于公,而必禁之乎?若谓之设院太多,尚名蔑实,则此后创立,必禀闻而后许,亦或一道,而立法科罪,已云太薄,至比淫祀,无乃悖乎?国之春官,实掌一代之礼,而乃于学校重事,致不复详而裁处,只从其状,但请施行,则此尤臣等之所不敢知者也。所谓守院之人,各缘其地之形势,故多寡亦自不同,而或有至于百馀户者诚滥矣,宜定限数,馀当汰定军役,而但今所定,殊甚略少,必不能周旋于备礼待士之际,亦不可不更加酌处,俾无多士落莫之叹也。且念诸院中,亦曾有先朝赐给者,若此之类,尤不宜到今节省,以伤事理也,乞加睿察,改令该曹,商量处之。忠淸监司及该曹所为,不可无纠正之举,请徐必远罢职,礼曹当该堂上递差。“
答曰:”依启。监司及礼曹堂上并推考。“礼曹回启曰:”今者书院事,本曹仍其道臣之请,略为裁损覆启,致有玉堂之斥。取舍裁定之间,或不无未尽之处,儒臣札辞,则推原书院建设之本意,惓惓不已,诚有关于扶植世教,徐必远状本中所陈,乃是末流之痼弊,意在矫其滥伪,则其间虽有一二未妥之事,亦未可深非。大抵书院,为尊贤崇道而设,事体甚重,凡于革弊定式之际,有非一二该官所能断定。故曾在仁祖朝甲申年间,庆尚监司亦以书院之弊启闻,而本曹再三覆启,特命问于大臣矣。今者更加酌处之举,实涉重大,请议于大臣禀处。“从之。礼曹又启曰:”议于大臣,则领议政郑太和以为:‘臣曾见忠淸监司徐必远状本,极陈书院鄕贤祠末流之弊端,而非敢有议于设建之本意也。臣于庙堂会坐之日,言于坐中曰:“若非徐必远,不能为此启”,其后玉堂陈札,诸儒拜疏,力加攻斥,臣亦始觉前言之妄发也。书院鄕祠之弊,谁不知之,至今因循,不能厘正,一朝变革,何可得也?欲除其弊端,则未免为不敬先贤之归,此人人之所不敢轻言处也。在前既经赐额之所,则如守护之人,享祀之物,宜自官家,并从已行之式,其馀则不必官定规式,亦不必拘以禁制,惟当任其士子鄕人,各以其俗尊奉而已。其间或有藏匿军丁,因缘作弊者,则按道之臣,随见推治,方为得体,臣之愚意,不当别讲节目,颁布诸道。至于今后,必闻朝廷蒙许,然后新创一款,则依此施行似当矣。’领敦宁府事金堉以为:‘古者大司徒之设教,既有国学州校,而又有鄕塾党序,所以重教化之本,明宾兴之法,治隆于上,俗美于下,非后世之所可及也。近来书院之创,日渐浸广,而治不及于古者,岂非徒事虚文,小无着实而然也。今之士子,视鄕校甚轻,而以书院为重,渐成弊习,其害实多,议论多岐,岂非可叹之甚者乎?虽然鄕校既轻,又无书院,则志学藏修之士,将无所依归而着力,一朝拘禁,诚为不当。今当依旧仍存,而祭享之物,诸生致诚措备,护院之人,各出私奴以定,勿烦县邑,无致逃役,而此后新创处,则必使道臣,启闻蒙允后为之,一依先朝定夺似宜矣。’“答曰:”依议施行,而士子之视鄕校甚轻,而反以书院为重,其弊一至于此,诚所谓冠屦倒置也,可胜寒心哉。该曹回启,虽被玉堂之诋斥,入校儒生赴举之类,依京中四学例,入斋必满十日后许赴,否则治罪云者,不可易之论也。此一款,依该曹覆启,着实施行。“
7月9日
○庚戌,太白昼见。
7月10日
○辛亥,太白昼见。
7月11日
○壬子,以赵珩为都承旨,吴挺垣为承旨,赵克善为持平,
○谏院〈大司谏权堣、司谏李端相。〉启曰:“纪纲解弛,公不胜私,词讼之间,多有人言,识者之寒心久矣。顷者武人赵世辅,与前参议金振家,有奴婢相讼之事,前后该院堂上,非不知曲直所在,而或拘于形势,知非误决,或牵于私情,延拖规避,事极可骇,人言藉藉。前判决事金汝钰,既决此讼之后,言于士夫间曰:‘某讼立落之际,果为形势所拘,未免误为决给,虽云有些可执之端,而实为平生之愧恨。’至以此等语,发于备局之会。前判决事李应蓍,知其彼此是非之明白,而私情所牵,不忍即决,敢生谋避之计,终至于递职而后已。身为讼官,岂容如是?请前后判决事金汝钰、李应蓍并罢职。近来诸宫家奴子横恣之弊,日以益甚。靑平尉沈益显家奴,穾入于右尹具仁墍家,称以内人抄选,勒夺仁墍家奴良妻之方孕者,仍以为妻。其时闻之者,莫不痛惋,靑平尉沈益显必无独不闻之理,而厥后至今,未闻有治其奴还其女之举,任其宫奴之纵恣,至于此极,岂不寒心?勋戚宰臣之家,尚且白昼拦入,作挐如此,则闾阎间横行之状,从可知矣。请靑平尉沈益显,从重推考,宫奴令攸司查核,依律处置。伏闻麟坪大君夫人有移寓之事,出避于前参议金震标之家云。其间形势,必出于万不得已,而寻常士夫,尚不可驱迫督出,况震标,即故相臣升平府院君金瑬之孙也。前日驸马家,虽有出阁时入接之举,而此则乃其家空闲之日,且非私自勒借之比也。今则震标方在其家,而因有此举,苍黄出避,至使大臣祠宇,不得妥安于本家,而漂泊闾阎间,凡在听闻,殊极未安。若是大君在京之时,则必无如此之事也。请令大君家,从速移寓他家。”答曰:“依启。大君家事,因其家切迫灾患,抱诸儿苍黄之状,不忍闻之,予果令借给其家,而其家之有大家,似不止此,故漂泊闾阎之患,全不虑矣。今有此论,是予之过也。物议至此,苍黄路傍之患,似不敢恤,即令还出矣。金汝钰、李应蓍姑先推考。”累启命削其职。
○领敦宁府事金堉上札曰:
今年水旱相半,豊歉未定,而以牟麦之秀而不实,观之,则秋成之事,亦可知矣。旱馀得雨,多伤小苏之谷,如病者赖药扶持,堇免于死,而终不得为全人。湖西两西,已有失稔之忧,他道又何望其成熟哉?赈救之策,所宜熟计,而先思也。向来湖南之人,请行大同者,前后相续,而朝廷不许,至于政院,又壅其疏,臣实未晓也。臣终始为此言,人必笑之,臣之汲汲于此者,盖以湖南,国之根本,而灾害甚多,民心易离,行之必及于秋前,可施一分之惠,故冒死而屡陈。呜呼!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人君体天之道,岂可不先于顺民之志乎?或曰民情皆欲,而守令不欲,故不可行。湖民未知几百万,而守令不过五十馀人,何可以五十馀人之所不欲,不行百万人之所大欲乎?当今本道一结之价米,几至六十馀斗云,以十斗收之,则寡取于民,所减五倍矣,而公家之用,无所不足,何惮而不为此乎?前者湖西守令,亦皆不欲,而行之数年,村巷之民,鼓舞于田里,厖不吠吏,大为邻道之所羡,此已然之明效也。京外皆便,上下相安,十斗之外,皆民自食之米,赈救之策,孰有善于此者哉?不待发仓倾囷,而国无捐瘠矣。臣于前日请行之时,并两湖而量之,结卜米布之数,籍记而藏之本厅,僚员皆惯习于此。只推移变通若干条,启禀而下,不费了时日,事便行矣。此事臣之所雅言也,上年又言之,今日又言之,难免三刖之罪,而死亡无日,更无报效之路。虽上以得罪于君父,下以取笑于朝廷,臣不暇恤也。臣仰观俯察,昼愁夜戚,地裂山崩,已为罔测之变,太白经天,终岁不灭,而横犯于井东,流星飞走,夜夜惊心,而辄出于囷仓。此可忧之大者,孰知臣之忧杞,而不忧颛臾哉?臣不胜惓惓,尽死节而已。“
答曰:”当令庙堂议处焉。“
7月12日
○癸丑,上下教曰:“前参议金震标,既非私借其家,则可知其事势,而不往其空家,故借闾阎陋室,以辱其先人,其心所在,诚极可骇。从重推考。”
○大司谏权堣、司谏李端相引避曰:“麟坪大君家避寓,必出于万不得已,而先朝勋旧大臣祠宇,因此不得妥安,故臣等于昨日,相议论启矣。伏承圣批,以苍皇路傍之患,似不敢恤为教,臣等方切惶悚。即者伏闻有金震标推考之命,尤不胜瞿然之至。圣上不以臣等之论为非,快许允兪,而震标特推之命,缘臣等论启而发,臣等何敢晏然乎?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
7月13日
○甲寅,以洪处亮、曺汉英为承旨,郑榏为掌令,宋奎濂为正言。
7月14日
○乙卯,太白昼见。
7月15日
○丙辰,太白昼见。
7月18日
○己未,以李厚源为礼曹判书,闵应协为江华留守,金寿恒为承旨,宋时诘为司书,赵胤锡为掌令,许穆为持平。
7月20日
○辛酉,以闵熙为执义,权𫍰为进善,李正英为司谏,李敏迪为献纳。
○前判书赵䌹上疏曰:
臣老伏田间,耳目闭塞,特一冥顽土木耳。虽不足与论于生人之类,而子牟恋阙之心,尚有不泯于寸肠者,且犹坐糜国廪,无异在朝之臣,则恶可以不在其位为嫌,而虽闻朝廷阙失,有若越视秦瘠,不为一言胶口以死乎。臣窃闻夏间,殿下命有司,再行霈典,凡在废锢者,无不涤濯刬磢,而前司谏沈大孚独不与云,臣未知大孚之罪,果有大于他人者乎?臣窃念圣明诚孝之至,必以大孚为语涉先王,久而不释然也。臣请冒万死以明大孚之非罪,伏愿圣明财察焉。当议先王谥号时,臣亦在文衡之任,随参议定。退而在家,大孚适来见臣,言其欲上疏之意,臣答曰:苟有所见无隐,亦人臣事君之道也,何伤?其后历数日,大孚果上疏,由是而获罪,则臣之不止大孚之疏,其罪实惟与均。臣至今追记其事,不与同罪之愧,面颈发赤也。臣知大孚之为人,岂有一毫非议先王之心哉?其主意,不过胶守祖以功宗以德之语,而妄有云云也。曾在戊申,上宣祖大王谥号时,海平府院君臣尹根寿,辨别宗祖之意,上札论之,癸亥反正后,参赞臣郑经世上疏,请追收宣祖祖谥。今大孚直祖述二臣之言,而二臣无罪,大孚废锢,臣恐日月之明,或有所未遍也。夏侯胜,觕率狂妄者也,斥言武帝不宜立庙乐,遂坐不道下狱。再经冬,宣帝因灾异,赦胜为谏大夫给事中。臣虽不肖,岂敢望殿下于宣帝之下哉?况大孚之事,与夏侯胜迥异,圣明既已洞烛,奚待臣一二谈。大孚偏蒙两朝恩泽,历扬淸显,出入禁闼,则真所谓手足之臣也。如使大孚果不知天地父母之恩,而反有非议之心,则虽加诛流窜殛,国人皆曰可也,谁敢惜之?顾大孚之罪,真所谓语言薄过,而泥于古陈也。大孚与臣同年生,今虽蒙叙,年过七十之人,焉有陈力之势哉?臣之如此滥渎不已者,非为一大孚地,实恐盛德之世,有此眚辜之人也。兪棨之疏,臣实未得一见,臣固不知主意之如何?臣于丁丑年,得见其在南汉疏本,则必非负国之人也。盖亦不过少年锐气,徒知遇事进言之为忠,而不自觉其陷于妄言之辜也。亦愿圣明垂察焉。
答曰:“呜呼!当时之事,尚忍言哉?尚忍言哉?兴言及此,五内如割。附会奸言等语,攻击卿身,不遗馀力。伊时卿宁能止其论乎?世人多以夏侯胜事言之,予之所未能释然者也。宣帝之于武帝,虽云祖孙,其实仇雠。纵不敢明言,其意所在,概可想矣。岂宜取则于此乎?朝廷之正大,如汉法之严明,君臣分义,如汉朝之截然,此辈之坐不道,何至再经冬,而不决乎?是予之拙谋也,只自痛恨而已。”先是己丑年间,李惟泰陈疏攻斥赵䌹,有‘附会经训文饰奸言等语,’故上批云云,而其实非指议谥事也。其后宋浚吉,以‘虽云祖孙其实仇雠’八字,必有害于世教,贻讥于后代,力陈于筵中。上命删去其八字。
7月23日
○甲子,以李时楷为大司谏,李性恒为辅德。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金堉札子中,湖南大同便否何如?”领议政郑太和曰:“臣闻之湖南之人,或有称便者,或有不便者,而外议多以为:‘才行推刷,又有此举,则不无纷扰之弊。’请令本道监司,询问列邑。”上曰:“诸宰亦各陈所见。”礼曹判书李厚源曰:“臣于顷年,往来湖南,闻数三守宰之言,则皆以为便矣。”上曰:“卿之所闻,抑海邑耶?”厚源曰:“海邑也。”户曹判书郑维城曰:“湖南之民,皆愿行之,至于陈疏者亦多。凡事宜顺民心。”延城君李时昉曰:“臣自先朝,请行此法久矣,今岂有他意?”吏曹判书洪命夏曰:“海邑则必多愿行者,而事必有窒碍处,不可不熟讲也。”太和曰:“湖南地大,一结十斗之米,其数必多,转输亦极未易,此不可不虑矣。”大司宪郑致和曰:“以湖西之事言之,民情或以为便,而官家模样,斲削已尽,无以成形,亦不可不念矣。湖西大同之后,如海邑所产生鳆等物,亦贸纳于京中。若行湖南大同,则橘柚及凡南方所产,类多如此,似难轻议矣。”厚源曰:“视学乃是国家盛礼,故祖宗朝,则多有逐年行之之时,而近年以来,不行已久,事甚未安矣。”上曰:“例行太庙亲享后,有视学之举,而予自近年以来,气力渐不如前。亲享亦且久废,心常不安。虽未亲享,犹行谒圣,无妨乎?”太和曰:“太庙亲享,必行于五享大祭,故该曹例以亲行启禀,谒圣则似不系亲享与否矣。”上曰:“然则趁今秋行之。”
7月26日
○丁卯,以李性恒为献纳,申恦为弼善,赵复阳为应教,李廷夔为辅德,金宇亨为正言。
7月27日
○戊辰,太白昼见。
7月28日
○己巳,太白昼见。
7月29日
○庚午,以尹鏶为大司谏,蔡忠元为承旨,李敏迪为修撰,郑晰为正言。
八月
8月1日
○辛未,忠淸道海溢。
8月3日
○癸酉,太白昼见。
○咸镜道蝗,平安道大水。
8月4日
○甲戌,左议政沈之源,递为领中枢府事,李庆亿为忠淸监司,李行道为正言。
8月5日
○乙亥,以申埈为摠戎使。
○上御昼讲,讲《诗传》《楚茨章》。
○领议政郑太和请对,上召见之。上谓太和曰:“卿见洪喜男乎。”太和曰:“臣果见之。江户失火,甚惨云矣。大概彼国关白年少,耽观戏子,故执政辈相议,先设坑堑于一处,置火药其中,佯以观其戏为言,尽聚戏子于此,而放火于其中,一城之内,无遗烧尽。至于避火之人,没于城壕而死者,四十馀万云矣。”上曰:“彼国人物极盛云,天道必如此矣。”
8月6日
○丙子,太白昼见。
○以尹绛为兼同知经筵,金宇亨为持平。
○上御昼讲,讲《诗传》《信南山章》。
8月7日
○丁丑,太白昼见。
8月8日
○戊寅,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李敬舆卒。遗札曰:
臣受国厚恩,无补涓埃,今者贱疾已革,微喘将绝,更不得瞻望玉色,永诀明时,此为区区入地之恨耳。唯愿圣明,戒喜怒、绝偏系,亲善人、养民力,以巩远大之业,以副临箦之愿。臣神精已散,未能构草,口授臣子,以为死后之献。“
上下教于政院曰:”新丧元老,予用痛悼,继有遗疏,而诫诲切至,语意深远,恳恳之忠,恋恋之诚,溢于辞表,益用悲怆,无以为怀。可不书绅,而服膺焉。“敬舆为人端雅,律己淸简,优于文学,且有政事才,为士林所推重。自少进退不苟,在昏朝守正不挠。癸亥反正,首入玉堂,雍容纳约,眷遇特隆。故相张维,尝论一时人物曰:‘在经幄尽启沃之责,按藩服尽承宣之任,当为今世全才云。’丙子以后,不乐仕宦,而仁祖倚重之,擢授右相。李烓以敬舆志在南朝,不书淸国年号,告于淸人,拘入沈阳者再,而操履愈坚。乙酉建储之际,不变己见,坐是窜逐南北,上即位,遂放还,拜首相。时士论峻激,而敬舆持论和平,专务调剂,或以此短之。未几淸国闻敬舆作相诘之,自是免相屏居,而国有事,辄进言多所建白,至是卒,年七十三。
8月9日
○己卯,太白昼见。
8月12日
○壬午,以宋浚吉为吏曹参议,郑脩为持平,闵点为修撰,赵复阳为兼弼善。
8月13日
○癸未,上下教于政院曰:“国家之置台谏。岂徒然哉?凡于论事之际,必须十分详愼,虽在庶官,固不可轻忽,况仪宾乎?顷日谏院所论靑平尉沈益显事,令该曹查核,则无一近似之事,有同构捏陷人者之所为,岂不寒心乎?发论台官,令攸司从重推考,以惩此习。”政院启曰:“台谏为人主之耳目,苟有所闻,随事纠正,乃其职耳。其间虽或有不能详尽之事,在圣上听言之道,固当优容,而宽假之也,今者谏院发论,台官特推之命,遽下于意虑之外,以论事失实,而随即推勘,则窃恐有妨于言路,岂非可虑者乎?臣等待罪近密,敢陈区区之怀矣。”答曰:“台阁之任,专不择人,徒以分别色目而授之,又从而劝行胸臆,则从今已往,实开群枉之门也。”持平金宇亨引避曰:“臣伏见政院启辞之批,以台阁之任,专不择人,徒以分别色目而授之为教,臣不胜瞿然之至。事在他司,虽不知某人之发论,而臣亦台谏之一也,岂无未安之心乎?当今如臣之台官,比古人万万不似,则宜有‘专不择人’之教矣。至以色目分别而授之,岂非已甚之教乎?决不可强颜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宪府启曰:“即伏见下政院之教,以顷日谏院论靑平尉沈益显事,有发论台官推考之命,不胜惊惑之至。凡台谏所论,出于风闻,从前失实之事,固非一二,而未尝有施罚之举,其意岂偶然哉?不意玆者,严旨遽降,瞻聆所及,莫不骇叹。推勘虽是薄罚,事系言路,有损圣德,请还收发论台官推考之命。”上不从。先是靑平尉沈益题家奴,作挐于绫丰君具仁墍家,劫夺其奴妻,闻者莫不骇愤,而久无言者。李端相为司谏,首论此事,命该曹查核,则具仁墍家奴,劫于宫家之势,不尽吐实,多与台启不同,故特有推考之命。
8月14日
○甲申,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信南山》、《甫田》等章。
○吏曹判书洪命夏上疏曰:
伏见下政院之教,如臣无状,待罪铨长,按簿注拟,无一称塞。至于台谏,乃人主耳目之寄,是何等重任,而专不择人,徒以分别色目而授之,则是上蔽圣璁,下引朋党,擅弄朝政者也。人臣之罪,有大于此者乎?乞赐镌罢。
答曰:“此是从来朝着之痼疾,卿欲引而自当乎?卿其安心,勿辞察职。”
8月15日
○乙酉,试讲儒生于宣政殿。进士郑载海居首,命直赴会试,其馀给分,赐物有差。
○谏院,请还收本院发论之官推考之命,上不从。
○吏曹参议宋浚吉承召到城外,上疏曰:
草野滓贱,初无肖似,猥蒙异恩,愈去愈隆,一谢宸扆,退死丘壑。臣之此情,十分耿耿,日间始得扶曳孱骸,自力登途,而又闻天曹新命,出于梦寐之外,则惶骇陨越,尤不知转身之路。念臣前后所蒙,孰非不可堪者,而要班华贯,未有如此职之最,夫岂草野滓贱所敢承当。况今未及国门,先赌好爵,贪荣冒进,若固有之,则臣之狷狭,实所深耻,而其在物议,亦谓斯何?古之君子,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臣虽不侫,窃诵斯义,恳乞圣慈,亟递臣新授职名,俾以龙骧散班,随分入谢,旋许罢归。“
答曰:”知尔上来,予用欣悦。几年劳思之馀,今幸幡然,亟欲相见,而适缘日暮且雨,未得如意。明朝入来,以叙愿言之怀,则此心诚为满足矣。“浚吉又上疏曰:
臣之此来,只为瞻望淸光,扣谢鸿私,而象魏既近,宸居在望,区区微忱,益自激切于中。况有圣教,催使入朝,则在臣分义,岂敢俟驾?惟是新授职名,实甚滥猥。臣苟有可受之义,何必游辞虚逊于既到国门之后,以取能让之名哉?”
答曰:“予之亟欲相见者,不但欲见旧日之面,以叙久旷之怀耳,实惟慕义无穷,以益国家之意也。岂可以一番叙话,乃塞其责乎?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子路曰:‘不仕无义。’孟子讥其不与共天位、治天职,古圣贤之意,盖可见矣,而今疏中有曰:‘苟有可受之义,何必游辞虚逊’此诚予之不能释然者也。何迈迈若是乎?尔其谅处焉。”浚吉三上疏固辞。上不得已许之。仍乞并收继肉继粟之命,优批不许。
8月16日
○丙戌,江原道大水。
○赞善宋时烈上疏辞职。其疏曰:
臣窃惟爱君之心,根于天性,消铄不得,况蒙殿下不世知遇,既不能致身周行,以效犬马之劳,又不能一进愚言,以补圣德之万一,则臣不知将何以死哉。臣陋质末学,无所知识。然曾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玆陈一二忠赤,以效芹曝之诚,倘垂采纳,或不能无助于遇灾勤恤之心也。第其中或有不宜宣泄者,故敢以小册子,手自缮写,三袭以纸,各行胶署,谨望阙拜上,乞至上前,特令承旨史官,开检以启也。此非臣所创俑,自有朱子故事也。臣吟呻痛楚,夜不能寐,惄然伤叹,以为皇天之诞命圣躬,圣考之付畀殿下,是岂偶然。而临御八年,因循荏苒,了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皇天圣考之意,俯答群臣万姓之望者,至于今日,则人怨天怒,内哄外喝,危亡之祸,迫在朝夕。彼臣僚之泄泄沓沓,唯禄位苟保者,固不足言矣,殿下独不念祖宗基业之传,社稷生民之托耶?比来殿下因天示警,惕然改图,戒惧之意,每发于号令事为之间,若此不已,殆庶几矣。而然心体难持,志气易衰,日往月来,浸淫解惰,则仁爱之天,亦将怠弃,而亡不旋日矣。一念至此,心胆若坠。呜呼!今日之事,无一不弊,而皆由于其本之不端。本端而末流之弊者,臣未之闻也。今国势如此,而乃为端本之说者,诚如七年之病,三年之艾也。然与其卒于危辱,孰如汲汲于此,而宫闱犹可及正,朝廷犹可及淸,民情犹可及慰,而天心犹可及豫也。然本不能自端,所谓‘正心’云者,是其实也。然自孔圣已有此说,二千年来,已成常谈死法,自人君言之,尤似迂远,然以朱夫子所论观之,则其切于人君之为政者,为尤甚,而更无馀法也。其曰幽独得肆之地,以至于用人处事之际,其所以精一克复,如对神明,如临渊谷,未敢有须臾之怠,犹恐其隐微之间,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师保以开明,列谏争以规正,而凡其飮食酒酱、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不领于冡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常若立乎宗庙之中,朝廷之上,此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白纯粹,无少瑕翳,而其遗风馀烈,犹足以为后世法程也。此则朱子所谓正心之事,而其论治道,必以为至切至急,而不以为迂远者也。故其提辖南康,总管荆湖也,其所理者财赋也,所治者军伍也,而其告于时君者,乃曰:‘鄕总于县,县总于州,州总于诸路,诸路总于台省,台省总于宰相,而宰相,兼统众职,与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天下之纪纲也。然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守土之臣,尚可凭借威灵,以称任使。’盖虽以朱子之道德,一邑之偏小,必待君心既正,然后可以理财赋、治军伍,则其所系,岂不大哉?盖一心既正,则自身而至于朝廷,自朝廷而至于州县,莫不一于正,而人心信服,国势自强矣。苟惟不然,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淸明之地,物欲填塞,用人处事,无一得其当。故朱子以为:“爵赏之滥,货贿之流,便嬖之招权势,将帅之刻士卒,皆系于人君一心之不正,”可不惧哉?臣姑以近日一事言之。夫为边帅守令者,虽未必尽知义理,孰不欲效其声绩,以图进用哉?惟其迫于朝臣之求责,决知其陷于赃污,而不暇顾,一身且不暇顾,况于军民乎?虽覆辙在前,峻法在后,亦不免外剥疲癃之肤,内削妻孥之俸,以应求责,而西北为尤甚。此则臣之亲闻于帅守者也。只此一事,亦可见殿下不能正心以正朝廷之验,而益信朱子之诚不我欺也。以类而推,馀皆可见矣。若殿下一心诚正,一己诚修,表里洞彻,无少可疑,则廷臣孰敢不祗栗精白,以承休德哉?帝王之道,断不外此,此朱子所以虽知世主之所厌闻,而必以此为献也。臣又闻‘心不能徒正,必先有格致之事,而其用力之方,又有甚易于章句之士者。’盖制事之际,求其是非;用人之时,别其贤愚;听言之间,辨其得失,又验之于身心,考之于史册,随其用力之多寡,即见得力之浅深。当为即为,则有千万人吾往之勇,当止即止,则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之志矣。如是则心安有不正,己安有不克哉?然则人君为政之道,无切于此数言,而此数言之为切于人君者,盖万万于凡人矣。伏乞殿下,勿以为‘国势如此,何暇及此,’而当日下功,早夜无怠,则安知今日之蓄,不遽为三年之艾哉?微臣愿忠之诚,实出于心,而回顾其中,他无所有,故敢冒万死,以此为献,倘蒙殿下留神采纳,而或有补于万一,则微臣至愿,千万满足,含荣就木,无复遗恨矣。
答曰:“赞善之所患,尚未快愈,不能登途,有此投疏进言之举,予甚惊叹。设使有病,必有神明之扶相,而何至若此?无乃寡昧之诚意浅薄,不能动神明而然耶?恋恋之怀,良不可堪。未可从容登途,入京调治,以副至望乎?疏中所陈之语,无非肝腑中流出,寡昧虽不敏,敢不书绅而服膺焉?小册中所言,真是爱我之血忱,宁不感动于心乎?一本疏辞,澟澟正大,与古圣之语,可谓相表里矣。此予之所以惓惓不能忘,而日夜思欲致之之意也。须体予至诚,从容上来。”其所进小册曰:“臣窃闻孟子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朱子慨叹当时以为‘大承气症,却下四君子汤,如何得相当。’臣却怪殿下奋发大志,而见诸行事者,与寻常时一般。如此则亦何以激厉臣工,兴作事功也?大禹爱惜寸阴,成汤昧爽丕显。今日视禹、汤之世如何,而顾乃深居九重,不与群臣日讲治道,臣不胜闷郁焉。伏乞殿下,继自今孜孜于帝学,汲汲于时务,一以禹、汤为法焉。”
○臣闻孔子曰:“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况乎人君,上为神祗之所眷,下为臣民之所依,则其所以保守身体,儆戒冰渊者,当如何哉?臣窃闻殿下,常于后苑,躬事驰骋,臣固知圣意所在。然每念衔橛之虞,不胜寒心。极欲进言,以效微忠,而自以微贱言轻,又虑听闻有烦,迄玆不敢,臣之不忠,死有馀罪。昔宋孝宗亲御弧矢,有弦激之虞,大臣陈俊卿,以不能先事陈戒,痛自克责,上密疏曰云云。臣每读此疏,感其忠诚,甚恨今日,无以此警咳于殿下也。伏乞少留澄省也。臣每念此事,忧叹竟夕。窃怪殿下何故,自轻如此,而亦恨今日大臣,寂无俊卿爱君之心,陨结幽郁,只自涕出也。
○臣窃闻丽氏于契丹时,请医于宋,密奏忠虑,而金虏之时,又有奔问宋朝之事,当时义之。后世韪之,皆以为:‘丽氏五百王业,寔由于此,’此实知言也。夫三纲五常,天之经、地之义,人所以为人,国所以为国者也。于其中,又有最大而尤切者,所谓‘仁莫大于父子,义莫大于君臣’是也。而君臣之中,受恩罔极,又未有若本朝之于皇明也,岂比丽之于宋哉。窃闻今日一脉正统,偏寄南方,未知殿下已有丽朝之事,而机禁事密,群下有未得知耶?若然则天怒自息,民心自悦,我国其庶几乎。如其不然,则未有大伦有亏,大义有坏,而天佑民服者也。万里鲸波,信息难传,而精诚所在,无远不届。一国军民,文武之中,岂无忠信沈密,而应慕愿行者乎?伏乞殿下,默运神机,独与腹心大臣,密议而图之。臣虽驽劣,极欲怀符潜行,以达吾君忠义之心,以明祖宗诚悃之极,则圣上培养之恩,庶几少效,而假使未达,溺死于万丈层波,万万甘心,荣幸无穷矣。惜乎今病已矣,南望长恸,只自匪风之思而已。伏愿殿下,潜留睿思无忽,则千万幸甚。
○臣闻圣人有言曰:‘言以泄败,谋以密成。’朱子说‘虏人,有谋聚于一屋,全不言用一物,画地以谋,如其难决,则便出野外无人处商量。’朱子又叹孝宗诘漏泄文字之罪,而拘于亲宠,不能穷治。臣窃闻今日机密,皆透露,甚可寒心。顷年榻前说话,特命勿泄,而入侍之臣,出而传语,诸大臣以下,皆无远虑,其为营救,使其人不伏典刑。至于贼錬之妻,公行书角,以通事情,而尚保腰领。此虽出于殿下保全元勋之至意,然父子功罪,何可相掩哉?此禁不严,丽季之事,必将驯致矣,伏乞深思远览,追行典刑焉。
○臣闻朱子曰:‘高宗问张戒曰:“几时得见中原?”戒曰:“古人居安思危,今日居危思安”。臣仄闻议者,皆谓‘人心疑惧,且烦听闻,军政可废,’臣以为不然。盖事变之端,伏于冥冥之中,不知其发于何时,则岂可无仓卒应变之具乎?况今金火错行,其征可畏,虽汲汲于此,犹惧其不及于事也。然不以得民心为先,则是徒为虚设,而适为不戢自焚之祸矣。盖民心之怨苦,由于赋役之烦。赋役之烦,由于用度之不节。故朱子曰:‘李楫寇广西出榜约“不收十斗税”,从者如云,反谓官兵为贼。’朱子又曰:‘但移浮费,以为养兵之资,则虏首可枭。’臣之愚意以为:‘今日急务,惟在悉除百为,只以养民养兵为事,则本固而有备,国事可为也。’今之言者,皆曰:‘内需可罢。’臣则以为:‘凡事必有公私。’故朱子尝称‘太祖出内帑,以易胡人之首。’今若殿下一钱尺布,皆思爱惜,以养士卒,则岂不愈于付之外司,以入吏胥之囊橐乎?不然而只为燕私之奉,诸宫之赐,则又不若付外,以示王者无私之意也。
○臣闻为国,须有体统,理事须有缓急。纷纭细碎,在治世,犹且不可,况于艰危之际乎?昔宋高宗时,有尚书言:‘南剑人,凿纸钱、废农桑,乞禁之。’朱子叹曰:‘粘罕长枪大剑如此,而令此辈谋国耶?’又有一御史上言:‘圣节多杀鸡鹅,请只杀羊猪。’时人以为:‘鸡鹅御史,足以当龙虎大王。’当时气象如此,南渡之不竞也宜哉。臣闻今日大臣,不辨台谏是非,只以惶恐二字,仰对圣问,故外方笑以为惶恐政丞。大臣当国,为人所笑如此,可胜寒心。昔谢安,当符坚至桓温来,夷然不以为意,人以为有谋有量,而朱子论之曰:‘安不逃则北面事贼。’臣见今日危迫之势如此,而大臣以下,恬然若平世,无汲汲遑遑底意思,臣恐其素定,只如谢安也,然则何足惜哉。先朝臣郑蕴忠诚贯乎金石,义烈争乎日月,立朝风采,激厉颓俗,临危大节,耸动百世。顷以微事,独阻谥典,物情甚郁。臣以为当此时节,此等人尤不可不崇报,伏乞特令有司,亟议其谥,以为奖振贪懦之地,不胜幸甚。
○臣按《春秋》以至《纲目》,一主于大一统。盖大统不明,则人道乖乱,人道乖乱,则国随以亡。我国自丙丁以后,人心渐晦,以伪为真,以僭为正者多矣。若复十数年后,则正统之说,当不闻于搢绅间。此盖由许衡,以近世儒者,失身胡元。乃以帝尧大统,接之女真,且于辽金称大,而以列国待宋,正犹入鲍肆,而不闻臭,遂以丑差之论,倡于天下,而后人借此为重,甚可羞也。呜呼!皇天所以锡殿下神圣者,固将使之秉天理以正人心,明王道以立民极,辟邪说以一士趋也。伏愿殿下黜去许衡从祀之位,以承孔子、朱子之功焉。安知天运循环,上帝宠异,授禹、武之丕责,而桓、文不足道也。
○臣窃有所怀,敢冒万死以请焉。伏睹殿下至德纯茂,为人伦至,其所以处骨肉者,高出古先,非但后世帝王之所不及而已也。虽彼岛中之人,未蒙放回,然亦有所深虑:‘非有宿怨而然。’远近传说,谁不感泣也?此非臣谀辞,其实然也。第有一事,未能无疑于人心者。麟坪大君生长深宫,未尝习鞍马之劳,且未经痘疫,故我先王,常以此轸念。其保护之责,正在殿下,奈何每任以飮冰之役,既还而复去,未尝有暖席之时也?长途顿撼,既非万全之道,豺虎丛中,事衅难测,岂能保其终始顺善也?顷日之事,亦可寒心。顷在先朝,绫原大君未尝有此行,此岂非圣朝之家法耶?然市巷流传之说,则以为:‘殿下欲其富之以彼中赐与之物云。’尤不近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彼身外之物,何与于我,而冒涉险阻哉?况深耻未湔,虽不得已外为礼敬,视彼之物,岂忍有利之之心乎?窃闻倭变之后,铨曹以平姓人拟官,宣祖大王下教曰:‘岂无他人,而拟此姓人耶?’此岂非文、武之怒,而后昆之所当法耶?且传曰:‘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臣民方以趾顶之仁,冀见殿下修齐之效,而市巷小人,乃人怀利之心,疑殿下骨肉之亲,臣窃痛焉。臣不胜区区忠爱之心,敢进此言。
○臣闻益之戒舜曰:‘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臣窃闻殿下数令姬嫔诸主,六博欢谑,仍征戏债,酒食丰熳,争尚壹侈。踈远传闻,不知信否,若果有之,则不惟圣心有所流荡,亦岂德将检下之道哉?今日乐放肆,而惮绳检,已成江左之习,而殿下又以此驱之,臣恐风尚日改,而莫之救也。臣窃以为:‘殿下非乐乎此,特以圣孝无穷,欲以慰慈殿惸然之疚,庶尽一日之欢。’然当此人穷财尽之日,不唯张此娱戏,使百姓增其疾首蹙頞之声,亦使志士,疑殿下有玩细娱、忘远虑之心,而不欲进于阙下也。况殿下身启弊源,俗败士靡,以至国步倾覆,则亦岂慰安长乐之道乎?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养其志,不违其志。’说者曰:‘喩父母于道也。’然则圣孝之可以自致者,莱戏之外,岂无其道乎?伏乞殿下,继自今于此等杂戏,推类而痛绝之。况嫔宫年幼,尤当以礼自防,以基睢麟之化者也,其于导率淸流之道,愿更留意焉。
○臣闻涵养之功,最为圣学之要。若不用力于此,而纵欲任情,则其为德性之累,何可胜言。殿下顷以一时之怒,辄杀金弘郁,大失人心。夫圣明高明,岂不知言者之不可杀也,只以一朝事触心境,发之太急,不及思量,窃恐殿下涵养之功,有所未至也。厥后殿下出御郊幕,馀威犹激,声气大震。臣窃闻当时从臣,其少气魄者,莫不惊詟失措,其有精神者,无不掩口窃笑,故外议益不厌于弘郁之死。夫人君暴怒,非但害其德性,亦损其气血,非所以养寿命之道也。张绎诟骂仆夫,程子曰:‘何不动心忍性。’又论颜子不迁怒曰:‘如舜之诛四凶,可怒在彼,己何与焉。’夫使弘郁有可死之罪,则当令有司,议定其律,以正王法可也,何至盛加声色,过震雷霆,至于久而未已也。国言至今未已,而弘郁之名,愈往愈美,真所谓:‘若先暴怒,怒罢自害,岂能害人者也。’臣窃悼焉。且殿下非不知敬大臣使以礼之道,而曩者奴诟大臣,豕叱庶官,此朱子所甚惊叹者,而至于经筵儒臣,露肤受决。《记》曰:‘退人以礼。’又曰:‘杀人之中,又有礼焉。’如使臣下有罪,则或退或杀,以制刑法之中,何所不可,而顾反为血气所使,以亏圣德,以坏国体。臣不胜慨然伤叹也,此皆殿下不能涵养之致。伏乞继自今,深留圣意于此,而兼加省察之功,不为喜怒所动,使臣民爱之如日,畏之如天焉。
○臣窃不知弘郁之罪犯如何,而窃闻以应旨进言而死。夫既已应旨,则所言虽妄,宜若无罪,而既已求言,而又杀言者,则不唯大损国体,后虽有目前必亡之事,谁敢言之?不过择其不至大忤者,以应文具而已,上以文具求之,下以文具应之,则国事将何所凑泊哉?比来言者,皆以弘郁为请。此岂皆私于已朽之骨而然哉?可见众心之所同矣。众心之所同,即天意之所在也。死者不可复生,其子孙亲属,并被禁锢,伏乞殿下,翻然洗冤,且宥其子姓,则人心欢洽,咸戴天地之仁、日月之明矣。且人既以逆诛死,则斯已矣,何必更制护逆之律,以防人口乎?所以益起众人之疑,而来弘郁之疏也,臣窃恨焉。且尹绛既长论思,朝夕纳诲,是于圣躬,近之近者也。虽有所失,何可顿捽榜笞,以示众庶也?昔宋帝有轻士之言,而其臣勇退。若使尹绛,少有士夫之心,何忍冒羞忍耻,更厕周行乎?殿下待之如奴隶,故渠又以奴隶自待。然则阶级安得以崇,朝廷安得以尊也?此识者所以寒心,而自重之士,佪偟而不敢进也。且殿下所以诟叱臣僚者,岂不以殿下有有为之志,而群臣碌碌无一当其意,者故发于言辞者,时或如此。然殿下若待之以礼,而责之以义,则安知群下不自淬砺,以效忠节乎?昔宋帝开天章阁,以厉群臣,群臣各自奋策,卒启庆历之治,皇明以桁杖待臣下,稍有志节者,一皆退去,北京之破,无一人死国者,此前事之明验也。夫待之以奴豕,而责之以士夫,诚不能也。伏乞殿下,深思管子灭亡之戒,贾谊遇报之论,而亟改前日之失,一以廉耻,待遇臣僚,不胜幸甚。
○昔刘珙抱家国深羞,创治居第,朱子责之曰:‘凶奴未灭,何以家为。’顷者殿下,违拒众议,营造大内,此虽圣孝笃至,亟欲以奉安慈殿,然圣人之孝,养志为先。虽以慈殿之志言之,宗庙之羞耻未雪,岂欲安居于壮丽之中哉?然此则犹有可诿者矣,至于公主第宅,人人无不言其太侈。不唯民穷财匮之时,不宜屡兴大役,以增愁怨,自古国家倾坏之日,公主驸马,乞为私孥,而不可得,况能保有宫室耶?倘使民安物阜,国如磐石,则洪枝茂叶,自可镇长繁荣,何必汲汲于此,以乖民情、以咈天意也?且有志之士,以此疑殿下无卧薪尝胆之志,有宴安鸩毒之惑,而一切解体,非细事也。伏乞殿下,深思而反之,专意于其所当为,不胜幸甚。
○臣闻朱子论兵曰:‘本强则精神折冲,不强则招殃致凶。’今日纪纲都坏,而军律尤不严。臣则以为:江都时领将以上,皆不可赦,南汉中激,士卒为变者,皆可戮也。殿下今日教链禁卫,皆甚精锐,可谓缓急可用。然已成骄悍,有轻侮搢绅、杀害人物者,而又尝聚在辇毂,深所未便。伏乞殿下,申严约束,少有所犯,一切毋贷焉。臣按朱子曰:‘今日兵且骄又安养,不知劳苦,一朝如何用。’此正今日之弊,乞留睿思。朱子又曰:‘汉时宿卫,皆是子弟,不用军卒。’此言甚有意思,并入神览焉。
○臣谨按宋室抢攘之际,朱子师胡公宪,进为时用,朱子为进时务之要。其言曰:‘天下形势,独在救其本根云云。’夫以朱子道德气识,为君师益其忠智,而其策不过如此,可谓深知时务之要,而同符乎帝王之道矣。今日望士闻人,殿下既皆号召,而罗致矣。然安知废置之中,又有贤于此者,而殿下莫之知也。伏乞廓乾坤之度,垂日月之明,毋牵于一时之好恶,一以共济时艰为心,则国家幸甚。臣瞢无知识。然以臣所见,李惟泰、兪棨,实可用之天才也。惟泰当初,感激不世之遇,极陈所怀,仍致一世忿怒。不吉之徒,遂教鄕人,先造谤书,以至上达,鬼蜮之事,诚不忍言。兪棨以议谥事,得罪甚重。使棨虽有意于诋谤,汉廷犹容夏侯胜,况棨万万无此事乎?此二臣者,皆是儒林重望,昭代名臣,而横弃流落,已过半生。渠虽无闷,独不为明时之恨耶?伏乞殿下,回臣所冒职名,以畀二臣,召致朝端,则大有益矣。臣若党于所好,以欺君父,则神明监临,必加诛戮矣。
○臣闻信者,人君之大宪也。‘圣人以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故自古国家将亡,信义先亡。以臣所见,朝廷失信于军民者甚多也。湖西大同之始,守令以布尺之太长被推,而又截还其剩尺于民。今则定尺之外,又为馀数,以尺短退还,不知其数。去年有束伍给复之令,军卒甚喜,今年已罢之如此,则上下何以相恃哉?伏乞殿下留神焉。且大同之法,只当量入为出,今乃量出为入,而又过为剩馀,今其馀米,积在各邑,久为贪官奸吏牟利和籴之资。臣愿依朱子破分之训,以其所馀之数,量减所收之数,则民心必大悦矣。
○臣窃听今之论变异者,皆曰:‘将无奈天数何,’此绝不然也。朱子尝以为:‘钦宗勤俭仁慈,出于天资,亲出诏答,所论皆是。其即位时,日有重晕相轧,是太祖即位陈桥时瑞也,其三四日后,昏雾四塞,是耿南仲邪说,有以蒙蔽之。若使钦宗,专任李纲,则岂不能复太祖之业,以符荡日之瑞乎?’然则人事之感天,甚昭昭也。且臣未见殿下亲祷,而天不雨之时。以此而推今日之灾,岂无可弭之理乎?今日变异如此,而群臣无忧伤恻怛,以为消融之计。臣每读鲍宣灾异之书,未尝不叹息流涕,窃悲忠臣恸迫于危亡之日,汲汲于悟主存国,而不见听也。今附见其书,伏乞试加省览。〈汉哀帝时,师丹、何武、傅喜以正议皆免官,丁、傅子弟并进,董贤贵幸,鲍宣上书云云。〉 ○臣闻朱子曰:‘古先圣王,飮食酒浆,无不领于冡宰,故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纯白,可以为后世法程也。’臣窃闻今年春间,有一岭帅,征督蔚鳆甚急曰:‘自上因勋戚大臣,而索之也。’未知果有此事否?无乃勋戚,自为己私,而凭借圣教乎?孟子曰:‘飮食之人,即人贱之。’凡人尚然,况以帝王之尊,而有此,则其贻侮于下也,为如何哉?臣不胜惊怪焉。伏乞殿下,反求诸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焉。此事有无,臣不敢知,然闾巷窃言,不胜藉藉,而岭海尤甚,其累圣德不少,故冒死敢陈焉。
○臣窃见朱子,初见孝宗,以讨复之义,陈于前矣,至于二十年之后,则不复以此言进,而但曰:‘唯欲陛下,先以东南之未治为忧,而正心克己,以正朝廷,庶几真实功效,可以驯致,而不至于别生患害,以妨远图,盖善《易》者,不言《易》,而真有志于恢复者,果不在于抵掌抚剑之间也。’盖其时孝宗,已误于近习,狃于宴安,而本根有不胜虑者,故朱子之言如此。此岂其初心哉?亦可悲也。臣陛辞八年,恋阙之心,何尝一刻少弛,而自以无能,且有病母,故不忍远离从宦。今则祸罚馀生,已失乌鸟之私,只有蝼蚁之诚,愿尽于君父,而疾病侵凌,夙志归虚。然其毕义之愿,则入地难泯,故敢进其狂言如此。此外所欲言者何限,而臣精神昏愦,前失后忘,不能遍举,今此所言,亦无伦脊,罪当万死。抑臣少读朱子书,每以为尧、舜、孔、孟之道,尽在是矣,故终始以是为献,而于其中,又别有所感焉。孝宗之戊申,即朱子五十九岁也。是岁封事有曰:‘自顷以来,岁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反,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而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矣。臣之固滞,固无忠言奇谋,以裨圣德,而陛下日新之德,亦未能有以使臣释然,而忘其夙昔之忧也,臣于此,安得不深有感,而重自悲乎。’臣每诵斯言,窃不胜感激流涕也。伏乞殿下,惕然却顾,悟流光之不留,惜壮年之易逝,奋厉不息,克崇德业,以副皇天诞命之心,先王付托之意,不胜幸甚。臣按朱子封事曰:‘投进贴黄,乞至御前开拆,’又曰:‘用袋重封投纳,亲手书写,目昏笔纵。’又曰:‘乞留中。’小臣此举,极知僭猥。然不为无稽,伏乞圣明财教焉。
8月17日
○丁亥,上下教于政院曰:“吏曹参议宋浚吉,今已递职,明朝为政,还付赞善之任。”
○谏院启曰:“今年春旱太甚,节晩播种之处,太半不熟,而其中湖西沿海尤甚。朝家合有变通之举,而取见该曹今年事目,则山峡被水若干邑外,内浦一带,全不举论,殊欠一视轸恤之意。例纳徭赋,民何以堪,请令该曹,更加商量,其中尤甚不稔之邑,给陈给灾,以施一分之惠。京衙门贸铁于海西之弊,有难胜言。分给价布,多定斤数,其差遣之人,又多凭公营私之弊,以此吹铁为业者,举皆逃散。请令各衙门,稍加裁量,以省一分之弊。”上从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甫田章》。讲讫,上谓知经筵李厚源曰:“宋浚吉今已入来,而不即出仕,其故何也?”厚源曰:“其意只为谢恩而来,遽拜吏曹,故心有所不安,不即出谢云矣。”上曰:“初必欲致之者,非为欲见其面,将以为时用也。”厚源曰:“亦不必以官爵羁縻也。若解其职名,置之朝廷则好矣。”上曰:“古人谓:‘无法家、拂士,则国恒亡。’若果留于朝廷,则人必忌惮,士林亦岂不矜式乎?”参赞官金寿恒曰:“谏院之官推考之命,本院亦请还收,两司俱发,而尚不允兪。国家既许台谏以风闻,则必随所闻而论启,其间岂无失实之事乎?推考薄罚,而至于两司俱发者,非有他也,自祖宗朝以来,未尝以失实罪台谏者,其意岂偶然哉?若果施罚,则此后事非目见,必不论启,其有妨言路,可胜言哉。”上曰:“台谏若即引避,则好矣。”上又曰:“今虽还收,必不免群下之疑矣。”
8月18日
○戊子,太白昼见。
○以宋浚吉为赞善,李正英为承旨。
○宪府启曰:“湖西大同设行以来,不当以规外之役,一毫烦民,而近来稍多不法之事,不可不随现重治。其中尤甚表著者,兵营称以将士犒馈,贸贩鱼产于沿海列邑,所征之物,较其本价,不啻六七倍,而差人之侵虐,罔有纪极,留连浦边,恣意征捧之后,所给之价,诿以转输之债,还夺而去。每年春秋,以为恒式,其实白征也。一经此役,则疲残渔户,无以支持,离散者过半,兵营之循袭缪规,恣行渔夺,诚极可骇。请令本道监司,明查差人之尤甚滥杂者,从重治罪,痛革贸贩之弊。”上从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大田章》。侍读官李殷相曰:“唐太宗之呑蝗,虽似矫情,犹云蝗不为灾,可见感应之效矣。”上曰:“史记亦不可尽信。宋太宗欲自焚,而是夕雨云,若果自焚其身,则或有其应,只以空言发口,而岂能旋致其应,天可欺乎?当时史官,如是书之,诚可笑矣。”殷相曰:“宋太宗必非诚实之君也。”上曰:“都人见太子称少年,天子则曰:‘置我何地。’父子之间,尚且如此,其果有诚心乎。”
8月19日
○己丑,侍讲院启曰:“王世子今日毕讲《论语》矣,继讲之书,往问于师,领议政郑太和,则以为《论语》既毕,则在读书之法,宜以《孟子》继讲,诸宾客亦以为然矣。”从之。
○上引见赞善宋浚吉。上曰:“自顷年下去后,心常思恋,而连値国家多事,有所未遑,今幸上来,不胜欣悦。”浚吉对曰:“小臣无状,加以疾病沈痼,废伏田野,分所当然,而圣恩罔极,异数无前,古今人臣,岂有如臣之受恩深厚者乎?虽在山野,一念宁无向阙之心,而只以犬马之齿,衰迈甚矣,今年则异数稠叠,不敢晏然,切欲躬诣阙下,陈情而退矣。未及国门,又有新命,尤不敢当。屡陈辞疏,不胜惶恐。”上曰:“辞意至此,有感于予心,吏曹之任,终以为不安,亦不可强迫,故允许矣。”浚吉曰:“前后圣批,迥出寻常,如臣者尤不敢当。”上曰:“此非修饰之言,出于中心故耳。不见已过六七年,赞善容貌,亦不如前日上来时矣。”浚吉曰:“臣之衰病,一至于此,抑有所感慨者。昔朱子告孝宗之言曰:‘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窃仰天颜,亦非复昔时矣。’臣之今日心情,正亦如此矣。”上曰:“寡昧无才薄德,国事无成,年来灾异叠见,外虞内忧,以至如此。赞善今既上来,勿生归意,留在朝廷,则士林岂不矜式乎?”浚吉曰:“圣教至此,臣之罪戾尤重。如臣者,有何才识,有何补益乎?”上曰:“予之此言非他。赞善读古人书,秉心公正,若留朝廷,则宁无忌惮者乎?”浚吉曰:“臣于少时,固有读书求志之意,亦尝从游于师友间,而本质昏劣,疾病沈痼,终至于此矣。以前后受恩言之,则臣虽陨首结草,亦不足报,而以臣身言之,则只是退去,为报恩之地耳。”上曰:“庚寅年退归之日,不得相见,至今悔叹。当时之事,何可尽言?”浚吉曰:“臣实狂妄,既不能报答国恩,反使朝廷不靖,国事多虞,皆臣之罪也。”上曰:“何为发此言也。当初公论,终有验矣。今者郑贼既废,逆辈已诛,有何可忧之事乎?”上又曰:“东宫正当讲学之日。必须法家拂士,为之辅导,然后可以成就。与赞善朝夕讲论,则岂无补益之效乎?”浚吉曰:“自古进言于其君者,必以辅养东宫,为急先务,诚以国家根本,实在于此,岂不然乎?如臣无似,何敢当此任,而况官联有制,为臣增置此职,尤极未安耳。”上曰:“此何妨乎?”浚吉曰:“臣闻诸长老,宣祖大王礼遇儒臣成浑,非不至矣,周给则有之,未闻有继粟继肉之举,古之经传,虽有是语,此礼宜用于何如人乎?如臣者,决不敢当之。”上曰:“礼出于情。业已招延,而不恤其穷可乎?我国经用不敷,待士大夫甚薄,以些少禄俸,何能自给乎?”又曰:“来时见宋时烈乎?丧后病患非轻云,甚可忧念矣。”浚吉曰:“来时不得相见,而相见亦不久矣。衰年草土,伤败甚矣。前后异数稠叠,岂不欲上来谢恩,而惟以不能粒食,势难登途为闷矣。”上曰:“然。”浚吉曰:“臣退归鄕曲,已近十年,意以为国事渐进,而忧虞如此,实未知其故。臣于己丑年入侍时,进启曰:癸亥反正初,百为皆好,臣愿圣上,以此为法云。则上教以为:‘反正初,岂不可法,而予则欲以三代为法。’臣常感诵此教,殿下必能嘉靖邦国,如殷高,兴衰拨乱,如周宣矣,而到今国事,乃至于此,天灾时变、民愁兵怨,不一其端,臣未知何故,而致此也。”上曰:“此由寡昧无才之致,岂有他哉?”浚吉曰:“历观古史,励精求治如殿下者,诚所罕见,而国事如此,可胜惜哉。”上曰:“今闻此言,予甚惭愧,如有所怀,可以尽言矣。”浚吉曰:“公私是非义利王霸之辨,圣上岂不讲论而知之,臣之妄意以为:其所知之者,恐非真知矣。殿下之有大志,臣亦知之,而第恐圣心,有未能纯一者。句践,小国之君也,固不足道,然握火抱冰、卧薪尝胆,十年如一日,其勤苦何如也?恐圣心不及于此矣。”上曰:“予亦岂不知之。此是大旨,愿闻其详。”浚吉曰:“臣始闻近故相臣李敬舆遗疏之大概。其言固好,而臣意犹以为不及于上面根本地矣。人君必致力于学问心术之间,工程缜密,然后凡事可纲举而目张。臣愚窃以为:殿下于精一执中工夫,犹有踈漏处矣。上曰:”此言至矣。惟其如此,故赞善若留,则岂但朝廷有所忌惮?予亦必不敢放肆。且于讲读之际,亦岂无开导之益乎?“浚吉曰:”放肆二字,臣不胜感激。人君常不放肆,戒愼恐惧,则百事岂不可做?尧、舜以天下相传,而其所传授之语,则惟曰‘允执厥中。’至舜授禹,乃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千古心法,更无馀蕴。若于此果能着力,则凡事岂有不能整顿之理乎?“上曰:”此皆近日经筵官之所未言者。古人云:‘不见时月,鄙吝之心,复萌乎中矣。’若常得相见,闻此戒诲之言,则必无间断之忧矣。“浚吉曰:”古之事君者,必先正其身心,然后可出而事君。如臣本无所得,而为感圣恩,只将陈编之言,仰达于前,岂有感动之理乎?但圣意至此,实非偶然。臣当以死马骨自当,若以此招延四方贤俊,岂有不来者乎。“及罢,命馈酒。
8月22日
○壬辰,太白昼见。
8月23日
○癸巳,太白昼见。
○以尹文举为吏曹参议,蔡𥙿后为左参赞,李时楷为大司谏。
○行副护军闵应亨上疏曰:
人主以谏官为耳目,而许以风闻论事。如使谏官,必以目见者言之,不以所闻者论之则已,如许以风闻论事,则风闻所发,岂皆无失实者乎?台阁规例,论事之后,觉其失实,避嫌自列,未闻有特下推考之命也。先朝三十年,臣出入台阁,粗识其体例矣。顷日谏院,论宫奴之恣横,臣曾于疏中,亦有“抱冤莫伸”之语,而两事终归失实,故臣深幸两事之皆非实状,破人之疑惑也。臣投疏之后,即递宪职,而不得为失实之避,常自耿耿于中。何者,臣意以为:“闾阎传说之言,喧腾之后,始及于台谏之耳。”传播中外,骇人听闻,而上为淸朝之累,下为宫家之羞,则谁复家道户说,以明其不然也哉?两款之事,如其真实,则明法惩治,乃国家之美事,而因台论而查核,又因查核,而明其失实,然后腾播之言自息,而不为淸朝之累,宫家之羞,则玆亦一时之美事。而下能言上能受之美,于是益彰矣。奈何又从而罪之乎?噫!杀人之言三至,曾母投杼,盗嫂之说相传,周勃疑焉。况此宫奴之杀人夫、夺人妻之说,喧腾于闾巷,则为台谏者,安得不惑,又岂可以忌器之嫌,而不为之论启乎?若使台阁,畏忌不论,则台阁设官之义,果安在哉?两事之因查核,而打破其疑惑,实为宫家之幸,而殿下特推之命,抑何故也,两司争论之停,又何遽也?臣窃惜之。呜呼!古人有言曰:‘人臣事君,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日殿下之意如此,则孰肯不从殿下之意,而能语及宫家乎?奴隶常情,其主官高,则亦有横恣作弊之事,况宫家奴仆之豪悍,而无忌惮者乎?宫家异于私家,体例尊重,内外隔绝,年少驸马,何以知其横恣而禁戢,豪悍奴仆,亦何所畏忌于所不睹之处乎?但其所畏者,台谏风闻与法禁,而若使台谏,不以风闻论启,则设有宫奴可骇可愕之事,不得目见之前,终难发口矣。今玆推考之命,杜台谏风闻之路,启宫奴作弊之端,所关甚重,臣恐殆非宫家之福,而亦非圣上待宫家之道也。夫不避忌讳,有闻必论,则殿下宜乐闻之不暇,毕竟事之虚实,有不足言也。今若因失实而罪之,则愚下之人,必皆曰“某人语及宫家故圣上怒之也。”臣窃耻之。呜呼!虽士夫之间,相规之举,固不亿逆,而诿之构陷。况仪宾之于朝士,本不相涉,有何一毫倾轧之心,而殿下反以有若构陷者然为教,臣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殿下喜怒之间,辞气太露,臣曾前以此陈达于榻前者,不啻缕缕,而瞽言无所裨补,恒切闷郁,而至于日间下教,尤不胜慨然也。噫!言路开闭,实关治道,人君固当务尽恢张之方,况此天灾时变孔棘之日,何可示以偏系之色,摧沮敢言之气,而不少假贷耶?臣赋性狂妄,粗有犬马之诚,知无不言,有怀必达,是臣所自期者也。从前狂妄之罪,固不可数计,而狂妄之失,到老益甚,被人嗤点,作一笑囮,臣非不知,而亦不能自止者,性固然也,而亦由圣上不以为罪,故恃圣上之宽容,而能尽其言也。顷日请对,又极狂妄,而继有疏陈,未尽之事,抵触之端,不一而足。而至于抱冤莫伸之说,亦出于风闻之失实,推考之命,虽不及于臣身,臣何敢晏然,而幸其独免乎?其事虽异,其失则同。愿圣明,无使罪同罚异,以为后来言事失实者之戒。
答曰:“卿其安心勿待罪。”
○司谏李廷夔上疏辞职,且曰:
臣于近日时事,窃有慨然于心者。靑平尉宫奴之事,虽或失实,台谏风闻,岂有他意于其间,而推勘请寝之论,终不得兪音。凡在听闻,岂能尽知其曲折乎?人皆曰台谏论一宫奴,而反被罪罚,则岂可家喩户说,以明殿下之无私乎?徐必远论书院之事,陈弊则颇中时病,而救弊之策,多有不当然者,该曹回启,未免率尔,而庙堂之论,亦有所未尽其善。何者,书院本自儒林之所建设,而非朝廷所预知者。多士讲磨,有补益风化之美,则朝廷奖之可也,弊因法生,有凭公逞私之患,则罪之亦可也。其中不合于书院者,则博采公论,禁抑之亦无不可,而至于设立书院者,必禀于朝廷,然后定其可否,则大有所不然者。虽在古昔淸明之时,儒贤道学之高下,非该司所可评议,况以今日之朝廷,又有此等之举措,则其流之弊,岂可胜言哉?必远状本中所谓:“鄕校轻于书院”者,切中病源,此人人之所共言者也。诚使鄕校,重于书院,则书院之弊,自可除矣。臣窃瞷殿下聪明睿智,不为不足,励精图治,不为不勤,而临御十年,治效日卑,风俗日败,朝廷愈往不靖,人心愈往不淑者,何哉。臣窃恐皆由于殿下之诚意,未孚于下也。臣念及于此,不觉中夜兴叹,而不能自已者也。呜呼!殿下有所云为,而群下孰肯从殿下哉?治兵缮甲,军国之务,不得不尔,而群下以殿下为好武,祗谒陵寝,霜露之感,不得不尔,而群下以殿下为观兵,移奉慈殿,孝养之道,不得不尔,而群下以殿下为高宫室、大苑囿,臣未知群下过疑殿下乎?抑殿下不无取疑之端乎?殿下诚无驰马试剑之好,则军政虽有不便,群下何敢疑殿下之好武。殿下诚无野次阅武之举,则陵幸虽有弊端,群下何敢疑殿下之观兵,慈殿新宫,诚无时屈举嬴之嫌,则群下何敢以高宫室,大苑囿,疑殿下哉?惟其如是,故上下阻隔,触事抵牾,国不为国,职由于此,言念及此,窃为殿下惜之。殿下诚意之未孚,有如此者,而至于用人之际,又有可言者。即今人才眇然,国事日非,而山野之间,只有数三学者。殿下之所倚重,朝野之所想望,皆在于此,而其人难进易退,力莫能致。呜呼!人生斯世,读古人书,至老不怠,决非忘世长往鸟兽为群者也。终不为本朝所用者,岂其素愿哉?以殿下待之之礼观之,则虽有高尚不仕之人,何敢有远避之心,以殿下用之之实观之,则虽在朝之臣,稍有知识者,莫不慨然有引退之心,况彼本在山野之人,孰肯为一时𫗦啜之荣,而留殿下之朝哉?以此言之,则殿下待贤之诚不足也。且知人之道,都在于用之之如何。徒循好贤之名,只施养贤之礼,则贤者何由得展所抱,殿下何由得知其人之真贤与否也哉?若此不已,则徒长虚伪之风,无益旁招之实矣。今者宋浚吉退遁十年,幡然上来,想其意必欲只谢恩眷之隆重而已,故固辞官职,旋即求退,殿下之不欲强迫,允从其愿者,实出于优待之至意也。然而止于斯而已,则其所以眷遇隆重者,为名乎?为实乎?终虽不可以爵位縻之,必令出入书筵,辅导东宫,磨砻浸灌,有所补益,则岂非今日国家之最先务,而殿下亦于经席,频频引接,讨论为学之方,咨访当世之务,不但待之以礼,且必用其所言,则岂不为千载之美事乎?
答曰:“尔其勿辞察职。”
8月24日
○甲午,上御昼讲,讲《诗传》《瞻彼洛矣》、《裳裳者华》等章。赞善宋浚吉曰:“此是天子诸侯相燕乐之词。臣于今日,实不胜感慨焉。君臣之间,其相与燕乐之意如此,则可见天地之交泰,国事宁有不成者乎?”上曰:“赞善之言,近来经筵所未有也。”浚吉曰:“今之论者,或以为不必讲武事云者,乃是迂儒之言,事理岂如此。而大概讲武,必有其要道,若不得其要道,则舛矣。”上曰:“然,即今似不得其道矣。”浚吉曰:“治兵安民,所当并行,而以今事势言之,则臣意以为得民为本,今日之事,似是本末倒置矣。非但臣意,鄕曲父老之言,亦如此矣。”上曰:“不但鄕曲之言,朝廷之言,亦莫不如此,而第皆言其弊,不言救弊之策,将何以救之耶?”浚吉曰:“凡事言其弊则易,而救弊则实难。就其所言,择用则善矣。”上曰:“如有所怀,毕陈可也。”浚吉曰:“臣本无才学。有何异于凡人者,而召置讲筵。诚极猥滥不敢当,而业已出入此地,圣教如有未安者,政事如有未尽者,从容启导,积诚补拾,是臣职分,亦是报圣恩之万一也。”上曰:“予之所望,亦如是矣。”浚吉曰:“近来台官推勘之举,事极微细,而臣新到见之,则朝家气象,似不和平矣。昨日伏闻特命弃而勿用,此举已好,而俄又闻被推台官,以末拟受点。虽是细事,朝臣相庆,皆以为圣德事,日月之更,人皆仰之。事事若能如此,则慰满人心,必不难矣。”上曰:“卿以予为乐于改过,故如是言之矣。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赞善既已上来,于予心宁无致敬之心乎?如有寡躬阙失、朝政是非,随事尽言,则予之听之者,亦异于他人之言矣。”浚吉曰:“臣既上来,何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乎?臣窃闻答重臣之批,有未安之语矣。”上曰:“何事。”浚吉曰:“论汉《宣帝》处,极有未安者矣。即今被罪诸臣,姑舍勿论,而以论事之事言之,岂非大未安者乎?”上曰:“所见适如此,故言之矣。”浚吉曰:“君臣父子,乃是天经地纬之大伦。设或得罪于君父,为臣子者,岂怀仇雠之心乎?若怀此心,便是逆类,岂敢以君父为仇雠乎?况帝王家,事变甚多,臣子之于君父,犹不敢如此,至亲间,虽有不幸之事,为其子孙者,何敢以仇雠视之乎?此实前古所无之论,如一时举措间,虽或未尽,固不足道,此则书诸史册,传之后世,则必有后人之论议,臣以此为忧矣。若快示悔意,收还其批,不亦善乎?”上曰:“以此议论,为不可耶?”浚吉曰:“此一款,大害义理矣。圣上如或平心思之,则必知其未安矣。”上曰:“当更思之。”浚吉曰:“臣之妻父,乃是郑经世,臣自少闻其言矣。诸臣亦必陈达,而敢以臣之所闻者仰陈。夫议谥之举,本非近世所创,其来久矣。宋高宗时,洪迈始创称祖之论,而尤袤以为称宗合宜,故其论乃行,此后宋朝先贤辈出,而皆以尤议为是矣。我朝中宗大王大行,仁宗大王下教于宾厅曰,父王有再造邦家之功,不可例谥为宗。以祖称之如何?宾厅大臣尹仁镜等,引尤袤之论,以不必称祖为言,则仁宗下教者三,而大臣终始坚执,故仁宗从之云矣。至于宣祖大王大行,又有称祖之议,而故臣尹根寿上札论之,朝廷竟从其议矣。光海中年,尔瞻、筠等,为上光海尊号,追上祖谥,故反正初,郑经世上疏论之。虽未施行,此议论代代有之,而今则不但不施,言事之人,反被罪罚矣。”上曰:“世祖朝何以用之?”浚吉曰:“亦岂无用之之时乎?如大明时亦有之。大概以为不可云者,乃是士论。虽或不用,似此议论,不可不一边优容矣。仁宗朝固不可言,而臣以为:且不如光海初年矣。何以言之,今之言者,皆未免谴罚,而尹根寿则不被罪矣。臣身到榻前,岂敢一毫饰辞,为彼辈地乎?只是出于爱圣明矣。如兪棨事,臣固不能详知,而至于金集,乃是儒林所重,每于章奏,言之不已。如金集者,岂是为私党,而欺罔者乎?且圣上信重宋时烈,而时烈亦于田野,常论此事矣。既死老臣及宋时烈,岂是欺君之人乎?”上曰:“岂分厚薄于彼此,而待之乎?”浚吉曰:“圣教至此,不胜感激。殿下于淸明之时,乙丙之间,平心舒究,则可知矣。彼两人者之被罪,不须言,而批答中八字,不但为臣民之惑而已,臣恐有伤于世教者大矣。”侍读官李殷相曰:“此言非宋浚吉,必不敢仰达。若以为过而改之,则岂不善乎。”
8月26日
○丙申,太白昼见。
○以尹宣举为进善,许穆为持平,李廷夔为兼辅德,闵鼎重为副校理,安后稷为持平,郑榏、南九万为正言。
8月27日
○丁酉,太白昼见。
8月28日
○戊戌,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桑扈》、《鸳鸯章》。
8月29日
○己亥,太白昼见。
○上下教于政院曰:“展谒孝陵时,昭显世子墓,在于不远之地,遣官致祭。”
九月
9月1日
○庚子,太白昼见。
9月2日
○辛丑,太白昼见。
○以李厚源为右议政,郑致和为礼曹判书,赵寿益为大司宪,尹鏶为大司成。
9月4日
○癸卯,太白昼见。
9月5日
○甲辰,太白昼见。
○以吴竣为大司宪,赵克善为掌令,李翊汉为承旨,李时术为辅德,闵鼎重为副应教。
○上御昼讲,讲《诗传》《𫠆弁章》。赞善宋浚吉曰:“此章乃是燕兄弟亲戚之诗。尧之至德,冠于古今,而史臣必以亲九族称之。兄弟亲戚之和乐,在士大夫,尚不易得,况帝王家乎?然而其中又有则焉,则者理也。先儒亦云‘正伦理、笃恩爱’矣。”浚吉又曰:“人君之放肆,无处不害,而至于天变,则必不虚生,人君苟或放心,不畏天变,则无可为矣。以古事见之,岂不然乎?臣之入来,已至数十日,连见朝报,天变无日无之。其中微细之变,不知其轻重之如何,而至于太白昼见,以古人之言见之,太白昼见,而数月无事者,未之有也。”上曰:“年年有此变,极可忧惧矣。”浚吉曰:“以人病比之,猝然受伤者轻,积渐而发者必重。微细之变,即有其应,则犹可说也,若积渐而发,则其应必大,尤不可说也。程子有言:‘《春秋》书陨石,震夷伯之庙,不曰石陨,而曰陨石,震字,必书于夷伯之庙上者,乃是归之于人事也。’盖灾变之生,在于人事,既生之后,弭灾之道,又在于人事。‘若修人事,则灾不为灾。’此亦程子之言也。臣之愚意,圣上宜深居静处,潜心对越,戒愼恐惧。如拜陵之举,固出于霜露之感,第劳动数十里外,驱驰道路,至于群臣百姓,亦多劳苦之事,恐非修省之道矣。”上曰:“此言则然矣,而今适无故,切欲行之耳。”
9月6日
○乙巳,太白昼见。
○以赵寿益为大司宪,赵复阳为司谏,李溟翼为检阅,李䎘为说书。
○上御昼讲,讲《诗传》《靑蝇》章。
9月7日
○丙午,太白昼见。
9月8日
○丁未,太白昼见。
9月9日
○戊申,政院启曰:“拜陵之行,定在明晓,而终朝大雨,尚不开霁。道路泥泞,桥梁颓毁,许多军马顚仆之患,亦涉可虑。夜来若不快晴,则决难动驾,请姑观雨势退行。”从之。
○上曰:“留都之兵,冒雨入来,必致沾湿,即令该曹馈酒,以示轸恤之意。”
9月10日
○己酉,太白昼见。
○上下教曰:“顷者命致祭于昭显墓,其夕梦见昭显世子,色甚欣悦,欢如平生,予心喜幸,而意或偶然也,及至今夕,又梦焉,予曰:‘今将有事于孝陵,而兄之所在不远,故遣官致祭,而予不得亲奠,以此为感云尔。’则昭显遽执予手曰:‘奈何奈何。’觉来恍若平昔,不知为梦也,涕泪无从,悲怀难状。无乃同气之至情,有所相感,而抑亦引至墓下,而有所亲近之意耶?至情难抑,日晷虽短,孝陵祭毕后,予欲简率陪从,独往墓下,以舒此怀。即今礼官,讲定节目。又令该曹,优给米布于昭显子女,以表予意。”
○礼曹启曰:“亲临昭显之墓,虽无前例之可据,而既至墓前,则再拜之礼,似无不可。”从之。
○玉堂上札曰:“拜谒园陵,将有荐献,宿戒以行。香祝是奉,则祀礼军容,不宜相冒。臣等谨按《五礼仪》,拜陵之礼,出宫还宫,皆用法服法驾,则未知戎服之规,何自而始,而群情如彼,旧仪亦然,揆以情礼,此实合宜,请令有司,遵用旧仪。”上不从。
9月11日
○庚戌,太白昼见。
○上展谒于孝陵,世子随驾。仍幸昭显墓,行望墓礼,是夕还宫。
9月12日
○辛亥,赞善宋时烈上疏曰:
臣顷因祈免,妄有所陈矣。续闻圣明所下赵䌹疏批,则孝思痛切,辞义深严,微臣前后妄言之罪,实在罔赦。盖臣伏在遐陬,未得即闻圣教,故遂致再为触冒。事虽无妄,迹涉怙终,陨越震战,祗俟诛谴。不料圣慈,不惟不加之罪,复遣太医,来问贱疾,既又伏承回批,则不但开谕温谆,有非愚臣万一所堪,其所以奖引慰宠之意,迥出今古。臣感极涕零,不知死所,第臣狼狈之形,有不可言者,伏乞圣明,谅此事理,亟正臣罪,以谢人言。如或哀矜,有所不忍,亦当镌递职名,以保微臣。抑臣犬马之忱,尚有所衔诚不忍,蕴在心曲,而不尽于圣明之前也。臣窃闻赵䌹疏批,有‘汉宣仇祖’之教。圣学高明,必非偶然而发者。然义非经据,事系人伦,一有所差,其害不轻。若以程夫子“祖杀其父,孙告祖当死”之言揆之,则窃恐圣教,或非天理人情之至,而其前后伏法于圣朝者之子孙,亦将喘胁,而不知所出矣,恐非安保无事之征也。罪戾之臣,引服不暇,而窃不胜过虑之至,复此祗冒,犯义侵理,尤当万死。臣之蠢愚,诚可哀也。伏乞圣明,并垂财幸焉。
答曰:“有怀必达,人臣之义,何乃不安至此。这一句话,因赞善宋浚吉之开导明白,即已删改矣。从速上来,以副至望。”
○副应教闵鼎重上疏曰:
臣窃念礼者,有国之所重,虽失之于细,古之君子,犹以为惜。臣伏见昨日昼停御座之时,承旨史官,礼当以次入侍,其馀侍臣,既用戎服,理宜列卫,而若如问安之礼,大殿则当俟入于幄次之后,东宫则当御座之际,有所压尊不敢,而俱未免失礼。其引见兵曹判书也,承旨史官,亦不即入侍。虽云仓卒所致,似难免乎纠议也。臣忝在儒臣之列,自在失礼之中,不宜开口为言,而如知其非义,当明其得失,以为后日之戒,故不揆愚贱,又复妄陈,亦可谓不自量也。乞赐递免。
答曰:“尔其勿辞察职。”
○赞善宋浚吉上疏曰:
臣伏蒙圣慈,轸念病癃,既命特赐貂帽,又许仍着入侍,圣恩虽甚罔极,臣心岂堪愧悚。奔走随扈,又不得祗行送迎,退伏私室,偃息自如,人臣分义,岂容如是。古人所谓:“如是而尚可仕者。”殆臣之谓也。臣之此来,只欲一谢隆恩,然后退死之计,而天恩益隆,惶悚冞深,黾勉迟回,尚此濡滞,天时渐寒,恶病日增,深恐一朝溘然于旅邸,以贻淸朝缙绅之羞,中宵不寐,百念耿耿。恳乞圣慈,怜臣情势,愍臣癃疾,先治臣逋慢无礼之罪,仍许臣早得退去,得免生行死归之讥,岂胜幸甚。抑臣于此,窃有所感焉。臣于再昨,伏读圣教,其天伦友爱之情,感念存没之意,发于至性,溢于辞外,大哉至哉,古未尝有也。凡有血气,孰不感叹歆服?古人云:“读出师表,而不出涕者。无人心者”也。臣亦谓读此圣教,而不出涕者,非人类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臣谓殿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扩而充之,以极其大,则推而放诸北海而准,南海而准者,又何有焉。臣更愿殿下,于臣向所进‘正伦理,笃恩爱,事必有则,则者理,大中至正,无过不及之说。’深留圣意,触类而长之,国家其庶几乎。臣受恩深重,窃不胜区区感叹之怀,妄有所陈。惟圣明恕其僭猥,而垂谅焉。“
答曰:”有病着帽,自是常事。人虽骇笑,予独喜之,何伤于事体乎?予方注意,常欲置诸左右,岂可许归。末端戒诲之言,予虽不敏,可不服膺焉。“仍遣内医看病。
9月14日
○癸丑,太白昼见。
○设式年文武科殿试,取闵重鲁等三十四人。
9月15日
○甲寅,以权堣、吴挺纬为承旨,金寿恒为大司谏,李廷夔为司谏,李行道为正言,李俊耇为弼善。
9月16日
○乙卯,太白昼见。
9月17日
○丙辰,上幸成均馆,谒文宣王,行爵献礼。仍御明伦堂试士,取崔俊衡等五人。
9月18日
○丁巳,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洪处亮为大司谏,吴竣为左参赞。
9月19日
○戊午,赞善宋浚吉上疏其略曰:
礼祭时,尊丈休于他所,则殿下之归小次,固也。世子事体,自与大朝有别,入学之时,每自齿于诸生。今此节目,赞仪之所不唱,相礼之所不导,则仍立旧位,肃敬无怠,与百官诸生,共俟礼毕。恐或为宜,伏愿殿下,申命礼官,更加商度,以为日后应行一定之式,幸甚。
先是,上谒文庙,爵献礼毕,上还小次,世子仍立旧位,上命世子还小次。盖世子还小次之节,载于《仪注》,而非《五礼仪》之所载,故浚吉有是言。
9月20日
○己未,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湖南大同,今将设行,先问于本道,而后行之可乎?待左相还朝之后议定可乎?”领议政郑太和曰:“当初小臣独在,故欲待左相之还及僚相之出,相议定之,而先问本道,亦何妨乎?”右议政李厚源曰:“湖南无漕运之路,此为难便。今虽下询本道,守令则以朝廷必欲行之,不以实闻,朝廷则以守令为不欲行之,不信其言,当先自朝廷,商量利害,然后问于本道可也。”上曰:“诸卿之意如何?”户曹判书郑维城曰:“已试于湖西,而湖西便之,臣以为湖南,亦不可已也。”兵曹判书许积曰:“此事便于民,而亦有难便之事。时任大臣,举皆持难,而必欲行之者,惟金堉、李时白兄弟数人而已。”厚源曰:“海邑愿之,而山郡不愿,此实难处也。”积曰:“王者之政,均民役而已。不可以山郡之不便,不救海邑之偏苦,而但臣之所忧,则有之,忠淸道亦将不久弊生矣。”上曰:“法久则弊生矣。”积曰:“久而弊生固也。大概此法,絷守令之手足,絷人手足,而责其有为,难矣。”上曰:“不可不问于本道,而又有一事焉。山郡海邑,或便或不便,其便之者,谓朝廷必行,而望其成矣。朝议不一,终不可行,则大失民望矣。”太和曰:“湖西大同设行之日,许积亲自担当,郑维城方为度支之长,令积与维城,议定节目,然后问于本道可矣。”上从之。维城曰:“湖西大同之后,本道封进药材,自京贸纳,而其品不好,各邑采药之人,仍废此役,将不知药名,合有变通之举。”大臣皆以为然,上从之。
9月21日
○庚申,太白昼见。
○减湖西大同米二万石,从赞善宋浚吉之言也。
○实录修正厅启曰:“往在癸巳年,《仁祖朝实录》洗草时,初草中草及史官时政记,并皆应入于洗草之中。或以为时政记,则不可并洗云。无前例可据,而揆以事势,则累朝史记,不可以两件流传,有广询于曾经史局之臣之命。问于曾经史局旧臣金荩国、闵馨男、沈詻,则皆不记忆,以为不敢遽尔断定,姑为密藏库中,徐议处置为言,故其时时政记,不敢并洗,至今藏置。此则两件将并流传,诚极未妥。臣等于今番修正时,伏见宣祖朝实录,则丙午年累朝实录印出时,或有浓墨不用之数,多至于六十馀卷。本厅以并依洗草例处之禀启,则答曰:‘前闻洗草时,慢不举行,史草仍在库中,今不可复踵前习,一一焚之可也。’以此下教观之,则两件不可并行,明是可据之例。前日藏置时政记,今番洗草时,不必焚之,并入于洗之之中,奉行宣祖之明教为当。”答曰:“既已奉行成命,则今亦焚之。”
○持平许穆上疏曰:
臣闻名不可以徒取,利不可以徒得。无能受官,是谓贪名,不当得而得,是谓贪利,虽闾巷知耻者,尚能避之。臣虽庸下,粗识义方,此臣所以一辞再辞,累辞不一辞而止者也。窃惟今之世,政乱民散,顚不可扶,危不可持者,不可一二数。特举其大者,宪章坏乱,风俗日败,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贪污成风,奢侈无度,未有甚于此时者也。私枉太盛,公正扫地,未有甚于此时者也。百事溃裂,大小恬嬉,未有甚于此时者也。政弊民怨,灾异迭出,未有甚于此时者也。以殿下之神圣,方有振作大有为之图。日与论治道、出治政,以为治平之功业者,惟公卿辅弼执法之臣,实任其责。所谓执法之职,掌邦宪风教纠正之禁令。如臣无似,徒以虚名,冒居下风,无所裨补审矣。陈谏戒、格君心,臣不能也,尊国体、正百僚,臣不能也,黜贪污励廉耻,臣不能也,禁奢侈、兴礼俗,臣不能也,纠邪枉、明宪度,臣不能也。持此五不能,而敢为忘惭冒进之倡,自取明时之累,不但臣不为,殿下亦不欲强之也。若令臣不顾于己,不反于义,不惮于人言,徒以苟进为忠,非臣所望于殿下者也。伏愿殿下垂察焉。“
答曰:”所陈之言,皆是矣。此所以必欲召致者也。尔其勿辞上来。“
9月22日
○辛酉,太白昼见。
○领敦宁府事金堉上札乞致仕,上慰谕不许。
9月23日
○壬戌,太白昼见。
9月24日
○癸亥,太白昼见。
9月25日
○甲子,以洪重普为大司宪,曺汉英为大司谏,赵复阳为应教,蔡𥙿后为右参赞。
○上御昼讲,讲《诗传》《宾之初筵》章。
○毁全彭龄、郭诗、郑介淸等书院。先是,徐必远为忠淸监司,请毁书院叠立者。时闵鼎重在玉堂,率同僚上札争之。至是,赞善宋浚吉启于筵中曰:“必远请废叠立书院,甚不可矣。宋朝朱子书院及我朝先儒李滉书院,亦多叠立处矣。盖必远见近来书院之冒滥,欲矫其弊,而有是说矣。两湖有全彭龄、郭诗、郑介淸书院。介淸本务安官属,而古相朴淳,爱其才,减去官案,率来其家,教育成就之。其后淳罢归田里,介淸附郑汝立,反斥朴淳。臣之师金长生,闻而疑之,一日问介淸曰:‘子知朴淳乎?’介淸曰:‘其家多储书册,故或往来看阅矣。’长生薄其为人。其后介淸辞连汝立之狱,文书搜括之际,得所作《排节义论》。宣庙见而大惊,命玉堂儒臣,作《反排节义论》,令宣布中外,刑推远窜。后又出于逆党招辞,拿命才下,而介淸已死矣。又有郭诗者。年三十馀,以新及第入官廨,过飮酒死于官门外。以此观之,岂可合于俎豆之列哉?”上曰:“全彭龄,何如人也?”浚吉曰:“彭龄之行,言之丑秽,不敢陈于法筵之上矣。”上曰:“第言之。”浚吉逡巡不能对,鼎重曰:“隐微之恶,虽不可明言,亦可推而知之。”上曰:“然则当初何以立院以享耶?”浚吉曰:“曾在昏朝,其外孙与尔瞻、纉男辈,相议立之矣。”命议于大臣,并皆毁之。
9月26日
○乙丑,上御昼讲,讲《诗传》《宾之初筵》。知经筵许积曰:“此卫武公悔过之作也。今人虽有酒过,悔而知戒者鲜矣。”上曰:“近来士夫之崇飮尤甚。如全罗都事张键之酗酒斗狼,亦可骇矣。往在沈中,见韩亨吉痛飮烧酒,犹未快足,必以川椒,佐其酒味,如是而能保其生乎?今之所谓名官,自以杯酒为高致,苟有留意国事者,反以龌龊辈目之,岂不寒心哉?”侍讲官闵鼎重曰:“昨有进善权𫍰亦令入侍之教,故使人传谕,则𫍰有疾不能趁命云。”上遣内医看病。鼎重曰:“赞善进善,新设之官也。外议以为赞善之职,虽与宾客有差,秩是堂上,则不宜混齿宫僚之列。请令礼官,禀定其坐次。”上从之。
○全南道进士朴士文等上疏,请行大同法。答曰:“大同之法,今方讲究矣。尔等退而俟之。”
9月27日
○丙寅,太白昼见。
○王世子请与赞善行揖礼,上许之。前日进善权𫍰之来也,世子欲行揖礼,议于礼官,以为不可故止。至是,世子下令于讲院曰:“今则赞善之秩,异于前,相接之时,欲行揖礼矣。”讲院请令礼曹禀处,礼曹启曰:“今者王世子欲行揖礼,实出于尊儒礼贤之盛意,似不当拘于常规,而赞善职秩,与宾客有间,相揖之礼,亦无前例,有非臣曹之所敢擅定。唯在睿裁。”上曰:“从世子之意可也。”
9月28日
○丁卯,应教闵鼎重进宋儒真德秀所进二条事。其一,即越王句践行成谋吴事,其一,即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射铁帘事也。鼎重跋其尾曰。“当真德秀之时,天下大义,有在乎复雠雪耻,故其所进二事,皆有意于此。忠臣义士之志,至今思之,良可于悒,不觉其为古今之异时也。”仍请每于停筵之日,令本馆书进古事二条,以备睿览。
○礼曹启曰:“常时通政官,御前及都堂之会,皆坐于南行,此则自有定规,而赞善既是特设之官,礼宜从优,与堂下官一行,果涉未安。请于书筵入侍时,赞善使之差前于宫僚之列。”上从之。
9月30日
○己巳,以李梓为执义,郭之钦为掌令,李性恒为献纳,郑晰为持平,郑植为弼善。
○上御昼讲,讲《诗传》《桑扈章》。讲讫,上谓参赞官权堣曰:“赞善进善,已赴召矣。令该司修葺馆舍,而政院亦加检饬,无使有待贤之名,而无其实也。”
○赐洗草宴。宣庙朝实录,是非多舛,仁祖朝命大提学李植等,厘正而未完。至是,更令领敦宁金堉、大提学蔡𥙿后等续成之,至是告讫。赐宴于遮日岩,例也。仍赐摠裁官金堉、大提学蔡𥙿后、尹顺之等鞍马有差。
冬十月
10月2日
○辛未,太白昼见。
10月3日
○壬申,太白昼见。
10月4日
○癸酉,太白昼见。
○以金寿恒为大司谏,赵胤锡为正言,金寿兴为副修撰,赵龟锡为校理,李袤为执义。
10月5日
○甲戌,太白昼见。
○上召见持平许穆问曰:“尔新从下土来,有何所闻。”穆对曰:“臣跧伏鄕闾,安知朝政得失,试以耳目所逮者言之。鄕无善俗,民不畏法,识者之寒心久矣。圣上若懋修厥德,身先导率,则内而宫禁严,外而朝廷正,四方亦必有观感之效矣。”上曰:“君不能独运,必须与贤共之。是以欲收草野之士,协心交济耳。”上又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使臣及大君之行,久不出来,方切忧虑,今得声息,良幸。”上曰:“使价之行,每以贸贩生事,自今痛加禁断,无如前日之滥杂也。”太和曰:“管饷贸贩,犹可禁也,义州则不可禁也。若塞此路,决难支矣。”太和曰:“新修实录,当分藏于诸处史库,而史官只有三员,不可一时并行。请江都、太白,姑先分藏,五台、赤裳,随后发遣。”上从之。仍问曰:“实录卷数凡几何?”大提学蔡𥙿后对曰:“李植等三十年所撰六卷,今者十一年所撰只二卷,合八卷矣。所修实录,俱存新旧本,以为参考之地,若宋之朱墨史也。”上谓郑致和曰:“豊呈之礼,欲行而旋止者屡矣。今难更举,而即今慈殿移御新宫,诞日亦近,欲于宫中,略行宴礼。凡诸浮文,务从省约,京上妓亦从略精选。该曹节目,虽仿《丰呈仪注》,删去繁文可也。”又曰:“湖西进供,虽不可一时变通,欲于慈殿,以米封进,以为贸用之地。卿等之意如何?”太和曰:“臣意窃以为便。”兵曹判书许积曰:“或虑宫市之弊,而臣则必知其无是也。”𥙿后曰:“臣愚以为:唐顺宗时,有宫市之弊,今亦不可不虑也。”上曰:“三司皆在此,各陈所见。”应教闵鼎重曰:“独于慈殿,以价米进供,揆诸事体,未知其恰当也。”上谓鼎重曰:“前日疏中所陈之事,予用嘉尚,末端所云,似有圭角,故不为批下矣。以此为未安耶?古事书进,待副提学差出,相议为之。”
10月6日
○乙亥,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角弓章》。赞善宋浚吉曰:“《采菽》、《鱼藻》,小序以为:‘讥幽王而思武王之诗也。’”上曰:“炀帝时,何承天作诗,颂美高祖,炀帝怒曰:‘此鱼藻之义也。’遂杀承天。予观此篇,未晓其意,今闻赞善之言,乃知炀帝之怒,以为颂父而讥己也。”浚吉曰:“杨广何足道哉?光海时曺友仁,以分承旨入直,有诗曰:‘陟降英灵隔夜台,’李尔瞻辈因此构诬,遂起狱事。昏庸之主,古今一辙也。”上仍语及大明乱亡事,慨恨不已。浚吉曰:“福建一隅,尚有偏安者,未知其然否。”上曰:“闻南京之南,有朱氏,而汉人指谓酒色块。草创之际,而荒淫如此,旋为淸人所灭。福建又有朱氏,广东又有朱氏,而福建则弱不能自立,与海贼郑之龙之子,辅车相依,广东则兵力甚盛,且得张揔兵,而倚仗之,淸人不敢窃觇,仅能守九江口而已云。”上又曰:“大明之亡,皆由于宦寺也。天下州郡,悉分遣宦者,以总理之,盖以为亲信不欺,且利其私献也。曾见大明内帑所藏之扇,皆以奴婢名书之。盖宦官不得称臣,而称奴婢,乃太祖之法也。”浚吉曰:“亡国之主,前后何殊。反正后,见光海库中银,亦刻所纳士夫名云。”上曰:“自太宗设东厂,其后又设西厂,皆令奸细人,密探外间事,以告。虽是朝士,若不正者,难保其勿欺,况杂类乎。”浚吉曰:“圣教当矣。人主所闻之言,非法筵上,则皆非正道也。”上曰:“法筵之言,亦未必皆是,曲迳邪岐,何足道哉。”上又曰:“太宗岂不诚豪杰哉?然崇佛最甚,至于远求济州铜佛,其故何也。”浚吉曰:“太宗虽豪杰,而革除是大变。崇佛盖欲以镇定人心也。如此之事,非惟太宗,亦或有之。”上曰然矣。浚吉曰:“前后恩礼,无非忝叨,而至于春宫相揖之礼,尤不敢当。臣职忝堂上,若以为朝家体例如此云尔,则犹或可也,春宫特下此令,臣岂敢安于心乎?”上曰:“世子之待堂上,礼则然矣,非独为赞善地也。且以事体言之,世子例拜宾客,则与赞善相揖,实是降等。因以为式,不亦可乎?况世子年少,宜令礼下臣僚,故已从其请耳。”浚吉曰:“圣教至矣,而非臣所敢当也。”上曰:“赞善既来,宋时烈又来,则可见共贞之休矣。”浚吉曰:“时烈若有一毫自力之势,则圣恩如此,安敢不来。但衰年草土之馀,不能粒食,尚稽恩命,良以此也,且臣于进讲时,岂不欲尽心,奈义理无穷,知识有限何。宋宁宗为王时,黄裳侍讲,每言当得天下第一人作讲官。问之则朱子其人也。当今第一人,臣虽不知,愈于臣者必多。自上若能旁求,岂无其人。”又曰:“小臣入侍经席,每承圣教,则国其庶几,而退而省察,则天灾叠见,时事孔艰。此正君臣上下,栗栗危惧之秋也。今此进宴之举,臣固知出于圣孝,实情礼之所不可废者,而外方之人,不知曲折,或以此举为非时也。凡事务从省约,以示戒愼之意幸甚。且臣闻宣祖于壬丁抢攘之际,犹能频接臣僚。词人有诗云:‘枕戈犹御日三筵,’此乃记实也。当是时,春秋已高,国事又艰,而孜孜如此者,岂为章句之末而已哉?顷者自上问尧老倦勤之说,臣退而思之,不无过虑。未知气力或有所不逮耶?”上曰:“予不及尧年矣,宁有倦勤之忧耶?赞善之言,予当体念,数开经筵也。”又曰:“驸马辈年少,而无教导之规。其父兄系于职任,亦不能专意教之。如挟册而进,赞善幸须提诲之。”浚吉曰:“臣癃孱日甚,黾勉供仕,无他精力,可以及此。”上曰:“在鄕之日,亦或教授生徒,今何必固辞?”浚吉曰:“闻故参判郑蕴议谥以入,而久而不下云。虽未知圣意所在,而丁丑之变,若无金尚宪、郑蕴两人,则我国节义,几乎熄矣。若以谥状,有烦听闻,则只宣赐谥之命可也。且故判府事金集门生弟子,亦欲请谥,而事烦不敢云耳。”上曰:“如此则何待谥状,郑蕴、金集,依金尚宪例,一体赐谥。”检讨官金寿兴曰:“臣曾忝史官,得见宋时烈小册子,事有难行者,有可行者,而至今尚无发落,欲其人之来也,则宜行其言。”浚吉曰:“宋时烈之不来,实缘病势之沈痼也。”寿兴曰:“臣之所言,亦非谓其人之进退,在其言之不用也。待贤之道,固当如是,故敢达。”上谓寿兴曰:“小册子中说话,秘之愼勿泄也。”
10月7日
○丙子,太白昼见。
○以郭齐华为正言,吴挺一为同知经筵,洪命夏为知经筵。
○上御昼讲,讲《诗传》《角弓章》。进善权𫍰曰:“此剌幽王踈九族,而好谗侫之诗也。夫谗言之来,实由君上之不明,君明则谗言无自以入矣。近日金澄之狱,似涉于谗,或云:‘为后官所诬,’而爱恶各有其偏,未知孰是。金澄,则与臣相善,知其为人,必不至于此也。权諿,则臣虽昧昧,曾为公牧,人称廉白,今岂媒孽前官,以为逞憾之计耶?若有是事,则实乃士夫之羞也。”进善权𫍰,仍以病乞归,上曰:“进善与赞善,俱入书筵,则世子必称道之,如有所得。毋庸固辞,幸终教之。”权𫍰曰:“讲院之官,必须极择而久任,可以责效矣。”侍讲官赵复阳曰:“尹宣举虽有执滞之见,而志气坚礭,可用也。”上曰:“何以则能致此人耶?”复阳曰:“此则非臣所敢知也,必欲致之,宁有不能致之理耶?”同知事洪命夏曰:“故赠判书金长生,有追赠议政之命,而故判书张显光尚欠赐谥之典,亦宜一体施行。”从之。
10月8日
○丁丑,上御昼讲,讲《诗传》《都人士章》。讲讫,礼曹判书郑致和曰:“进宴之需,曾有自内添补之命,而揆诸事体,甚为未安。请令该司措办。”从之。上曰:“进宴时,欲令大君进参,于卿等之意如何?”致和曰:“此则节次似难,非外廷所可知也。”侍讲官赵复阳曰:“于宫中行家人礼,自是情理之当然,不必下询矣。”又曰:“臣虽不解音律,然近闻闾巷间说话,乐章大坏,烦音促节,少无和豫之象,至有闻而悲泣者云。宜令乐官,肄皆古调,一洗淫哇之音。”上曰:“礼坏乐崩,亡国之征,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曾闻大明之乐,过于哀伤,我国之音,不幸近之。此非细虑也。”
○礼曹启曰:“今者自内设宴之举,与丰呈大礼有异,都监之号,果为未安,而既有差出主管检饬之人,不可无名号,依筵臣闵鼎重所启,称以进宴厅似当。”从之。
10月9日
○戊寅,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采绿》、《忝苗章》。
10月10日
○己卯,太白昼见。
10月11日
○庚辰,太白昼见。
○持平许穆上疏曰:
天下之事,有两端,是与非而已。是出于公,非出于私,国之治乱兴亡,系此二者。天下之德,不谋而同,不言而信,治道明、颂声作,公而已。政乱民散,日赏而不劝,日杀而不从,败国亡家,私而已。上之为政,出于是,民之趋是也,如水之趋下。叔季以降,上专以私欲御下,下专以私欲干上,诈伪日滋,上下相疑。如今日之敛手却顾,大小恬嬉,百事废弛,日就颓亡,其弊实出于私枉成,而公正废也。人心善恶,治乱之表也,祯祥妖孽,治乱之影也。近者变怪之出,殆无岁无之,或月有之,或日有之,此何影也?天地之间,正气消亡,妖祥物怪之感,无非人事极乱,而有以致之,则岂不大可惧哉?自大乱之后,人心日乱,天变日作。殿下之所以深念隐忧,为之思患而预虑者,殆无所不至。选勇力、修武备,一日不以宴安为心,此固强国之大务也。然臣窃忧之,山谿不足以固国,兵甲不足以强国。为国之道,教训为大,必使民知亲上死长之义,然后可以用之。此王者之兵所以无敌于天下也。今徒贵勇力,而任杀伐,此养乱也,非养兵之术也。易师者,毒天下也,圣人讳言。故汤、武之治军旅,有不用命者,皆戒之以显戮,非以残虐之也,制兵之术,当如此也。臣窃观今之世,名分紊乱,上失其驭,下不知上,彼悍然恣横,一朝以睚眦忿恨,大道之中,盗杀官人,而有司不得其盗,此反不为可忧之大者乎?武士之无知骄横,日以益甚,防敌制变,必得此辈之骄横,然后可能,则臣不敢知也。树私恩托结于无知无赖之徒,望赖国家缓急,可谓哀痛。殿下即位以来,赖殿下之神圣,画计几微,幸无边境烟火之警,而水旱凶札连年,加之以赋役烦急,民不聊生,饥寒迁徙之徒,接于道路。殿下每遇灾异,哀愍百姓,为之避正殿、减御膳、审冤狱,责己求谏,古之圣帝明王寅畏天戒,无以加也。臣窃不敢知,或诚心未至耶?抑实德未孚耶?圣德修省如此,而世道益污,私枉自若,奢侈自若,贪纵自若,臣窃怪之。殿下警戒严畏,不皇宁处,不过为虚文末务,而未见有兴起更新之治。嗟乎!贪纵生于私枉,奢侈生于贪纵,紊乱生于奢侈。姑举耳目所及,内则王子公主第宅逾制,僭拟王宫,外则田园遍于膏壤,民俗畏忌,以目而不敢言。贵戚之家,实为犯法之首,其何以禁万民为非,纠正其奸邪也?《传》曰:“国之本在家,”教成于家,而化行于四方。今殿下之教于家者如此,则此以逸欲,教四方也。逸欲胜,则天理灭,争夺起。古先哲王之大戒,皆在逸欲。圣人之治天下,其道在心,不可以他求者也。修德莫如改过,保民莫如善政。革弊更化,必自圣躬,施及庶政,必拣其所难者,而先行之,无所系吝于私心,使愚夫愚妇,皆曰:“圣人之事”也。尧、舜于变时雍之治不远也,何忧乎政乱,何恤乎民散,何患乎外寇,何畏乎妖孽也?《书》曰:“天听自我民,天视自我民。”人心既固,天命可保也。
上优答之。
10月12日
○辛巳,上召见赵克善,问以湖西民事。克善对曰:“大同设行后,百姓便之,而但役民之规,未有定式,且才经推刷,民多逃散,此可忧也。”上曰:“营将之弊如何?”克善曰:“凡教养士卒,不系将领之多寡,而兵使才过,营将又到,军装服色,变更无常,令出多门,莫适所从。加以威猛,勒制列邑,守令安得不困,民生安得不扰乎。”
10月13日
○壬午,太白昼见。
○以李殷相为献纳,郑维城为左副宾客。
○上御夕讲,讲《心经》。讲讫,上曰:“宋理帝恨不与朱子同时。若使朱子在朝,其果用之耶?”赞善宋浚吉曰:“此则虽未可知,而其尊贤之诚,则有之,以理为谥,良以此也。”又曰:“王猛之言曰:‘官必当才,罚必当罪。’此实为治之要术也。臣曾以是及于筵中,伏想圣明,其能省念耶?申濡之事,虽有所失,而当此寒天,远配边地,八十老母,日夜号泣,不但所见矜恻,恐有乖于当罪之意也。”上曰:“事甚可恶。然赞善有言,敢不体念。即命该府,量移天安。”浚吉又曰:“朴长远才器,人皆曰可用,而尚未收叙,臣窃惜之。”上曰:“从当收用。岂可终身废锢。”
10月14日
○癸未,上御夕讲,讲《心经》。赞善宋浚吉曰:“圣人未尝无人心,发皆中节,则即为道心也。”上曰:“错认人心为人欲,必欲尽去,则似近于释氏矣。”浚吉曰:“虽释氏亦不无人心矣。”又曰:“本源若不淸明,则应事何可当理?故先儒常以敬之一字为主。”上曰:“此所谓惺惺法也。提掇此心,常常持敬,则自然淸明,何患物欲之交蔽乎?”浚吉曰:“敬之一字,可谓约矣,而其用甚博。”讲讫,浚吉曰:“前日下问当今第一人,而臣不敢对。然宋时烈实合侍讲之任,朝廷无出其右者。小臣精神昏短,言语顚错,何能开悟圣心。方正笃实,臣不如宋时烈、尹宣举,纡馀宛转,臣不如李惟泰,英发该慱,臣不如兪棨矣。”又曰:“比来灾异叠出,太白昼见,无日无之,昨日又有冬雷。朱子之说曰:‘冬雷忧在嗣岁。’嗣岁即来年也。国家之忧,何可尽言。必须悦服人心,可以上格天意矣。”又曰:“似闻进宴之举,为慈殿诞日而设云,然耶?”上曰:“然。”浚吉曰:“程子云‘人无父母者,于生日当倍悲恸,何忍飮酒张乐乎。’朱子载之《小学》,以示后人。故士夫之家,或不设宴于是日矣。”上曰:“此言甚是。虽如许细事,非读书人,能若是耶?”仍命退定进宴之日。
10月15日
○甲申,太白昼见。
○试讲儒生于仁政殿,赐赏有差。
10月16日
○乙酉,太白昼见。
○以徐必远为承旨,权大运为司谏。
○王世子会讲于时敏堂,讲罢宣酝。
10月17日
○丙戌,太白昼见。
10月18日
○丁亥,月入东井星。
○命除金弘郁子弟族属禁锢之令。从宋时烈之言也。
○进善尹宣举上疏乞免,答曰:“嘉尔之守志不变,而反惑其太过也。勿辞上来,以副至意。”
10月19日
○戊子,雷电。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赞善宋浚吉曰:“先正李滉取此心图,以备《圣学十图》之一,而先正李珥则以为:‘此图失其先后之序,’与李滉论辨不已矣。”上曰:“李珥之论,尤似近理矣。”浚吉曰:“李珥论理处,高明超卓,多有难及者耳。”又曰:“先儒以为:‘西铭前一段,譬犹布置博奕,后一段,譬犹运用博奕。’今此心图,亦犹是也。”侍讲官赵复阳曰:“敬之一字。千古相传之心法也。于《尧典》,首以‘钦明文思’言之,钦亦敬也。”上曰:“其前别无拈出敬字处耶?”复阳曰:“《易》云:‘敬以直内,’至程子发明敬之深义耳。”上曰:“此程子之所以继绝学也。”浚吉曰:“如臣进讲,人谁不能。若赵复阳者,颇有家学,幸勿迁转,久置经幄。宣祖大王时,臣之妻父郑经世以吏曹正郞,特拜校理矣。”上曰:“是则然矣,而必受学于赞善,然后如有所得。否则学如不学也。予虽多病,必欲连日进讲矣。前者夜对时,或讲一二张,而不知为何样书。今闻赞善之言,痛释明快,多有感发处,敢不服膺,而勉旃焉?顾左右侍从,皆是科臼中人。故今欲征起草野之士,与之共天位,而赞善不谅此意,必欲退去,是予之忧也。”参赞官徐必远曰:“圣上待之以诚,则安可长往而不返乎。”上曰:“予之待赞善,非以外貌,实出中心也。宫中之言,近于细琐,然情意交孚,何言不尽。世子之乳母尝言:‘自赞善之来,世子必早起勤读,终日孜孜,唯恐其或去。’上下之情,大可见也。”检讨官金寿兴曰:“先正臣李彦迪札陈:‘宾客勿兼他职,专意讲讨。’此论甚好,正宜行之于今日也。”上曰:“然。苟择其经明行修者,日日劝读,则必多补益矣。”浚吉曰:“张显光既已赠谥,则郑逑不可不追赠耳。”上曰:“郑逑何如人?”浚吉曰:“逑即显光之师,寒冈其号也。先朝已赠判书矣。”上曰:“既赠判书,则今赠议政,未为不可。其令该曹举行。”
10月20日
○己丑,宪府〈大司宪洪重普、掌令赵克善、持平郑晰、许穆。〉启曰:“绫原大君废夫人柳氏,虽已离异在灵豊君㵓,乃有嫡母之分。所当尽其奉承之道,而多有不恭之说,传播外间,请削夺官爵。”上从之。
○上命玉堂于昼讲,亦以《心经》进讲。是日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赞善宋浚吉曰:“圣人心法,何以加此?以圣传圣,宜无所不至,而危微精一之外,更无他说,此在圣明之体认而加勉耳。”又曰:“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唯怒最甚。吕祖谦尝因暴怒,打破家事,后见《论语》,能变化气质。为人上者,尤宜戒之在怒也。”上曰然。侍读官赵复阳曰:“近因书筵,读至《孟子》,《孟子》深有望于齐宣王,恨其终不能用也。先儒以为:‘孟子之于齐宣王,大几会也,朱子之于宋孝宗,亦大几会也,惜乎两君,皆不能用,岂非天乎。”上慨然良久,仍问朱子出处,且论宋宁宗事,叹曰:“宁宗父子乖隔,他又何责。宋以仁厚立国,而后世子孙,乃至于此,不亡而何。历观今古家法之正,莫如我朝之列圣也。太宗传位于世宗,及待华使,两圣并临,华使极其敬叹。太宗诞日,世宗率百官进贺,酒阑手摩世宗肩起舞,仍曰:‘守成之主,无如我嗣。’此岂非盛德美事乎?祖宗朝教化大行,妇女贞洁自守,有比屋可封之节,而至于今日,风俗渐乖,岂非受托者之所可忧者乎?”浚吉曰:“洪贵达、徐选等,请改嫁子孙,勿叙东西班职。风俗虽美,殊非古圣王之制也。”又曰:“向者多士,累请李珥、成浑从祀文庙,而自上不许。臣固知圣意在于愼重,而岭南后学,投疏诋毁,甚非所宜。至造伪批,竟罹罪戾,风俗乖乱,未必不由此辈也。朱子与赵汝愚书曰:‘人君当保惜精神,收拾身心。’成浑疏中,亦用此语,而岭人不知,以为近于老氏,甚可痛也。”
10月21日
○庚寅,上御昼讲,讲《心经》讫,又召见诸司轮对官。
10月22日
○辛卯,忠淸监司李庆亿因唐津县监尹趾美所报,驰启曰:“李珽等上变书,李珽即唐津监官也。与其庶弟璟,来告本县曰:‘因族人柳瑛闻之,则京居进士郑世重遭其母丧,方寓居内浦,而多结徒党,将谋不轨。且世重所居处,常有瑞气,世重之妻,以妖言惑众曰:“天女十辈,必来告吉凶”云。拿来鞫问之,事竟无实。命皆释之,按诛诬告人李珽,仍下教曰。”无辜被逮之人,当此寒月,必有冻饿者,令户曹备给衣粮。“
10月23日
○壬辰,以曺汉英为大司成,李廷夔为副应教,郑万和为修撰。
10月24日
○癸巳,太白昼见。
○左议政元斗杓以使臣,自淸国还,上召见之。
10月25日
○甲午,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注下有引庄子语者,上曰:“古人之论庄、老,孰优孰劣。”赞善宋浚吉曰:“庄周达士也,老氏高人也,其学自不同。今所谓道教,即老氏之学,而道士又其支流馀裔也。宋之真宗,可谓中主,而未免惑于道教,甚可恨也。”上曰:“至以真珠一甁,宠赠王朝,做作天书,诬罔一世,适足以自欺,不亦愚乎?”浚吉曰:“为学工夫,正心最难。浮思杂虑,自然净尽,方可谓之正矣。”上曰:“平日未能治心,而至于齐居,凝神正坐,有若对越上帝,而思虑百出。虽欲整一,而不可得,以此知正心之难也。”浚吉曰:“朱子、真西山于殿上有奏札之事,臣之师金长生亦仿而行之。故臣极知僭猥,而玆敢袖札以进。”出诸袖中而奏之。其札曰:
臣伏见丽史,唐明皇幸蜀,高丽遣使贡问。辛勤于陆海数万里之外,明皇喜甚,作诗以送。宋之南渡,丽方受制于金,而亦遣使贡问,以通虏情。至今为史家美谭。恭惟我朝三百年来,服事大明,其情其义,固不暇言,而神宗皇帝再造之恩,自开辟以来,亦未闻于载籍者。宣祖大王所谓:“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实是真诚痛切语也。呜呼!昊天降割,致有今日,思之肠割,岂忍言?岂忍言?窃闻帝室之胄,尚有偏安于广、福之间,天下大统,不全为魏贼之所窃,而我国漠然不得相闻,于今几年。虽缘形势之使然,而其视丽朝之贡问唐、宋,岂不大有所愧?此实忠臣义士之日夕腐心,深有望于圣明者,仰惟圣上,亦岂一日,而忘此心哉?臣伏闻先大王,每与诸臣,谋所以遣问者,亦尝累有所试云。今殿下聿追先志,奋发图功,日夜俟天下之有事,而彼之形势,亦已为天所厌,实有难久之兆,则虽以利害言之,我国之道,岂可不早知中原之事情,而豫为之所乎?臣窃闻中朝民士,逢我国之人者,必流涕而言曰:“大明之覆亡,专由于锦州之沦陷,锦州之沦陷,专由于尔国之精炮”云。臣每念至此,心胆堕地。古语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盖言其痛冤之甚,报应之必然也。呜呼!尤可惧哉,尤可惧哉。臣窃闻之,济州一岛,遮据南海之中,凡汉舡行商,而往来海外诸国者,率多过济而去,过风泊岸,淹迟数日者,比比有之。为守臣者,虑其难处,辄纵之使还云。以是观之,似可因此为便,而济又地远海隔,可以秘事密几,不烦瞻听。今须先择一从臣才诚兼至忠信可仗者,授以济任,俾令周旋营干。不限迟速,要得通其水路,然后朝廷继以使价,则我朝君臣上下数十年痛迫冤郁之诚意,或可一朝,而达于天朝矣。然所谓先通水路者,若或不利,漂泊于淸人地方,则必致疑诘,挑祸于无事之中,岂不重且愼欤?此亦在济牧之造化如何。恐不须别用奇计,只可具办行资,载舡发送。略为公文,如贩贸官用于两湖者然,以为一行之信,至如通问中朝之书,亦用济牧文字,而但及奉遵朝令,先为通路之意,密藏坚持,设有不幸必无漏泄,则事虽不成,便与漂海行商无异,保无他虞矣。其他拣得行人,与其到彼应变,探知中国事情等事,皆在于济牧潜思默量,处置得宜而已,有不可一一遥度者。今闻济牧,瓜满在近,因此择命,密赐指挥,尤似无迹。惟圣明熟量,而裁处焉。
又曰:
臣窃见明朝方孝孺,实是一代之罪人,而万世之忠臣。其宗党之惨被刑戮,固载籍以来所未有者。然不及数十年,许梓其文集,且许其专祠。大朝廷规模气象宽弘深远,诚有以服人心,而训后嗣者。我朝之成三问、朴彭年等实孝孺之俦也。三问曾居连山,彭年曾居怀德,连与怀,皆有先儒贤祠宇,学子等愿以两人醊享,此则又非专祠之比,而犹有所不敢者,一方舆情,深用郁望。乞圣明,依明朝宽大之典,特赐允许,用副一方之愿,则不无少补于风化矣。
且引陈俊卿行状中一段及朱札中论义理公私一段及辅养太子一段。上览讫,答曰:“频数出入,以辞达意,犹有所未足。又此陈札,辞旨蔼然,足以感动而开悟,予甚嘉之。陈俊卿事,又欲令寡昧有所警惕也,敢不体念。札本当留置,从容观览焉。”成三问等事,仍令该曹禀处,礼曹回启曰:“崇奖节义,虽是国家之所先务,至于成三问、朴彭年等事,自前议论不敢到。今此赞善宋浚吉所陈如此,不无意见,事系重大,有非臣等所敢擅便。议大臣定夺何如?”上曰:“无乃为文章而然耶?崇奖节义之说,则今日之所不敢道也,试问于大臣。”领议政郑太和以为:“臣尝闻祖宗朝,亦或有以成三问等事进言者,而未蒙施行,有意存焉。至于今日,议其醊享,臣所不敢。”领敦宁金堉以为:“孔子于吴孟子之事,尚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以此观之,则醊享之礼,非今日所敢容议者也。”左议政元斗杓以为:“成三问等到今醊享,有所未安,不敢轻议。”右议政李厚源以为:“光庙尝下教曰:‘朴彭年等,当代之乱臣,后世之忠臣。’为此微言,以晓后世之意,可谓至矣。于谦死于英宗皇帝复位之日,而宪宗即位之初,复秩祭庙。孝宗亦加赠高官,赐谥建祠,至于许立四忠祠于抗州。虽以我朝事言之,太宗大王褒赠郑梦周,独此彭年等,尚未蒙宽大之典。今依筵臣之说,任其鄕人之所为,恐无不可,而事在久远,惟候睿裁。”上命依太和等议。
10月26日
○乙未,以李性恒为献纳,尹鏶为大司谏。先是,大司谏兪㯙之下狱严刑也,天怒方盛,朝臣不敢一言,鏶以司谏独启而争之,人以此多之。
○日本对马岛主平义成。死于江户。其子义真代之。
10月27日
○丙申,太白昼见。夜雷电。
10月28日
○丁酉,冬至兼谢恩使沈之源、副使尹顺之、书状官李俊耇赴淸国,上召见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臣等伏见东莱府使洪葳状本,则将来渐入难处之境,不可以循例文字还报。故欲与诸宰禀议于榻前矣。”上曰:“卿等之意如何?”太和曰:“彼人以改呈书契为耻,抵死争执。早知如此,恨不于元万石拿来之初,即许呈纳也。”领中枢府事李景奭曰:“臣虽在家,每以边虞为念,顷闻彼人求呈书契,私自语曰:‘此正可受之会也。’然而不敢自是己见,未及陈达矣。今者虽失其机,亦未晩也。”领敦宁府事金堉、左议政元斗杓、右议政李厚源皆以为:“若失此时,则未有可乘之机。一向退却,恐不可也。”上曰:“诸宰之意亦如何?”户曹判书郑维城曰:“今若不受,则必将推出馆门。此虽恐吓之计,事甚难处。不如因其来恳,而姑从之。”吏曹判书洪命夏曰:“终始退却,乃是正道,而天灾孔棘,敌情难测,亦岂无权宜之道乎?”景奭曰:“彼人不但哀乞,颇有怵胁之态。若使东莱府使谕之曰:‘尔等虽有书式之误,自朝家特许受之。今后宜勿以此为式。’云,则其于待远夷之道,恐或得矣。”上曰:“我既有求于彼,岂可终始不受。但违式书契,遽尔受之,则彼必不知怀绥之惠,反启轻侮之心。故欲初示难色,终乃许纳耳。”景奭曰:“小臣一退,则虽有所怀,面陈未易,敢此仰达。冬雷之异,已极惊惧,今日之风,亦非小变。伏愿圣上,明政刑、恤兵民,以为召和转灾之地。”上曰:“何谓明政刑?”景奭曰:“国家发号出令,无非政也。即今有罪无罪,皆系冻狱,趁速疏决,亦明政刑之一款耳。”上曰:“何谓恤兵民?”景奭曰:“驱冻馁之民,使之不以时,岂有亲上死长之心乎?近来操链频数,军卒多怨,亦非恤兵民之道也。”
10月29日
○戊戌,太白昼见。
○赞善宋浚吉请对,上召见之。浚吉曰:“昨夜雷变,极可忧惧。臣未知为某事之应,而姑以近日事观之。圣上励精图治,朝政不至紊乱,而变怪之作,至于此极,何也?欲以文字仰达所怀,而或虑犹有所未尽,故玆敢请对耳。”上曰:“疾雷迅电,终宵交作,烨烨轰轰,有同盛夏。予之震惧,曷可胜言?今日是私忌,而闻赞善入来,玆以出接耳。”浚吉曰:“冬月雷乃收声,阳气深藏,而如是发动者,阴气盛,而阳气弱也。人君之事天,人子之事亲,其理一也。父母怒其子,则其子之恐惧震越,宜如何哉?”上曰:“然。”浚吉曰:“丙子之冬,曾有此变,而亦不如今日之甚也。宋末都城,一日有水变,李纲知有夷狄之祸,上书言之。自古灾异,终不虚应矣。近来变怪层出,视之寻常,或恐圣明有所忽也。”上曰:“岂其然哉。赞善苟有所怀,毕陈无隐。”浚吉曰:“臣意以为,遭此大变异,宜有大警动之举,而何至今寂然无闻也?必有睿算之先定者,愿闻于拓前矣。”上曰:“所谓大警动,未知为何事耶。”浚吉曰:“弭灾之策,以恐惧修省为本。此虽陈腐之说,舍此则无他术矣。高宗反己,而转雊雉之灾,太戊修德,而致祥桑之枯。有其实,则岂无其应乎?内而修德,外而施措,恐有不合于天心者矣。先儒曰:‘一念之善,景星庆云;一念之恶,烈风疾雨。’此圣明之所当省察处也。”上曰然。浚吉曰:“遭此非常之变,必有非常之事,可以回天怒,而悦人心矣。慈殿进宴之举,臣固知不可已者。然而天之示警,未满十日,遽行燕乐于宫中,未知如何?帝王大孝,不在于此。此虽出于千万不得已之事,因此停罢,似合于修省之道矣。”上曰:“于予心亦不安,而未能遽停。赞善之言如此,当议于大臣,而处之。”浚吉曰:“臣远在鄕曲,虽未详其时之事,而若夫世龙妻之妖怪,人所共知。至今得保性命,莫非圣上友于之至德,而但远置孤岛,日月已久。渠虽不足恤,独不念先王之遗体乎?今若移置辇下,使处别第,禁不得出入宫闱,则恐似得宜矣。”上曰:“大臣亦有以是为言者。予非不欲与澂、㴋一时放还,而其为人,兴妖作怪,无所不至。若来京洛,更通夫党,则殊非保全之道。故疑未决耳。”浚吉曰:“虽置都下,严其防禁,则可保无虞,而此非外人所敢知,唯在圣上之量处耳。”上曰:“近来日寒如此,宋时烈安否。”浚吉曰:“臣亦不见书札久矣。”上曰:“每以审理,为慰悦人心之举,未知此外,更有何策?”浚吉曰:“审理之举,何可已也。古人虽以数赦为戒,然被罪而非其情者蒙放,则足以慰悦矣。臣退伏鄕闾,未谙时务,而民情所愿,则欲罢营将耳。来此闻之,则朝廷之上,亦多以此为言者。承旨徐必远,亦必知之。”上曰:“承旨所见如何?”徐必远曰:“营将之设,固是美法,而奉行非其人,故或有民怨。然操链之时,不可无营将,臣意则以为:”营将决不可罢。“浚吉曰:”闻守御从事李时术之言:‘江原道军卒,贫寒可矜,而技艺颇精云。’以此观之,虽无营将,亦可以教链矣。“上曰:”罢之虽易,更设甚难。今何可革罢也?“浚吉曰:”汉宣帝遇灾下诏曰:‘朕郁于大道,致有天灾。广求四方之士,以修阙失。’此虽中主之事,亦可取法于今日也。沈大孚、兪棨等,断无他肠,而罪废已久,独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沈大孚则不过争论祖宗一款也,兪棨则不过以仁字叠号为非矣。先王盛德洪烈,宇宙以来所未有,敢有一毫訾议之心哉?沈大孚则衰败不堪用,而兪棨则才学最可惜也。昔张良请先封最憎者,当此一才一艺,俱收并蓄之时,岂可无收叙之典乎?“上不答。浚吉曰:”李惟泰事,臣曾已仰达,而或虑圣明,犹有所未尽烛,玆敢更陈焉。顷者绫原夫人柳氏,乃逆臣孝立之女,宪府请离异,先王友爱最隆,不使离异云,然乎?“上曰:”非离异也,降为妾也。“浚吉曰:”逆家之子,法当离异。故吕圣齐家上疏请离异,赵䌹时为礼判,请许之。李惟泰与宋时烈,读书山堂,适闻是说而非之。宋时烈于所进小册子中,深攻赵䌹之失,李惟泰亦追后投疏。其语虽过,然何可深罪乎?疏语即朱子与陈俊卿书中文字也。“上曰:”其然乎。“浚吉曰:”天日之下,臣何敢诬罔。臣意则此是薄过,宜可荡涤,许其自新矣。臣非敢护私朋。此实国人之舆论也。“
○承旨徐必远启曰:“臣以赞善宋浚吉所陈进宴停止之意,承命往问于诸大臣,则以为:‘今者进宴之举,非他燕乐之比。诚出于为慈殿之至意,固不可已,而天威非常,适当此时,虽从略设行,有乖恐惧修省之道矣。’”命退行。
十一月
11月1日
○己亥,太白昼见。
○以金寿恒为大司谏,赵胤锡为正言。
○副修撰金寿兴上疏曰:
窃念雷者,天之号令也。灾变之生,各以类应,岂殿下之发号施令者,或失其宜而然欤?上天之意,高远难知,而亦何敢忽,而不为之深戒乎?伏愿殿下,详究厥由,体元行令,以应健顺之常道,则天心克享,庶无失序之患矣。抑又思之,雷者天之威怒也,其在人心,寔为七情之一。人君代天理物,凡所施为,尤当不悖于天。而七情之中,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窃瞷殿下宽裕之度,或歉于声色之间,摧压之威,或失于察理之明,朝廷之上,竟少和泰之气,咫尺之地,亦有疑阻之患,则殿下之怒,亦可谓当怒而怒,不失中和之正乎?张横渠有言:“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伏愿殿下,深惟发病之源,专意克治之功,毋以一己之私,以害天理之公,则岂但能致位育之效而已。其于修养之道,亦必大有益矣。昔在先朝丁卯之岁,亦有冬雷之变,臣之祖父臣尚宪,时在玉堂之长,上札陈戒,而其札末有曰:“冬者,一岁之终,而积阴之极也,艰危者,否运之会,而积尤之极也。岁终阴剥,而天道复,艰危悔尤,而人事反。国家今日,正当阳复之几,伏愿殿下,体天之健,动以顺行,有尤必悔,有过必改,而终致休复之吉焉。”臣祖此言,正与今日之事相符,玆又引而为献,倘蒙圣明之深赐省纳,则岂惟微臣之私幸而已。
上嘉纳之。
○赞善宋浚吉陈疏乞暇,答曰:“尔之事势之切迫,非不知之,而予意已谕于筵中矣。第念东宫辅导,一日为急,且方今经筵之书,非年少辈所能详解者也。尔若不在,则与不讲其书无异。故欲依先王朝副提学郑经世,《论语》一部终始进讲故事,特令置尔于讲席者,诚以此也。毋庸更陈,以孤予意。”
11月2日
○庚子,以赵寿益为大司宪,闵熙为司谏,权大运为执义。
○上下教曰:“呜呼!近来灾异之惨,不但式月斯生,可谓殆无虚日矣。眇予小子,澟乎若临深履薄,夙夜忧惧,不敢遑宁,而仁爱之天,警怒益甚,何欤?无乃徒自恐惧,而不知敬天之道欤?徒自勤劳,而不知为学之本欤?一心求治,垂将十载,而食效愈邈,日就危乱。近欲延访山林之士,以为迓续景命之地,而冬雷之变,又出此际,烨烨轰轰,无异盛夏,不宁不令。曾读《诗经》,亦以为惨矣,矧玆目睹者乎?何以则可以回天怒,而悦人心欤?予之求助臣邻之诚,出于肺腑,实非外饰。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使中外之士,极言不讳,庶使寡昧,得保祖宗付畀之重也。”又下教曰:“灾必由人所召,无乃冤郁之气,或有所不解者而然耶?其令中外,疏决庶狱,又令大臣,审理冤狱,以为召和之一助。”
○玉堂〈应教赵复阳、副应教李廷夔、校理安后说、修撰闵点、郑万和、副修撰金寿兴。〉应旨上札曰:
臣等窃闻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天人之际,显微无间,吉凶祸福,惟人所召。此理昭昭,影响不忒,岂不大可惧哉?呜呼!今日之灾变,亦已极矣。前古所罕之灾,丛萃于一时,可骇可愕者,难以毛举,而迺于十月之中,雷电再发,顷日之夜,则大雷以电,殆甚于盛夏。烨烨轰轰,人莫不惊悚震变。其所以谴告之、警惧之者,无异人事之相戒,不知何等祸机,伏于冥冥之中,而变异之作,一至于此极也。臣等窃念变怪之积。必在于无道之世,乱亡之国。今我殿下,侧身修行,励精图治之日,层叠之灾,危亡之象,至于如此,其故何哉?噫!灾不虚生,必有其应。以今灾孽之众且大者观之,则其应必有不可胜忧者,而其所以致此之由,则人事亦必大有所失,有以召之。其应之之道,必大震惧、大警动。凡政令事为,不合于天意,而可以召致灾沴者,一切改革,乃为应之以实,而庶可感回天心,有非小小文具,所可称塞也。臣等固未知致灾之由,在于何事,弭灾之道,何者当先,而反复思惟,尚亦有可言者。请得以一二陈之,伏惟圣明,少垂省焉。呜呼!言路开闭,存亡所系。自古人君,从谏而兴,愎谏而亡者,可以历数。宋靖康时,有城门闭、言路开之语。若使宋之言路,早开于城门未闭之前,则城门岂至于遂闭,而亦岂有靖康之祸哉?此诚可为万世之至戒也。惟我殿下,宽大有容,至仁待下,虚受之量,不可谓不弘,而听察之际,或涉系吝之私,罪斥之举,多出喜怒之偏,言事获谴者,前后非一。以至朝廷之上,谀侫成风,直词无闻,则虽谓之言路闭塞,可也。当此灾变之惨,诚宜亟下罪己之教,大开不讳之门,而殿下遇灾求言,固已多矣,了无听用之实,岂其全无可采之言乎?若或只如前日,则亦归于文具而已。诚愿殿下,痛自克责,至诚求问。前后罪斥之徒,率皆疏释收用,以来言者,则庶几士气稍振,直道渐行,而众善皆陈,群策毕达矣。古人有言:“平居有犯颜敢谏之士,临乱乃有伏节死义之臣。”夫士大夫之气节,养之则锐,挫之则慑。方其锐也,虽有𫓧钺之诛,而不惧,及其慑也,虽有爵赏之勒,而不为。惟养之于无事之时,乃可得力于有事之日。今士气销耎,俗论靡然,尤宜开纳谠言,奖进忠直,以养士大夫之气节也。呜呼!用人得失,即关治乱。自古有为之主,必求当世之人才,与之共天位,治天职。必使贤者能者,各当其任,以之建立事功,奋庸熙载。苟失其道,用舍乖方,君子退藏,小人进用,则斯乃昏乱之朝,固无可言。虽不至于小人当朝,而贤愚杂进,阘葺混淆,则终亦至于委靡不振,同归于危乱而已矣。试言今之,朝廷虽无小人之害,亦无君子之益。流俗盈廷,气象薾然,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大官悠悠,小官泛泛,牵补架漏,苟度时日。幸今圣上招延贤士,致之于朝,礼遇之盛,夐出今古,朝野莫不倾耳拭目,想见风采。今若坚持此心,信之勿贰,益推至诚,更加旁招。已来者则不徒礼其身,必须用其言,而行其道,维之絷之,勿使有遐心,未至者,则既致其敬,又尽其礼,必使其拔茅汇征,扬于王庭,而申命铨曹,广加搜访,一善一艺,无不收用,则庶几善类登进,淸议恢张,由是而挽回世道,陶铸盛治,亦不难矣,岂不美哉。呜呼!奢侈之祸,甚于天灾。古之明君谊主,必先躬行节俭,以表率之。近年以来,奢靡成俗,禁令不行,以至闾井下贱,服食之僭侈,无有限制。凡婚姻宴会,穷极华丽,以至土木之功,殆遍城中,竞为侈大,古所谓木妖者,不幸而近之。民以之益穷,财以之益耗,职此之由,诚非细故也。谓宜明饬法官,凡百奢侈逾制者,率皆严加禁断。公主第宅之制度宏侈,国言未已。祖宗盛时,间数有制,无有过越,岂可于丧乱之后,板荡之时,若是其侈大之过乎?公主之第宅如此,则其何以禁臣下之奢侈,而教国人以俭朴乎?窃闻公主第宅,又将营造,间架之数,岂宜一同前制?昔唐杨绾拜相,中丞崔宽第舍宏侈,即毁撤之。由此言之,则虽已造者,犹可减毁,以从法制,况其未造者,岂可不减其过制之间数乎?前头公主嘉礼,亦愿务从节俭,一以为导率民俗之方,一以示警畏天戒之意也。且其庄田之设,遍及诸道,宫奴之横行作挐,侵夺民田之弊,罔有纪极,罔有限节。间尝有禁断之令,而犹夫前日民间呼冤之声,有不堪闻。殿下深居九重,何以尽知此事之至此乎?欲望明教所司,定其折给之限,禁其侵夺之弊,则大可为慰民心而消灾沴之端矣。呜呼!今日民生之困悴,可谓极矣。旱涝相仍,连岁凶歉,人无恒产,生理萧然,而加以赋役不均,征责多门,愁怨之声,盈于田里。至于水陆军卒,剥割侵渔之弊,尤有所不能堪者。举失乐生之心,实有倒悬之急。为民父母之道,岂可坐视,而不思所以救之之策乎?伏惟圣上,夙夜忧勤,所以为怀保之道者,亦云至矣,而实惠不能下究于民间,民间不知朝廷轸恤之意。年来虽或有蠲除之令,而只为无实之归。必须别样咨度,大段变通,用使实惠及民然后,庶可以慰悦民情,克享天心矣。臣等以为:极择近侍中刚明有才者十许人,称以御史,分遣各道,巡行列邑,谕以朝廷德意,仍与本邑守宰及一鄕长老,询问一邑民瘼,并其救弊之策,反复商论,一一条列而来,然后着令诸臣,从容讲究,可以变通者则变通,可以停罢者则停罢。其中虽有重大难以猝改者,亦思所以可救之方,不限时月,次第罢行,则不但实惠之普被,田里小民,亦必知朝廷之委遣使者,专出于惠鲜之至意,其所感戴欢悦者,当如何哉?召公之必以𫍯小民为祈天永命之本者,良以此也。昔唐太宗命李靖等十三人,分行天下曰:“察长吏贤不肖,问民疾苦,礼高年、赈穷乏,褒善良、起淹滞,使者所至,如朕亲睹。”今者受命之人,亦必上体德意,广布幽蔀,使父老童幼,皆若亲承玉音,而欣然若更生。仍察守令贤否,而黜陟之,兼访人才之,淹滞,而荐拔之,则其于救民弭灾之急务,宜莫切于此者矣。忧虞之象,一至于此,不知祸乱,当自何出,而仓卒顚沛,终必赖之者,惟在于固结人心而已。臣等此言,非但为目前救灾而发也。凡玆所陈,实是臣等千虑之一得。臣等所未及言者,诸臣亦必有能言者。惟在圣明之深省而力行之而已。呜呼!变怪之沓臻,既如彼,民怨于下,而邦本之困瘁,无以救,殿下当此危厉之时,其可不反之于身,而求之于心乎?夫人主一心,万事之本也。天下万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心者。一心正则万事无不正,一心不正,则万事皆从而不正。故古之大人,必以格君心之非为先。而董仲舒亦言:“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则远近莫不一于正矣。”心之所以正与不正,则在于立志之如何。如人主能以古昔帝王之道为志,讲乎帝王所懋之学,而其治心修身,一以帝王为法,则其举措施为,无一不出于天理之正,而循私任数,姑息苟且之政,不以杂乎其间。如是则朝廷安得以不正,庶事安得以不理乎?如其不然,而以后世人主之事为志,则其立心卑下,用意苟且,天理不必复,己私不必克,其所云为,无非循私任数之归矣。如是则朝廷安得以正,庶事安得以理乎?伏惟殿下,以高明豁达之资,当否极当泰之期。即阼之初,引用善类,图兴事业,八方欢欣,想望太平,此正东方盛治之一大机也,而事不如意,好会易失,此臣民之所以介然失望者,而国事之陵替,乃至于此,则窃恐殿下之所以立心者,或不能以尧、舜为志,而未免以后世人主自待也。苟或如是,则宜其精一克复之功,不能如古之帝王,而其发于政令举措之间者,或不能大慰臣民之望也。然则今之所以治效未著,百事颓败,人心日恶,天怒日严者,窃恐或不无有以致之也。今幸圣上,复召山林之士,日与之讲明心学,经席所讨论者,无非圣贤传授心法之妙、明善居敬之要。以我殿下明睿之质,苟能奋发大志,专精一心,以儒者之言,为必可信,以圣贤之道,为必可学,勇往不息,真积力久,则由是而可以为尧、舜,可以为汤、武,此又今日大有为之一大机也。闾阎学者,其资禀未必甚高,而尚有以圣贤之学为志者,况殿下以尧、舜之资,当天人之寄,若猥自菲薄,立志不高,执德不固,不能勉圣贤之学,致帝王之治,而反有忧于陵夷衰替之归,则其为千载之恨,为如何哉?伏愿殿下,因此谴告之严,震惕自省,赫然发愤,痛自刻励,凡所以立志修身,发政处事,必以圣贤之道为法,而期至于至善之地,洒然与一国更新,以立治功,则圣学日就,圣政日崇,朝廷自正,庶事自理。其效之著,自当无不徯志,岂徒消弭灾害而免于衰乱而已哉?然则今日仁爱之谴告,无非所以玉成乎圣德,而即为东方亿万年无疆之休矣。
答曰:“寡昧无所肖似,获罪于天,若无所容。今观札辞,忠悃之言,恳恳精切,实是救时之砭焫。予用欣悦,嘉叹不已。予虽不敏,可不体念焉。”
○掌令赵克善上疏略曰:
人君之事天,有如臣子之事君,父,君父有怒,不敢疾怨,起敬起孝,负罪引慝,夔夔齐栗然后可见君父之底豫。若或徒自恐惧而已,不能改过悔罪,则为君父者,其肯为之哀怜而悦豫之乎?殿下之临群臣,有尝喜而爱之者矣,有尝怒而谴之者矣。殿下自反而深思,必欲有以吾之一心,仰体上天大公至正之道,则天怒之解,斯可得矣。古人曰:“应天以实不以文者。”此之谓也。窃观前代帝王,同是遇灾也,而或灾不为灾,或灾遂为灾者,何也?明君谨之吉,庸君忽之凶。谨之忽之,惟在人主之一心耳。董子之言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而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此见天心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诚哉言乎。今天之所以谴告之、警惧之者,无异谆谆,安知不出于仁爱殿下之心者乎?其不知自省,尚不知变,臣必知殿下之不以自居也。古之人君,遇灾而兴者固多矣。《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不必远鉴前代。殿下即阼,初政淸明,臣民欢跃,八路同庆。若此日进,式至今日,则至治可陶也。八九年来,国势之卑弱,纪纲之委靡,日甚一日。天下之事,不进则退,无一定之理。殿下之治,既不日进,则其必日退也审矣。日退不已,则终亦必亡而已矣,何幸乃者。殿下求治诚切,日接儒臣,知万事之大本,在于一心,讲以《心经》,专用力于治心之道,此又一初也。其继自今,日新又新,进进不已,则欲唐、虞而唐、虞,欲三代而三代。若决江河而下注沛然,孰能御之也。唐、虞之治,万世不可及者,以尧、舜之德,巍巍乎不可尚已。然以孔子之大圣,称大舜之大智者曰:”好问而好察迩言:“孟子亦曰,”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以为善者。“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无不取之以为己有,则是人有一善,而己有万善。万善具足,虽欲不居于圣得乎?此非独舜为然。尧之舍己从人,禹之拜昌言,汤之从谏弗咈,无非取于人以为善者也。是故子贡亦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仲尼焉不学,亦何常师之有?“是则文、武之德,散在众人,而孔子又集之于己,以为大圣也。今殿下锐意为善,则小大之臣,孰不进一善言,导一善行,以助殿下为善乎?如其善恶是非之择,必其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然后乃能执其两端,量度以取中矣。其要又在于尧、舜、禹相授受之心法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于《心经》篇首,先儒论之详矣。其工夫之次第先后,自格物致知,至于治国平天下,则一部大学,与中庸问政一章备矣。以殿下圣学之高明,岂不详究,而力行之哉?盖人心道心,同一心也。既有形气之禀,则虽上智,不能无人心,而以其易私而难公,故曰危。既受性命之正,则虽下愚,不能无道心,而以其难明而易昧,故曰微。心之未发而在中也,谓之性。性者,仁义礼智信五者也。未发之前,所以用工而涵养者,惟在戒愼不睹恐惧不闻而已。心之已发,谓之情。情者,喜怒哀乐爱恶欲七者也。七者随感而动,而感于耳目口鼻形气之私者多,感于仁义礼智性命之正者少。故唯圣人之情,发必中节,众人则中节者常少,而不中节者常多。学者于将发之际,便加省察,而精之一之,使其荡而不中节者,制而约之,归于中节,则所谓人心听命于道心者是也。然而学者,犹不能闭口合眼,不应事务,而专用力于操存,以待其纯熟也。又况人君代天理物,一日万几之中,七情交感而互发。其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工夫未熟之前,其不中节者,固不胜其多矣。苟知以善自治,则方其发之遽,虽不能禁而制之,既发之后,徐而察之,则岂不自知其中节与不中节哉?如其中节也,则因而充扩之,如其不中节也,则无耻过作非,改过不吝,则可以复于无过,随觉随改,则《易》所谓:”频复频失厉无咎“者也。频失故厉,而频复故无咎也。频复以至于无失,则与初无失者无异也。从事于斯,敬而不怠,诚以不息,则以此一心,致中致和,以驯致于天地位万物育之极功矣。此学知与生知、利行与安行,及其成功,则一者也。果能此道矣,尧、舜之圣,唐、虞之治,何患乎不可及也。是故先儒之论治道,必以人主之一心,为天下万事之大本者此也。大本既正,知极高明,则凡用人之非,政事之失,为既往之咎者,殿下皆当自悟而悔之,不复作于后,而朝廷之上,有济济德让之风矣。是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而阴阳调、风雨时,诸福之物、可致之祥,皆可毕至矣,天怒之不可解,灾异之不可弭,非所忧也。
答曰:”灾异之荐臻,无非寡昧不合于天心之致也。恐惧之心,难以形言,戒诲谆谆。辞甚精切,忧爱之诚,溢于言表,予虽不敏,可不服膺焉。“
11月3日
○辛丑,太白昼见。
○持平许穆上疏曰:
比来太白昼见,日月晕珥,穷阴之月,昏雾戾气,或连日、或一日再三,或雷电满盈,此阳失节,而阴气纵也。稽之古昔,事应昭著,列于《春秋》,大可惧也。人君当有戒心修德,如成汤之自责,周宣之侧身修行。徒举其文,而无其实,何足以弭其灾,而息四方之变也?昨者伏闻圣教恳恻,足以感动冥顽。此心可以消灾而保民也。伏愿圣明,推广此心,以合天地生物之德。国之治乱兴亡,其机实系于殿下之一心,必先自治以正,无一毫私枉,害于政事。自燕闲之私,宫闱之昵,无一不肃,然后可以责群臣黎庶之非法不率教者。昔殷汤之圣德,尚忧苞苴女谒之行,虞、夏之际,圣哲盈朝,亦畏巧言令色孔壬。一念之豫怠,私欲乘之,祸乱之萌,起于须臾,可不戒哉?君德修于上,节俭礼让,以率四方,四方之从化,如桴鼓影响之不违。此尧、舜率天下以仁,而天下从之者也。今者欲收人心于既散之后,扶国势于既危之后,难以一事之治,一政之善,可能也?必警动一世,赫然有大振作之举,然后可庶几也。古先圣哲之君,致中兴之治者,功业尤有光于创业之勤,此在殿下也。殿下奋乾刚之德,率悠久之道,勉励三公,责以治道。三公之职,摠百官、平庶政、理阴阳、经邦国。又都堂古事,凡六官之长,听于三公,国之大事,无所不统。苟三公得人,六职修举,条理不紊,政不违时,四方大顺。近世国家多事,体统不立,百度废弛,苟简成风,以至吏胥凌欺,奸滥不禁。外而守令之治,职任最重,生民之休戚,风俗之美恶,皆系于守令。故有守令之选,有署经之法,必用士大夫之族,所以重体面,而惜名器也。近世以来,变乱日多,守令差除,多出于赏功酬劳,杂类庶贱,皆得临民,仕路污浊,贻辱名器,为朝廷羞,可为寒心,而散乱无政,民不畏法,未或不由于此也。兵者,制变之大务也。国家旧制,无不详密,置节度使,次有镇管节制,次有都尉,统领不乱,将士相安。今不勉励其怠惰,而置营将,别立衙门。将多则令不专,令不专,则临敌必败,此兵忌也。又主客猜贰,军情多怨,上下不协,此树无益、害有益也。言路者,公论之所由出。三代之制,君有过,百官各以其职谏,工执艺事以谏,庶人谤于道。又周人,树诽谤之木。秦时。始有妖言之禁,秦以不得闻其过而亡。前者洪宇远言触忌讳,圣德宽容,不录其罪,特许收用,此诸臣所以尽言不避诛,思死而不去者也。然沈大孚、兪棨,弃斥几十年,大孚老病将死。人皆曰:“此二人皆以言事得罪。”以殿下之明圣,独不容此二臣,臣愚窃恐为圣德之累也。伏愿殿下深思焉。
上嘉纳之。
11月4日
○壬寅,太白昼见。
○以李殷相为司谏,赵龟锡为副校理,李廷夔为舍人。
○赐故东莱府使宋象贤谥忠烈。
11月5日
○癸卯,赞善宋时烈上疏曰:
臣伏自丧除,即蒙恩命,以病乞免,首尾半年矣。昨因县道,循例呈状,伏蒙道臣,传谕圣教。其勤恤愍恻,有加于前,而复令臣调理趋朝,臣之情势,尤甚闷迫。不幸病根渐痼,肌肉消尽。虽以御府珍剂,至今持支,然扶以起立,试出门户,则有同风中之烟,若将飘去者然,以此气力,岂有行役之望哉?噫!宇内含生之伦,孰无臣子之性哉?臣既遭愍凶,永无事亲之日,则只有效身于殿下之前,为可以不废秉彝之则,而今亦已矣,只自悲悼而已。抑臣时又自念,性气偏䮕,不适时用。粤自顷岁,一二陈达,俱极愚妄。至于怀庆名儒,天下后世之所谓大贤人者,而臣敢倡言排之。又不自揣其悖谬,而侧耳于圣明视学之日,冀闻有所处置,臣之愚妄,诚可哀也。虽使臣不病而得至殿下之前,其所云为,不过如此,而或甚焉,则只将伤殿下知人之明,而自速其辜戾而已。臣既不能进,而复为此说者,窃意殿下,虽知臣之废疾,而犹或以为可惜,故并敢冒陈,尤极悚栗。伏乞圣明,矜察濒死之状,亟还收召之命。
答曰:“省览来疏,予之缺然之怀,可胜云喩,无乃天未欲平治我国家耶,何使赞善之病患,支离至此哉?近者赞善宋浚吉,出入经幄,启沃弘多。赞善今又上来,相与周旋,则岂不大有益于国家乎?事不如意,嗟叹不已也。从容调理,待春和上来,以副如渴之望,如有可言之事,则驰驿以启,毋孤此意。怀庆人之事,非不知之,而趑趄未果。今又申言,当令该曹,议于大臣处之。疏中所谓‘永无事亲之日,只有效身殿下之言’,写出肝肺中至诚,看来不觉感动而陨泪矣。末端所谓:‘虽知臣之废疾,犹以为可惜之言’,真知寡昧之心。自古君臣之相知如此,而宁有不做事功之理乎?予是以日望其造朝也。天寒至此,努力加餐。特遣御医之术业精明者,诊视疾患,又令县官,输送米肉,此是周急之意也,领受幸甚。”上下教曰。“前日赞善宋时烈疏中,论许衡一款,议于大臣以启,而勿烦听闻。”大臣献议,皆以为不可。上以其议,封示宋时烈。
11月6日
○甲辰,谏院〈大司谏金寿恒、司谏李殷相、献纳李性恒、正言赵胤锡。〉等启曰:“近来诸宫家下辈,日往市上,攘夺鱼物,若取应收之税,侵扰之端,不一而足。市民失利呼冤之状,多有目见而传说者,此实无前可骇之事。若不别样禁断,则闾井小民,将无以资其生业。请命法府,纠察痛禁,以杜诸宫家下辈横挐之弊。”从之。
○宪府〈执义权大运、掌令郭之钦、赵克善、持平郑晰、许穆。〉等上札曰:
臣等观于今日人事之不合于天意,而足以召灾者,不但一政一令之失而已。固难毛举而殚论,试就其大者言之,则奢侈日甚,而财用耗,教化不行,而风俗坏,赏罚失中,而劝惩乖,情意未孚,而上下阻,纪纲不张,而法度废,宫禁不严,而邪迳开,贤才滞屈,而阘茸进,言路杜塞,而谠论熄,民心不固,而邦本摇,圣心未定,而万事隳。噫!有一于此,足以丧邦,殿下于此,其可不惕然警惧,思所以更张改纪之道乎?殿下欲奢侈之痛袪,则绝私欲以崇俭约,欲民风之反朴,则明教化以变习俗,欲劝惩之得宜,则戒喜怒以公赏罚,欲上下之相孚,则推诚心以待群下,欲法度之修举,则振纪纲以立国体,欲邪迳之杜绝,则袪偏私以严宫禁,欲俊乂之登庸,则恢公道以收贤才,欲谠论之日闻,则廓言路以来忠谏,欲邦本之不摇,则行仁政以结民心;欲本源之澄澈,则懋圣学以致缉熙而已。所谓绝私欲,以崇俭约者。臣等闻奢侈之害,甚于天灾。上自宫禁,下至闾巷,侈靡成风,转相慕效,以至犯分逾等,贵贱无章。伤财害民,百物翔贵,法令不能禁,刑罚不能惩。此无他,上好下甚,以至于此。殿下若于前头釐降公主之时,痛革繁文,屏去朱绣,有如诗人肃雍之咏,则下必有观感之效矣。试以第宅一事言之。先朝驸马之居,未有如今日主第之宏侈,木妖之作,未必不由于此也。伏愿殿下,躬先朴素,自宫禁始,如卫文公之衣大布,汉文帝之惜百金,则向之禁之而不止者,自可不禁而止矣。所谓明教化,以变习俗者。臣等闻俗之美恶,国以隆替。内而辇毂,外而鄕闾,薄俗靡靡,人心贸贸,廉耻都丧,伦纪斁败,甚至子弑其父,奴弑其主,睚眦报怨,白昼杀越。前者刑之而不戒,后者接迹而复起,此皆叔季乱亡之渐,而又何作于今日耶?近日关西谋杀长吏之风,亦前古之所罕有,岂不大可寒心哉?且以逆狱之变言之。虚实之间,无岁无之,岂有如当世者乎?伏愿殿下,修明教化,使民心知所趋向,如《周礼》之教三物,《王制》之立四教,则虽未能比屋可封,而必不至如今日之坏败矣。所谓戒喜怒以公赏罚者。赏僭则不劝,刑滥则不惩。窃覵殿下喜怒之发,失于中和,好恶之私,僻于亲踈。苟其喜也,则职分微劳,亦蒙增秩之显赏,苟其怒也,则一时眚灾,至被流窜之重典,如是而劝惩得宜,人心悦服者,未之有也。至于罪人孝德杀人之罪,国人皆曰可杀,则固无可恕之道,而竟至贷死,此其失刑之甚者也。且如申濡,顷因宋浚吉之进言,特令量移近地,是亦圣德事也。但当此大霈旷荡之日,尚抱向隅之叹。此外亦有情有可恕,而未霑雷雨之泽者,岂不有憾于天地之大乎?所谓推诚心,以待群下者。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窃覵殿下乾刚日亢,眇视群下,临朝少假借之色,接下欠盈缶之诚,礼貌严截,堂陛阻隔,如是而上下无间,厥孚交如,岂不难哉?夫大臣者,殿下之股肱,而委任之诚,有所未尽,故大臣亦无担当国事者。尚何望交修之美,弘济之盛乎?殿下之待大臣如此。则其于体群臣,又何言哉?仍念人君待下之道,不宜以死生有间,而殿下于吕尔征之丧,竟靳赐祭之典,遂使恩波,永阻泉途,殿下之恩礼,不亦有歉于终始乎?所谓振纪纲,以立国体者。《书》曰:“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纪纲既立,则百度修举,令发而有涣汗之美,法行而无陵夷之弊。今也大纲一坏,万目皆弛,百隶怠官,庶事颓隳。以之而朝廷不尊,体统不立,公不胜私,人不畏法。虽以近日之事言之,都事守令之厌避者,或呈于铨曹,或报于监司,必托病图递者,为今日之一痼弊,而铨曹与道臣,不能据法抑止,而终至曲循其愿。至于武弁之为边将边倅者,亦择燥湿,苟或恶地,则亦必因缘图递,至令上官,启递而后已。于此数者,亦可见纪纲之颓废也。夫振肃颓纲,乃是本府之责,而不能尽职,无非臣等忝据之致。然而《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此非殿下之所当自勉者乎?所谓袪偏私,以严宫禁者。《书》曰:“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宫禁不严,则邪迳必开,请托由是而行,外言由是而入,墨敕斜封之降,未必不由于是,而必至于疑惑主心,乱人家国。今我殿下淸明在躬,肃靖宫闱,所谓请托之行,外言之入,必无是理,而然以成汤之圣,犹以女谒之盛,苞苴之行,为六责之目,则此非殿下之所当监戒者乎?夫内狱之设,未知创于何时,而内奴亦一民也。凡有犯科,出付有司,以法治之可也,何必别设一狱,使宦寺弄其权乎?而况外人之系连内司而抵死者,亦自内狱,或有拘囚拷掠之举,大非宫府一体之意也。殿下非不知此弊,而何不为之革罢乎?所谓恢公道,以收贤才者。臣等闻国君进贤,如不得已,诚以贤才为国之本也。是以古之圣王,立贤无方,或举于板筑之间,或拔于鱼盐之中,举国以听,而任之勿贰,此所以能成隆古之治也。我国则不然,先文艺,后德行,而行高者常诎,重阀阅、薄寒族,而抱才者莫伸。不独此也,用舍之际,既乏衡鉴之公明,进退之间,或乖爱恶之偏私,以致驽骥同槽,玉石相糅,如之何俊乂登庸,列于庶位乎?幸今殿下,旁求遗逸之士,礼以罗之,诚以待之,此实明良之嘉会,而亦安知板筑之间,鱼盐之中,犹有遗贤之叹也,而况山林之士,恬退之臣,未尽幡然,而所谓伊人,已有白驹之思,未知殿下其思维絷之道耶?且以殿下爱惜人才之意,当此人物眇然之时,如兪棨、沈大孚、赵赟、朴长远等,既蒙涤瑕荡垢,则固当收而用之,而尚靳恩叙之命,臣等恐殿下包荒之德,或有所未尽也。所谓廓言路,以来忠谏者。臣等闻成汤谔谔而昌,桀、纣默默而亡,言路开闭,兴亡之所由判也。是以古之明王,导之使言,康色而受之,虚怀而纳之,惟恐人之不尽其言者,良以此也。殿下临御之初,从谏弗咈,听言如流,故苟有所怀,莫不自尽。夫何近年以来,乐闻之诚,渐不如初,少触忌讳,辄震威怒,摧之以情外之教,加之以过当之罚,或谴罢而废锢之,或刑戮而斥逐之,以言获罪者,前后相继,此岂群下所尝望于殿下者哉?是故软熟成风,直气消沮,谠言不闻,谀侫竞进,人皆以言为戒,殊非国家之福也。殿下诚能恢虚受之量,廓忠谏之路,以通群下之情,则谁敢爱其身,而不言哉?至如闵维重,年少气锐,虽有一时过激之举,远补塞邑,罚已行矣,特赐恩召,复置台阁,则岂非优容之道也?所谓行仁政,以结民心者。《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抚虐之间,仇后立判。自夫推刷之行而民怨,自夫营将之设而民怨。加之以旱暵连年,饥馑荐臻,暴吏剥割,膏血已竭。槌心扣胸,相率而呼天,天安得不怒乎?古人所谓:‘天变之来,民怨招之’者。岂不信然乎?设令如今府库充溢,户口繁殖,行伍整顿,器械精利,以此民心其可望亲上死长乎?尤所未晓者,所谓炮保、骑步、正甲、乐生、寺奴、诸员、水军、馆军之类,莫非吾民也,征布之多寡,立役之劳逸,有各不同者,抑何欤?臣等之意以为:各衙门之设屯,一切罢之,归之有司,诸宫家之立案,查出民田,还给本主,推刷新贡,特令量宜蠲减,营将之任,复使守令兼之,诸色征布,平其多寡,各样立役,均其劳逸,然后频遣绣衣之臣,察守宰之廉贪,访民间之疾苦,如盐盆渔税之可以为民害、作民瘼者,次第痛袪,则民心可结,天意可回,此在一举措之间,殿下何惮而不为乎?所谓懋圣学,以致缉熙者。臣等闻天下万事,无不本于人主之一心。盖人主一心,攻之者众,或以声色,或以玩好,或以舆马,或以土木,一有不察,投间抵隙。皆足以蛊心而丧德矣。是故先儒之言曰:“惟学可以养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方今殿下日御经筵,亲近诸儒,讲论《心经》,开发圣聪,此实进修之基,而治平之本也。然而学问之功,贵乎不息。殿下接贤士大夫之日少,亲宦官宫妾之时多,孟子所谓:“一日曝之,十日寒之,”岂非可惧者乎?至于声色之娱,玩好之美,固知殿下远之斥之,而内庭驰骋之戏,后苑台榭之役,或传于涂听而涂说,臣等不敢知此言诚然乎哉?此在殿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已。伏愿殿下,终始典学,念玆在玆,恒存省察之功,益加涵养之力,约之于内,而无所偏倚,精之于外,而无少差谬,克尽中和之妙,以致位育之盛,则尚何患灾沴之作,而向所谓数者之弊,亦可袪于转移施措之间,此乃学问之极功,而帝王之能事毕矣。诚愿殿下,更加留意焉。
上优批答之。
11月8日
○丙午,太白昼见。
○谏院〈司谏李殷相、献纳李性恒、正言赵胤锡。〉启曰:“当此严寒之节,轸念囹圄之苦,特遣近臣,疏释轻囚,实出于圣上钦恤之典。将命之臣,所当详审处决,而顷日典狱内摘奸时,该房承旨,径释法府囚禁之人,揆之体例,难免率尔之失。请推考。”从之。
○领敦宁府事金堉上札曰:
伏见湖南道臣之状本,守令吏民之情伪,尽知之矣。概而言之,五十三官之中,愿行大同者,三十四官,持两端不决者,十六官,不愿行者,十三官,其数可知,其情可见。左道之人以为:“一年一结之役,不至于十斗之多,”此面谩之言,其情可恶也。国家不幸,多难殷忧,兵戈皮币,民力已竭,八路遑遑,无处不然。岂有不费十斗,而能应其役者乎?设使左道甚歇,右道偏苦,岂是国家均民济众之意哉?人主之于民,犹父母之于子也。父有五子,而四子困苦,如在倒悬,一子逸乐,顽不用命,则岂可不闷其苦而警其逸,推其恩爱,分减而同之乎?《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顷日榻前之论,纷纭未定,竟至于下询本道。备局覆启,又将面禀,则未知此事何时而可定。日月逝矣,事机变矣。各邑箕敛,又必始矣,小桀大桀,谁得以善其后哉?此事不为则已,为则当如救焚拯溺。先以秋等五斗之收,急急告示,而次第节目,加减于湖西之法,则岁未终,而法已成,可及于新春之颁。其中山郡作布,土产进供,优其价米,使之合宜,随事随救,俾无滞碍,有司之任也。执此行此,坚如金石,信如四时,则可以遍于一国,传于万世,而无弊矣。伏愿圣明,亲出玉声,断而行之,以快远民之望,无致过时之患。
答曰:“此乃国之大事,不可独断,当与大臣议处焉。”
11月9日
○丁未,太白昼见。
○以金素、李后山为承旨,闵熙为执义。
○谏院启曰:“平壤府民车锡勋等作乱之变,虽未知实状之如何,而既曰打破官门,诟辱守宰,此诚莫大之变。在道臣处置之道,所当罪其乱民,留其守令,以为镇定之地,而平安监司柳淰,当初状本中措语,非但矇眬,亦涉眩幻,至以罢黜其守宰为结语,正中厌避者之计。其为李汝泽循私图递之迹,昭不可掩,物议喧腾,久而益激。请平安监司柳淰罢职。”答曰:“所论太过,殊不近情矣。”累启而竟不从。
○谏院〈大司谏金寿恒、司谏李殷相、献纳李性恒、正言赵胤锡。〉上札曰:
臣等伏睹本月初二日备忘之教,一札十行,丁宁恻怛,其遇灾警惧,责躬求助之意,可谓诚且切矣。凡在臣庶,莫不感激奋励,思有以仰副圣心之万一,况臣等官以谏名,补拾职耳。苟有可言,固当不命其承,値此得言之秋,何敢噤默而已乎?呜呼!灾异之作,何代无之,而未有甚于今日。今日之灾,孰非可惊可惧,而冬月震雷之惨,尤是变之大者。宜殿下之惕然兢畏,而欲闻消弭之道也。臣等窃闻天之降灾示警,所以仁爱人君。因天警而修厥德,至于转灾为祥,则是灾之有益于人君也大矣。臣等不暇远援前代,试以验于圣朝者言之。殿下即阼以来,水旱星虹之变,岁见而月生。当其遇灾之时,殿下痛自刻责,必究修省之实,一言一事,犹恐或拂于天心。圣德之戒谨,政令之修饬,视诸无灾之日,自觉其顿别。果能持此靡懈,日新又新,则治平之期,指日可待,安有再见之灾乎?惟其灾过之后,此心不继,志虑渐弛,施措多舛。故天乃继出变异以示之,使殿下警动振作,思永厥猷。其所以前后戒告之勤,不啻若谆谆而面命。臣等窃以为:“以今扤捏之国势,犹得以持延至今,免于顚𬯀者,实有赖于仁天之警告也。于此之际,殿下若不划然改图,以副上帝之眷祐,则天将弃殿下,而不复警告之矣。殿下其可以忽焉不为之戒乎?太白昼见之变,近来无日无之,此变之惨,岂下于冬雷,而人情恬于寻常,视之不以为异,殿下对越之诚,亦安保其无所间断乎?然则冬雷之发,若如太白之常见,窃恐圣心之戒惧,不能如今日,而终未必不为之恬然也。殿下每岁遇旱,祷辄得雨,感应之捷,不翅影响,诚之难掩,有如是夫。今殿下至诚事天,亦如祷雨之日,则视听自我之天,岂有格于前不格于后乎?伏愿殿下,益懋寅畏之道,毋或少懈,以为祈天永命之本焉。呜呼!今日艰虞之势,可谓极矣。朝廷之上,倚毗无人;搢绅之间,名节扫地,民心日离,国纲日颓。环顾内外,荡然无一可恃,所仰恃者,只在于殿下之一心。殿下之心,一有所怠忽,则国事无复可望矣。比者殿下召致儒贤,尽其礼敬,日御经席,讲论心学,好贤勤学之诚,夐出百王,朝野之人,孰不拭目增气?然而待贤之道,非徒致其礼,必须用其言,为学之方,不惟讲其书,必须验诸身。殿下所以涵养本源,致力于危微精一之间者,臣等诚有所不及知者矣。御服衣袖,或异国朝之常制,后庭游艺,或犯俊卿之所戒。未知殿下于此等事,果能克去,而永绝恬锋出入之忧乎?如其不然,窃恐讲学虽勤,而终无躬行之实也。儒臣所陈,固多采纳,转圜之美,良足钦仰。然听谏之道,必先行其所难者。今其所言,涉于一时所难行者,不逆于圣心,辄沮于庙议,终莫之行焉。试以营将一事言之。国家戎政,所不可废,事苟得宜,孰敢沮挠,而营将之弊,中外皆言,殿下犹以群下之言,为未必信,特于引对儒臣之日,俯询便否。彼儒臣者,来从鄕土,目击心忧。咫尺承问,悉陈无隐,继请停罢,言甚勤恳。殿下所宜倾听不疑,思有以更张,而乃举其言,质诸他臣,犹有所不释然于圣心者,待贤听言之道,恐不当如是也。以此观之,则虽使未至之贤士,毕进于殿下之廷,所以待之者,不过如斯而已,则其可望展抱负,而做事功乎?臣等窃不胜慨然焉。殿下因灾求言,非止一再。应旨之言,虽未必一一中窾,岂皆全无可采,而尽归空言,了无听用之实,庙堂覆启,终成一张休纸。是以章疏之下于庙堂者,人皆知其必不见行,虚伪日长,未食实效者,良以此也。臣等诚愿自今以后,凡有章疏,特命大臣,亲入榻前,逐条禀议。事之可行者行之,弊之可革者革之,随即采施,毋或濡忍,则庶有底绩之休,而不为文具之归矣。古人论应天之道,必曰以实不以文,人主事天,虽一事之微,不可不主于诚实也。进宴慈殿,出于圣上尊养之至孝,其在群下之情,固宜将顺之不暇,而遽遭变异,未免退行。若以事关东朝,非他燕乐之比,不必退行则已,既以遇灾设宴,为未安,而只退一朔,恐非以实之道也。且念阴寒之节,本不便于行礼,而当初必定于冬月者,盖出于为寿节也。业已退期,何拘早晩。开月改卜之日,距新岁只隔十馀日字,则稍退于改岁发春之后,亦不至太远,而其于敬天之实,庶几近之矣。人才之眇然,莫此时若也,必须爱惜收拾,然后用人之路广矣。兪棨、沈大孚之事,前后进言之臣,无不备陈,而圣意坚定,终始不回,臣等窃不能无惑焉。殿下以诽谤先王,为二臣之罪案。夫诽谤君父,乃人臣之极罪,伸救者罪与之同。使二臣诚有其罪,今日廷臣,虽极无状,人人岂肯为二臣地,自陷于罔赦之罪乎?其言之非出于循私,可知也。大孚今已死矣。两朝侍从之臣,十年罪废,未暴其情而死。其人虽不足惜,岂不有歉于天地包荒之德乎?逝者已矣,言之无及。于其存者,因此而特示开释之端,涤瑕荡垢,偕之大道,赦既往之愆,责自新之效,则亦足为慰悦群情之一助也。呜呼!民心向背,系国兴丧,而今日之民,怨讟极矣。赋役烦重,政令苛急。饥荒连岁,殿屎相望,睊睊之谗,有不堪闻。殿下爱民之念,非不至矣,恤民之教,非不勤矣,而愁叹之声,未彻于黈纩,字惠之实,未究于幽蔀,无一事可以固结其心者。脱有事变,窃恐国家之忧,不但在于南北也。传曰:”为民父母。“又曰:”如保赤子。“人君抚民,苟能如慈母之保赤子,则其欲抚摩而喣哺者,不待勉强而自切矣。殿下试以此道推之。念公主之第宅不广,则思小民之转徙暴露者,念公主之财产不丰,则思小民之困于徭赋,倾财破产者,念公主之使令不足,则思小民之臧获,被夺于宫家,而抱冤莫伸者。务扩仁爱之心,无间彼此,则惠泽之及,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顷者殿下轸念民隐,特谕诸道方伯,广询弊瘼,条列以闻,盖将有以变通也。八路黎庶,颙望于此,有若辙鲋之待水,事之病于民者,毋论大小,诚宜急速蠲除,如救焚待溺。苟或迟疑等待,有所靳惜,则民生倒悬之急,终无可解之日矣。
答曰:”旨哉言乎,可谓爱我矣。事无显微,而极言不讳,苟非至诚,何以至此。予用嘉叹,可不体念焉。“
11月10日
○戊申,太白昼见。
11月11日
○己酉,庆尚道地震。
11月12日
○庚戌,太白昼见。
○以朴安悌为承旨,郑万和为副校理。
○上召对玉堂讲官,进讲《心经》。宋浚吉曰:“诚意者,能知善恶之分也,正心者,无胡思乱想之谓也。先正臣李珥以正心工夫为最难。臣之师金长生尝云:‘自外面见之,亦知李珥正心工夫之着实’也。”赵复阳曰:“顷进《栗谷集》中心学图,伏想已经睿览。未知于圣意如何?”上曰:“何敢是非于其间哉?偶见集中书札,多劝李滉勿退。此果何时也?”浚吉曰:“必是宣庙初年也。李滉、李珥,皆是儒贤,而主意不同,滉则欲退而守志,珥则欲进而行道。每叹李滉之不肯担当国事耳。珥尝退归旧捿,有诗曰‘舟行不忍南山远,为报篙师莫举帆。’眷眷之诚,于此亦可见矣。”上曰:“成浑何如人?”浚吉曰:“成浑即李珥之友也。负山林之重望,为士流之宗师,与朴淳等一队人也。”上曰:“成浑亦尝仕宦耶?”浚吉曰:“宣庙以特旨拜兵曹参知曰:‘尔之友李珥为兵判,尔其同心同德,而协赞焉。’其一时眷遇,可谓至矣,而终被李弘老之谗,不容于朝,甚可恨也。宣庙之西幸也,过坡州,问弘老曰:‘成浑之家何在?’弘老指道傍村舍曰:‘此乃成浑之居也。’宣庙曰:‘然则何不见我?’弘老曰:‘当此之时,成浑其肯来谒乎?’其后成浑,追往西路,仍扈东宫。弘老又流言曰:‘成浑为世子图内禅。’谗贼之交构,吁亦惨矣。”上曰:“苍黄之际,虽未及扈驾,若奔问京师则可矣。”浚吉曰:“去邠甚遽,在外之人,其势莫及矣。”复阳曰:“此则不可以一个论之。如燕之王蠋,退耕于野,终守臣节,而未闻负绁而从。古人之事,虽若不同,于义何害焉?”浚吉曰:“用人之道,只看贤邪,而进退之,不可以党论,先疑群下也。臣曾在鄕中,试见守令之治民,遇事而果敢不挠则可矣。若必以先治土豪为心,则不可也。”上曰:“赞善则以公心言之,敢不体念。满朝之人,每以党论为言,既知其非,则何不除去此论也?”浚吉曰:“李滉则乃党论前人也,至于李珥,虽是党论后人,必不为党论所挠也。”
11月13日
○辛亥,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至论养气之说。赞善宋浚吉曰:“国家之立纪纲,犹人养浩然之气也。今之治国者,孰不以立纪纲为言?然纪纲本无形,不可把捉而立之。只在于今日出一号,明日行一令,至公无私,次第行之而已。然则人心悦服,国势巩固,纪纲之不立,非所忧矣。赵复阳曰:”此言切实,可谓善喩矣。“赵克善曰:”朝廷虽定教养官,分送各道,而士子等,或制诗赋,以应科程而已,专无诱掖进就之实,若于各邑,别立黉舍,择其可师者,聚童蒙而教诲,则犹胜乎教养官矣。“浚吉曰,”此言是矣。自朝家奖劝其师,长观其能否,加以赏罚,则必有实效矣。“
○进善权𫍰上疏曰:
臣伏闻昨日筵上,讲《心经》《庸信庸谨》、《敬直义方》两章。窃谓仁义根于心,粹面盎背,四体不言而喩,然后外自方矣。要仁义充积于中,则须将敬以直内加功,然后可庶几也。臣之平生,于敬之一字,有若冰炭之不相入,何可言义以方外之事?况敢言庸信庸谨、闲邪存诚之学乎?虽然犹冀圣明于此两章,熟讲而实体之,夙夜匪懈焉。帝王之学,不徒施诸空言,又见诸行事,而深切著明,尤可乐也。伏惟圣德,如日方升,仁义成性,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杀之一字,诚不入于一念,一怒除恶,善养大勇之志,阴阳合德,二者固并行,而不悖也。斯乃千圣相传仁义之学然也。事无大小,随遇而应,遵养时晦,待时而发,固不可先事而动。虚声彰闻,无益而实害也。且殿下所以涵养至德于冲漠之中者,无乃不若形外著闻之明耶?是二者,亦宜在遇灾修省之一事也。又有一事,系殿下今日义以方外之德,而不容己者,臣不得不言。虽曰至微,所关则大。郑之问者,当被大戮之义,人人而能知之,正所谓国人皆曰可杀也。臣虽在野,思欲一请于圣明者,于玆三十年矣。臣今来见朝报,有其姓名,不觉骇然心怵。即今言官请罪,殿下不允。若圣上不允其削去仕版则固然,宁有之问而可以削去仕版乎?倘殿下以为不可杀,则于大勇之怒,不瑕有害。臣子所不可忍闻,不可忍言之语,发诸其口,而不诛其人,古今天下,安有是理。尔瞻啖诱一世,威福在手。当时不见胁不见染者几希:“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者,此类之谓也。如之问者不然。废母之论,尔瞻首恶,而尔瞻之所不敢斥言者,之问敢斥言之。之问、尔瞻,罪孰轻重。之问之心,不过欲轶尔瞻而将其宠也。李珽构捏,反被极戮,含生之颊,莫不钦仰圣上之至仁盛德。今此之问之恶,若比李珽,不可同日而语矣。朝廷何惜之问,而欲削去仕版哉?伏愿殿下之明威,雷电并至,折狱致刑,鼓舞一世,使知极恶之人,事无久近,必蒙天诛而后已,则无不益笃其尊君敬亲之义,怀刑畏威之心矣。其亦圣世作新之一事也。
上优批答曰。时谏院论医官郑之问之罪,而只请削去仕版。故𫍰疏及之。
○大司成曺汉英上疏曰:
呜呼!皇天之警告我殿下,可谓勤矣。其欲玉成我殿下,亦可谓至矣。自殿下临御以来,垂十载矣。非常之变,可骇之灾,无物不有,式日斯生。太史之奏,郡邑之上,络绎而不绝。乃者暴雷之发,虽在盛夏之节,亦云不宁。况于收声三月之后,而其声音之震虩,气象之骇惨,殆非近岁之所睹记者乎?臣考之前史,冬雷之作,如汉惠、晋怀、南宋高、宁之朝,皆是极乱之世,而方今圣明,励精图治,举无过事。朝着之间,虽未见寅协和衷之美,亦未有擅命弄权之奸。朝政不至极乱,而胡然致此异也。臣之愚之,天之于明主,无亦有《春秋》之责备贤者。苟几微非僻,皆足为累,而谆谆警告,将以玉成其德乎?殿下教之曰:“徒自恐惧,而不知事天之道,徒自勤劳,而不知为学之本。’又曰:‘曷以副之迁善改过。”又曰:“中外之士,极言不讳,庶使寡昧,得保祖宗付畀之重。”呜呼!殿下已得之矣,殿下其知所以自反矣。一札十行,蔼然恻怛,可见天地之心矣。因是心,而推之迁善改过,益勉勉而不已,朝夕接贤士,从事于一部《心经》,则为学之本,何加于此,而事天之道,不在他求。臣知殿下可与为尧、舜,而今日之灾,直作洚水之儆予矣。然臣伏睹殿下顷年遇旱,至诚焦劳,或降旨罪己,或亲祀郊坛,则天必以甘霔,即日应之,不啻若影响之捷。以是感应之妙,而推其召灾之由,则亦必有可言者矣。苟能以遇灾之心,持之于未灾之前,守之于灾过之后,纯亦不已,与天为一,则天心允若,和气相应,灾异之作,何至今日而愈甚乎?只恐圣心操舍之无常,遇灾则惧,灾过则弛,未免间断之患。自贻频复之厉,则仁爱之天,终必弃予,而无复警之勤矣。此臣之所以为殿下惧者。殿下其不惕然加念之哉?若夫朝政之疵,时务之弊,虽或有可言者,而尝闻祖己有言:“惟先格王正厥事。”孟轲亦曰:“一正君而国定。”诚以天下万事之本,皆系于人主之一身。舍本而治末,皆苟而已。况臣性本窾启,于时事,都不通晓,平生所得,只是已陈之刍狗。区区爱君,窃效野人之芹曝,玆敢不揆愚陋,悉竭肝膈,作《鉴古愼成箴》一篇一百八十句,凡千有四百四十字。首以三代之兴废,具述祖宗创业守成之艰难,而尤致详于先朝耳目之所逮,末又反复于燕山、光海之昏乱,窃附于古人毋若丹朱毋若殷王受之义。至于天命民情之可畏,修身治国之大要,无不具载,而以日新又新、善始善终之意,终始惓惓焉。倘蒙圣明不以人微而忽之,常置暬御之侧,时于淸燕之暇,一赐观览,仍加省纳,则其于存心事天守成永命之道,或不无补于万一。微臣报国之愿,于玆毕矣,虽退而填壑,有馀荣矣。伏愿殿下留神焉。
答曰:“为国献忠之诚,不但可嘉,所进箴一篇,语意深远,文辞亦好,亹亹不厌,再三观览矣。可不体念而置之座右乎?仍下教曰:”大司成曺汉英所进箴一篇,劝戒之意深切。可见其恳恳之忠。特赐豹皮以表予意。“
11月14日
○壬子,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金逖为全南兵使。
11月16日
○甲寅,月食。
11月17日
○乙卯,木星退入东井星。月犯东井第四星。
○赞善宋浚吉上疏曰:
臣闻古之人君,随时随事,益加警省,无少自欺。故古之人臣,亦随时随事,不忘忠谏,勤勤恳恳,不能自已。此所以乾坤交济、上下相亲之道。若张九龄之进《千秋金鉴录》,真德秀之因《庆寿进规戒》,亦其类也。臣猥以庸陋,蒙被宠渥,侍讲两筵,于今数月。恩深河海,报蔑丝毫,心常愧惧,若陨渊谷。时月荏苒,岁律将穷,而忽値今日阳复之节。臣于是乎抚时兴感,窃不胜其戚戚之心。请以平日所讲于陈编者,为圣上一陈之。盖以先儒之说考之,剥为九月之卦,坤为十月之卦。剥尽而坤,则天地之间,阴气充积,一元生物之心,几乎灭息,而然阳无可尽之理,变于上,则生于下。至十一月冬至,一阳复生于地中。故复之彖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邵子之诗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程子之言曰:“阴道极盛之时,其乱可知,乱极而自当思治,《诗》《匪风》《下泉》,所以居变风之终。”又曰:“阳君子之道也,阳消极而复反,君子之道,消极而复长,故为反善之义。”朱子之言曰:“在人,则为静极而动,恶极而善,本心几息,而复见之端也。”臣每读至此,未尝不三复慨然,几乎出涕。盖在天道,则有阴消阳复之理,在时运,则有乱极思治之数,在人事,则有反善自新之义。善观天者,治其理,善知时者,推其数,善修人事,则察其义。呜呼!今日三者之责,在我圣上矣。以天道言之,阴气穷,而阳气之复,在斯时矣,以时运言之,大乱之极,人情思治。圣上即阼于今十年,实惟天道之一大周,而回泰之期,方始矣。以人事言之,圣明抚运,群心仰望,革旧图新,伫见至治。不趐若饥者之愿哺,渴者之求飮,则事半功倍,惟此时为然。仰惟圣明,将何以尽其责,而慰天人之望也。臣愿圣明,思今日阳长之义,体天道不息之健,圣学日新可乎,圣德日新可乎,圣敬日新可乎,畏天戒日新可乎,恤民隐日新可乎,惩窒迁改日新可乎,奋砺图恢日新可乎,察公私明是非日新可乎。夫然后,庶可以答上天仁爱之心,尽祖宗付畀之责,而慰臣民颙望之情矣。惟圣明念玆在玆,释玆在玆,名言玆在玆,允出玆在玆,实宗社神人之福也。“
答曰:”噫!抚时兴感,念古人进规戒之诚,察天人一理之义,使予欲反善自新。忠悃激切,令人感慨,予虽不敏,可不尽其鲁钝,以体此意乎?书诸座右,常欲观览矣。“
11月18日
○丙辰,以洪重普为都承旨,尹鏶为承旨,李庆徽为吏曹正郞,李寿仁为修撰。
11月22日
○庚申,以睦来善为修撰,尹天赉为忠淸兵使。
○遣大提学蔡𥙿后、待教李溟翼,奉安《实录》于太白山。
○赞善宋时烈上疏曰:
臣闻黄锺一动,荄甲皆春,圣人御世,万物咸亨。臣久负逋慢之辜,祇俟𫓧钺之诛,伏蒙圣慈,矜察疾病之状,姑缓严召之命,区区蝼蚁之生,庶几安意而就毕。臣望阙祇承,感极涕零。至于太医柳后圣,虽于相臣勋贵之尊,殿下罕使看病者,而况今两殿议药之日,顾乃远送于五六日程,俾诊狗马之疾。臣窃自以为,臣庶几可以回生,而亦以为不能以生,何也?后圣术业精明,况赖殿下之至仁,则枯杨之生稊,死灰之复燃,夫岂难哉?然而福过则灾生,荣溢则咎至,神人所指,无病自毙。此臣之自谓不能以生者也。呜呼!殿下视臣为何如者,而所以见施者,一节加于一节,以至于无以复加之地也。臣抚躬惭惶,直欲殒首,而不可得也。臣又伏读圣教,有曰:‘如有可言者,驰驿以闻,’臣有以见圣人好问兼听之盛心也。然臣尚复何言哉?臣愚妄褊滞,执迷自遂,真所谓狷介之性,矫揉万方,而终不能回迂踈之学,用力既深,而自信益笃者也。臣以此自分不堪当世之用,杜门空山,甘忍饥饿。今又隐疾摧残,神心耗竭,虽欲掇拾旧闻,以浼圣听,亦且昏谬顚错,只增其不韪之辜而已。然而忠恋之诚,则不敢以踈贱,而有间矣。昨者雷雨之变,当夜大作,臣殒心摧肠。蹶然起立,北向长吁曰: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上帝谴告,何乃如此。无乃天锡神武,畀付甚大,而圣明之所以自任者,有未当乎天心耶?临下之际,虽极恭庄,而屋漏之中,或有所愧欤?用人处事之时,有未尽出于天理,而或间之以人欲欤?苟逭目前宵旰之忧,而酿成宴安鸩毒之祸欤?朝廷之上,货赂或上流,而闾巷之间,恩泽不下究欤?贤人未能尽瘁于朝着,而庸谬者反被腹心之托欤,匪颁之式,或加乎侥幸,而洗冤之泽,或阂乎幽隐欤?直谅之言壅遏,而謟胁之态逞欤?德义之风埋没,而污贱之俗成欤?大祸之端,已眹于冥冥,而细娱之惑,能蔽其昭昭欤?枕人熟睡,而人或不可信欤?割身疗饥,而身已随而将毙欤?公卿忧国之深,不如营私之切,而爱民之甚,不如爱身之至欤?夫必有是数者,然后乃可召灾而致异矣。愚臣殒结于中者,不过如此而已。此则臣之屡陈于圣听者也,今者尚复何言哉?譬如危樯破见,遇着风涛,顿足呼号,而胥及于溺矣。呜呼!其亦伤痛也已。殿下又念臣贫不能自存,特令道臣,输送食物。臣又以见殿下愍劳惠养之仁,出寻常万万也。第臣又窃念,今日功有未报,而劳有未偿者何限?尚得者有怨恨不满之意,而是富之典,反及于终年病伏之身。臣感激铭镂之馀,窃不胜悚仄不宁之心也。抑以臣子归美显仁之诚,犹可以因此而少伸,故臣谨百拜受命矣。呜呼!适玆冬至,阳气已复。伏乞圣明,少留意于愚臣前后所进朱子之说。复善犹恐不尽其量,除恶犹恐不去其根,改过犹恐不猛,迁善犹恐不疾,析理犹恐不精,涵养犹恐不深,幽独之中,犹恐有隐慝,纷华之际,犹恐有奇邪。毋以一长,自多己德,毋以一短,并弃人善,毋以畏㤼,而成委靡之习,毋以小康,而萌苟安之念,毋狃于狐埋兔掘之威惠,而忘天地父母之大德,毋悦于温平可口之汤剂,而忌湔肠涤胃之神丹,端出治之本,淸应物之源,观闭关之象,谨掩身之戒。圣学日新,圣德日起,则上帝鬼神,还收威怒,圣祖神考,共深慰悦矣。齐王不忍一牛,而孟子犹以为可王。近者内浦眚灾之人,殿下汲汲放还,又愍其寒饿而死,命给衣粮。藩臣亟与传说,遐民莫不感悦,此正殿下扩充其端,因时顺理乘势有为之日也。伏愿殿下,深留圣意,而勉旃焉,不胜幸甚。臣精力凋残,悲后效之无期,肝胆轮囷,尚孤忠之有在。迹阻朝端,莫陪呼嵩之班,时逢阳始,敢献反善之规。臣无任区区祈恳之至。至于臣之职名,殿下既许臣以调病,期以来春上来。其间虚带于樵牧之社,深所未安。伏乞镌削,以便公私。疏成后,臣伏见封到一角文字,有以见圣心卓然,直与天地同其大,舜、禹同其圣也。其议甚小,而所系甚大,其迹至粗,而其义至精,真所谓道心微妙之全体,天理发用之本然者也。惜乎无有以奉承将顺之者也。臣之妄意,正为今日天理日晦,人心日污,故冀以此密扶世道之万一,以为异日阳复之基本矣。若如议臣之意,则是《春秋》经传,不敢进讲于经筵,《朱子》论议,不敢暗诵于朝廷,而《鲁颂》当废在泮之篇,七篇当去许行之章矣,宁有是理哉?且朽骨且畏之,况生者乎?此有志之士,所以抱经深藏,如避洪流猛兽之患也。臣窃不胜慨然之至。臣虽愚妄,亦非不知难便之势。然所以处此者,岂无其道乎?昔蔡京时,士祸甚酷,挟元祐书者,辜及师生。时刘聘士勉之入太学,阴访伊洛文字,深夜藏去,俟同舍生熟寐,乃始探箧解帙下帷,然膏潜抄而诵之。卒以全其身、就其德,以传之朱子,以启万世道学之渊源。夫在匹夫之势者,苟有好学明道之诚,则不惮其用心之勤如此,况殿下受皇天之丕责,承百王之大统,潜除僭据之鬼,以明斯道之传,何患其甚难哉?假有意外之事,则亦自有任之者。韩愈曰:“佛如有知,凡诸殃咎,宜加臣身。”又曰:“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朱子曰:“不幸蹉跌,死生以之,臣于此亦云尔。”伏乞圣明,怜其愚而财察焉。
答曰:“疏中劝戒勉励之言,激切备至,读之不觉令人感激。予虽不敏,敢不服膺焉。所辞之职,何烦递改。安心勿辞,用副至意。”
11月28日
○丙寅,江都士民为丁丑死节人故相臣金尚容立祠,以判书李尚吉、都正沈誢、正李时稷、府使尹棨、主簿宋时莹、千摠具元一等六人配享,请额于朝,赐以忠烈。
11月30日
○戊辰,以宋时喆为正言,权大运为副应教,李寿仁为校理,李时术为修撰,郑万和为兼司书,李行道为司书,李廷夔为执义。
十二月
12月3日
○辛未,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顷遇天灾,进宴之礼,姑令差退,而群下之议,必欲停罢。今虽强而行之,何快于心。不如不为也。”左右皆请速行,上从之。
12月4日
○壬申,以徐必远为大司谏,元万石为承旨,李时昉为刑曹判书,郑万和为吏曹佐郞,权大运为司谏,李曾为掌令,元䎘为忠淸水使。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宋浚吉备陈朱子平生事迹仍诵刘屏山字朱子之辞曰:木晦于根,春容曅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上曰:“善哉辞乎。为予书进。”浚吉即援笔写进。上咏叹再三。浚吉曰:“此亦致知格物中一件事也。”上曰:“然则何以曰物格而后知至。”浚吉曰:“格物,穷其物之理也,致知,致吾心之知也。比犹置器于暗处,必燃烛而照之,然后可知其器之置处。虽有至理,吾心不明,则亦何以知物理之极处乎?此乃臣师金长生闻于李珥者也。”浚吉又曰:“向来圣批一二端,有未安之辞,此岂所望于圣明者哉?殊无讲论《心经》之意耳。为慈殿进宴,人谁不可。顷日适有天灾,故臣请姑停进宴。似闻圣教,颇欠和平。臣亦待罪之不暇,而圣明若能平心澄省,则岂有不快底意思也。”上曰:“赞善竭诚尽言,予甚嘉尚。第此进宴,远退明春,则事多妨碍,故自不觉其言之过也。”浚吉曰:“顷见谏院避辞及掌令赵克善之批,臣固知圣意之所在,而末端数款,似未恰当,窃为圣明惜之。台论激发,则更加一层,自是体例,而摧折太过,台官软熟成风,非国家之福也。先朝待台臣之道,可谓盛矣。至于招致银台,而谕之曰:东坡诗有云:‘贪恋君恩未忍归’,何可以一言之不用,遽欲退归也云。’培养士气,不当如是耶?近来金寿恒之直截,无出其右。年少过激,非所虑也。”上曰:“悉敷心腹,如是言之,岂非美事。”复阳曰:“乌鸢之巢不毁,仁鸟至。虽有狂妄之举,必尽培养之道,然后士气可振。臣窃瞷圣明于喜怒之发,或不免太遽。如欲发皆中节,唯在圣学之加勉耳。”浚吉曰:“臣之私情,虽不敢尽达,而近闻北使声息,臣之踪迹,尤有所不安。如有意外之事,则臣之一身,虽不足恤,在国家虑患之道,不可不豫为之所也。”上曰:“玉堂之意如何?”复阳曰:“北使虽来,不必过虑。若因此下去,则形迹尤似异常矣。”上曰:“第退而投疏,当更议处之。”浚吉曰:“江都死节之人,几尽褒赠,犹有所漏落者。故弼善尹烇,虽与沈誢、李时稷之明白死节者,物情有间。然姜渭聘、李惇五之子弟,则上疏乞恩,而尹烇之子,则以乞恩为未安,尚不敢请。赠工曹佐郞金秀南,与金尚容同死,而湮没无传,亦当有褒赠之典矣。”检讨官金寿兴曰:“平壤鲜于浃自是关西善士,安邦俊亦南中士类,气节可尚,并宜褒赠,激劝一方之人。”上曰:“并言于该曹。”
12月5日
○癸酉,时淸使将至。赞善宋浚吉请归、上欲问于大臣,定其去留。都承旨洪重普请对曰:“赞善不过辅导东宫之官耳,别无参论朝家之事。前日虽缘李馨长、郑命守之交构,有所不安,而今则诸贼已歼,更无他忧。若因此行,今又退去,则非但烦于听闻,宋时烈之行,亦必因此中止。请勿议于大臣,留之不遣。”上曰:“然,此意承旨通于赞善。”
12月7日
○乙亥,以金寿恒为吏曹参议,李袤为司谏,睦兼善为献纳。
12月12日
○庚辰,谏院启曰:“朝廷之上,礼让为重,而近观士夫之间,廉隅都丧。自闻该曹有别荐之举,不避嫌疑,换面投名,徒思利己,唯恐或后。该曹甄拔之美意,反归奔竞之蹊迳,宁不惜哉?年例荐单,亦非不足,何必为此别荐而后,无遗珠之叹乎?请还收守令别荐之命。”答曰:“不必径先致疑也。”时朝廷令吏曹,别荐可任守令人,故有此启。
12月13日
○辛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闻对马岛主,死于江户矣。”上曰:“义成生时,多有弥缝之事。今闻嗣子义真,愚悖无比,甚可虑也。”太和曰:“义成所送违式书契,今无诘责之处,置之可矣。”上曰:“其人已死,不足相较也。”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心经》。赞善宋浚吉曰:“吾儒学问工夫,不出乎尊德性、道问学。此如车两轮,如鸟两翼,不可废一者也,而陆象山只尊德性,此犹释氏顿悟工夫也。然养心之法,不如象山,则是乃象山之罪人也。”上曰:“豪杰之士,往往或入于异端者,何也?得非道学不明,自不觉其误入欤?”浚吉曰:“张横渠、朱子,初年皆耽禅学,终能悔悟,还入吾道。大贤之质,犹且如此,其他何足道哉?臣近闻奉恩寺,奉安我朝列圣位版,设斋之时,以佛像南面,而以列圣北面供斋云。此不可置而不问,请斯速处置。”上曰:“事甚可骇。令该曹埋安位版于净处。”又曰。“赞善投疏之意,予非不知。但此系事机,不敢烦以文字,故欲一面谕耳。向者流言甚多,宜有所不安。今则赞善既非高官,亦无疾怨之人,何必汲汲求去。虽有难处之事,犹当曲为之地,况无可忧者乎?安心留住,补予不逮。徐待春和,必欲告归,则予当许之矣。”浚吉曰:“圣教至此,臣诚感激。山野之人,无用于世,时君世主,或闻虚名,而召致之,终乃礼遇而遣之。如李滉,自是山林道德之士,而必欲乞退。臣虽不及于古人,退归田野,守分而死,是所以报圣恩也。东宫学问日就,此时不可失,故臣不敢告归,尚此迟留。然今则私计甚切,倘于岁前,特蒙许归之恩,则公私甚便。臣虽无似,招之既以礼,则退之亦当以礼也。”上,慰谕不许。
12月14日
○壬午,月入东井星。
12月16日
○甲申,上进宴于慈殿。
12月17日
○乙酉,以权堣为全南监司,韩震琦为承旨,赵复阳为执义,郑榏、韩缜为掌令,赵胤锡为献纳,郑晰为司书,李廷夔为副应教,金益廉、赵龟锡为持平,沈梓、李桯为正言。
12月19日
○丁亥,前进善尹宣举上疏曰:
臣本非山野自重之士也,朝廷误以征礼加诸臣。臣自以累衅不敢进,而转相推挽,益致狼狈。洊被召命之勤,前后六阅月矣。臣一向病伏,抵死违拒,则不恭不忠、无礼无道。在法罔赦,于义当诛,而圣批之所以谆谕之者,不趐耳提而面命。始示奖进之意,终申开导之旨,以辞命而代斧钺,若慈母之诱赤子。臣乃蹙然感心,怛然流涕。圣上之幸教贱臣,既如是丁宁,则臣安敢更有所隐,不自尽于天地父母之前乎?且臣之每疏请伏死罪者,无他也。直以臣有违命之故,而其所以违命,非如高尚其志者,不应征辟之比也,又非如常仕有官者,备礼克让之为也。臣心实永伤深痛于中,而不可䩄然自立于世。虽有隆恩异数之逾涯分者,终身不敢束带拜恩,以供臣子之职分。臣之此罪,自谓不容于死矣。今承圣批,乃以予所未解为教。是则以闻者不能暴臣违命之实,而明臣当死之罪也。臣请详陈违命之本心,以听朝廷死生之命焉,倘蒙天鉴俯谅微情,则亦必闷其愚、恕其惑矣。臣疏所引陈东、尹谷之事,臣非敢以古人自况也。特以所遭适与之同耳。臣于丙子之岁,再上太学之疏,妄慕正义,太似朗当,而毕竟顚沛于江都。臣窃以此为大可耻也。夫所谓士无为国必死之道云者。定计于常也,既在围城,同罹危辱,则临乱苟免,独不愧于心乎?况其抗章论事者,义亦自别于他人?假使陈东,当尹谷之地,则其必服死,而不忍偸生也明矣。臣之伤痛,实在于斯,终不能以已往而自慰也。且臣仲父烇,以弼善陪从行朝。城陷之日,遂同宋时莹、李时稷,约为自决,而终与姜渭聘、李惇五,死于锋刃。臣既与仲父,相依于一城,仲父则死,而臣则独生。长逝者魂魄,堙郁于冥漠,而臣乃窃取虚名,滥蒙收录之恩,臣何忍自间于幽明,而苟然安其心哉?此尤臣之所惭痛者也。今之论臣本心者,或以为与友同事,友死而不能死,或以为与妻约死,妻死而不能死,用此引咎,无意仕宦云。此亦莫非臣之实状也。然臣所以为此者,非为友也,亦非为妻也。只恨臣身之苟活而已,则所谓知臣者,犹且有未尽白矣,况于九重之内,何以俯烛踈贱之情乎?且臣为奴之状,则人未有斥言之者,臣请更陈之。珍原君世完之奉使南汉也,臣谓仲父曰:“江都既陷,南汉且危,等是死耳,宁往南汉,得见病父而死可乎。”仲父曰:“汝其往矣。得见我兄,言我之定死也。”臣辞诀于仲父,请于世完而为其奴,同渡甲津,直抵南汉,而不得入城,遽尔回鞭。初计不成,只辱其身,当日行中之人,谁不尽知之乎?四围敌兵,亦莫不认臣为珍原君之奴也。今乃尊宠一奴人,猥厕于征士之列,则中外观笑,有不足言,而实不可使闻于他邦也。臣之心迹,终始如斯,其所以羞愧废伏,而不敢冒进者,非乐自陷于违命之诛也。实出于情理之痛伤,而不自知其太过也。盖念江都之事,诚有所不可忘者,则朝廷之所以处臣者,许其知耻之心,而怜其忍痛之志,毋使变易其区区匹夫之守,不亦可乎?若令强变其所不变,能忘其所不忘,从他笑骂。苟充衣冠,则不过为抱羞之一阴官尔,朝廷何用焉?臣方以违命,请其死罪,而乃敢以此言,发诸口者,以臣违命之本心,在此而不在他也。故不自含默,敢为覶缕。臣尤惶恐,不知所出。臣之蒙恩授官,今已十度矣。召旨之降也,既皆拜受之矣,教旨之颁也,不敢缴还之矣。独不得一番赴阙,以谢恩命者,诚以衣朝衣入宫门,非辱人之所敢行也,比贤士叨恩礼,非贱分之所敢当也。声闻过情之耻,名实不核之嫌,非臣之所暇避也。不图今日,温谕俯勤,恩殊礼异,感激惶恐。不容一二披露于天日之下,而陈情事亵,不可偃伏,违命罪重,不可苟逭也,则归身司败,显受严诛,是臣之不但已者也。故夙夜俶装,将计日登程,而不幸猝中风寒,病势陡重。迁延时日,久稽严命,罪戾愈积,惶惑莫定。更凭县道,绍介投疏,事出不获,迹涉逋慢。情穷辞蹙,罔知所裁。伏愿圣上,亟收误恩,俾正常刑。以为人臣违命者之戒。
答曰:“尔之所谓死罪,无非耿介出俗之行,予之所以惓惓不能忘,而必欲致之者也。一番来谢,有何伤乎?从速上来,以副至意。”
12月21日
○己丑,以金南重为都承旨,郑基丰为辅德,姜镐为弼善,李端相为应教,李时术为副校理,睦兼善为吏曹佐郞,睦来善为副修撰。
○宪府启曰:“前修撰闵点、前司谏李殷相俱以侍从之臣,不自检束,有狎娼之失。请并先罢后推。”从之。
12月22日
○庚寅,佥知郑斗卿上《原利篇》。其辞曰:“利者,君子所不道,孟子斥之是矣。然《易》言利不利。其曰‘利见大人,利建侯行师,利涉大川,不利涉大川,利有攸往,无不利无攸利,利西南不利东北’者,何哉。孟、《易》语相反,意则一也。利有自然之利,有人欲之利。《易》之所言,自然之利也,孟之所斥,人欲之利也。自然之利,未尝为利,终归于利人欲之利,未尝不为利,终归于不利,未有不然者也。国君贪,国必亡,不贪,保社稷,卿大夫贪,家必丧,不贪,保禄位。保社稷禄位,非利欤?国亡家丧,非不利欤?知此则几矣。孟子斥梁惠王言利,劝行王道。梁处海内,方千里九之一,若行王道,而王海内皆归。虽不为利,大利自至,此自然之利也。孟,易,语反而意一,可见矣。故利必不利,不利必利。汤不殖货利,七十里有四海,纣有天下,聚鹿台之钱、巨桥之粟,国亡。利不利,不利利,亦明矣。由此论之,好利者,不真好利者也,不好利者,真好利者也。是以汉祖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秦民无不欲王,项羽收货宝妇女而东,秦民大失望。故楚灭汉兴。此非好利之非真好利,不好利之真好利者哉?后之人君,不知利之不利,不利之利,做利而行,以为利终归于不利,其真不好利者也。昔鲁相公仪休嗜鱼。有闻其嗜鱼而遗鱼者,不受。怪问其故,答曰:‘我不受鱼,嗜鱼故也。我今为相,能自给鱼。受鱼免相,谁复给我鱼者。’呜呼!若公仪休,真嗜鱼者哉。此言虽小,可以喩大矣。”上优答之。
12月23日
○辛卯,上下教曰:“噫!国家多事,尚未行庆寿之礼,常怀郁悒。未伸至情,昨者仅行进宴之礼于慈殿。子孙咸萃,奉觞上寿,怡怡愉愉,和气蔼然。承欢侍宴之乐,曷胜云喩。私幸无穷,而第念四境之内,吾民之父母,年至耆艾,而不能养者何限。是予为君,而不善养老,不胜慨然于中矣。其令中外,上自士大夫,下至凡民,年八十以上者,各赐米馔酒食,以体予推心及人之意,而趁玆岁时,以寓古人礼高年之遗意。”
○缮工佥正赵克善上疏曰:
欢欣悦乐之情,感则和气应之,忧愁怨苦之情,感则乖气应之,而忧愁怨苦之多,莫如刑狱之不得其平者也。故殿下先念及此,遇灾之初,即令中外,疏决庶狱。又令大臣,审理冤狱,以为召和气之一助。伏睹刑曹审理放送者二十六人,禁府审理放送者八人,臣未敢知当今编名罪籍者,几何人也。昔唐太宗因一时悯恻之情,纵死囚三百九十人。今之审理所及,只是三十有四人,恐非圣上所以涣汗其大号,而召和弭灾之美意也。臣之愚意,宜命诸大臣六卿,商议禀定,或亲临裁断,除罪关宗社、系干伦纪与众同弃者外,凡杂犯之罪及触犯忌讳,而负谴获罪者,皆可赦宥也。
上优答之。
12月25日
○癸巳,以赵珩为大司谏,河溍为执义。
12月27日
○乙未,上,幸西郊,迎淸使。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