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第168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六十八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一百六十八卷目录
碑碣部艺文二
碑解 宋孙何
隋太平寺碑 欧阳修
唐韩愈罗池庙碑 前人
唐元稹修桐柏宫碑 前人
唐田布碑 前人
谢张太保撰先人墓碣书 苏轼
答范蜀公 前人
与曾子固 前人
与张君子 前人
答吴子野 前人
与潮守王朝请涤 前人
与大觉禅师 前人
与宝月大师 前人
书柳子厚大鉴禅师碑后 前人
答周益公 朱子
泰山都尉孔宙碑 董逌
庐陵王铭 前人
田弘正家庙碑 前人
徐偃王碑 前人
平淮西碑 前人
罗池庙碑 前人
为李文叔书罗池碑 前人
跋泰山碑 元黄溍
跋峄山碑 前人
跋重刻吉日癸巳碑 明宋濂
跋韩国华神道碑 何乔新
题元祐党籍碑 前人
季子墓碑考 都穆
题元祐党碑 倪元璐
阙里碑略记 锺惺
碑碣部艺文三〈诗〉
羽林恩召观御书王太尉碑 唐张说
春初送吕补阙往西岳勒碑得灵字
孙逖
同观陈十六史兴碑〈并序〉 高适
送翰林张司马南海勒碑〈原注相国制文〉杜甫
朱放自杭州与故里相使君立碑回因以奉简
吏部杨侍郎制文 刘长卿
饯司农宋卿立太尉碑了还江东 于鹄
徐孺亭马上口号〈并序〉 权德舆
岣嵝山 韩愈
王思道碑堂下作 刘禹锡
读峄山碑 张继
立碑 白居易
御制段太尉碑 薛存诚
韩碑 李商隐
经堕泪碑 任翻
御制段太尉碑 叶元良
送翰林张学士岭南勒圣碑 司空曙
庚戌过浯溪读中兴碑 李曾伯
太平顶读秦碑 元郝经
县令尹侯亨夫德政碑诗 郝仪
赠镌碑王生歌 张宪
赤乌碑 明钱岳
过驻节桥读东阜刘远夫公碑文有感
杨慎
文学典第一百六十八卷
碑碣部艺文二
《碑解》宋·孙何
进士鲍源以文见借,有碑二十首,与之语,颇熟东汉、 李唐之故事,惜其安于所习,犹有未变乎俗尚者,作 《碑解》以贶之。碑非文章之名也,盖后假以载其铭耳。 铭之不能尽者,复前之以序,而编录者通谓之文,斯 失矣。陆机曰:“碑披文而相质,则本末无据焉。”铭之所 始,盖始于论撰祖考,称述器用,因其鑴刻而垂乎鉴 诫也。铭之于嘉量者,曰“量铭”,斯可也;谓其文为量,不 可也。铭之于景钟,曰“钟铭”,斯可矣;谓其文为钟,不可 也。铭之于庙鼎者,曰鼎铭,斯可矣;谓其文为鼎,不可 也。古者盘、盂、几、杖皆可铭,就而称之曰盘铭、盂铭、几 铭、“杖铭”,则庶几乎正若指其文曰“盘”、曰盂、曰“几”、曰“杖”, 则三尺童子皆将笑之。今人之为碑,亦由是矣。天下 皆踵乎失,故众不知其非也。蔡邕有《黄钺铭》,不谓其 文为黄钺也。崔瑗有《座右铭》,不谓其文为座右也。《檀 弓》曰:“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释者》曰:“丰碑,斲大木为之。桓楹者,形如大楹,谓之桓植。”《丧大记》曰:“君葬四 綍二碑,大夫葬二綍二碑。”又曰:“凡封用綍去碑。”《释者》 曰:“碑,桓楹也,树之于圹之前后,以绋绕之,间之辘轳, 挽棺而下之。用綍去碑者,纵下之时也。”《祭义》曰:“祭之 日,君牵牲,既入庙门,丽乎碑。”《释者》曰:“丽,系也,谓牵牲 入庙,系著中庭碑也。或曰:‘以纼贯碑中也’。《聘礼》曰:‘宾 自碑内听命’。又曰:‘东西北上碑南’。”《释者》曰:“宫必有碑, 所以识日景,引阴阳也。”考是四说,则古之所谓碑者, 乃葬祭飨聘之际所植一大木耳,而其字从石者,将 取其坚且久乎?然未闻勒铭于上者也。今丧葬,令其 螭首龟趺,洎丈尺品秩之制,又易之以石者,后儒增 耳。尧、舜、夏、商、周之盛,六经所载,皆无刻石之事。《管子》 称“无怀氏封泰山”,刻石纪功者,出自寓言,不足传信。 又世称周宣王蒐于岐阳,命从臣刻石,今谓之石鼓, 或曰猎碣。洎延陵墓表碑,俗目为夫子十字碑者,其 事皆不经见,吾无取焉。司马迁著《始皇本纪》,著其登 峄山上会稽甚详,止言刻石颂德,或曰立石纪颂,亦 无勒碑之说,今或谓之《峄山碑》者,乃野人之言耳。汉 班固有《泗水亭长碑文》,蔡邕有《郭有道陈太丘碑文》, 其文皆有序冠篇末,则乱之以铭,未尝斥碑之材而 为文章之名也。彼士衡未知何从而得之,由魏而下 迄乎李唐,立碑者不可胜数,大抵皆约班、蔡而为者 也。虽失圣人述作之意,然犹仿佛乎古迨李翱为《高 愍女碑》,罗隐为《三叔碑》《梅先生碑》,则所谓序与铭,皆 混而不分,集列其目,亦不复曰“文。”考其寔,又未尝勒 之于石,是直以绕绋丽牲之具而名其文,戾孰甚焉! 复古之士,不当如此,贻误千载,职机之由。今之人为 文,揄扬前哲,谓之“赞”可也;警策官守,谓之“箴”可也;针 砭史阙,谓之“论”可也;辩析政事,谓之“议”可也;祼献宗 庙,谓之“颂”可也;陶冶情性,谓之“歌诗”可也。何必区区 于不经之题,而专以碑为也?设若依时,尚不欲全咈 乎?𫍢𫍢者,则如班蔡之作存序与铭通谓之文,亦其 次也。夫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名不正则言不顺。”君 子之于名,不可斯须而不正也。况历代之误,终身之 惑,可不革乎?何始寓家于颍,以涉道犹浅,尝适野,见 荀、陈古碑数四,皆穴其上,若贯索之为者,走而问故 起居郎张公观,公曰:“此无足异也。”盖《汉寔》去圣未远, 犹有古丰碑之象耳。后之碑则不然矣。五载前接柳 先生仲涂,仲涂又具道前事,适与何合,且大噱昔人 之好为碑者,久欲发挥其说,以贻同志。自念资望至 浅,未必能见信于人,又近世多以是作相高而夸为 大言,苟从而明之,则谤将丛起,故蓄之而不发以生。 力古嗜学,偶泥于众好,其兄又于何为进士同年,故 为生一一而辩之。噫!古今之疑,文章之失,尚有大于 此者甚众。吾徒乐因循而惮改作,多谓其事之故。然。 生第勉而思之,则所得不独在于碑矣。
《隋太平寺碑》欧阳修
右《太平寺碑》,不著书撰人名氏。南北文章,至于陈、隋, 其弊极矣。以唐太宗之致治,几乎三王之盛,独于文 章不能少变其体,岂其积习之势,其来也远,非久而 众胜之,则不可以骤革也。是以群贤奋力,垦辟芟除, 至于元和,然后芜秽荡平,嘉禾秀草争出,而葩华美 寔,烂然在目矣。此碑在隋,尤为文字浅陋者,疑其俚 巷庸人所为,然视其字画,又非常俗所能。盖当时流 弊,以为文章止此为佳矣。文辞既尔无取,而《浮图》固 吾侪所贬,所以录于此者,第不忍弃其书尔。治平元 年三月十六日书。
《唐韩愈罗池庙碑》前人
右《罗池庙碑》,唐尚书吏部侍郎韩愈撰,中书舍人史 馆修撰沈传师书。碑后题云“长庆元年正月建。”按《穆 宗实录》,长庆二年二月,传师自尚书兵部郎中翰林 学士罢为中书舍人、史馆修撰。其九月,愈自兵部侍 郎迁吏部,碑言柳侯死后三年,庙成。明年,愈为柳人 书罗池事。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卒,至愈作碑时,当是 长庆三年。考二君官,与此碑亦同,但不应在元年正 月,盖后人传模者误刻之尔。今世传《昌黎先生集》载 此碑文多同,惟集本以“步有新船”为涉。“荔子丹兮蕉 黄”,蕉下加“子”,当以碑为是。而碑云“春与猿吟而秋鹤 与飞”,则疑碑之误也。嘉祐八年六月二日书。
《唐元稹修桐柏宫碑》前人
右唐元稹撰文并书,其题云《修桐柏宫碑》。又其文以 四言为韵,语既牵声韵,有述事不能详者,则自为注 以解之。为文自注,非作者之法。且碑者,石柱尔。古者 刻石为碑,谓为碑铭、碑文之类可也。后世伐石刻文, 既非因柱石,不宜谓之碑文。然习俗相传,理犹可考。 今特题云《修桐柏宫碑》者,甚无谓也。此在文章诚为 小瑕,病前人时有忽略,然而后之学者不可不知。自 汉以来,墓碑题云“某人之碑”者,此乃无害。盖自此石 为某人之墓柱,非谓自题其文目也。今稹云“修桐柏 言碑”,则于理何稽也?
===也,盖其力不足尔。布之风烈,非得左丘明、司马迁笔 不能书也。故士有不顾其死,以成后世之名者,有幸 不幸,各视其所遭如何尔。今有道《史》、汉时事者,其人 伟然甚著,而市儿俚妪犹能道之。自魏、晋以下,不为 无人,而其显赫不及于前者,无左丘明、司马迁之笔” 以起其文也。“治平甲辰秋社日书。”
《谢张太保撰先人墓碣书》苏轼
轼顿首再拜。伏蒙再示先人墓表,特载《辨奸》一篇,恭 览涕泗,不知所云。窃惟先人早岁汨没,晚乃有闻,虽 当时学者知师尊之,然于其言语文章犹不能尽,而 况其中之不可形者乎?所谓知之尽而信其然者,举 世惟公一人。虽若不幸,然知我者希,正老氏之所贵。 《辨奸》之始作也。自轼与舍弟皆有“嘻其甚矣”之谏,不 论他人,独明公一见,以为与我意合,公固已论之先 朝,载之史册,今虽容有不知,后世决不可没。而先人 之言,非公表而出之,则人未必信。信不信何足深计? 然使斯人用区区小数以欺天下,天下莫觉莫知,恐 后世必有秦无人之叹,此《墓表》之所以作,而轼之所 以流涕再拜而谢也。黄叔度澹然无作,郭林宗一言, 至今以为颜子。林宗于人材小大毕取,所贤非一人, 而叔度之贤无一见于外者,而后世犹信徒以林宗 之重也。今公之重不减林宗,所贤惟先人,而其心迹 粗若可见,其信于后世必矣。多言何足为谢,聊发一 二。
《答范蜀公》前人
颠仆罪戾,世所鄙远,而丈人独赐收录,欲令撰《先府 君墓碑》,至为荣幸,复何可否之间。而不肖生平不作 《墓志》及碑者,非特执守私意,盖有先戒也。反复计虑, 愧汗而已。仁明洞照,必深识其意。所赐五体书,谨为 子孙之藏,幸甚!幸甚!无缘躬伏门下道所以然者,皇 恐之至。
《与曾子固》前人
轼叩头泣血言:“轼负罪至大,苟生朝夕,不自屏窜,辄 通书问于朋友故旧之门者。伏念轼逮事祖父,祖父 之没,轼年十二矣,尚能记忆其为人。又尝见先君欲 求人为撰墓碣,虽不指言所属,然私揣其意,欲得子 固之文也。京师人事扰扰,而先君亦不自料止于此。” 呜呼!轼尚忍言之。今年四月,轼既护丧还家,未葬,偶 与弟辙阅家中旧书,见先君子自疏录祖父事迹数 纸,似欲为《行状》未成者,知其意未尝不在于此也。因 自思念,“恐亦一旦卒然,则先君之意永己不遂。谨即 其遗书粗加整齐,为《行状》以授同年兄邓君文约,以 告于下执事。伏惟哀怜而幸诺之。岂惟罪逆遗孤之 幸,抑先君有知,寔宠绥之。”轼不任哀祈恳切之至。
《与张君子》前人
某承欲令写《先茔神道》,如公家世,不肖以得附托为 宠,更复何辞。但从来不写,除诏旨外,只写《景仁》一志, 以尽先人研席之旧。义均兄弟,故不得免,其馀皆辞 之矣。今若为公家写,则见罪者必众,唯深察悚息。不 肖为俗所憎,独公相视亲厚,岂复惜一运笔?但业已 辞他人嫌,若有所择耳。千万见恕。惠贶小团佳酝,物 意两重,捧领惭荷。
《答吴子野》前人
《文公庙碑》,近已寄去潮州,自文公未到,则已有文行 之如赵德者,盖风俗之美久矣。先伯父与陈文惠公 相知,公在政府,未尝一日忘潮也。云潮人虽小民,亦 知礼义,信如子野言也,碑中已具论矣。然谓瓦厔始 于文公者,则恐不然。尝见文惠公与伯父书云:“岭外 瓦屋,始于宋广平,自尔延及支郡,而潮尤盛。鱼鳞鸟” 翼,信如张燕公之言也。以《文惠书》考之,则文公前已 有瓦屋矣。传莫若实,故碑中不欲书此也,察之。
《与潮守王朝请涤》前人
承谕欲撰《韩公庙碑》,万里远意,不敢复以浅陋为词。 谨以撰成付来,价其一已先遁矣。卷中者乃其手书 碑样,止令书史录去,请依碑样,止模刻手书。碑首既 有大书十字,碑中不用再写题目,及碑中既有太守 姓名,碑后更不用写诸官御位,此古碑制度,不须徇 流俗之意也。但一切依此样,仍不用周回及碑首花 草栏界之类,只于净石上模字,不著一物为佳也。若 公已替,即告封此简与吴道人勾当也。
《与大觉禅师》前人
要作《宸奎阁碑》,谨以撰成,衰朽废学,不知堪上石否? 见参寥说,禅师出京日,英庙赐手诏,其略云:“任性住 持者”,不知果有否?如有,却请录示。欲添入此一节,切 望仔细,录到即便添入。仍大字写一本,付侍者赍归 上石也,惟速为妙。碑上刻作一碑首,如唐已前制度, 刻字额十五字,仍刻二龙夹之碑身上更不写题。古 “制如此。最后方写年月撰人御位姓名。更不用着立 石人及在任人名御。此乃近世俗气,极不典也。下为 龟趺承之。请令知事僧依此
《与宝月大师》前人
某启。近递中两奉书,必达。新岁远想法体康胜。无缘 会集,怅望可量。屡要经藏碑本,以近日断作文字,不 欲作既来书,丁宁,悟清日夜煎督,遂与作得寄去,不 嫌罪废。即请入石碑额,见令悟清持书往安州求滕 元发大字,不知得否?其碑不用花草栏界,只镌“书”字 一味已有大字额向下小字,但直写文词,不须写《大 藏经》碑一行,及书撰人姓名,即古雅不俗,切祝切祝。 又有小字行书一本,若有工夫,入小横石,亦佳。黄州 无一物可为信,建茶一角子,勿讶尘浼。
《书柳子厚大鉴禅师碑后》前人
释迦以文教,其译于中国,必托于儒之能言者,然后 传远。故大乘诸经,至《楞严》则委曲精尽,胜妙独出者, 以房融笔授故也。柳子厚南迁,始究佛法,作《曹溪》《南 岳》诸碑,妙绝古今,而南华今无刻石者。长老重辩师, 儒释兼通,道学纯备,以谓“自唐至今,颂述祖师者多 矣,未有通亮简正如子厚者。”盖推本其言,与孟轲氏 合,其可不使学者昼见而夜诵之,故具石请予书其 文。《唐史》:元和中,马总自虔州刺史迁安南都护,徙桂 管经略观察使,入为刑部侍郎。今以碑考之,盖自安 南迁南海,非桂管也。韩退之《祭马公文》亦云:“自交州 抗节番禺曹谿”,谥号决非桂帅所当请。以是知《唐史》 之误,当以碑为正。
《答周益公》朱子
“前者累蒙诲谕,范碑曲折,考据精博,论议正平,而措 意深远,尤非常情所及。又得《吕子约录记》所被教墨, 参互开发,其辨益明。熹之孤陋,得与闻焉,幸已甚矣”, 复何敢措一词于其间哉!然隐之于心,窃有所不能 无疑者。盖尝窃谓吕公之心,固非晚生所能窥度,然 当其用事之时,举措之不合众心者,盖亦多矣。而又 恶忠贤之异己,必力排之,使不能容于朝廷而后已。 是则一世之正人端士莫不恶之,况范、欧二公,或以 讽议为官,或以谏诤为职,又安可置之而不论?且论 之而合于天下之公议,则又岂可谓之太过也哉!逮 其晚节,知天下之公议不可以终拂,亦以老病将归 而不复有所畏忌,又虑夫天下之事或终至于危乱, 不可如何,而彼众贤之排去者,或将起而复用,则其 罪必归于我,而并及于吾之子孙。是以宁损故怨,以 为收之桑榆之计。盖其虑患之意,虽未必尽出于至 公,而其补过之善,天下实被其赐,则与世之遂非长 恶力战天下之公议,以贻患于国家者,相去远矣。若 范公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 在国家,故承其善意既起,而乐为之用。其《自讼》之书, 所谓“相公有汾阳之心之德,仲淹无临淮之才”之力 者,亦不可不谓之倾倒而无馀矣。〈此书今不见于集中恐亦以忠宣刊 去而不传也〉此最为范公之盛德,而他人之难者,欧阳公 亦识其意而特书之。盖吕公前日之贬,范公自为可 罪;而今日之起,范公自为可书。二者各记其寔,而美 恶初不相掩,则又可见欧公之心亦非浅之为丈夫 矣。今读所赐之书而求其指要,则其言若曰:“吕公度 量浑涵,心术精深,所以期于成务。而其用人,才德兼 取,不为诸贤专取德望之偏,故范、欧诸公不足以知 之,又未知其诸子之贤,而攻之有太过者。”后来范公 虽为之用,然其集中归重之语亦甚平平,盖特州郡 之常礼,而寔则终身未尝解仇也。其后欧乃悔前言 之过,又知其诸子之贤,故因范碑托为解仇之语以 见意,而忠宣独知其父之心,是以直于碑中“刊去其 语,虽以取怒于欧公而不惮也。凡此曲折,指意微密, 必有不苟然者。顾于愚见有所未安,不敢不详布其 说,以求是正,㐲惟恕其僭易而垂听焉。”夫吕公之度 量心术,期以济务,则诚然矣。然有度量,则宜有以容 议论之异同;有心术,则宜有以辨人才之邪正。欲成 天下之务,则必从善去恶,进“贤退奸,然后可以有济。” 今皆反之,而使天下之势日入于昏乱,下而至于区 区西事。一方之病,非再起范公,几有不能定者。则其 前日之所为,又恶在其有度量心术而能成务也哉? 其用人也,欲才德之兼取,则亦信然矣。然范、欧诸贤, 非徒有德而短于才者,其于用人,盖亦兼收而并取。 虽以孙元规、滕子京之流,恃才自肆,不入规矩,亦皆 将护容养,以尽其能,而未尝有所废弃,则固非专用 德而遗才矣。而吕公所用,如张、李、二宋,姑论其才,亦 决非能优于二公者。乃独去此而取彼,至于一时豪 俊跅弛之士,穷而在下者不为无人,亦未闻其有以 罗致而器使之也。且其初解相印,而荐王随、陈尧“佐 以自代,则未知其所取者,为才也耶?为德也耶?”是亦 不足以自解矣。若谓范、欧不足以知吕公之心,又不 料其子之贤而攻之太过,则其所攻事皆有迹,显不 可掩,安得为过?且为侍从谏诤之官,为国论事,乃视 宰相子弟之贤否以为前却,亦岂人臣之谊哉?若曰 范、吕之仇初未尝解,则范公既以吕公而再逐,及其 起任西事而超进职秩,乃适在吕公三入之时。若范公果有怨于吕公而不释,乃闵默受此,而无一语以 自明其前日之志,是乃内怀愤毒,不能以理自胜,而 但以贪得美官之故俛而受其笼络,为之驱使,未知 范公之心,其肯为此否也?若曰欧公晚悔前言之失, 又知其诸子之贤,故因《范碑》以自解,则是畏其诸子 之贤,而欲阴为自托之计。于是宁卖死友以结新交, 虽至以无为有愧负幽冥而不遑恤,又不知欧公之 心,其忍为此否也?况其所书,但记解仇之一事,而未 尝并誉其他美,则前日斥逐忠贤之罪,亦未免于所 谓欲盖而彰者,又何足以赎前言之过,而媚其后人 也哉!若论忠、宣之贤,则虽亦未易轻议,然观其事业 规模,与文正之弘毅开豁,终有未十分肖似处,盖所 谓“可与立而未可与权”者。乃翁解仇之事,度其心未 必不深耻之,但不敢出之于口耳。故潜于墓碑刊去。 此事有若避讳然者,欧公以此深不平之,至屡见于 书疏,非但《墨庄》所记而已。况《龙川志》之于此,又以亲 闻张安道之言为左验,张实吕党,尤足取信无疑也。 若曰范公果无此事,而直为欧公所诬,则为忠宣者 正当沫血饮泣,贻书欧公,具道其所以然者,以白其 父之心迹,而俟欧公之命以为进退。若终不合,则引 义告绝,而更以属人。或姑无刻石,而待后世之君子 以定其论,其亦可也。乃不出此,而直于成文之中刊 去数语,不知此为何等举措。若非实讳此事,故隐忍 寝默而不敢诵言,则曷为其不为彼之明白,而直为 此黯暗耶?今不信范公出处文辞之实,欧公丁宁反 复之论,而但取于忠宣进退无据之所为,以为有无 之决,则区区于此,诚有不能识者。若摭实而言之,但 曰“吕公前日未免蔽贤之罪,而其后日诚有补过之 功。范、欧二公之心,则其终始本末,如青天白日,无纤 毫之可议。若范公所谓平生无怨恶于一人者,尤足 以见其心量之广大高明,可谓百世之师表。至于忠 宣,则所见虽狭,然亦不害其为守正,则不费词说,而 名正言顺,无复可疑矣。不审尊意以为何如?狂瞽之 言,或未中理,得赐镌晓,千万幸甚。”后书诲谕,又以《昭 录》不书“解仇”之语而断其无有,则熹以为吕公拜罢, 范公进退,既直书其岁月,则二公前憾之释然,不待 言而喻矣。不然,则《昭录》书成,欧公固已不为史官,而 正献、忠宣又皆已为时用,范固不以墓碑全文上史 氏,而吕氏之意亦恐其有所“未快于欧公之言也。”是 以姑欲置而不言,以泯其迹,而不知后世之公论有 不可诬者,是以启今日之纷纷耳。如又不然,则范公 此举,虽其贤子尚不能识,彼为史者知之必不能如 欧公之深,或者过为隐避,亦不足怪,恐亦未可以此 而定其有无也。《墨庄》之录,出于张邦基者,不知其何 人,其所记欧“公四事,以为得之公孙当世,而子约以 为绍兴舍人所记,此固未知其孰是,但味其语意,实 有后人道不到处,疑或有自来耳。”若《谈丛》之书,则其 记事固有得于一时传闻之误者,然而此病在古虽 迁、固之博,近世则温公之诚,皆所不免。况于后世?虽 颇及见前辈,然其平生踪迹多在田野,则其见闻“之 间,不能尽得事实,宜必有之,恐未可以此便谓非其 所著也。”丹朱之云,诚为太过。然欧公此言,尝为令狐 父子文字繁简而发,初亦无大美恶,但似一时语势 之适然,不暇择其拟伦之轻重耳。故此言者,虽未敢 必其为公之言,而亦未可定其非公之言也。此等数 条,不足深论,然偶因馀诲之及而并讲之,使得皆蒙 裁正,则亦不为无小补者。唯是所与《子约书》中,疑学 道三十年为后学之言者,则熹深惑焉,而尤以为不 可以不辨。不审明公何所恶于斯言而疑之也?以道 为高远元妙而不可学邪?则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 用当然之理,犹四海九州百千万人当行之路尔,非 若老佛之所谓道者,空虚寂灭而无与于人也。以道 为迂远疏阔,而不必学耶?则道之在天下,君臣父子 之间,起居动息之际,皆有一定之明法,不可顷刻而 暂废。故圣贤有作,立言垂训,以著明之。巨细精粗,无 所不备。而读其书者,必当讲明究索,以存诸心,行诸 身而见诸事业,然后可以尽人之职,而立乎天地之 间。不但玩其文词以为缀缉纂组之工而已也。故子 游诵夫子之言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 使。”而夫子是之。则学道云者,岂近世后学之言哉!若 谓欧公未尝学此,而不当以此自名耶,则欧公之学 虽于道体犹有欠阙,然其用力于文字之间,而溯其 波流,以求圣贤之意,则于《易》、于《诗》、于《周礼》、于《春秋》,皆 尝反复穷究,以订先儒之谬。而《本论》之篇,推明“性善” 之说,以为息邪距诐之本,其贤于当世之号为宗工 巨儒,而不免于祖尚虚浮、信惑妖妄者又远甚。其于 《史记》善善恶恶,如《唐六臣传》之属,又能深究国家所 以废兴存亡之几,而为天下后世深切著明之永鉴 者固非一端。其它文说,虽或出于游戏翰墨之馀,然 亦随事多所发明,而词气蔼然,宽平深厚,精切的当, 真韩公所谓“仁义之人”者。恐亦未可谓其全不学道而直以燕、许、杨、刘之等期之也。若谓虽尝学之,而不 当自命以取高标揭己之嫌耶,则为士而自言其学 道,犹为农而自言其服田,为贾而自言其通货,亦非 所以为夸。若韩公者,至乃自谓己之道乃夫子、孟轲、 扬雄所传之道,则其言之不让益甚矣,又可指为后 生之语而疑之耶?凡此又皆熹之所未谕者,盖尝反 复思之,而竟不得其说。恭惟明公以事业文章而论 世尚友,其于范、欧之间,固已异世而同辙矣。至于博 观今昔,考订是非,又非肯妄下雌黄者。且于《六一》之 文,收拾编汇,雠正流通,用力为多,其于此事,必不草 草。况又当此正道湮微、异言充塞之际,馀论所及,小 有左右,则其轻重厚薄,便有所分。窃计念之已熟,而 处之亦已精矣。顾熹之愚,独有未能无疑者,是以不 敢默默,而不以求正于有道。所恨伪学习气已深,不 自觉其言之狂妄。伏惟高明恕而教之,则熹不胜千 万,幸甚。
《泰山都尉孔宙碑》董逌
汉《泰山都尉孔宙碑》,延熹四年书。其序举孝廉,历元 城令、泰山都尉,此其所居官也。曰:“躬忠恕以及人,兼 禹、汤之罪己。”昔人谓汉世近古,犹简质如此,以禹汤 用之,泰山都尉亦自不类,谓罪己尤不得施于此也。 且宙之善不过当引过自居,不以予人。然便为罪己, 亦于书何取?汉世文物,至东京衰陋已如此。尝怪三 代文字之盛,其见于钟鼎简册,不入《诗》《书》,尚多有之。 浑厚尊严,如冠剑大人,黼黻以朝,坐清庙而走群后, 使人仰俛有愧。后之人拘迫自囚,如饿隶羁虏,左右 望畏而愁叹,喑呜之气,乡人悲咤。又如宦竖宫妾,采 讳忌之甚,则俳谐如庸倡,笑侮求说一时,故皆不得 逞。夫熊牟射虎,气已贯金石矣。其“放矢复沓,则意已 避石,故不能中也。文章以气为主,君子养气,配道与 义,死生威武,不得移之,故其言深纯浑厚。‘放乎江海 之津’”者,使人望洋乡若不得其涯涘也。彼其肯低首 求售,顾一切忌讳,牵挛自拘,遑遑然求合而不得也? 《诗》称文王“克昌厥后”;其在武王,“明发不寐”;其在《书》,则 曰“无若商王受。”古人于文无忌如此,其气固已盖天 下矣。宜见者耸动,吁!可畏而叹也。余读屈原书,以朕 自况。周秦六国间,凡人相与言,皆自臣也。秦汉以后, 禁忌稍严,文气日益凋丧,然犹未若后世之纤密周 细,求人功罪于此也。昔左氏书子皮即位,叔向言罕 乐得其国,叶公作《顾命》,楚汉之际为世本者用之。潘 岳奉其母称万寿以献觞,张永谓其父柩大行届道, 孙盛谓父登遐,萧惠开对刘成甚如慈旨。竟陵语顾 宪之曰:“非君无以闻此德音。”鲍照于始兴王则谓不 足宣赞圣旨。晋武诏山涛曰:“若居谅暗,情在难夺。”夫 《顾命》大行慈旨,谅暗德音,后世人臣不得用之。其以 朕自况与称臣对客!自汉已绝于此,况后世多忌而 得用耶?颜之推曰:“古之文,宏才逸气,体度风格,去今 人实远,但缀缉疏朴,未为密致耳。”今世音律谐靡,章 句对偶,避讳精详,贤于往昔。之推当北齐时已避忌 如此,其谓缀缉疏朴,此正古人奇处。方且以避讳精 详为工,音律对偶为丽,不知文章至此,衰敝已剧,尚 将伥伥求名人之遗迹耶?吾知溺于世俗之好者,此 皆沈约“徒隶”之习也。
《庐陵王铭》前人
世传宗资。〈阙〉文,谓古无是,而丰碑本以下繂,其说信 也。尝考吴均《齐春秋》,王俭谓石碑不出礼典,起宋元 嘉颜延之为王琳碑石。又考杜叔廉《书仪》,则谓碑石 自魏司徒缪袭改墓,刻石以识,因以述其德行。昔颜 之推论碑铭,皆不及此。乃知不显著于书者,或不得 尽考也。尝见南朝得《王戎墓铭》,凡数百言,其首书“晋 司徒尚书令”安丰元公之铭,其后张率得威斗,何承 天以为必甄丰求其识,得石具如承天说。然其制已 备于汉,岂特魏晋间耶?蔡邕《铭论》曰:“碑在宗庙两阶 之间,近代已来,咸铭于碑。”余见邕之为灵表墓硬碑, 便知诸人论之不详,皆不足信于世。《庐陵王碑》叙述 惟谨,微觉烦碎,然书画简古,为足贵也。
《田弘正家庙碑》前人
唐文敝,至韩愈始变而知所守。后世学退之者,惟欧 阳永叔独探其源。余考《田弘正碑》,盖其杰然自出,拔 乎千百岁之上者。永叔尝得此碑,以校集中误字三 处,曰《御训》《事嗣》,考其所出,杂比成章,错综而不乱,信 其有得于此。又曰降以命书,奉我王明。”必以《集》为误 者,余则不得信于此也。以降命书,不得如集所传。《天 明施于君为不类,不若王明之切当而有据也。今碑 为非,是则不可;谓天明以降,为工于集所著而传,则 不可。碑虽既定其辞,而后著之石,此不容误谬。然古 人于文章磨链窜易,或终其身而不已,可以〈集传〉》尽 为非耶?观其文,当考其词义当不然,后择其工于此 者从之,则不得欺矣。今天下知文公者莫如文忠公, 文忠谓是人不敢异其说,况碑为当世所书,人岂可 尽告而使知耶?今人得唐人遗槁,与刻石异处甚众又其集中有一作“某,又作“某”者,皆其后窜改之也。呜 呼!知退之者益少,今惟文忠为得其要,其说犹然,其 下一等又可知矣。
《徐偃王碑》前人
《徐偃王碑》,昌黎韩愈撰,徐放书,碑故在集中,以其文 相校不失,盖碑近而传者众,故得不误。愈于此碑序 事淹该华实,不似《黄陵》等碑错杂无序,骎骎上薄,汉、 周不造其极,则不止魏、晋、宋、齐,糠秕殆尽,略无馀习, 可谓至矣。昔人尝谓公于文浑然一出于己,不蹈藉 前人,横骜直肆,恢奇衍溢。今考其言曰:“徐不忍斗其 民,北走彭城武原山下,百姓随而从之万有馀家,因 号其山为徐山。”此即范晔《汉书》全用其语。偃西王母 事,尽录《穆天子传》,“朱弓赤矢,采祥瑞志。”然则愈于文, 盖亦未尝不用前人语,但使人不觉如己出也。其曰: “故制朴角”,昔人尝改为桷,《淮南子》曰:“尧朴角不斲,素 题不枅。”愈于书无不用也。
《平淮西碑》前人
唐《平淮西碑》,翰林学士段文昌撰。安定李元直官朔 方,得于定武。余感而叹曰:“明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 力父,是之喜也。”昔韩愈受诏为文,开凿浑元,索功元 宰。盖精金百汰,愈链愈坚,其植根深,其藏本固,发越 乎外,其华煜然,不可掩已。自汉以后,无此作也。帝子 不慧,过量其夫,且娇姹之,苟以大功尸于私室,夸耀 宠灵,要求命数,惟意私之,则破其碑,以仆于道。时君 世宰,暗愚自将,则受以改命。文昌庸伍,安知为文?气 质衰陋,无复经纬,虽组织求丽,而纲领失据。正如江 左俗学,以丽偶自矜,借使一时女子无知,朝廷之间, 君臣论议,又出一女子下耶?借使在朝无人,庸鄙暗 劣,文昌其可承诏为此哉?昔李商隐读愈《平淮西碑》, 谓如元气,正赖陶化庶类,而当时不容,况一日得行 其道,吾知其不得存矣。或谓不叙诉功,考其言用夜 半至蔡,破其门,取元济以献,尽得其属,士卒岂尝泯 没无传?顾愈以裴度决胜庙算,请身任之,帝黜群议, 决用不疑,此其所取远矣。刘禹锡知名于时,尝忌愈 出其右。贞元、长庆间,禹锡随后以进,故为说每务诋 訾,且谓《文昌》此碑自成一家,其自快私意如此。又谓 “柳宗元言愈作此碑,如时习小生作帽子头,以𬘓缀 其文,且不若仰父俛子,以此为上下之分。”宗元尝推 愈过扬雄,不宜有此语,皆禹锡妄也。
《罗池庙碑》前人
文公叙罗池事,亦既异矣。夫鬼神茫昧幽眇,不可致 诘,圣人閟而不言,惟知道者深观其隐,自理得之。然 不以示人,恐学者惑也。昔殷人尚祭祀,事死以生,其 敝小人以鬼,则立教御俗,可不慎耶?尝观文公守儒 道甚严,以世教为己任。其论《武陵谢自然事》,勇决果 断,不惑于世,可谓能守道者。至《罗池神》,则究极细琐, 惟恐不尽,岂亦蔽于好奇而不能自已耶。
《为李文叔书罗池碑》前人
“罗池之文至矣,来者不能加也。”其以子厚正直为神, 误矣。昔欧阳文忠学文公而知至者,尝评《田弘正碑》 衔训嗣事为讹,必曰事嗣,则语参错而杂比,故能起 而振也。余读此碑,至“牛系轭下,引颿上樯”,益知简链 差择,其精至此,信天下之奇作。然永叔谓“春与猿吟 兮秋鹤与飞”,疑碑之误。此最退之用工处,不知何故 反于此疑之。《考衔》训事,嗣退之便是一体,得于彼而 失于此,盖亦不思也。
《跋泰山碑》元·黄溍
《泰山碑》字多磨灭,唯《二世诏》粗完。《峄山碑》亦有此诏, 盖当时欲使来者知石刻是始皇帝所为,故皆刻此 诏于其后也。
《跋峄山碑》前人
欧阳公谓“峄山无此碑。”观杜子美《赠李潮》诗,则欧阳 公之前无此碑已久。新斋李公尝以模本刻于金陵 郡学,其石今亦弗存。此是徐鼎臣模刻旧本,可宝也。
《跋重刻吉日癸巳碑》宋·濂
赵之赞皇,有“吉日癸巳”四字,在坛山崖石间,世传为 周穆王书。宋皇祐四年九月,宋景文公自亳迁镇阳, 过赵,始遣人访得之。今刘庄者,因凿移郡厅,笔力雄 峭,有剑拔弩张之势。其“吉日”字往往与周淮父卣、伯 硕父鼎、《齐侯镈钟》诸款识合,实二千年奇迹也。欧阳 文忠公家藏金石遗文甚多,其最远者唯毛伯、伯冏 二敦铭及此文而已。赵明诚继著《金石录》,独以笔画 类小篆为疑。今用周宣王时石鼓文考之,其字形多 如小篆,恐当时与古文蝌蚪书兼行,至李斯始以此 擅其名耳。明诚已信石鼓为周人之书,何独于此而 疑之耶?濂既手摹刻于浦阳山房,恐人惑也,又不得 不辩。
《跋韩国华神道碑》何乔新
右宋《谏议大夫韩国华神道碑》,富弼彦国撰,王圭禹 玉书。国华,魏国公忠献公之父,而富、王二公尝与忠
献公同居政府,其文与书皆可传也。富公以勋业名世,其文章不多见。今观此碑叙事,质而不俚,赡而不秽,殆非稚笔所及。盖宋之诸君崇尚儒雅,公卿百执 事率用文学之士,故士大夫争自淬砺于学问,在当 时虽不以文名,其文亦自有以过人,如冨公是已。自 元以来所用以为公卿大臣者,第取其体貌瑰梧,音 吐洪畅,而以文学进者十不一二焉。故虽耳目近事, 亦懵无所知,不独误以伏腊为伏猎,《杕杜》为状杜而 已。或讥其然,则谀佞者又从而解之曰:“夔、龙、稷、卨,所 读何书?绛侯、灌婴,厚重少文者也。执”用人之柄者,遂 以为当然而不之怪。呜呼!以卿相之位而委诸不学 无术之人,宜夫治之不古若也。悲乎!
《题元祐党籍碑》前人
《元祐党籍碑》一卷,蔡京、元长所书也。崇宁初,京在相 府,追憾元祐诸贤,乃籍司马光以下三百九人,指为 奸党,请徽宗书而刻之,又自书颁于天下,俾各刻石, 以示后世。京之意盖欲污蔑诸贤,使其子孙亦有馀 辱也。抑岂知公论之在人心者终不可泯。至于摩挲 遗刻,历数姓名,粲然若繁星之丽天,虽其子孙亦以 祖父得与涑水、伊川联名为荣,曾不以为辱也。呜呼! 爱憎之私,果何以掩是非之公耶?京可谓谬用其心 矣。碑之所列,德业无闻者居多,然赖此碑之存,而天 下后世知其为君子之党,是则京之诋之,乃所以誉 之也。《欧阳子》有言:“彼谗人之致力,仍借誉而揄扬。”岂 不信哉!霅川沈𬀩,以其祖名在党籍,惧久而磨灭,特 取家藏榻本重刻于石。行人司副姑苏周君得此卷, 出以示予,瞻仰之馀,肃然起敬,因识于下方。呜呼!世 之恶直丑正仿佛于京者,览此碑尚亦自省哉!盱江 何乔新识。
《季子墓碑考》都穆
吴延陵季子墓,在常州江阴县西申浦,墓故有碑曰: “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自昔传以为孔子之笔,其 大径尺,体势奇伟。考之唐开元中,元宗尝命榻其书, 大历十四年润州刺史萧定重刻石延陵庙中。今碑 之存者,乃宋崇宁二年知常州事朱彦立,盖刻之者 屡矣。欧阳永叔好集古文,其论此碑,本之太史公书, 谓孔子平生未尝至吴,不得亲铭季子之墓。又谓其 字特大,非简牍所容。后永叔有赵明诚者,录古金石 多至二千,而此碑不与,遂使好古之士不能不置疑 其间。穆尝读《越绝》,见其中载越王句践躬求贤圣,孔 子从弟子七十人,奉先王雅琴,治礼往奏,则孔子固 尝历吴至越。其书近古,言似非伪,岂太史公未之见 耶?况春秋之时,贤如季子,固圣人之所与。今观十字 之间,辞约意博,宛然鲁史之法,有非圣人不能及者, 盖不必亲登其墓而后表之,亦未可知也。但观之笔 以竹而纸以代简,则自汉始。及观《古法帖》亦有是文, 大不逾寸,而多二言,庶几竹简之书。宋黄伯思号称 博物,定其非伪。今碑字若此,岂真是耶?抑后人转相 传摹,扩而大之,又未可知也。虽然,元宗尝命榻本,则 唐以前已有刻石,而其来远矣,又岂后人所敢议耶? 监察御史谢公琛巡历吴中,谓“穆吴人,颇知稽古”,命 知县事王君鉼俾考其说,遂著之云尔。
《题元祐党碑》倪元璐
此碑自靖国五年毁碎,遂稀传本,今获见之,犹钦宝 箓矣。当毁碑时,蔡京厉声曰:“碑可毁,名不可灭也。”嗟 乎!乌知后人之欲不毁之,更甚于京乎?诸贤自涑水、 眉山数十公外,凡二百馀人,史无传者,不赖此碑,何 繇知其姓名哉?故知择福之道,莫大乎与君子同祸, 小人之谋,无往不福君子也。石工安民,乞免著名。今 披此籍,觉诸贤位中赫然有安民在。
《阙里碑略记》锺惺
“登岱讫,谒阙里孔庙、孔林焉。其地不可以山水言也, 其情不可以登览言也,其事其文,不可以图史诗记 言也。然其树与碑之胜,亦乌能掩哉?树在庙曰桧,林 曰楷”,吾不得而桧之、楷之矣,而姑以为桧以为楷也。 碑皆在庙,有东汉元嘉《锺太尉碑》,非元常也。有蔡邕 《孔君碑》。孔君者,宙也,孔子十九世孙,即融父。有《曹子 建颂》,梁鹄书。鹄字孟黄,尝得罪魏武帝,命书碑自赎, 悬书帐中。《受禅碑》亦鹄笔,今传为元常,亦非也。唐则 《武德碑》书诏及祝辞数条,不知谁手,有《孙师范庙碑》, 有《开元碑》,李邕撰文,张廷圭书书,亦皆隶以北海真 行之妙,而庙碑定以篆隶为庄,不敢自用,虚心敬事。 如此碑皆弘整,可以善后,而碑侧多宋元题名,往往 妙出意法之外,而《梁鹄碑》阴书门生故吏姓名,出鹄 一手,篆额皆妙,拓者概未之及。又有齐乾明元年夫 子之碑,额上存碑剥尽,才得数十字。唐《大历新门碑》, 裴孝智撰文,裴平书,完好可读,缺一角,趺断,今用以 支门。予强拓之,不数年无孑遗矣。宋元佳手甚多,它 山川得其一二,可名可寿,而皆为墙壁间物,计其后 治屋坏垣,皆当落劫。念林树天年,而此独失职,金石 之寿不如木,物理甚失其平。孔庙孔林不与岱始,而 能与岱终,碑与树有力焉。吾友王永启将督学齐鲁固此数物,司命命所司饰之。《乾明》《大历》二石,吾尤为 告秦庭之急,请勿与言山水,言登览,言图史诗记,一 以学政发之,不能不听,听而后自出方略与前后妙 迹,随其完缺而拓之,釐为数卷,曰《阙里碑册》。勿漏勿 滥,有伦有脊,此盛德事也。
碑碣部艺文三〈诗〉
《羽林恩召观御书王太尉碑》唐·张说
陇首名公石,来承圣札归。鱼龙生意态,钩剑动铓辉。 字得神明保,词惭少女徽。谁家《羽林将》,又逐凤书飞。
《春初送吕补阙往西岳勒碑得灵字》
孙逖
刻石记天文,朝推《谷子》云。箧中缄圣札,岩下揖神君。 语别梅初艳,为期草欲薰。往来春不尽,离思莫氛氲。
《同观陈十六史兴碑》〈并序〉高适
楚人陈章甫继《毛诗》而作《史兴碑》,远自周末。迨乎隋季,善恶不隐。盖《国风》之流,未藏名山,刊在乐石,仆美其事而赋是诗焉。
荆衡气偏秀,江汉流不歇。此地多精灵,有时生才杰。 伊人今独步,逸思能间发。永怀掩《风》骚,千载常矻矻。 新碑亦崔嵬,佳句悬日月。则是刊《石经》,终然继梼杌。 我来观雅制,慷慨变毛发。季主尽荒淫,前王徒贻厥。 东周既削弱,两汉更沦没。西晋何披猖,五胡相唐突。 作歌乃彰善,比物仍恶讦。感叹将谓谁,对之空咄咄。
《送翰林张司马南海勒碑》〈原注相国制文〉杜甫
冠冕通南极。文章落上台。诏从三殿去,碑到百蛮开。 野馆秾花发。春帆细雨来。不知沧海上。天遣几时回。
《朱放自杭州与故里相使君立碑回因以奉简吏部杨侍郎制文》刘长卿
片石羊公后,凄凉江水滨。好辞千古事,堕泪万家人。 《鵩集》占书久,鸾回刻篆新。不堪相顾恨,文字日生尘。
《饯司农宋卿立太尉碑了还江东》于鹄
追立新碑日,怜君苦一身。远移深涧石,助立故乡人。 草色荒坟绿,松阴古殿春。平生心已遂,归去得垂纶。
《徐孺亭马上口号》〈并序〉权德舆
锺陵东湖之南有亭,亭中有二碑,一则故曲江张公所制《徐征君碣》,一则北海李公所制《放生池碑》。嚱夫二君子久随化往,而二文之盛,传于天下。贞元初,余为是邦从事,每将迎郊劳,多经是间。且以其尚贤好生,皆醇仁之首也。因叹不得与二贤同时论文变损益,亭址圯坏,苔篆磷趺,古风如在,感旧依然。而通馗《在侧,平湖在下,波流毂击,日月无穷。因于马上口号绝句诗一首,以寄愀怆》
湖上荒亭临水开,龟文篆字积莓苔。曲江北海今何 处?尽逐东流去不回。
《岣嵝山》韩愈
岣嵝山尖《神禹碑》。字青石赤形模奇,科斗拳身薤倒 披。鸾飘凤泊拏虎螭,事严迹秘鬼莫窥。道人独上偶 见之,我来咨嗟涕涟洏。千搜万索何处有,森森绿树 猿猱悲。
《王思道碑堂下作》刘禹锡
苍苍宰树起寒烟,尚有威名海内传。四府旧闻多故 吏,几人垂泪拜碑前。
《读峄山碑》张继
六国平来四海家,相君当代擅才华。谁知颂德山头 石,却与他人“戒后车。”
《立碑》白居易
勋德既下衰,文章亦陵夷。但见山中石,立作路傍碑。 铭勋悉太公,叙德皆仲尼。复以多为贵,千言直万赀。 为文彼何人,想见下笔时。但欲愚者悦,不思贤者嗤。 岂独贤者嗤,仍传后代疑。古石苍苔字,安知是愧词。 我闻望江县,麹令抚惸嫠。在官有仁政,名不闻京师。 身没欲归葬,百姓遮路岐。攀辕不得归,留葬此江湄。 ‘至今道其名,男女涕皆垂。无人立碑碣,唯有邑人知’。
《御制段太尉碑》薛存诚
葬仪从俭礼,刊石荷尧君。露迹垂繁字,天哀洒《丽文》。 诏深荣嗣子,海变记孤坟。宝思皆涵象,皇心永念勋。 雅词黄绢妙,渥泽紫泥分。青史应同久,芳名万古闻。
《韩碑》李商隐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誓将上雪列圣 耻,坐法宫中朝四夷。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䝙䝙 生罴。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帝得圣相 相曰度,贼斫不死神扶持。腰悬相印作都统,阴风惨 澹天王旗。诉《武》古通作牙爪,仪曹外郎载笔随。行军 司马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入蔡缚贼献太庙,功 无与让恩不訾。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愈宜为辞。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古者世称大手 笔,此事不系于职司,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公退斋戒坐小阁,濡染大笔何淋漓。点窜《尧典》 《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 拜铺丹墀。表曰臣愈昧死上咏神圣《功书之碑》。碑高 三丈字如斗,负以灵鳌蟠以螭。句奇语重喻者少,谗 之天子言其私。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汤盘孔鼎有述 作,今无其器存其辞。呜呼圣王及圣相,相与烜赫流 淳熙。公之斯文不示后,曷与三五相攀追。愿书万本 诵万过,口角流沫右手胝。传之七十有二代,以为封 禅玉检明堂基。
《经堕泪碑》任翻
羊公传化地,千古事空存。碑已无文字,人犹敬子孙。 岘山长闭恨,汉水自流恩。数处烟岚色,分明是泪痕。
《御制段太尉碑》叶元良
多难全高节,时清轸圣君。园茔标石篆,雨露降天文。 义激忠贞没,词伤兰蕙焚。国人皆堕泪,王府已铭勋。 揭出临新陌,长留对古坟。睿情幽感处,应使九泉闻。
《送翰林张学士岭南勒圣碑》司空曙
汉恩天外洽,《周颂》日边称。文独司空羡,书兼太尉能。 出关逢北雁,度岭逐南鹏。使者翰林客,馀春归灞陵。
《庚戌过浯溪读中兴碑》李曾伯
峿山一何青,浯水一何绿。上有唐朝碑,苍崖与天矗。 清庙仿遗音,《灵武》号《实录》。其笔走风雷,其文贵金玉。 曾经两贤手,足耀千载目。后来纪名氏,前镵后且续。 岂无黄绢词,中寓白圭读。一词不敢措,我惧此碑辱。 虽然勿泥古,咏叹岂不足。岳将降甫申,吾皇车攻复。 将墨东海水,且汗南山竹。勒功岱嵩顶,岂曰清溪曲。
《太平顶读秦碑》元·郝经
“《岱宗》太平顶,磨崖与天齐。左列《则天颂》,右刻张说辞。 文采与书法,不离近代规。汉封宛在周观东,秦坛敻 出绝顶西。坛前圆平值中峰,突兀上有始皇碑。年深 雨渍百裂馀,析作两峰蹲半规。”面阳数字仍可辨,隙 缝重衔苔藓皮。中间隐约见制可,完好可辨惟臣斯。 拳如钗股直如著,屈铁碾玉秀且奇,千年瘦劲益飞 动,回视诸家肥更痴。当时风雨有馀怒,岂容夸石独 在兹。祇应神明爱尤物,不肯轰击常护持。昔年韩文 公曾赋《岣嵝诗》,字青石赤皆传闻,漫为咨嗟涕涟洏。 何如亲登泰山日观峰光怪,特见绛气缠金虹。摩挲 细读秦相碑,天门高咏来清风。乃知山灵不相负,夜 宿天边不忍去,醉倚云窗重回顾。
《县令尹侯亨夫德政碑诗》郝仪
“赫赫圣皇,思愈民瘼。岂无多士,承宣祗若。于惟尹侯, 洵美且都。荐膺膴仕,名实胥符。蕞尔小邑,民贫土瘠。 侯之戾止”,秉心无斁。抚我疮痏,闵我耕桑。衣之食之, 弦诵琅琅。瞻言百里,河水弥弥。迺决迺防,迺正疆理。 有弊斯革,有利斯存。民用实繁,载笑载言。“既奠我居, 又宽我力。伊谁之功,惟侯之德。侯云遄归,我思何极。 何其有极”,征诸石刻。
《赠镌碑王生歌》张宪
太湖之水通吴淞,绿波冷浸青芙蓉。巨灵神斧斫不 去,帝命留与历代贤圣鑴《奇功》。奇功旷世信希有,至 德乃可齐不朽。嗟哉王生习此艺,功德不逢长袖手。 虞黄欧揭牛毛多,笔端佞语如悬河。银钩铁画炫奇 丽,天下匠石劳砻磨。王生手握三寸钢,肥深瘦浅能 自量。神椎轻重心应手,白蠹食铁森成行。词严笔劲 逼晋汉,学士何人美词翰。窅亭五彩护龟趺,峙立通 衢人不看。人不看,恐泪垂,晋朝羊公今为谁。高山深 水苦自置,后世谁人想见之。王生王生女,当知,功德 岂在多文辞。君不见《延陵季子碑》上仅十字,千载万 载生光辉。
《赤乌碑》明·钱岳
名刹高开沧海边,丰碑新建赤乌年。悲凉断刻三江 底,想像雄文六代前。潮落雁沙看古篆,月明虾渚吊 枯禅。中兴赖有周郎记,回首吴陵惨草烟。〈周郎谓周弼〉
《过驻节桥读东阜刘远夫公碑文有感》
杨慎
“溪尾水沄沄,峰头正夕曛。含凄经驻节,洒泪读遗文。 桥南花如浣花好,桥北油油生碧草。草色逐年新,花 开又一春。可怜东阜客,今作北邙尘。忆昨锦江离别 处,江边手折垂杨树。千里还乡不见君,断肠邻笛山 阳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