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宣祖实录/八年 中华文库
春正月
1月1日
○辛丑,玉堂诣昌德宫,问安于大殿。又问安于中殿。皆答曰:“知道。”遂诣昌庆宫安于慈殿。答曰:“一样。”又至景福宫,问安于恭懿殿。
1月2日
○壬寅,圣懿殿,四更四点,升遐于通明殿。下命治丧事。三公率百僚,举号哭。未时,袭奠,亦哭四拜而退。申时,又入庭,为夕哭,哭毕,百官诣景福宫,恭懿殿奉慰。百官初更二点先出,三公留在,启曰:“主上久为侍药,今又执丧,请劝粥飮。”恭懿从之。
○定殡于通明殿。
○上居于倚庐,执丧一遵古礼,哀毁甚至。逾月,大臣卢守愼等启请移御。典籍金宇颙上疏曰:“事有常变,而处有经权。以丧礼言之,五日居庐,未有命戒者,事之常,而礼之经也。今玉体臞弱,执礼大过,伤损已多,疾恙方萌,大臣固请移御,盖亦遭事之变,而处之以权耳。然不肯明言常变之理,而专以帝王丧礼,古今有异为说。臣恐其说之误,而逾不足以慰安圣上之孝思也。臣闻志哀而居约,与之知丧,非虚加之也,重志之谓也。殿下俨然在忧服之中,虽不得已而暂离倚庐,志哀居约之义,则固在自尽而已。臣愿殿下,动静酬酢居处服御,一如倚庐之旧。虽日月绵远,每使小异,而近臣讲官,日问起居,出入无阻,宽抑哀思,讲论礼制,专精一意,小心畏忌,听断之事,亦宜摠其大体,而付其细务于有司,以从礼制,以护圣体。”上曰:“尔言亦是也。”
1月3日
○癸卯,○百官罢漏,诣昌庆宫。卯时朝哭,午,三公率六卿启曰:“自上久为侍药,忧劳已甚,奄遭大变,摧痛罔极。况以玉体露处苫次。’不御𫗴粥,臣等忧惶闷迫之至。乞进粥飮。”再启,答曰:“三日内,何敢为之?”三启曰:“考之祖宗朝旧例,翌日进粥,三日进膳。且世宗遗教曰:‘人君生长深宫,异于常人,过三日食食。’以此观之,祖宗列圣,三日内进粥,其宗社情重之意,可想。臣等昨日启请恭懿殿,恭懿殿答臣等之教,有劝进粥飮之恳。伏望上念祖宗之遗意,深体恭懿殿之至情,勉食飨粥,益自宝重。”答曰:“卿等启辞如此,至引恭懿殿传教为言,难于违命。当勉从之,尤为罔极。”
○弘文馆启曰:“伏睹圣上答大臣之教,以为今日不可飮粥,臣等不胜惶恐之至。谨按《朱子家礼》,亲丧未敛,亲戚邻里为糜粥以食之,尊长强之,小食可也。在士庶人犹然,况人君负荷极重,与匹夫大不同乎?昔元魏孝文,当母后居丧,白飮不入口,哀毁过礼,其臣杨桂谏曰:‘陛下荷祖宗之重,临万国之重,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且圣人之礼,毁不灭性。’帝感其言,为之进粥。今恭懿之劝进粥飮,非特亲戚尊长之比。公卿近臣之相继劝勉,非但杨桂一人之言,殿下奈何,任其至情,而不为之俯就乎?古人云:‘以亲之恩为罔极,以吾之情为无穷,徇吾无穷之情,而不节之以礼,则在己者不可传,在人者不可继。’伏愿殿下,深思负荷之重,克体贤圣之意,勉从臣民之望。”上答曰:“勉从。”
1月4日
○甲辰,○百官,罢漏时,诣昌庆宫。卯时,朝哭,奉常提调等,诣排小敛床,看品而退,立于班。小敛之初,小敛之毕,百官皆哭。至申时中,又有夕哭。
○倚庐定于欢庆殿。上初以殿名欢庆,不合于居忧,不欲居之。政院以为无妨,从之。
1月5日
○乙巳,百官罢漏时,诣昌庆宫朝夕哭。
○夕哭后,弘文馆启曰:“人君长培养,异于常人,而殿下执礼太过。今三日已过,犹不粥飮,请俯就中道。”上答曰:“当勉从。”
○是日午,大臣权辙、朴淳、卢守愼,率六曹参判以上、三司长官,入门内启,请勉进粥飮。上初不许,再启乃从之。上性至孝,哀毁过人。
1月6日
○丙午,大敛在卯时,故进朝哭于寅正二刻。百官朝哭,仍留班。卯时大敛,自初哭已敛又哭,敛而奠,又哭。奉常寺办大敛床,巳午间丙时为殡,亦再运哭,奠而又哭,忽闻上哭大敛时,咳嗽多发时,血五点,如大豆,大惊闷罔。已礼毕,百官以奉慰恭懿殿,皆诣景福宫。弘文馆启曰:“京毁之过,至咳嗽吐血,此实过中。愿殿下俯就中道。今既殡后,请自进膳。”上答曰:“成服前,何忍进膳?”
○上于未殡前夜,宿虚廊。今夕,始宿庐殿。
1月7日
○丁未,百官,早朝以成服诣昌庆宫。巳时共着衰帽衰服,与诸二品宰相会于外位。巳末,入明政殿庭,以丙时,行上香。前后四拜,皆先哭后拜而罢。三公率百官,诣恭懿殿奉慰。姑停议谥,二品以下先退。弘文馆诣政院,启曰:“主上孝思极至,执礼太过。自在未殡之前,久废粥飮,虚损已极,露处苫次,受伤亦多。今若不即进膳,积伤之馀,气力转惫,势难扶持。成服已过,乞即进膳,以保圣躬。倚庐之所,亦十分完密,勿令风冷透人,以安寝处,上慰《恭懿殿》之心,下副臣民之望。且自上独御一室,只有宦寺侍侧,气候兴居,外臣无得知,其为闷迫,何可胜言?请时召大臣侍从,使得承候。”上答曰:“尽依启辞。”
○两司启请治医女之罪。又曰:“自上方在哀疚罔极之中,圣体之摧伤已极,而委之于宦寺之隔塞,情势不通,举朝遑遑,罔知攸措者六日矣。昔宋臣韩琦,入觐英宗于丧次,以尽调护之方,况今成服已过,接见大臣,尤非所难。请大臣出入承候,以保圣躬,以慰众心。”上不允。
○大臣等诣恭懿殿奉慰后,启曰:“臣等伏念,慈殿成丧不毁之年,凡进膳衣襨起居,固当尽如常时,而唯去华采耳。况玉体脆弱,素多疾恙,年前又经大病,极为闷虑。今成服已过,请从凡水剌等事,依旧进御。”谚书答曰:“成服已过,尤为罔极。平时相厚至极,而适在异处,未得亲见永诀,平生遗恨,尤所痛悼之至。如不从礼,岂有如是闷极之事乎?”大臣再三启请,卒不从。
○是夕,上始食饭。
○恭懿殿答大臣三启曰:“累为如此,至极闷望。但明庙厚待,欲报罔极,而不意升遐,大妃殿体念明庙之心,平生待之,亦为至极。而今也遽至大故,痛悼之中,更无可为之事,但欲从礼制而已。”
○两司启:“袭奠所用香炉,都监不为预捧,至于百官入班之后,始觉而督纳于工曹,虚座所设扇盖,不即立于袭奠之后,而乃备于翌朝,奠物不设馔幕,置之檐下众人喧哄杂还之地,请都监郞厅及诸有司命罢。”从之。于是殡殿郞厅闵忠元、郑以周、李玄培、朴忠侃、工曹佐郞柳梦鹤典设司别坐皆罢。
1月8日
○戊申,赐送柚子一百个于玉堂。
○左议政朴淳率山陵都监,往观因山之处,即康陵一支也。
1月9日
○己酉,三公率二品以上,问安后,议尊号及谥。盖大行王及后,例加尊号四字于谥号二字之上。三公以大行大妃行状,今日未下,遂罢。
○柳希春、丁胤福、李敬中议:“以昨日国丧时,公事出纳前例,政院入启时,庚寅乙丑两年,皆于成服翌日入启。”丁卯年,凡公事,二十七日后入启取禀。自上依丁卯年例。夫以今日母后之丧,自当遵成服翌日启事之规,不当引大王丧,以为过中之规。即以有物议,通于礼房承旨,令更议处之。
○宪府劾侍医女善福、医官孙士铭、安福寿。上以其对懿圣证不重事,谓欺诬,遂下狱。
1月10日
○庚戌,成均馆,国丧卒哭前,儒生各朔轮次制述三月三日课试等事,依前例勿行事入启。
○上以恭懿殿所草懿圣王大妃行实,下于政院,令政院斟酌起草议谥。
○上命牌招二品以上宰相、弘文馆、艺文馆、六曹判书、参判等,皆连坐。艺文吏持大提学所定志文制述,令柳希春当之,希春举李山海以代。
○大行大妃魂殿,定于文政殿。
○三公因大司宪李后白退待物论,至日晡,犹议谥。申酉间,乃延入二品以上议谥,令议拟谥号,从下各书所见。自朴素立、朴谨元始书,自下以上柳希春、以仁贞为拟,释仁曰仁贵贤亲,释贞曰大虑克就。谨元,以贞惠为拟,李俊民以贞肃为拟等,而上之,至三宰朴忠元而毕。礼曹佐郞持呈于三公前,三公定议书单子,谥号首望仁顺。〈仁贵贤亲,顺柔贤慈惠。〉次贞惠〈大虑克就,宽裕慈仁。〉三贞肃〈大虑克就,执心正断。〉徽号三望,一宣烈懿圣,二昭孝显懿,三昭德懿烈。魂殿号,敬慕、孝义、永思。
○吏曹政事取禀。上命紧急事为政。
1月11日
○辛亥,上定谥号等,下于政院。徽号则取宣烈懿圣。谥号则取仁顺,魂殿则取敬慕,皆从首望也。
○是日有政。以李俊民为平安监司,金孝元为副校理,郑仁宽为典籍,闵时中为水原府使高景轸为成川府使
○令文臣无遗制挽词。
1月12日
○壬子,恭懿殿疾病,不能运行,坐方席,须人捧方席而行云。
○是日上引见三公。三公入见,具陈上一日五时之哭太过,请只为朝夕哭。又请勉强进膳,以保气体。上以泣答之。
1月13日
○癸丑,以新陵审定事,领、左相率相地官及他晓解风水人,诣康、泰陵。
1月14日
○甲寅,领、左相昨日再审山陵,来启曰:“康陵,昔以为水山,今以为干山,地理之说甚微,请更与二品以上复审定之。”上从之。
○以山陵复审事,判书元混、尹铉、沈守庆、南应云、三公、领府事,率六卿、参判,下直肃拜。
○玉堂金宇宏、尹𪾢、丁胤福、金应南、李敬中、金睟上札,请勿遣二品复审山陵。又论台谏,于二十七日之前,论启不急之事,请递。上并不听。
1月15日
○乙卯,工曹判书元混等,上康陵坟前,四大臣随上,令相地官设机衡。又以干唐龟泛铁,皆为亥坐已向甚灼。
1月16日
○丙辰,三公领事以诸宰相佥议为一,单子以启。又以南应云所议,为一单子以启。至未时,上答曰:“具悉启意。康陵,众皆以为金山,然则定用此地。”又以备忘记,别下问:“山陵审定,国家莫重之事,为术官者所当尽其心力,十分详审,不可有一毫之差。康陵既为金山,而以水山诬启于前日,事甚非轻。予欲治之,以戒后人。”
○大臣又请,勿为一日四哭,以保气体,止于再启。上答曰:“大臣如是累启,心虽有所未安,势实难于强违,勉依所启。”
○有政。以朴素立为大司宪,金添庆为大司谏,任允臣为执义,郭赳为司谏,赵廷机为掌令,金宇宏为持平,闵纯为持平,金孝元为献纳,李彦愉、金瓒为正言。
○全罗监司启闻,泰仁、李恒病势危重,乞送医药。
○三公诣恭懿殿问安。答曰:“予则平安矣。主上过为执丧,以此为悯。”仍启曰:“慈殿春秋已高,再经重病,虽在亲丧,尚难依礼,况此期年服制过半月,不计伤败,久为行素,一国臣民,莫不遑遑。请速从权。”答曰:“罔极之中,更无可为之事,但有行素而已。半月行素,有何关乎?”再启,答曰:“累恳为请,极为未安。但欲依礼。”
○大行大妃山陵,杨州地康陵干金山亥坐巳向之原,在傍定用事,下礼曹。
1月17日
○丁巳,典籍金宇颙上疏,请行三年之丧,卒哭后,勿为变服,请准三年之制。又论山陵哭临等事。又请大臣侍讲之臣常招见。上答曰:“省尔陈疏。具见尔好古之志,爱君之诚。但《五礼仪》乃我国一代之典,列圣相承,遵守勿失,至于予之身,而反之,心有所不敢也。山陵已定之矣。不吊于天,降此大割,攀号罔极,情不自已矣。哭临之数,亦从大臣之启矣。且予处于庐次,惟内侍数人侍侧,大臣近臣,予非不欲频见,而况侍讲之臣是予平日知心之友,出入通情诚为是矣。”
○三公启曰:“臣等昨伏见圣教,必欲依礼文,夕四哭,臣尤为闷虑。哀之发于声音,为毁最重,自上初丧伤损已极,岂可胶守小节,而不顾宗社之重乎?臣等昨日问安于恭懿殿,年高有疾,方在行素之中,又以主上哀伤过礼,轸念不已,窃恐驯致忧伤之疾。伏愿圣上勉抑孝思,朝夕哭临,日止一二,以上副恭懿殿之至情,下慰一国臣民之望。”
○上以备忘记答大臣曰:
日昨迫于卿等之启,已减一时过矣。何敢日止一二?玆未依副。
三公再启曰:“凡人多以哭临致毁,况圣躬伤毁已极,而不自知,必以臣等之言为非礼,而忽之。然不计致伤,胶守小节,终至有悔,亦非礼文本意。伏愿更加三思,克全大孝。”答曰:“启辞至此,然则朝夕二哭矣。”
1月18日
○戊午,二品以上早朝,诣景福宫、恭懿殿。三公初请承传色问安,次请开素。大概以为春秋既高,而再经大病,乞从权开素。答以谚文曰:“只有素食一事,极为未安。”再启曰:“凡疾病,人虽父母丧,亦当从权。况此期年之服已经十五日,请速开素上殿勉从。”且曰:“主上素伤脾胃,体又羸弱,执丧过苦,予虽请减,坚执不从,闷极。”云云。大臣更启请自殿,请主上移御此殿。文定王后之初丧,明庙有疾,请移御,故援以为请。答曰:“予亦深念。”
1月19日
○己未,奏请使拜表,定于二十八日。每陵下玄宫,定于四月二十八日。
1月20日
○庚申,三公问安后,仍启曰:“人主一身,负宗社生灵之托,决不宜下同士庶,坚守一节,久居而庐次已也。昔宋孝宗百代诚孝之主也,居高宗之丧,百官丧请还内不许。然是月还内,翌月朔,诣庐室。自是朔望皆如之。自上元气淸瘦,脾胃素伤,其在初丧,不进水酱,至于五日之久。又不辍哭临,圣候已为重伤,若此不已,积日逾时,则悔无及矣。臣等昼夜虑忧,罔知所为。前者明宗大王遭文定王后之丧,元气虚弱,不得已从权。又自庐次,移御于此阙。此实为宗社大虑也。伏愿圣明,法孝宗之事,体先王之意,毌拘小节,亟为移御。有时往来进膳之间,如骆粥等物,时时频进,至为宜当。”上答曰:“卿等勤劳王家,近日又以寡昧微身为虑,每来问安,孤心已为未安。不幸今乃见此启辞,不觉惊恸之至矣。决无是理,愿勿更言。且予固不敢以古人之事自处,然子之于亲,无贤不肖之殊,则予之欲为自尽之意,难以笔舌尽谕矣。且骆粥是牛乳,初丧进排之事,全不省料。今见启辞,问诸下人,始知仍进排之由,尤为惊怪。当令该司,勿进矣。”再启曰:“虽在出庶人,苟遇疾病,必强抑其情,以终其孝,以先王之礼,有节制从权故也。自上哀毁已极,机务亦烦,决不可为士庶人所行者。”上不允。
○药房提调请令医入诊。答曰:“时无所伤,玆未从矣。”
○礼曹请,新陵三年内,勿依前日兼行朝夕奠于大王之谬例。上从之,此真合礼之举也。
○玉堂官柳希春、尹𬀪、李敬中诣政院,启曰:“顷日,大臣、侍从引见事,既蒙允许,而臣等至今未得入侍,以承审玉候,敷达下情,不胜闷郁。请速赐宣召。”上即命入侍。臣希春、敬中,与承旨郑琢、注书闵忠男、翰林韩孝胤,至庐所欢庆殿,入于御座前,启曰:“殿下孝诚天至,遭此大故,自侍疾之初,至于大故之后,忧劳哀悴,备至大过。凡在臣僚,莫不感激,而为惧其伤,殿下体本淸瘦。又有脾胃之伤,岂可下同匹夫,固执哀毁?按《礼记》、《杂记》云:‘子贡问父母之丧,孔子答曰:“敬为上,哀次之,瘠为下。”敬者附于身,附于棺者,必敬必信之谓也。专于哀者,女子游所谓丧致乎哀而止,朱子以为过于高远,简略细微。瘠为下者,古人谓不胜丧,比于不慈不孝。虽在匹夫,亦不可过哀而毁瘠,况人主乎?司马光千古执礼之儒也,其言曰:‘凡居父母之丧,未可食肉飮酒。若有疾,暂须食飮,疾止复初。必若素食,不能下咽,久而羸惫,恐成疾者,可以肉汁及脯醢小许,助其滋味。’朱子载之《小学》书,以为万世居丧之大法。此岂非礼而垂训哉?宋孝宗之善居丧,为百代帝王之冠。然初丧之月,因群臣之请,卒还内,翌月朔望,以衰服往来殡殿,素服视事延和殿。我明庙当文定王后之丧,翌月移御,飮食亦从权制。今殿下一身,上荷祖宗之重,下临亿万臣民,岂可不自爱惜,以贻后悔乎?今群臣之情,咸愿二十七日后,俯从权制,进御肉汁。又药房请令医入诊之言,深合事情。”上不答。以手遮面,流涕而已。
1月21日
○辛酉,上答三公再启曰:“辞至此,先王有例,予何敢异?虽然。反复自思,实有所未安者,玆未从矣。”是日三公再启,请依明庙例移御,又进滋味故也。
○上以弘文馆札子四月卜葬事,令三公与礼曹更议。回启曰:“术官之择五月之内,全无吉日,难于进退,故敢启。”答曰:“然则仍定于前日。”
○药房提调启曰:“医官入诊后,圣候微有感冒之气,当进和解之剂。”云。答曰:“不可飮药。”提调三启曰:“伏承圣教,不许进药,不胜闷望。近日寒冷,圣候已以似感冒,脉度亦暂不和,宜亟议药。”上从之。
○政院启曰:“大臣将一国臣民闷迫之情,连日启辞,请移御等事。自上固守小节,不思大计,不许听纳。在保傅之位,其所以恳请不已者,非特为宗社生民,欲使殿下克全大孝也。二十七日后,至如刑决公事,亦当出纳。仍御庐次,日烦听断,势甚非便。况初丧极伤之馀,滋养脾胃,不可不及时。伏愿勉从大臣之言,以副舆望。”答曰:“不从大臣之言,固知未安。虽然,从之亦为未安。仍居庐次,足以听断。不得从矣。”
1月22日
○壬戌,弘文馆官尹𬀪、李敬中、正字金睟问安。上答曰:“平安矣。”
○三公、领事启曰:“初丧有疾,滋以姜桂,补以酒肉。君丧,以宦官代哭,为其疲倦也。自上积伤之馀,圣候失和,而滋味不进,哭临复初。且此殿阁,依山阴爽,冬春之交,易为感伤,臣等不胜忧虑闷迫之至。伏愿圣上,法礼经本意,强抑孝思,进膳之际,勉强滋味;哭临之举,日止一二;亟为移御,时诣殡殿,以伸圣情,力全大孝。”答曰:“愿卿等谅微忱,使得自尽。”
○药房提调启曰:“医官入诊后,言自上感冒之候,已向和解,亦脉平顺。但脾胃殊弱,脉候异常,不和之气已著,脾胃主中气,中气一虚,则百疾乘之。况方哀毁之极,朝夕五哭,心火恒升,飮膳又减,其致伤损,非止一二,当及时急治,不可小缓。异功煎,加莲子进御宜当云。圣体安宁,然后可尽丧礼。”答曰:“依启。”
○三公、领府事再启恳请。上答曰:“启辞至此,卿等之意,不可孤也。然则自明日当移御于崇文堂。往来哭临,过三月后,还居庐次,一以副卿等之望,一以申寡昧之情。哭临,则前日已依所请,飮食则自有恒规,又何复有滋味耶?此条则决难依副。”
○上答三公、领府事三启曰:“欲夺予志,不胜闷迫。辅弼之言,既不可不从,丧礼亦不可不尽,孤之自处,实有狼狈。今若永为移御,则是不居庐次,自便退处,大亏礼节。区区之志,自不能胜。玆以不敢从训,只增未安。”
1月23日
○癸亥,三公率六曹二品以上,诣阙启曰:“帝之孝,与匹夫不同。殿下积伤已久,又有脾胃证,请移御后,勿遽往来庐所,兼进滋味,以保圣躬。”上答曰:“今日至于此极,无以为谕,只增恸闷。昨日已副所请,不可谓不从。此外更无可为。且时无疾病,何敢乃尔?愿公卿等庶谅微情,使得以自尽丧礼,则其所以保护之功大,而区区之愿毕矣。
○弘文馆柳希春、丁胤福、李敬中、金睟诣政院,启曰:“大臣之请移御,只为调护圣躬,乞移御之后,姑勿远来。徐俟玉候稍安,乃议来往。”上答曰:“三月移御,已为未安。盖出于重大臣之言也。况可勿为往来耶?玆不得从矣。”
○大臣六卿二品更启:“伏愿圣上,能抑孝情,更加三思,勉副臣民之望。”上答曰:“卿等启辞至此,此必执丧之诚有所未尽故也。不胜惶赧之心。卿之言,不敢违,今当移御。至三月还来,其间道路不平,五哭势有不能为,当朝夕往来四哭。”
○上,巳时,移御崇文堂。
○院启:“移御调护,勿为频临殡殿,以安圣体。”
1月24日
○甲子,三公、领府事,请承传色问安。仍启曰:“自上执丧太过,积伤于五哭,臣等之请移寓者,盖停朝夕之哭,而保摄。今反日诣四哭,又逾高往来之处路险,劳苦尤为未安。请止于一月朔望奠,无过数三。”上从之。
○三公等启曰:“臣等所以固请移御,只为自上久于庐次,不辍哭泣,伤毁日甚,而今反哭临如前,劳动倍昔,在庭百僚皇皇闷迫,罔知所为。前代帝王如晋武帝、魏孝文、宋孝宗,其处丧节,亦有所未尽者。此非诚孝不至而然也,诚以万机之烦、听纳之勤,势不获已,礼随而变,自与士庶人迥别也。况小有违豫之候,忧虞极大,岂可不念付托之重、宗社之计,胶守节目而已哉?我朝列圣已行之规,上亦必省阅而知之,何自轻若是之甚欤?缘臣等启请,益增圣体往来之劳,尤为惶恐。伏乞圣上,更加三思,依前启达,朔望之间,一再往来,调护飮膳,勉加于平日,以全大孝。”上答曰:“依启。”
1月25日
○乙丑,上因药房提调问安,引见。
○上朝奠准备时刻前,往于殡殿。上御兴政堂,引见药房提调。左相朴淳启略曰:“自上执丧太过,上下皇皇,日昨启请移御,答以如启,群下感而退去矣。今闻,昨夕与今朝皆诣殡殿,臣等不胜闷望。行素已久,脾胃异常,脾属中气,中气虚,则五脏百骸,受疾尤易,极为闷望。”郑宗荣亦启为宗社安一身之意。都承旨柳㙉启曰:“下人执丧庐墓,无可为之事,守静故扶持矣。人君则万机至烦,精神筋力,有所不及,故今仰望天颜,顿异于昔日殡殿往来时。不用小舆,阶级峻绝,劳动行步,春寒晓冷,感冒亦易,不可不愼也。”上曰:“卿每为问安,是不忘予之故也。无乃有闷闷之意,故令入来也。别无疾病,敢废礼乎?”朴淳启曰:“元气淸癯,今仰瞻消瘦之气已著。如异功煎,进御宜当。”上曰:“卿等问安,因内官也,闷予起居,保护之意极矣。但宦寺无可通之路,未稳。如不得已,承旨入来问安可也。”柳㙉曰:“此欲启达,而不敢之事也。亲入问安,岂偶然哉?”上曰:“恭懿殿期年之服,三十日而除,何如耶?”朴淳对曰:“出于不得已也。恭懿殿春秋既高,再经大病,势有所难行,故衰服则依礼文造入,而权除于三十日,别无他意。祖宗朝有只造入布带之时,此则简便,故如是为之,而于礼文差爽矣。
○宪府启:“恭懿殿之服,至期年乃除。”上下允。
1月26日
○丙寅,玉堂上札:恭懿殿年高重病,固当进御肉膳,至于期年之服,必行十二月而除,不可因苟简公除之例,以三十日为限。请依宪府所启。且上顷日,因公卿大臣之启,许以一月,只再三往来殡殿,旋即偸之,晨昏劳动,触冒风雾,不特伤损玉候,殊矣。敬任大臣之道。伏愿勉从大臣之言,以全大孝,以安群下之心。“
○来二十七日,上特上香于殡殿盛祭也。
○外观象监,巳时午时日晕,白虹贯日。
○夕上答玉堂札曰:“礼官既为议定三十日除服之意,已达于恭懿殿,今不敢改焉。然更问于大臣。且非敢不敬大臣,盖欲守区区之礼,而累日不敢从矣。顷依启辞,将欲于过近日后,见气之如何,而停行矣。今日又为来启,玆以即从其请矣。卿等宜安心焉。”
1月27日
○丁卯,三公诣阙,以灾异请罢免。上答曰:“由予否德,宜勿辞。”
○宪府连日启,恭懿殿期年之服,请准朔而除,勿以三十日为公除。上答曰:“已为议定。议礼之家,本同聚讼,今不可改之。”
○三公议:“公除之制,非古也。今见弘文馆辞,诚为正议。但古之议者云,公除非全除之称,犹自穷其本制。且云葬及祥除,皆宜变服,今亦畜衰终制,似合礼意。况已达于恭懿殿,中改未安,上教允当。”
1月28日
○戊辰,药房提调问安入启。传曰:“副提调引见,亲承传教,予气至极平安,勿为问安。”
○弘文馆以上,二十日引见侍从于欢庆殿后,今将一旬,而未蒙引见。请宣召。上札,未几,上答曰:“当依启。”传曰:“即刻引见入番。”丁胤福、金睟入侍。
○宪府启:据《大明会典》,二十七日以成服日始计。上命礼官议启。
1月29日
○己巳,三公诣大殿,问安。
○三公大殿问安后,诣恭懿殿问安。盖请勤劝大殿进肉汁事也。
○礼曹郞厅启曰:“升遐日始计,前例然也。若考《政院日记》,则即可知矣。考之于古,亦莫不然。宋光尧皇帝淳熙十四年十月八日乙亥崩,二十日丁亥小祥,十一月己亥大祥,辛丑禫祭,此其一验也。请令弘文馆,广考古制。”上答曰:“勿更相考,当日为始。凡公事出纳可也。”
○三公恭懿殿问安。传曰:“主上,前既勤劳之馀,近日哀疚过礼,在此别宫,尤为虑闷之至。”再启曰:“自上独御丧次,哀毁已极。臣观勉酪粥,亦不从。臣下之言,无由得请,罔知所为。群情惟待自殿多般恳请。”传曰:“主上前既勤劳用心,而至遭大故,四五日前,不进水飮,昼夜恸哭之奇,闻来极为闷虑。为作陈米飮送劝,则只歠米飮。成殡之后,始御粥物小许云。素有胃证之中,圣候何以和平乎?今亦出临哭位之时,内侍扶持行步,长御丧次,哀毁过礼,予心忧闷。哀感过度,则必伤圣候,愿抑小节,以保圣躬,则全不摇动。”乃教之曰:“死生有命,邈然不从,极为闷望。唯此酪粥,自殿又当劝进,然大臣等恳劝,则岂不勉从乎?更为恳请,是予切望也。”
二月
2月1日
○朔庚午,百官入明政殿陪祭,跪而哭者再。又四拜而退,百官既退,玉堂问安于上,以上朝奠后仍留,朝上食故也。承传色出传上教曰:“今日玉堂官员,留馆中,待予命。”
○午初,上自殡殿侧,还于崇文堂。特召柳希春及下番金睟臣等,与承旨崔应龙、史官等入见。上曰:“此非言谈之时,予欲问前古善居丧者耳。希春进座前启曰:”臣等虽来往玉堂,情志不能上达。今幸蒙引见,敢陈舆情之闷。殿下孝诚出天,执礼过高,自侍疾时,已多忧劳。初丧累日,勺飮不入口,至于血出于口。且素伤脾胃,至今素食,伤败必至,臣下莫不惶闷。臣尝诣大臣问之,大臣等咸以从权肉汁启请,而二十七日之前,难于发言,姑待其期。今日亦欲启请,人君之孝,异于匹夫。殿下一身,负宗社臣民之寄,岂可不自爱惜?祖宗、先后在天之灵,亦必保祐,而欲长久也。脾胃证人,素食累日,则以冷气重伤,至于呕吐,此亦不可不虑也。“上曰:”卿何乃出此言?予不忍闻此言。“将起而入内矣。希春曰:”殿下虽甚恶而痛责之,臣不敢避也。宋孝宗之居丧,为百代之冠,而《史记》二日不进膳,是第三日食饭,十三日而小祥,二十五日而大祥,二十七日而禫祭。禫祭进,则进肉明矣。《礼记》明言:‘父母之丧,有疾,飮酒食肉。’《小学》亦云:‘若有疾者,暂须食飮。疾止,复初。必若素食,不能下咽,久而羸惫成疾者,可以肉汁脯醢或肉小许,助其滋味。’朱子门人蔡渊,遭父丧,而不平,朱子与书云:‘蔬食,久亦不便。圣人已有权制,劝以肉和某丸。’盖有肉汁之意。夫岂非礼,圣贤强哉?“上曰:”恶,是何言也?“希春曰:”今大臣首启肉汁之劝,则群臣随之,至于百官立庭,必得后已。殿下他事,则皆当尽礼,只此一事,不可不抑情从权。“上不答,卒问曰:”前古帝王之善居丧,元魏孝文、宋孝宗外,无他君乎?“臣对曰:”又有宇文周武帝。“上曰:”即名邕之主也。“臣对曰:”然。“上曰:”为我言其居丧之得失。“对曰:”晋武帝欲执丧,竟夺于裵秀、傅玄、杜预之说,遂废衰绖。元魏孝文,诚孝亦至,而丧中犹屡兴兵征伐,此未合于礼者也。“上曰:”兵革,以御门庭之寇,则君子许之。五代晋王存勖,父丧中,自御梁人夹寨之师,纲目许之。“对曰:”鲁伯禽在丧,而御徐戎,圣人取《鲁誓编》之于《书》,固一道也。“又问:”宇文、周武帝如何。“对曰:”英明之主,丧中亦合礼。但用法严酷,吏赃一匹,民隐一顷地,皆杀之。非仁孝之道。“上曰:”是武帝拨乱之主,非守成之君,故有此严酷之事。只如周世宗亦英杰之主,而未免好杀,亦拨乱之故也。“对曰:”朱子以晋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之才为一般,而以悼为优,以慈为仁故也。“上问:”如何,而可尽丧礼?“对曰:”但当以哀敬为主,而一依《五礼仪》,则善矣。“上曰:”卒哭前,不得视事,相见无路,故特引见矣。“臣起谢。上问:”《五礼仪》议善矣。肉汁安可从乎?“对曰:”若殿下不及于礼,脾胃不伤,而臣有此言,则臣为有罪。此乃迫于不得已之请,非肉汁,无以保气体。伏乞深念焉。“上曰:”丧中读书,古人不禁。“对曰:”上教诚当。古人云:‘大功废业。’朱子以为:‘业是琴瑟音乐,非废其学业也。’“金睟曰:”恭懿殿期年之服,礼官以三十日而除,留衰待期年为公事。夫留衰待期诚善,若三十日而除,遂吉服,则吉凶相杂矣。乃未安乎?希春所谓除者,特是变服,岂至于吉服乎?“上曰:”绫段,非但上殿不服,中宫亦不服矣。希春曰:“华采之饰,不可为。”睟曰:“如甘察黑色,则可矣。”崔应龙亦进启进滋味补气体之事。入对既良久,乃退。
○礼曹,大行大妃丧制事目内,恭懿殿仍留衰服,以终期年事,改付标入启。允下。
○上以备忘记传曰:“今闻赵庭机病重,不省人事,至为可矜。此人自即位以来,侍讲有劳,可赐药,以示予意。”于是遣内医看审。又命赉送相当药。上之眷念经筵侍讲官至矣。
2月2日
○辛未,有政。上以前朝掌令徐甄不事二姓,节义可嘉,特赠大司谏,安容为掌令,南彦经为持平,金添庆为全州府尹,李阳元为开城留守。
2月3日
○壬申,中殿进香于殡殿。
○典籍金宇颙上疏请还卢殿,金诚一苦口乃止。
○昨日,政院抄出三品以上所荐,堪为守令万户者。
2月4日
○癸酉,三公及领府事洪暹,诣阙内问安。仍启曰:“自上脾胃虚弱,礼丧五日,不进水酱,又不御盐酪,不辙哭临,今已逾月,伤毁极矣。而每以平安下教,此虽圣孝纯至,不自知其过毁。淸渐日久,则厥终之悔,可胜言乎?一国臣民,所以忧惶罔措者也。圣人之礼,亦有权制,我朝列圣,不无从权。伏愿圣上,思负荷之重,念宗社大计,仰法成、明两庙之孝,勉进肉汁,保养圣体,以副臣民之望。”
○上答三公等曰:“省阅未终,泪已先零,心从如割,惊恸罔极,卿等何忍为此乎?只念平日素行未副,致有卿等今日之启,徒自呜咽而已,不知所答。”
○三公等再启:“圣躬系宗社无强之业,圣体安,则宗社安矣。岂可胶守一节,而不为之变乎?顷者臣等承恭懿殿教曰:‘自上以为死生有命,不胜忧虑,莫知所以。’夫命付于天者,乃圣人临难果决之辞也。至于疾病,必加愼焉。医药祷祀,无不为之。若疾不救,伤而不恤身,话宗社而不顾曰:‘命乃在天。’岂理也哉?臣等亦知圣孝纯至,何敢无端仰读?第见自上脾胃素弱,其在平时,常患不调,当此哀疚之中,精神气力,易为澌毁,不若及此时,依礼权制,勉进肉汁醴酪滋味,以养元气,则一朝形证乍见,将何以调护?此大小臣等所以日夜忧虑,不知自止者也。伏愿,圣上更加三思,勉从权制。”上答曰:“古今天下,安有是理?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使不可从,卿等平日,辅弼寡昧,动引古礼,岂料今日,忍为此说乎?且予本无知识,今遭大变,深恐失礼。是以虽在创巨之中,强为举头,顷日引见近臣,冀闻古事,而不意遽发违理之说,惊恸罔极,自是以来,追悔接见,心魂不宁。今日又见卿之启,予之病将自此而生矣。宜勿更言。”三公等乃退。
2月5日
○甲戌,三公、领府事、六卿,以启请从权,诣阙。
○公卿启曰:“伏念,自上脾胃素弱,不能进膳,常患气滞。顷日诸臣,皆睹天颜消瘦,殊异曩日。医入诊,亦言中气致伤,臣等窃见世宗遗教,丁宁反复,深得礼经本意。其引《礼记》曰:‘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有病,则飮酒食肉。’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又启曰:“上方哭擗哀痛之时,病已入己,而不自知。若待证候发外,则病已深矣。虽飮酒食肉,亦无及焉。曷若迨病未深,而预防乎?如有疾病,虽初丧,亦须食肉。世宗诚孝,三代以后之所无,而其垂训后嗣乃如此。岂不以人主一人,为宗社教乎?”伏愿,圣上体遗教之意,行遗教之言,以副一国臣民之望。“上答曰:”若可从之事,则何敢不从?此决不可从。“再启曰:”自上方在哀疚之中,烦渎启达,尤为惶恐。臣等忝在卿相之列,目见君父戚毁日甚,忧在宗社,而闷默不言,则臣等之罪大矣。礼经本意,先王遗教,自上非不省之,而牢拒臣等之言,其视宗社大计,以为馀事,而不恤乎?伏愿,圣上务存远虑,勉从权制,以全大孝。“答曰:”宗社大计,予岂不念?然初丧食肉,是何理耶?岂敢有如此之事?三年之内,决不可从。愿勿更言。“公卿乃退。
○黄海监司李珥上疏略曰:
殿下哀毁逾礼,不量气力,六日飮粥,五时哭临,以殿下淸羸之质,纵使百神扶持,日复一日,宁无积伤之渐乎?臣谨按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头疮有则沐,身有病则浴,有疾则飮酒食肉,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又曰:”毁不灭性,不以死伤生也。孔子曰:“毁瘠有病,君子不为也。君子谓之无子。”匹夫执丧,尚以伤生为戒。况人主一人,宗社所系,百神所主者乎?安全者为孝,毁瘠者不孝,大臣侍从,披肝沥血者,非一非再,无乃殿下于罔极之中,偶忘圣训,反以毁瘠为无害于克孝者乎?辅弼左右,尚阻一侍,医官入诊,屡启乃允。素饵之进,犹以为难。至于恭懿殿之请,亦不顺从,臣诚愚昧,反复思之,终未见其允合礼意也。伏望殿下,深惟宗社付托之重,体念新陟慈爱之情,仰遵恭懿殿勤恳之旨,俯从臣邻悯望之请,节减哭临之数,勉进调胃之膳,使大臣侍从,出入无间,医官亦使频进诊候,一以讲论礼文,一以预防疾患,以致圣躬克全大孝,不胜幸甚。
2月6日
○乙亥,弘文馆启曰:“臣谨按,《礼记》曰:‘父母之丧,敬为上,哀次之,瘠为下。’又曰:‘病则飮酒食肉,毁戚为病,君子不为也。’在士庶人,犹当如此,况人主之身,居养迥异,而万机之烦,憔悴百倍,易致疾病者乎?世宗大王遗训亦曰:‘人君生长深宫,异于常人,虽有初丧,有疾则飮酒食肉。’其为后世虑至矣。虽疾病未生之前,保摄调护,固不小忽,矧我主上脾胃素弱,平日朝夕之膳,亦多阙进。而顷自侍疾,忧劳备至,及遭大故,摧痛又极,勺飮久废,至于咯血,玉体羸惫,中气甚虚。医官入诊,亦言脉候异常,形证已著,调保实急。若不以酒肉姜桂,滋补气血,病日益深,后悔无及。此公卿大臣所以遑遑矍矍,将一国臣民之至愿,陈渎不已者也。且恭懿殿勤念圣上哀毁过礼,冀小抑节,遗使恳劝,则自上全不摇动,邈然不从,恭懿殿忧闷叹恨,至谕大臣,其恳恻眷念之意,臣等闷之,亦为感泣。况在圣上,岂不惕然动念乎?伏望深思负荷之重,克体礼经之旨,遵世宗遗教之意,慰上殿眷念之恳,勉从大臣之请,以安一国臣民之心。”上批答曰:“三年之丧,饵粥之食,天子庶人,三代共之。卿等践道讲礼,其在平日,训予谆谆。及至今日,忍言违理,予实未晓其故。此必予执丧诚薄,有以致之也。夫复何言?徒自切责,决不可从。”三公率二品六曹参议以上,再启,请从权。上不允。
○以宋应漑为应教,金继辉为礼曹参判,崔兴源为东莱府使。
2月7日
○丙子,玉堂启曰:“臣等伏睹昨日圣批之辞,不胜惊悚闷迫之至。三代帝王,委政冡宰,宅忧谅阴,故饵粥于初丧,不言于五月。后世则不然,自初丧,庶政万机,无不躬亲听断。盖势不得不尔。既以一身任万机之烦,则居丧之礼,亦不得不随以异,决不可胶执,而不为之变通也。况有疾,则飮酒食肉,明载礼经。我先王成、明二圣,亦已行之。臣等虽无状,亦岂敢以违理之事,导殿下,而负夙志哉?臣等所以恳请从权者,只欲殿下,上为宗社,俯念臣民,节哀从中,以尽全身全孝之道已。伏愿圣明深思焉。”上答曰:“予之终事,只在于此,决不敢从。非但于礼不当言,亦极耳所不忍闻。卿等何必为此言,以煎予心?”
2月8日
○丁丑,大臣率二品六曹再启,请从权。上不从。
○玉堂启请从权。上答曰:“予气虽弱,自可扶持,初丧从权,心所不忍。宜勿更言。”
○再启,不允。
○大司宪朴素立、执义柳希霖,以书吏贱隶,打宗室者,刑曹只刑讯七次,而放送,启请刑书等罪,而掌令安容、持平南彦经欲放之,议论不齐,俱自列于上。谏院请递安容等。
2月9日
○戊寅,公卿、六曹问安,启请从权。
○公卿再启。
○玉堂启曰:“有疾从权,礼固当然。臣等举礼经立文,陈世宗之教,反复恳请,而自上以为初丧从权,宁有是理,是违圣人制礼之意,忽先王丁宁之训也。岂料殿下之明圣,胶守匹夫之节,忘宗社大计,至于此乎?从权之事,固常情之所难,而知礼之君子,行之无疑者,盖毁而灭性,非人子全身终孝之道故也。今主上哀毁太过,疾疹已著,若及不此从权,终致败征,百悔无及。此臣等所以掩泣陈恳,不容但已者也。伏望勉从权制,以终大孝。”上答曰:“一身平安,非有疾之比也。不允。”再启曰:“臣臣等伏睹批答,不胜闷迫之至。人之一身,元气为主。元气壮,则虽世哀疚之中,犹可以自支。元气弱,则一有过度,便至伤生,而不可救也。殿下脾胃素伤,元气极弱,其在平时朝夕之膳,尚多阙进,况今哀慕摧伤,消瘦太甚,蔬食之进,或滞或吐,一日一次,犹未能下,果可谓平安乎?脉候异常,困顿萎薾,须人起居,可谓无病乎?元气大败,疾病已著,而殿下犹自谓平安无恙,牢拒日甚,臣等未知殿下之意以为卧病之前,未可谓病乎?毁瘠之甚至卧病,则虽用权制,随救随败,幸而全身者,百无一二。伏望殿下,勿以一时粗安,深思元气极伤,勉从权制,克全大孝。”答曰:“不可从权之意,已谕。但令启辞,或滞或吐以下之言。皆是,虚言未知闻诸何人?前日卿等目睹予身,而今乃为如此事可乎?”
○以金孝元、郑士元为掌令,许思钦、李辂为持平。
2月10日
○己卯,百官进香于殡殿。
○宗亲三品以上启曰:“臣等伏闻,圣孝纯至,执丧过礼,朝廷有请累日,未蒙听纳,不胜闷望。圣人既为权制,世宗又有垂训,况今圣体毁瘠已形,而固守小节,不念大计,诚恐后悔无及。臣等忝在宗属,不敢默默,玆以仰渎。伏乞循祖宗已行之旧制,臣庶佥同之望,宗社幸甚。”上答曰:“一身平安,何敢从权?玆未允副。”
○玉堂启请从权。答曰:“实为未安,玆不敢从。”
○三公会三品以上,议启曰:“前日奏请,已尽启达矣。反复思之,会典将涤,不得奏请,深为未安。伏惟上裁。”
○玉堂再启,请从权。答曰:“初丧岂可从权?不允。”
2月11日
○庚辰,三公、领府事诣阙,启请亲入问安。上答曰:“予亦欲引见,似有势难,故未果矣。”
○上盖虑大臣近臣,请从权故也。
○海运判官韩伯厚来告赴任。
○三公率宗室百官,再启请从权。上不从。
○玉堂初启再启,皆不允。
○两司全数合司启请从权。上不听。
○以安裕为承旨,李山海为大司谏,韩脩为掌令,金宇宏为修撰。
○两司合司启曰:“帝王之孝,安社稷、承祖宗为重,非如匹夫之徒守一节,而直行其情也。今者自上元气虚弱,素有脾胃证,自在初丧致毁已极。若不汲汲调摄,则必贻无及之悔矣。宗戚、公卿、百官之所以遑遑闷迫,请从权制者也。自上不念负荷之重,徒守区区之节,不赐听纳,在廷之臣,尤切闷迫,罔知所措。考诸礼文,明有不胜丧之戒,稽诸祖训,亦有从权之劝。殿下何胶守小节,不通变乎?凡事有经有权,权而得中,得亦经矣。满朝臣僚,何敢以非礼之事,导殿下乎?请俯循舆情,勉从权制,以全大孝。”上答曰:“见此启辞,尤极未安。礼经从权之文,盖疾之谓也。今予一身平安,与昔无异。今若从权,则区区之志,一朝扫地,此所以不得勉从也。”
2月12日
○辛巳,三公率百官,启请从权。上不允。再启,亦不允。
○台谏合司再启,亦不允。
○玉堂启曰:“亲丧固所自尽,而自尽之实,莫贵于终孝。有病不恤,至于伤生,而为不孝之归,则岂得为自尽乎?主上自初丧一从礼文,独御外殿,志哀居约,自尽之道,既已尽矣。而一向毁瘠,不思终孝之道,飮膳寝睡,亦皆减损,形证已著,而犹不觉悟,牢拒从权之请,是殿下以区区匹夫之节为孝,宗庙付托之重为轻,而及害于自尽之实,先后在天之灵,亦岂能安乎?伏望勉从权制,以全大孝。”上答曰:“近日至于举朝合请,悲恸罔极,反复思之,诚不可从也。不允。”再启,亦不允。
○玉堂别札曰:
伏以主上自在侍药,忧煎备至。及遭大故,哀毁摧痛,勺飮不入口,至于五日之久,拳号擗踊,遂致咯血。犹不思抑情就礼,以全大孝,一国臣民,矍矍遑遑,罔知所为。大臣侍从启请入侍,得以承察玉候,通达下情,而不意今者,旋复停止,独与宦寺,块处斋室,起居飮膳,外臣无由得知。内外阻隔,情意不通者,已逾旬日。臣等退伏直庐,窃念圣上脾胃极伤,消瘦已甚,往来殡殿,哭临频数,劳伤毁瘠,日就萎薾,而胶守过节,犹不知变,未知,圣候今已极伤,后当如何也?耿耿一心,昼夜忧惶,庶几获承天颜,以纾微情,翘首企足,日复一日。尚未入对,不胜缺然,而大臣、政院连请入侍,辄教有所难,臣等未知,上所谓势难者,抑何意耶?无乃进现之际,恐有从权之请耶?人主居丧,与常人悬殊,万机之烦,劳悴百倍,诚有不胜丧之虑。从权之请,诚不得不然,固非不量情礼,而敢为违理之说,以伤孝思之至,圣贤垂训,昭载礼经。殿下平日,亦尝讲明,而无疑矣。《小学》书曰:‘凡居父母之丧者,若素食不能下咽,久而羸惫,恐或成疾者,可以肉汁及脯醢或肉小许,助其滋味。’是病势未著,而恐或成疾者,尚且如此。况毁瘠已形,危证将发,而莫之救乎?呜呼,通丧人子之所当自尽,臣子亦人子也。谁无父母之怀,而强进从权之说哉?诚以殿下积伤之极,元气不足以自支,而机会亦不可暂失。虽在卒哭之前,使决不可不为之变通,故酌情揆礼,沥血陈辞。伏愿殿下,降抑圣情,俯就中道,勿以引见为势难,勿以从权为违理,时召大臣侍从,以通下情,亟从权制,以养血气,上以保宗社之寄,下以慰臣民之望,不胜幸甚。“
上答曰:”省今札论,辞意恳到,虽感忠诚,转深悲哀。予非以卿之言,为违理,诚以一身平安,而过于忧虑,有此陈请,为闷耳。且不许接见,已知其意矣。予又何言?玆皆未副。“
2月13日
○壬午,玉堂启请从权。上不允。再启,不允。
○三公率百官,再启请从权。两司亦再请,不允。
○玉堂再启,上不允。
2月15日
○甲申,弘文馆启请。答曰:“决不可从。”
○恭懿殿遣中使及二宫人,劝肉于大殿,上峻却不纳。恭懿殿以谚书,下于大臣。其略曰:“主上元气素弱,日以益伤,极为悯望。欲亲往劝肉,而常时脚力萎薾不快,近来心气不安,尤不得起动,未能亲为劝肉。愿大臣启达予意,亲入恳请。”于是三公洪暹,以此具达,仍请入侍。上以备忘记答曰:“伏睹恭懿殿下教,惊恸陨越,罔知攸措。是何微心莫白,皇天不我矜怜,事至于此也。尤不胜罔极。今者下教于大臣也,不从上殿之教,极知罪重,然而情不自过,势难从命矣。卿等不须入见寡昧。愿大臣将予微意,亲往回启曰:‘伏念臣罪戾深重,旻天降割,慈殿陟遐,既不能救,攀云輧而莫及,叫苍穹而无从,方伏苫次,悲号欲绝。不意今者,伏闻下教,大臣使臣从权,闻命惊痛,五内若裂。臣之终事,只在于此。三年之丧,若驷过隙,追慕之情,与日益深。衰麻在身,安敢从权?臣心虽创巨,身则粗安,况今圣灵初殡,举目悲恸,虽有慈教,不敢承命,极知罪重,抚躬无所,徒增惶悚殒越之至。伏愿俯谅哀忱,曲赐矜怜,还收此命,不胜泣血祈恳战栗之至。”且如又下教:“卿等反复陈达,期于还收,则曷胜感幸?”大臣等再启请,上又不听。
○名医安光翼、许浚入诊上脉,则上比前加瘦,脾胃脉甚弱,又颇烦热,喜食生冷,开户引风云。
○玉堂援此为启,且据恭懿殿之教为请。上又不允。
○吏曹启请别荐,上从之。奉教李养中、校书博士曺景中俱迁典籍,赵溥以司谏升承旨,洪进为副修撰。
○大臣等以上愆和已著,请止往哭,上从之。
○大臣等夕诣恭懿殿,转达上意,恭懿答曰:“若然则予当亲往力劝。”
2月16日
○乙酉,大臣率百官,两司诣阙,皆力请从权。上答以为未安,最后答两司曰:“虽或从权,决无所益。”
○玉堂启曰:“恭懿殿忧念主上执礼太过,哀毁致伤,昼夜煎虑,思欲及时调护,而脾胃之证,决非药饵之所能治。唯有从权一事,庶几支持,故固请从权,出于至诚,而殿下徒徇至情,犹执过节,牢拒上殿之命。是则虽出于罔极之情,而其所以违拂亲心,亏损圣孝者,为不小矣。设使上殿所命,有不可行者,劝之勤恳,则殿下固当抑情承顺,奉行无违。况上殿深究礼经之本旨,克念宗社大计,忧惶闷迫,有此小得已之请,殿下何不体上殿之心,而欲为直行之计乎?臣等且闻恭懿殿,以殿下不从之故,至欲力疾亲临以动,此则尤极未安。恭懿殿年高宿恙,羸惫已极,加以脚力萎薾,行动甚难,若扶曳临幸,亲劝丁宁,则殿下所执,不得不变,而上殿劳伤,亦甚可惧。未知,此时当如何自处也?势有至难,情以之屈,伏愿更加三思,亟从权制。”答曰:“启辞如此,罔知所措。虽然,予当竭诚吁号,使不至于临幸矣。”再启:“恭懿殿从权之意,非始发于今日,自在初丧,深念殿下脾胃素伤,执丧太过,终必有难救之患,故切欲劝进,而特以证未著见,不敢耳。今则胃气虚弱,飮馔减小,烦热上攻,喜进冷物,此败征已著,诚有大可忧者。医官入诊,咸有惧色,大臣进见,莫不惊惶。恭懿殿闻之,忧虞闷迫,益甚于前,必将不顾身病,亲临力请,期至从权而后已。岂有中止之理乎?殿下虽竭诚前恳,而此事实关宗社,不可少缓。恭懿殿所以祈恳者,必倍于殿下之吁号,臣等决知其不可遏也。年高病深之馀,劳动行幸,则非但以殿下毁瘠,为煎闷,大行在殡,伤痛必甚。若因此小得患豫之虞,殿下欲尽孝于大行者,反有伤于上殿,殿下何不熟思而深虑乎?臣等乃反复思之,必须勉从权制,然后可以止上殿之行,慰上殿之心,而殿下之诚孝全矣。伏愿更加三思,亟从权制。”上答曰:“自闻懿殿之教,尤为罔极。若万一临幸,将有不可忍言之事,予当哀恳陈达矣。不允。”
○玉堂又以启意上札。其中又有一说:“居丧之礼,哀敬为大,毁瘠为下。圣上斋居外殿,志哀居约哀慕之诚,与日益深,虽因疾病,权变飮膳之小节,其何伤于圣孝哉?”又曰:“上殿忧虑主上,出于至诚,决无中止之理,若冀上殿临幸之停,则莫如早为勉从,以安上殿之心。”
2月17日
○丙戌,玉堂又上札。上答曰:“势蹙情竭,只自罔极而已。”
○三公率百官,启请从权者再。上答以衰麻在身,决不可从权。盖上请祈于恭懿,请勿来临,懿殿亦未宁,似不能来劝。臣下闻之尤闷,台谏本官,再请从权,并不允。
2月18日
○丁亥,玉堂启曰:“脉之病否,医得知之。医官入诊,皆以为胃脉不和,虚弱倍前,天颜消瘦,憔悴已甚。是危证已形于中,而著于外矣。自上徒以罔极之情,每下平安之教,岂有内外俱伤,血气日虚,烦热上攻,喜冷无节,而能得平安无恙者乎?若此不已,随日随败,决无胜丧之理。伏愿亟从权制,以从大孝。”答曰:“假使从权,别无所益。如其从权而无益,曷若守经而尽节?不允。”再启曰:“殿下之意以为:‘今虽勉从,心实未安。’心既不安,则必无所益耶?是则不然。凡居父母之丧,有疾从权者,谁无不忍之心?但以脾胃之病,百药难救,必须以肉汁助之,然后可以补养血气,支持性命,故心虽有所不忍,不得不黾勉从权。古之善居丧者,莫不皆然。徒徇不忍之心,必欲守经尽节,则终至于灭性,而反为不孝之归矣。伏愿殿下,强抑至情,勉从权制。”答曰:“已谕。”臣等仍启,久不入侍,请对。上答曰:“后日为之。”
○五医入诊,则主上心腑有热,胃脉不和,神色憔悴,常有思冷之心。不得已必勉从权制,是为今日急务,五医各请从权之意,上辞气,比前差平云。
2月19日
○戊子,弘文馆柳希春、金应南、李敬中启曰:“臣等反复参详礼文本意,先王遗教,有疾从权,实出于不得已,少无一毫未安之意,自上犹以为未安,牢拒日甚,臣等窃惑焉。病未见差,而劝请豫防,则诚如圣教所云。今殿下脾胃不和,虚弱倍前,烦热上攻,喜冷无节,天颜消瘦,日就憔枯。是败证已见,将有大可忧者。岂可徒执未安之意,而不思宗社之大计乎?大臣百官非不知不忍之情,骚扰之烦,而犹未敢自止者,诚以失今滋养,后悔无及。玆伏阙下,沥血陈情,伏愿更加三思,亟从。”上答曰:“居丧从权,实甚未安,故不允。”
○再启曰:“主上自念脾胃证,平日素患,今虽虚弱,自当以药物调治,何敢遽为从权,臣不胜闷迫之至。脾胃之证,虽有疾痛呻吟之苦,实有伤损真元之害。况値斋室,素冷淡之食,则其伤百倍于平日。以至元气顿败,百病交攻,虽用药饵,必无所施。伏愿深思病根之重,强抑未安之心,亟从权制,以全大孝。”答曰:“不允。”
2月20日
○己丑,恭懿殿传教于大臣曰:“予将亲往劝勉,二十五日举动,卿等其为诸事豫备。”大臣以此启于上:上以为:‘恭懿至于如此,予当从权。’云云。臣等以为:‘启辞已草于未闻此音之前,遂启。’“上答曰:”已谕于大臣矣。“百官、侍从、台谏咸喜而退。
○大臣率百官,始请肉汁,凡十一日,乃得请。然若非恭懿殿之亲临,难以回天矣。何幸如之。
○三公再启:“自上为宗社大计,体上殿至情,勉副臣民之望,允从权制,臣等不胜感泣。当圣旨启达恭懿殿。”传曰:“知道。”上自初丧至此,凡四十八日,乃以上殿之欲临,勉从权制,可谓持之久矣。
○传:“予以羸弱之质,遽遭罔极之变,痛深创巨,欲行三年之素,素患脾胃之证,近来日渐瘦惫。大臣、百官援据礼经本意、祖宗遗教,为宗社大计,连旬伏阁,固请不已。恭懿王大妃殿,高年宿恙之中,轸虑忧劳,至欲亲临恳劝,尤有所未安之意。不得已勉从权制事,下礼曹等。”
○大臣诣恭懿殿,具启上从权之意。恭懿殿答曰:“自上深悯予欲往之意,纵有此教,金心坚定,安可必其从权乎?夕水剌,予当亲备,令承传色持进,目睹进御来告。如是而犹不从权,则予当亲往。”
2月21日
○庚寅,三公诣阙来报恭懿殿之教。
2月24日
○癸巳,三公问安入启。上以备忘记下曰:
恭懿殿欲亲行,未安罔极。与其举动,而将有后悔,若予亲进问安,未知如何?将何为处之?
三公知曰:“自上不可劳动。今当行权,令上殿勿来,则臣等当诣上殿请停矣。”上曰:“当从权,三公即诣上殿,具达其由,且请停行。”恭懿殿答曰:“姑停可也。”
○巳时,三公入对,玉堂同入。三公玉堂面请上十分调护。上皆不答。
2月25日
○甲午,上殿以肉计菜羹,遣中使劝进。上迫于上殿将临,少许勉进夕水剌,上殿遣尚宫七人,恳请进御云。
○药房医官入诊言:“圣候脉度,肺脉虚数,脾胃脉虚弱,比前尤甚。肾脉微弱,天颜瘦黄,血气渐少,水剌亦减。此是脾胃虚弱,上热下冷,滋养之气不足,而劳动之气过多,虚火上攻而然矣。须以滋味,连绵进御,急扶真元,无使少乏,勿为劳动,务求安静,以止烦热。若于此时,暂忽调摄,则后虞渐深。兼以三仙糕密水调进,烦热困倦之时,加生脉散砂糖如茶呷进。且酪粥滋补荣卫,除热止渴,生薯蓣粥,补益元气。并宜频进。”答曰:“如启。”
2月27日
○丙申,摠护使、观象监提调、礼曹参判、左承旨等,以山陵开金井,诣康陵。
2月28日
○丁酉,领相、右相、领府事启曰:“自上哀毁劳动,以致圣候萎薾,又多虚热,臣等忧闷罔极。若不及今十分调护,旬日安静,则其忧尤不可胜言。伏愿圣上,勉停哭临,虽遇朔望,亦须权废,滋养之毌为作辍,以上慰恭懿殿之心,下副臣民之望。”传曰:“依启。朔望,不可废也。”
2月29日
○戊戌,江原监司驰启曰:“平海郡守车轼,伤寒得发,身死。”
○备边司与大臣,秘密入启:“全罗监司辛应时、庆尚左兵使柳埙、全罗左水使金墀、兴阳县监崔庆会,并请递。”上命辛应时、柳埙外,皆递。
○以许晔为大司成,南彦经为掌令,洪仁健为庆尚军籍敬差官,洪汝谆为圣节使质正官,申翌为全罗兵使,洪迪为弘文正字,李山甫为副校理。
○恭懿殿王候未宁,上命急放善福,令往诊。御医多诣。
2月30日
○己亥,药房提调等问安,恭懿殿答以谚书:
自冬有痰证,近间口渴,多飮熟冷。因此痰气,似为加发。
云云。
○备边司密启曰:“信长谖诈之言,虽不可尽信,在我防备之事,预为措置无妨。因拣择武将,在外罢散武士,装束以待。”
○三公领府事启:“臣等问安于恭懿殿,自殿不平之中,忧念圣上元气萎薾,进膳不实,又将还御于欢庆殿,下教臣等,使之启达请停。臣等伏见,自殿素有心热,又患痰气,时复惊悸,至于忧虑。伏望圣明,务顺懿殿至情,勿为还御。明日朔祭,亦勿亲行。自殿所下谚书二道封启。”上答曰:“并依启。”
三月
3月1日
○朔庚子,府启:“全罗水使李淑男,图娶权奸孽女,大肆贪虐,请递。德川郡守高景柳,前为守令时,有贪污泛滥之行,请罢。彦阳县监鞠大范,发身卑微,苏残起弊之责,不可望于此人,请递,择遣。”上从之。淑男不允。
3月2日
○辛丑,医官入诊言:“圣候心肺脉,虚而数,两尺脉,沈弱而暂数,呼吸似益,口进燥舌白苔,天颜比前尤似瘦黄。此是中气不足,劳热上熏心肺而然。当先治热,宜以加陈皮等,凝神散三服许煎进,收敛胃气,淸凉虚热,请剂进凝神散。传曰:”。如启。“
3月3日
○壬寅,药房提调大臣等问安于懿殿。善福言,昨日生脉散,一服三四次,四七汤一服进御后,始得解表,舌上白胎尽去,胍度比前稍和度比前稍和,来启于大殿。
○传前虞候郭嵘、前佥使李旭、前府使梁思莹、丁杰叙用,前兵使李大伸、苏潝,职牒还给,李善源、林晋放送叙用事,下兵曹。
○药房提调三公,诣懿殿问安。答曰:予证,近日生冷绝,后痰气稍止。此实药饵之效,卿等更勿问安。“赐酒而退。
3月4日
○癸卯,玉堂札:
上号称从权,而六脉虚弱,黄瘦倍前,乞务从权之实,勿致因山之行,未亲祗送之仪。
上答曰:“札意当体。上畏懿殿,下敬朝廷,已从权制,岂用相欺哉?此论祗送事,此则过虑矣。予虽有疾,扶曳随驾,已定于心。岂止祗送哉?”
3月5日
○甲辰,药房提调问安。仍启曰:“自上进凝神散,即今圣候何如?烦热之气,若犹未平,请令医官入诊。”上答曰:“如启。”
○医官等入诊后言:“圣候,左手脉度,比前稍和,右手肺脾脉,如前不和。当午烦热,热后不止,水剌减少。此脾胃虚弱,中气不实,虚火上攻,胃腕留热之故。前入加凝神散,当午烦热之时,如茶进御,以淸胃热,则自有思膳之念。大抵虚热上升,皆劳伤之甚,思虑之烦,飮膳之少,气焦燥津液不生之所致。若劳伤不止,思虑不息,飮膳不进,则虽日进冷物,中气益虚,而扬火愈盛,终难救之。宜把定心气,务求安静,勉进滋血之味,以养脾胃之弱,自然圣候安宁矣。生脉散,救烦止渴,则频进为当。”
○右边捕盗大将意,从事官启曰:“二月三十日夜,孔德里,故安存大妻宋氏家,大傥突入,诈称承传,安馥捕捉,而作贼寻踪,则西江马用监子李天瑞、玄瑞,靑坡忠义卫尹希参子梦祥,保人安业等,同谋作贼。天瑞、安业等捕捉,其馀在逃,请家长穷推。”
○恭懿殿尚未快差。
3月7日
○丙午,以志文、谥册、哀册斤正,三公、三四宰、礼曹判书、参判、大提学,出命牌。
○上问于校书馆:“《资治通鉴》印出事,如何?四书五经印出进上件,今几何?”馆对曰:“《朱子语类》、《大全》及《天文》等书,卷数甚多,故《通鉴》件数,时未入启。四书、五经进上二十件内,《大学》、《春秋》、《礼记》,已毕印。《论语》、《诗传》,今方印出。他书则刓张甚多,时方督刻矣。”
○志文,李后白;哀册,许篈;谥册,具凤龄制进科次。
○恭懿殿向差。
3月11日
○庚戌,有政。李珥为副提学,任国老为正言,愼喜男为承旨,权德舆为黄海监司,赵宪为礼曹佐郞,柳希春为上护军。
3月12日
○辛亥,自昨日土雨。日暮雨下,土雨遂息。
3月13日
○壬子,备忘记曰:“发引时,随驾诸物,预备。”
3月16日
○乙卯,赵宪上疏,大概以门地卑微,辞礼曹佐郞。又陈:
新启请印匠之手生者,令刊真西山《政经》、《止止堂稿》。又将印《童蒙须知》、《政经》一书,子民之方,莫切于此。如蒙圣恩,期晓民生,留一本于中,颁其馀于八道大邑,于其始面,打御印,并书毖戒之辞。凡干贡额外,如加纸之类,更勿令病民而赂吏。
又陈:
蓟将戚元之为人,公勤却敌,乞以文下于备边司,广抄而颁之。臣又见《童蒙须知》,教之豫而养之正,莫切于是书也。世之为人父兄者,不知以此,先教其子弟,故长大扞格,而不肯进于《小》、《大学》。晦庵朱子吃紧启迪之意,惧或坠废,故臣禀问口诀于提调柳希春,而金玄成写之,今已刻于木板,而将印之。知俟十五件之妆䌙,而颁于八道监司处,使列邑吏民之来者,各写一本,而归教蒙士。臣又见《朱子语类》、《大全》等书,万理昭晣,朱子未及举措于当时,诏之万世者。殿下特欲推而明之,广印而亟布之,实是吾东方千百年之幸矣。乞于八道四五官土处,均有而藏之,使监、兵使、守令、边将及穷居有志之志各寻其类而见之。
上答曰:“尔非不合礼官,勿辞。所印三书,各取一二件投进。”
3月17日
○丙辰,上欲于发引时随灵驾,三公玉堂皆以上元气极弱,勿为随驾。上答曰:“自有礼文,依此为之。”
○备边司郞厅启曰:“对岛马主第一船誊书上送书契内,大概今春贼徒,数多装船,不知欲犯何国矣。犯贵国,即飞告云。其所犯与信长之语相同,不可谓诈谖难信,而不豫为措置。故今日大臣会议,各道防御使助防将磨链。”
3月18日
○丁巳,三公、玉堂连日启札,勿随灵驾。
3月20日
○己未,三公、领府招二品六曹堂上以上,凡二十人,共启辞。大意以为上本羸弱,又极哀毁,不可冒犯风露于暮夜,远至三十里,而留野次,至十日征兵之扰造,行宫之弊,皆不可不计。请勿随灵驾。上不从。再三启,皆不允。
○有政。以李后白为大司谏,金孝元为掌令,郭嵘为全罗右水使,柳希春为同知中枢,洪进为正言,具思孟为忠淸监司。
五月
○持平闵纯上疏:
仁顺王后卒哭后,请依宋孝宗例,以白衣冠视事。
上命议于大臣、礼官。领议政权辙、领府事洪暹则以为:“卒哭后视事,用玄冠素衣乌带,载于《五礼仪》,不可轻变。”左议政朴淳、右议政卢守愼则以为:“白衣冠视事,正合礼意,而事涉更变,自下擅断为难,请断自宸衷。传曰:”欲从左右相之议,礼官与二公,更议以启。“于是弘文馆上札,请从白衣冠之议。上令博考古礼以启。副提学李珥考引古礼议启曰:”必欲尽合先王之礼,则当初上下,当具衰绖,如仪礼之制,别造布帽、布团领、布带,以为视事之服。今既蹉过,不能追复。宁依宋孝宗之制,上下以白衣冠带视事,为近于古礼也。若玄冠乌带之制,揆之情礼,至为未安。宋高宗朝,罗点建白此制,此时丧纪废坏,易月之后,纯用吉服,故罗点此论,犹愈于己也。朱子君臣服议,辨论甚详矣。岂可不从朱子之论,而泥于罗点之议乎?《五礼仪》撰定时,参赞许稠引罗点之说,遂为定论。当时无识礼之儒,臣不能导先王于正礼,至今志士,慨叹不已。岂可再误于今日乎?“
○祔葬仁顺王后于康陵。上始用白布衣冠视事,从持平闵纯议也。
○大臣以上候羸惫,率百官请从权。金宇颙亦言宜俯就权制,克终大孝。且言:“宜裁减入启公事,唯关于朝廷大体,军国大政者,上取圣断,而其他六曹庶务,付诸大臣与该曹,商确裁决,取旨施行,使圣虑不留于细务,而所以存心进德,端本出治之工,始有可措之地。臣尝以为如是,而后上下各任其职,而治体得矣。今因丧礼,敢申论之。”上曰:“听断事,古今异宜,将有后弊,不可施行。至如署事之规,决难更议。尔乃不思之耳。”
○上于卒哭后,犹未复常膳。三公率六曹及二品以上,连日启请从权。
○上引见大臣、侍从、台谏于便殿。左议政朴淳、右议政卢守愼、大司宪尹毅中、大司谏金继辉进,启请从权制。上曰:“此事且置,只论政令得失、生民利害可也。”佥启曰:“必也圣躬安宁,然后可以有为。自上中气虚弱,久不开素,将生大病,廷臣遑遑闷迫,罔知所为,何暇议及他事乎?反复陈启不已。上不答。副提学李珥进曰:”近日自上执丧尽礼,孝思之实,感动中外臣民。一则悦服,一则忧惧。悦服者以为,自古人君不能为治者,以无根本之德故也。今上孝德如此,推此而修身治国,将无往而不用其极,此是东方万世大平之基址也。忧惧者以为:‘自上元气未完,脾胃虚弱,卒哭已过,尚废常膳,将致生疾,圣躬无忧,然后百事可做。圣躬失和,则何事可为?’今者公卿百僚废其职务,奔走阙庭,吁天不已,若不得请,必无退而察任之理。此不可以威令止之,必须自上斟酌允兪。不然,则朝廷百事废矣。“上终不答。群臣将退,上呼李珥曰:”副提学来。“珥乃进前伏地。上曰:”前日归鄕里,仍为监司,久未相见矣。“因温谕,问以黄海民瘼,赐语良久而罢。后日因讲《书传》,至肯构肯堂处,珥启曰:”今人多不解肯堂肯构之意,只以胶守前规为肯堂,此甚不可,以经文观之。其父定其基址,其子仍其制而构屋,然后乃为善承父业也。其志则同,而其事则异。今若只守其基,而无所管建,则乃是不肯堂构也。以国家言之,祖宗创业,多有未备者,或时移世变,多有可矫革者,则随宜经纪,当乎义理,乃是继志述事也。若只守其法,不知变通,因循颓堕,则岂是继志述事乎?“珥问上曰:”曾闻,殿下谓侍臣曰:‘予欲学问,只缘多事未遑也。’此语诚有之乎?“上曰:”果有此言矣。“珥曰:”臣闻此言,一以为喜,一以为忧,喜者,喜上有学问之志也;忧者,忧上不察学问之理也。学问非谓兀然端坐,终日读书也。学问只是日用间处事,一一合理之谓也。惟其合理与否,不能自知,故读书以求其理。今若以读书为学问,而日用处事,不求当理,则岂所谓学问哉?今上日用之间,事事深求合理,至于一政一令,皆欲得正,而无少不善,则此乃学问也。自上质美寡欲,其于学问,不为也,非不能也。即位数年,非有失德,而别无振起之势,故国事委靡,臣民失望久矣。今者孝思之实,著于远近,臣民复有大平之望,此正所谓苟日新者,必须日新不已,扩充孝思,然后臣民更不失望矣。学问要以立志为先,立志不极高大,则所就必早。须奋发大志,以尧、舜为准可也。“
○赠故处士徐敬德为议政府右议政。敬德,开城人,天资聪颖,少业科举,参司马榜,旋弃所业,卜筑于花潭,专以穷格为事,或默坐累日。其穷理也,如欲穷天之理,则书天字于壁,既穷之后,更书他字。其精思力究,非人所及。如是累年,于道理上,恍然心明。其学不事读书,专用探索,既得之后,读书以证之。常曰:“我不师故,用功至深,后人依吾言,则用功不至如我之劳矣。”其论理,多主横渠之说,微与程、朱不同,而自得之乐,非人所可测也。常充然悦豫,世间得失、是非荣辱,皆不以入其胸次焉。专不事治产,屡空忍饥,人所不堪,而处之晏如也。其门生姜文佑赍米谒,敬德坐于花潭上,日已亭午,敬德论议动人,略无困悴之色。文佑入厨,问其家人,则自昨粮绝,不炊云。其所著文集,行于世。中庙朝,荐以孝行,拜参奉,不就。明庙朝,命赠户曹佐郞。至是廷议请加赠,上谓侍臣曰:“敬德所著书,予取而观之,则多论气数,而于修身之事,无乃是数学耶?且其工夫,多有可疑处。”朴淳曰:“敬德常曰:‘学者用功之方,已经四先生,无所不言。只理气之说,有所未尽,故不得不明辨。’云。”淳因言敬德穷理用功之状。上曰:“此工夫,终是可疑。”李珥曰:“此工夫,固非学者所当法。敬德之学,出于横渠,其所著书,若谓之沕合圣贤之旨,则臣不知也。但世之所谓学者,只依仿圣贤之说以为言,中心多无所得。敬德则深思远诣,多有自得之妙,非文字言语之学也。”上许赠以议政。
六月
6月8日
○乙亥,召典籍金宇颙入对,论治道。宇颙曰:“殿下圣孝天至,见浅超诣,于送终大事,极其诚意。如葬日望哭,与白布衣冠视事之类,皆近世所未有。推此心,而扩充之,是大有为之根基。愿开广德意,日新圣志,益保圣躬,益新儒生,举以典学修身,兴道致治,大济生灵为念焉。”又曰:“人主之职,在论相。须得一世第一等人,方了得一世事。”又曰:“事有根本,在人主一心而已。诚能日新圣志,无少怠间,则贤才乐为之用,而事乃可为矣。”又曰:“尧、舜急亲贤之为务,若欲有为,必自得贤士始。”又曰:“大学生齿坐长少,伦理当然也。近日诸生,乐于新旧间,𫗦啜陋习,不乐齿坐,哗然攻之。大司成许晔招诸生晓谕,诸生不服,几至作乱,士习可为寒心。”上曰:“只缘未有上命,故敢然。若自上命为,则何敢如是?但未知,中朝如何为之?”宇颙曰:“中朝未有生员、进士科,岂有新旧之规?”承旨赵溥曰:“古有增广生员,恐中国亦有之。”宇颙曰:“生员只是生徒,非科目也。”其后亦无行齿坐之令。
○金宇颙又曰:“选择学职,养育人才,最为长远之计。乞依祖宗朝例,玉堂官济济备员,勿许他转,而常令兼带学职。入番则进讲于人主,出番则与士子论说为宜。”上问:“祖宗朝,有此否?”宇颙曰:“己卯时,玉堂皆兼带学职。”上曰:“似难矣。”
○持平闵纯弃官归田里。副提学李珥言于上曰:“世习滔滔,稍有直己之人,群怪聚骂,使不得容。此纯所以去也。”上曰:“白布衣冠事,多以为非云。人心如此,似难有为。”珥曰:“不特此一事,人心时习,不好久矣。殿下若欲有为,人心必有不悦,而欲沮之者,惟在上心,坚定不变,则岂有不可成之理?”上曰:“予欲为亲政,而大臣不便如何?”珥曰:“亲政固好。”上曰:“予意亲政,则吏曹不敢循私,而事体渐好矣。”珥仍启超迁久任之法。其后上或亲御政事,而别无商确议论,只仍旧辙,未几停罢。
○李珥又言:“上意如欲有为,须聚一时第一流辈于根本之地,不拘常规。未出身如闵纯辈,皆当兼带经筵职名,出入论难。且不须经筵,不时召见,君臣之间,情意相接,然后可为也。”上曰:“经筵之外,何以数接群臣乎?”珥曰:“祖宗朝,承旨常入启事,侍从官无时独对,论难疑事。”成、中之朝,亦皆如此。“上曰:”大臣及玉堂入番,则予欲数数召见。承旨启事,则似难。“
6月24日
○丁卯,召对金宇颙与副提学李珥,承旨郑彦智等入侍。讲《尚书》、《康诰》。“王曰:”呜呼,封汝念哉。“”止作新民。“讲讫,宇颙与珥进,启请从权事曰:”自上欲固执行素,如是而万全无虞,则固善矣。但以圣候料之,恐无安全之理,以是为闷耳。“上曰:”居丧有疾,食肉则有之矣。虑其生疾,预防而先食者,未之有也。朝廷何不揆,而纷纷若是乎?“〈是时,大臣率百官启请从权之事。〉珥等仍启曰:”玉堂欲止启辞。但愿自上量气力,有不安之渐,须即察几通变耳。“上喜曰:”尔等倡议,令百官退去可也。“〈是后,玉堂先止启辞。〉珥等启曰:”近来台谏所言,多不从,人心颇解体。“上曰:”是予不敏故也。但唐、虞之际,亦有吁咈,岂可徒事唯唯也?“珥曰:”此固然。但可从之事,则速从可也。“宇颙曰:”我国纪纲所系,专在台谏。台谏不能效职,则纪纲隳矣。须有以开纳,而振非其气可也。“上曰:”台谏之言,亦多不是。“珥曰:”台谏之言有误,则亦无不可较正之理。虽然,不可谓台谏之言,每如此,而不之信也。“仍启曰:”今生民憔悴,膏泽已竭,朝廷虽欲救之,泽不下究,闾巷嗷嗷,无异往时。小民不知朝廷之淸明,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民生如此,其可不念乎?然今人心不正,官吏无爱民之心,法令不行,无可如何。此在自上诚心为民,而端源正本,以立纪纲,然后始有可为之望矣。“宇颙曰:”自上唯以王道为心,生灵为念则矣才辅而圣德进,纪纲可立,而事可为矣。“上谓珥曰:”常读何书?所最喜者何书乎?“对曰:”习举业时所读,见犹不读也。向学之后,从《小学》、读来,以至《大学》、《论孟》,犹未及《中庸》。终而复始,尚未能通会?故不及于六经矣。“上曰:”四书中,最喜何书乎?珥曰:“亦无不好,别无偏喜。馀暇亦读《近思》、《心经》等书。但以疾病公务之故,多不能专矣。”上曰:“小时尝习文章否?观尔文词,甚好。亦尝学否?”珥曰:臣自少来,尝学文词,少时颇好禅学,泛观诸经,觉得无着实处,反以求之吾儒之书,亦非为文章而读。今为文词,粗成文理者,亦别无用工之由。但尝读《韩文》、《古文真宝》及《诗》、《书》大文而已。“宇颙启曰:”玉堂官兼学职事,臣等于前日启之,自上教以祖宗朝有此否。臣退而闻之,己卯时,玉堂皆兼学职矣。“上曰:”如此,则经筵似不专一,而讲官亦轻矣。“宇颙曰:”不然。若他事,则经筵官决不可兼带。此则一条事,何不可乎?“上曰:”似难矣。“宇颙又启童蒙教官当择,而因言朴泂善于其职云云。
○弘文馆上札,论立志、进德、保躬、推行之义。上答曰:“毌甚高论。寡人不敏,不足以当之。所论之意,当加省念。”翌日,李珥白上曰:“昨日自上答馆札曰:‘毌甚高论。’若只是殿下谦辞则可矣,若实以臣等之言为高论,则恐非宗社生民之福也。汉文帝以三代之说,为高论,故功烈未免乎卑,此岂可法乎?”
○李珥白上曰:“今日,上有圣君,大臣皆人望,朝廷无邪议,可谓千载一时,而民生之困,日以益甚。朝廷政令,皆为文具,其势必更张,然后可以救民,而反以更张为喜事。若此不已,虽使朝廷之上,喜谟谠论,洋洋盈耳,终无补于民穷财尽,竟归于乱亡矣。殿下所宜惕念也。”
○上谓侍臣曰:“四书集注,多有未稳处。欲稍删削,以便观览。玉堂可注此也。”副提学李珥曰:“此非臣学力所能独当也。学问之士,不论出身与否,使玉堂同议删削,恐得其宜。”上曰:“前日大臣,使予招见成浑,予亦欲见之。但我国规式,未出身人,无入参经席之例,虽招贤者,只一见而已。有何益乎?”珥曰:“自上诚欲有为,则旧例所无,亦可变通,恢拓其规模,然后庶可为治。胶守前规,岂能有为乎?学问之士,处以闲职,使之轮日入侍经筵,则于助成允德,大有所益。”上谓卢守愼曰:“此言何如?卿意以为是乎?”守愼对曰:“臣意,则以为是矣。但自上以为未安,则难于强为。”上曰:“贤者一见而止,固为无益。但无前规,难于猝变。”珥曰:“诚欲有为,前规不可不变也。”时,廷臣启请从权不已。上谓侍臣曰:“有疾则飮酒食肉,固礼文也。无病之时,预防后患,飮酒食肉者,出何礼典?”李珥对曰:“群臣皆意殿下已生疾,故力争耳。”上曰:“予气,予岂不知乎?予身尚安,不可烦请。”珥曰:“无病不可预防者,上教至当。但外人恐殿下诚孝无穷,守礼太固,虽有疾,不思从权耳。”上曰:“予虽愚,岂忘宗社大计,而只欲行素乎?实是可堪故也。玉堂倡议,使百僚退去可也。”珥曰:“百僚之退,非臣等所能为。但臣等以圣教丁宁,故姑退,而更观玉候。伏望频使医官入诊,使朝廷之臣,洞知圣躬安否可也。”珥因启曰:“今日急务,莫如勉圣学,以为出治之本,而必得贤士,与之出入经幄事,进启,而自上以为:‘此事当更问大臣而处之。’且承旨亲入启事,此非远规,中庙朝所行也。成庙朝无时招玉堂入直之人,对于便殿,名曰独对。此例亦可复也。”上曰:“承旨亲启,行之似难。若玉堂之官,则当无时召见,不必持册进讲,只可商论义理而已。近规,朝讲外,无接见大臣之时,予意欲频召见矣。”珥曰:“此事甚美。”上曰:“予欲亲政,大臣以为不可,予不敢为。”珥曰:“亲政是美事。大臣亦必将顺,想是恐上触冒暑热,而辞不违意耳。若更下问,则可知大臣之意矣。殿下若亲政,则当用超荐久任之法,大明罗钦顺请用此法,而中朝不克从,诚欲为治,当用此法。世宗用人以此法,故其时庶绩咸谐。今之官爵,朝更夕变,有同儿戏,百事不可做矣。”珥又启曰:“闵纯学问之士也。今闻退归,令人缺望。人物眇然之时,如此人,岂不可惜?”上曰:“厥家安在?何事归乎?”珥曰:“家在高阳。在宪府,议多予盾。盖志在复古,人多毁谤,故不得已退归耳。”上曰:“曾闻其贤,深欲一见而未及也。顷见呈辞,意谓调病,何遽退归乎?予闻白帽之事,人多非议者,虽欲有为,人心如此不顺,何能为乎?”珥曰:“末世人心,习于为非,若欲复古,必纷纷不安,岂可因此不能有为乎?若坚定圣志,力行不已,则人心自然定矣。”
秋七月
○以赵穆除宣教郞造纸署司纸,不赴。〈前日,三公、吏曹同议,以学行着闻,参上相当职除授启辞,而是年六月服阕,故除授本职。〉
○大臣、侍从、台谏,于经席极请从权。领议政洪暹曰:“仁庙行素太固,出接天使时,天使劝膳,仁庙出御手,瘦黑太甚。臣意以为:‘消疲如此,势难支保。’仁庙果以此成病不起,故今日群臣,尤为闷迫。”副提学李珥曰:“昔成庙亦有志于执丧尽礼,行素既久,自觉渐惫不能支,乃曰:‘素食果难,予当以不近女色,为尽心之地。’乃进肉膳,而三年不近色。此非诚孝不足也,势难故也。谅阴之礼既废,人君摠揽机务,若以行素成疾,则机务委之何人耶?今者举朝吁天,至于闾巷之人,相聚忧叹,以此愁惨之气,亦足以伤天地之和也。帝王之孝,在于进学修德、继志述事,不在于一节之行也。”群臣反复陈启,上贤不答。珥因曰:“近日上下相争,所伤多矣。无乃殿下心气,亦有所伤乎?人不能皆贤,亦不能皆不肖。贤者欲君上是非分明,爱好儒士,不肖者,欲君上是非不明,不喜儒士,此其理势之自然也?近者自上频接大臣,倾向儒士。且有不时召见之教,人皆忻然,以冀至治,而顷者事势忽变,非徒不喜接见,经筵亦罕。且学生公荐,虽非大典所载,而实是取人之良法。士之不屑试才者,因此登仕,仕路渐淸,而忽废其法,上意未知所在,而闾阎间不善者,皆喜悦增气,贤者忧,而不肖者悦,此岂盛世之事乎?未知,何故至此?”上曰:“学生公荐,非《大典》法,故予恐有后弊耳。”珥曰:“近日以宪吏一事,守法忤旨之臣,上必厌之。但殿下历观前史,岂无所见?自古阿谀附托者,后必背叛;守正不阿者,后必尽忠。以周昌之事观之,汉高祖欲以赵王如意为太子,周昌廷争甚强。以人情言之,昌可谓不爱赵王矣。厥后高祖深以赵王为忧,欲得保全之策,赵尧荐昌为赵相,昌尽诚保护,吕后不能召致赵王,先召周昌,然后乃致赵王。昌惟其平日,有守正之节,故后日能保护也。此意非独自上知之,妃嫔亦当知之。”
九月
9月27日
○壬戌,恭懿殿以备忘记传于政院曰:“主上近日不能寝睡,且有呕逆。水剌亦未进膳,予终日恳请,势不得已从权,至为感极。”
○执义申点启:“北兵使朴民献,年老无才略,不可不递。”且曰:“北方空虚,虏骑若来,无备御之策。请预择将帅,以养望。”上曰:“朝廷多有大言者,若虏骑来侵,则可使大言者御之。”李珥进曰:“上所谓大言者,指何等人乎?若指大言无实者,则用必偾事,何可使之御敌乎?若以好古慕圣者,谓之大言,则上教至为未安矣。昔者孟子遇梁惠、齐宣,而尚以尧、舜为期。此岂好为大言乎?今者儒者之说,毫发不见用,不徒指目以大言,使之御胡,则无乃非宜欤?王言一出,四方传播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今殿下目儒者以大言,欲置之有北,则贤者丧气,不肖者弹冠矣。人君发言,使为善者沮,为恶者喜,则岂非过言乎?”上默然。珥因曰:“向者,自上乐闻善言,倾意儒臣,一国欢悦,而近日天心忽变,疏外儒臣,殿下何故如此乎?请回睿志,亲贤好善,使士类兴起,不胜幸甚。”
○李珥进《圣学辑要》,有补治道,深用为嘉。珥锐意于格君,乃抄集经传及史册之要语,切于学问政事者,汇分次第,以修己治人为序,凡五篇书成,献于上。翌日,上御经筵,谓珥曰:“其书甚切要,此非副提学之言也,乃圣贤之言也。甚有补于治道。但如我不敏之君,恐不能行耳。”珥起而伏地曰:“自上每有此教,臣邻极以为闷。殿下资质卓越,其于圣学,不为也,非不能也。愿勿退托,笃志自奋,以成允德焉。昔者,宋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明道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宗社臣民之福。’殿下之言,无乃近此乎?’
冬十月
10月16日
○庚辰,上传教于户曹曰:“前大司宪白仁杰,退去坡州地,卿其食物题给。”
10月19日
○癸未,礼曹启目粘连,庆尚监司书状:
云云传教。向前义城书院,依玉山书院例,赐额与书扁号,令大提学拟启,移文于本道监司,俾审圣意,何如?
传曰允。
10月24日
○戊子,以金孝元为富宁府使,沈义谦为开城留守。时义谦、孝元角立之议,纷纭不已。李珥见右议政卢守愼曰:“两人皆士类,非若黑白邪正之可立。且非真成嫌隙,必欲相害也。只是末俗嚣嚣,因此少隙,浮言交乱,朝廷不静。当两出于外,以镇定浮议。大臣,当于经席,上达其由。”守愼疑之曰:“若启于经席,则安知益致扰乱乎?”乃谏院启劾吏曹,守愼疑义谦之势偏盛,乃于经席,白上曰:“近日沈守谦、金孝元,互言疵累,因此人言嚣嚣,恐有士林不靖之渐,此两人,皆补外为当。”上曰:“两人互言者,何事耶?”守愼曰:“互言平日过失耳。”上曰:“同朝之士,当同寅协恭,而乃相诋毁,甚为不可。二人皆可补外。”珥曰:“此二人未必深成嫌隙,只是我国人心轻躁,末俗嚣嚣益甚。二人之亲戚故旧,各传所闻,相告语,遂致纷纭。大臣当镇静,故欲出二人于外,以绝言根耳。且自上须知此事,今日朝廷虽无奸人显著者,亦岂可谓必无小人乎?”若小人目以朋党,为两治之计,则士林之祸起矣。此不可不矣也。“上曰:”大臣当以镇定为心。“
○上御夕讲。李珥进讲《大学衍义》。至颜子克己复礼处,珥曰:“人性本善,纯是天理,只是己私为蔽,故天理未复。若克去己私,则全其性矣。颜子穷理素明,天理人欲,如见黑白,故直从事于克己复礼,无毫发未莹之疑。今人从前无穷理工夫,直欲克己,则不知何者为己,何者为礼,或有反以己私为天理者矣。此所以格物致知为《大学》之始功也。且古者做工夫不多说,克己复礼,便去实做故,只此四字,可以作圣。今者言语尽多,而元无实功,故亦无实效矣。”使上曰:“颜子云:‘博我以文。’此时有何等文乎?”珥曰:“此时,己有六经。且楚左史倚相,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倚相之生,先于孔子,则此时有文可读。但不若浮世之多耳。”上曰:“颜子非徒明智,尽是有勇,故能向进不已。如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此是颜子勇处。”珥曰:“上教甚当。后世之人,不能成就其学者,皆是志不笃故也。自上既知其如此矣。笃志勇诣,则何所不至乎?近日自上每发爱民之教,群下孰不感激乎?但有其心,无其政,则民无蒙泽之效矣。”上曰:“今日民生,比曩时,何如?”珥曰:“比于权奸当国时,则浚剥似减矣。但贡赋徭役之规,甚乖事宜,日渐谬误,民受其害。若不改辙,则虽日下爱民之教,无益也。”
10月25日
○己丑,召对于思政殿。李珥自坡州,已还入侍,因论学问。珥曰:“古者无学问之名,日用彝伦之道,皆人所当为,别无标的之名目。君子只行其所当为者而已。后世道学不明,彝伦之行,废而不举。于是以行其所当为者,名之以学问。学问之名既立,反为世人所指目。吹毛觅疵,或指为伪善,使为善者,讳秘迁就,以避学问之名。此后世之大患,人君须主张学问,使流浴不得谤议可也。学问岂有他异哉?只是日用间,求其是处行之而已矣。”是日寒甚,上谓侍臣曰:“今日寒矣。予则在广厦细毡之上,岂有不堪者乎?念彼塞上戌卒,彻夜击柝,何以堪居乎?珥曰:”上教如此,生灵之福也。不但戌卒,闾里之民,亦多有冻死者。愿垂轸念焉。“上谓珥曰:”扫坟时,见成浑乎?其病何如?终不能仕乎?“承旨李宪国曰:”成浑非不欲仕者,病不能仕耳。’上曰:“不能为邑宰乎?”珥曰:“邑宰之劳,甚于京官,非病人所堪也。”上曰:“颇能教授学徒乎?”珥曰:“亦以病不能也。”上曰:“闲居教授,则好矣。”珥曰:“固是好事,而病未能焉,可恨。”珥因启曰:“臣前启金孝元之事,辞不达意,以致上批,多有未安者,至今惶恐不已。”上曰:“予未知金孝元有病,而授以边邑。副提学启辞,似未晓予意,故有所云云。非以副提学为有私也。”天语甚温,似若意解者。珥曰:“臣非不知圣旨,而圣鉴如此,必是辞不达意也。”上曰:“当改孝元之邑,其知之。”珥曰:“然则公私更便矣。”前日上批有未安者,谓人臣食禄,则当效死云。是人臣自言,则可矣,在上则不当发此言也。人君则当量臣子才力,择授可堪之职,人臣则当死生,以之夷险一节矣。且重禄深恩,固所以结臣子之情也。然人臣当以分义为重,若只慕恩禄,而效忠,则他人亦必诿以恩禄矣。是故以分义为重者,不计人君待我之厚薄,皆能仗节死义矣。以恩禄为重者,其心不可信也。李宪国曰:“人君岂可不以恩禄待臣乎?九经之义,亦曰忠信重禄。”珥曰:“九经之义,固曰忠信重禄。以忠信先于禄,则忠信为重,而禄为轻也。”上曰:“予所见浅,故言多有失耳。”著作洪迪曰:“恩禄之教,则臣未见其有失也。”上曰:“不然。予言失矣。副提学之言是也。”因谓珥曰:“予观往史,时代渐变,夏不及唐、虞,商不及夏,周不及商矣。今代固难复三代之治也。珥曰:”世道固渐降矣。虽然,若行古道,则岂无复古之理乎?程子有言曰:“虞帝不可及已,三代则决可复也。盖唐、虞之时,无为而化,后世不能及也。若三代之治,则苟行其道,必可复也。只是不为耳。三千年来,为之而不成者,不可见矣。何由知其不可复乎?”后数日,改授金孝元三陟府使。
10月26日
○庚寅,政院启曰:“吏曹参判柳希春辞职状,踏启字而下,当捧递差承传矣。但柳希春下鄕未久,且非永退之人,因其自辞,本职与兼带,一时并递,似无眷注之意。兼带中事务不甚紧重者,姑存勿递,而勉谕调病上来,何如?敢启。”答以备忘记曰:“书状循例启下,而又有此上疏,故留在,未及答谕矣。今则日寒调病,明春上来。启辞不允事,下谕。”且其家必穷,今在本鄕,其谕监司,题给食物。
十一月
11月1日
○朔乙未,有政。以金涧为检阅。
11月11日
○乙巳,上下书于全罗监司:
以谷城儒生侵辱城主,宝城儒生谋害郡守,极为骇愕。卿其别加治罪,依律定罪。
11月13日
○丁未,以朴永俊为吏曹判书,以病未肃拜。
11月28日
○壬戌,政院启曰:“柳希春处,不递本职之意,下谕乎?取禀。”传曰:“今又下谕似烦,徐待开春上来,如不上来,其时更当下谕可矣。”
○李珥因夜对,白上曰:“天理人欲,间不容发,二者初非二本,未发时只是浑然天理而已。每于动处,善恶分焉。心动然后,乃有人欲。”上曰:“动者因气,气有淸浊,故善恶分焉。天理人欲,初非并立于心中也。”珥曰:“上教当矣。天理人欲,初非二本,而既分之后,界限明甚。非天理,则是人欲;非人欲,则是天理,未有天理,非人欲者也。”上曰:“所行虽善,而有求名之心,则亦不可谓之天理也?”珥曰:“心欲求名,而矫惰为善,则是亦人欲而已。”承旨郑彦智曰:“此言然矣。但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好名之士,未可深非。安知非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乎?”珥曰:“初虽好名,而后日改心务实,则可成君子矣。若终始好名,则无其基本矣。安得成君子乎?彦智之言,有为而发也。今世之人,以放心为恶者,为务实而不深斥。若见为善者,则必疑其伪恶好名,而不恶好利,故彦知之言,矫时俗之弊也。由学者心术论之,则好名之耻,甚于穿窬;由人君用人论之,则好利者,不可用,好名者,不可弃也。但不可柄用耳。”上曰:“好名之士,能让千乘之国,而箪食豆美,见于色,其无根本如此。且好利者不能欺人,好名者善于欺人,其弊大矣。古人所谓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者,此言有为而发,未见其稳当也。珥曰:”上教当矣。但为善者与好名者,辨之甚难。若见为善者而辄疑其好名,则无好善之实矣,而不可不知。“珥因进曰:”近日民生日困,风俗日败,至于一月之内,顽民打破胎峰石栏、鄕校位板,如此大变,殊可惊愕,而天灾之作,无月不现,人皆耳恬目习,置之相忘之域,此岂可坐而视之乎?必须求其所以致此之由,讲求所以救弊之策可也。“上观书不答。珥曰:”古人以夜对为胜于昼讲者,群动既息,君臣于静中相对,思虑精专,启沃有效故也。今夜,自上亦当以学问可疑虑及时政得失,下问臣等也。“上曰:”学问必须稍有所得,然后乃可会疑。予不能会疑,故不能问也。自下若讲论,则予当答之。“珥曰:”昔者孟子问齐宣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朱子讥其不能有为。今者四境之内不治矣。殿下当如之何?上不答。侍臣将退,上因讲论古今事变,反复良久。至论唐太宗杀兄处,上曰:“不知天下是外物,故至于杀兄,可哀也已。”珥曰:“上教至矣。圣人固以天下为外物,而忧天下之忧,不啻如己之忧,未尝以为外物而不之省也。”珥因启曰:“臣有欲达之事,未得从容,不敢达也。臣今有复焉。徐敬德、成守琛,一时并出,学问之功,敬德固深,而德器之厚,守琛为优,故论者互分优劣。先王朝赠守琛为执义,赠敬德为佐郞,近日加赠敬德为右相,而守琛之赠,则不加焉。士类以为歉。臣意加赠为当。守琛顽廉懦立之功,真可尚也已。”上曰:“既以为贤者,则褒赠为重矣。爵之高下,何关之有?敬德之赠,亦似过矣。”
十二月
12月3日
○丁卯,舍人以三公意启曰:“吏曹参判柳希春,在鄕家得病,不趁时上来。仍闻希春欲过冻寒,俟春暖病愈,然后方还。自上因希春辞状,不许递本职,其眷遇儒臣,虚位以待之意,臣等岂不知感激?但年来吏曹判书,连次病辞,大小政事,假令参议独当,揆之事体,岂非未安?铨注之际,判书仅存,不得不与参判、参议,论议可否,期无非议例也。铨衡亚长,旷官已久,殊无国家备官僚重铨选之意,体貌亦似亏损。况大都目政不远乎?柳希春兼带经筵提调等职,固当不递,以待其还矣。只递本职,以存铨曹体貌,何害于优礼儒臣之美意哉?”上答曰:“依启。”
12月6日
○庚午,礼曹请期年后,主上白冠、黑冠之当服,请命收议于大臣。左相朴淳、右相卢守愼坚执三年白冠之议,言甚胶固。领府事权辙当遵用《五礼仪》,极陈卒哭后,翼善冠乌犀带之制,出于世宗之定,而废而不行,岂非未安?
12月7日
○辛未,叙用之下,前兵使李大伸,蒙职牒还给之命。
12月8日
○壬申,有政。吏曹判书郑惟吉递,而姜士尚为之。柳希春为同知中枢。
○上命招从二品以上议之。朴启贤、成世章、李文馨、元混、尹玉、朴大立、沈守庆、尹铉、金贵荣、朴忠元、李俊民、郑大年、郑宗荣,皆以为当从《五礼仪》,自上着黑冠黑带以临朝,独任说、南应云、柳㙉议,与左右相同,宋麟寿、洪昙、朴永俊、姜士尚、郑惟吉议,皆主于《五礼仪》。
12月10日
○甲戌,礼曹郞厅启曰:“本朝世宗大王,以东方制作之圣,定为《五礼仪》。内外之丧,皆法古制,实行三年之丧。其间节目,亦皆有斟酌损益之,合为子孙万世不易之彝。然卒哭之后三年之内,不得不临朝听政,则此乃权宜之服,所由起也。视事之帽,虽或黑或白,而三年之丧,犹自若也。练日已过之后,其丧服,尽依礼律降杀,则权制之服,固无害于再期衰麻之中。但依《五礼仪》服制条施行,似当。”上答曰:“群议既如此,当从之。”于是,玉堂、谏院俱上札启请,仍白冠白带。上不从。盖上之从善用中至矣。
12月11日
○乙亥,有政。以朴启贤为吏曹参判,尹根寿为副提学。
12月21日
○乙酉,上,以玉堂、两司,力争练后玄冠,命招大臣,以备忘记下曰:“丧礼自有祖宗定规。近因白帽一事,谩争是非,惹起纷纭。各售己见,必求自胜。寔由于予当初轻听人言,变乱旧章之过,尚谁咎哉?而亦可谓人心之不淳矣。其间多有未安之语,亦予自取之也。第不识,顷日礼官承商确之命,更问于卿等否?抑自以己之前见对欤?礼官无乃以为卒哭而白其帽与带,小祥而黑,大祥而自有玉色,禫祭而服吉服,其序不紊,恐不违于理之节文而然耶?玉堂敢曰:‘降杀之说,如是乎。’亦所未晓矣。卿等之意如何?”领相洪暹议云:“礼曹承商确之命,不复问议于臣等而定之。”左相朴淳、右相卢守愼议略云:“当初既以衰麻之中,玄冠乌带,为甚未安,小变仪注,定以白色,恐不可中变于练后也。礼官亦知其不相关于降教,而犹以降白从黑无害,启之。实臣等之所不与议也。后世以衰麻不可以临群臣,故布素之说,所以兴也。再期之中,半白半黑,则吉凶相杂,举措乖宜,深为未安。”上答三公议曰:“后嗣不可变乱祖宗旧章之议至当。丧礼终当还旧。但今次初既变改,若曰中止,则果为未稳。予宁失于存,仍着不改何如?”回启曰:“下教之事允当矣。”答曰:“知道。”
○玉堂论递台谏。
12月22日
○丙戌,有政。以朴素立为大司宪,洪圣民为大司谏,韩脩为执义,申点为司谏,南彦经、郑彦信为掌令,权克智、沈忠谦为持平,李辂为献纳,李元翼、崔庆昌为正言。
○上以备忘记下于三公曰:
司果杨仁寿,于予有甘盘之功,终不可不报。予今日学于古训,得既顚覆,未必非仁寿有以启之也。前日命东班叙用,而或言其庶孽,或论以过越,其后宪府启辨其族,而今付西班之职累年,其人物亦可用。予欲东班叙用,卿等以为何如?
三公议启曰:“杨仁寿族系,宪府已为辨决,不干贱孽,量叙东班相当之职,以赏旧日陪侍之勤,未为不可。”上命吏曹杨仁寿东班六品职叙用。
○议政府弘文录拣择。五圈:李泼、李德悦、白惟让;四圈:李玄培、郑士伟;三圈:李纯仁、姜緖、李震中、李元翼、金瓒、尹先觉、权克知、黄允吉、洪仁宪。
○礼曹启禀:“正月朔祭,敬慕殿正朝祭及初二日练祭,奉教献,依朔祭摄行。”
○以赵穆除工曹佐郞,不赴。
〈宣宗大王实录卷之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