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铨衡典/第019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十九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铨衡典
第十九卷目录
铨衡总部艺文一
置官选职疏 汉韦彪
官才议 魏夏侯太初
论魏九品官人疏 晋刘毅
吏部尚书箴 傅元
九品议 潘岳
答诸求官人书 陈徐陵
论停年格疏 北魏辛雄
求贤审官疏 唐魏徵
论选举疏 魏元同
论职官多滥疏 韦嗣立
吏部革弊策 白居易
审官策 前人
大官乏人策 前人
山公启事赋 李子卿
铨衡论 牛希
论选部 宋吕诲
任官惟贤材赋 范仲淹
资格策 孙洙
请复内外官司举官法 王岩叟
请复封驳 包拯
请先用举到官 前人
请广南添差职官〈二首〉 前人
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二首〉前人
论县令轻授 前人
论包拯除三司使 欧阳修
议官 李清臣
正长各举属官诏 曾巩
吏部尚书制 前人
论堂除之弊 刘安世
论铨选之害 叶适
选法论〈二首〉 杨万里
铨选资格策 陈亮
铨衡典第十九卷
铨衡总部艺文一
《置官选职疏》汉·韦彪
章帝时,吏多以苛刻为能,又置官选职,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乃上疏谏曰:
臣闻政化之本,必顺阴阳。伏见立夏以来,当暑而寒, 殆以刑罚刻急,郡国不奉时令之所致也。农人急于 务,而苛吏夺其时;赋发充常调,而贪吏割其财,此其 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务,当先除其所患。天下枢要,在 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 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 “宜简尝历州宰,素有名者,虽进退舒迟,时有不逮,然 端心向公,奉职周密,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 木讷之功也。”往时楚狱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职,而 类多小人,好为奸利。今者务简,皆可停省。又谏议之 职,应用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补益于朝者,今或从 征试,軰为大夫。又御史迁外,动据州郡,并宜清选其 任,责以言绩。其二千石视事虽久,而为吏民所便安 者,宜增秩重赏,勿妄迁徙,惟留圣心。
《官才议》魏·夏侯太初
“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 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夫欲清教 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过其分,则 恐所繇之不本,而干势驰骛之路开;下逾其序,则恐 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 议柄也;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自州郡中正品度 官才以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 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繇哉!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 辈当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着于家门,岂不忠 恪于在官乎?仁恕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义断 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 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 所任之流,亦焕然明别矣。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 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 错哉?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 夕相考,莫究于此。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 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天台县远,众所 绝意,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所求 有路,则修己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自达乡 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苟开之有路,而患其 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岂若 使各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 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 勿使“偏颇。中正则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 勿使升降。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 其不称,责负在外。”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 检,孰能相饰?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 而审官才矣。
《论魏九品官人疏》晋·刘毅
毅为尚书仆射,以魏立九品权时之制,未见得人而有八损,乃上疏曰:
臣闻“立政者,以官才为本。官才有三难,而兴替之所 由也。人物难知,一也;爱憎难防,二也;情伪难明,三也。” 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 福,夺天朝之权势,爱憎决于心,情伪由于己,公无考 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求者万端。廉让之 风灭,苟且之俗成。天下讻讻,但争品位,不闻推让,窃 “为圣朝耻之。”夫名状以当才为清,品辈以得实为平, 安危之要,不可不明。清平者,政化之美也;枉滥者,乱 败之恶也,不可不察。然人才异能,备体者寡,器有大 小,达有早晚,前鄙后修,宜受日新之报;抱正违时,宜 有质直之称;度远阙小,宜得殊俗之状;任直不饰,宜 得清实之誉;行寡才优,宜获器任之“用。是以三仁殊 涂而同归,四子异行而均义,陈平、韩信笑侮于邑里, 而收功于帝王;屈原、伍胥不容于人主,而显名于竹 帛:是《笃论》之所明也。”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 不均称尺,务随爱憎。所欲与者,获虚以成誉;所欲下 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强弱,是非由爱憎,随世兴衰, 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一人之身,旬日异状, 或以货赂自通,或以计协登进,附托者必达,守道者 困悴。无报于身,必见割夺,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暨时有之,皆曲有故,慢主 罔时,实为乱源,损政之道一也。置州都者,取州里清 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不谓一人之身,了 一州“之才;一人不审,即便坐之。若然,自仲尼以上至 于庖牺,莫不有失,则皆不堪,何独责于中人者哉!若 殊不修,自可更选。今重其任而轻其人,所立品格,还 访刁攸,攸非州里之所归,非职分之所置。今访之,归 正于所不服,决事于所不职,以长谗构之源,以生乖 争之兆,似非立都之本旨,理俗之深防也。”主者既善 刁攸,攸之所下,而复选以二千石,已有数人。刘良上 攸之所下,石公罪攸之所行。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 仇之隙,结于大臣。夫桑妾之讼,祸及吴楚;斗鸡之变, 难兴鲁邦。况乃人伦交争而部党兴,刑狱滋生而祸 根结,损政之道二也。本立格之体,将谓人伦有序,若 贯鱼成次也。为九品者,取“下者为格。”谓才德有优劣, 伦辈有首尾。今之中正务自远者,则抑割一国,使无 上人;秽劣下比,则拔举非次,并容其身,公以为格,坐 成其私。君子无小人之怨,官政无绳奸之防,使得上 欺明主,下乱人伦,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推贵异 之器,使在凡品之下;负戴不肖,越在成人之首。损政 之道三也。陛下践祚,开天地之德,弘不讳之诏,纳忠 直之言,以览天下之情,太平之基,不世之法也。然赏 罚自王公以至于庶人,无不加法。置中正委以一国 之重,无赏罚之防。人心多,故清平者寡,故怨讼者众。 听之则告讦无已,禁绝则侵枉无极。与其理讼之烦, 犹愈侵枉之害。今禁讼诉,则杜一国之口,培一“人之 势,使得纵横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独不蒙 天地无私之德,而长壅蔽于邪人之铨,使上明不下 照,下情不上闻”,损政之道四也。昔在前圣之世,欲敦 风俗,镇静百姓,隆乡党之义,崇六亲之行,礼教庠序 以相率,贤不肖于是见矣。然乡老书其善以献天子, 司马论其能以官于职,有司考“绩,以名黜陟。”故天下 之人,退而修本,州党有德义,朝廷有公正,浮华邪佞, 无所容厝。今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邦,或取 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力。而中正知与不知,其 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 蔽,听受则有彼此之伦。所知者以爱憎夺其平,所不 知者以人事乱“其度,既无乡老纪行之誉,又非朝廷 考绩之课,遂使进官之人,弃近求远,背本逐末,位以 求成,不由行立,品不校功,党誉虚妄,损政,五也。凡所 以立品设状者,求人才以理物也。”非虚饰名誉,相为 好丑,虽孝悌之行不施朝廷,故门外之事,以义断恩。 既以在官职有大小,事有剧易,各有功报,此人才之 实效,功分之所得也。今则反之,于限当报,虽职之高, 还附卑品,无绩于官,而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虚 名也。上夺天朝考绩之分,下长浮华朋党之士,损政 六也。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则成,失其能则 败。今品不状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为例,以品取人, 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若状 得其实,犹品状相妨,系絷选举,使不得精于才宜。况 今九品,所疏则削其长,所亲则饰其短,徒结白论,以 为虚誉,则品不料能,百揆何以得理?万机何以得修? 损政七也。前九品诏书,善恶必书,以为褒贬,当时天 下,少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废褒贬之义,任爱“憎之断,清浊同流,以植其私,故 反违前品,大其形势,以驱动众人,使必归己。进者无 功以表劝,退者无恶以成惩,惩劝不明,则风俗污浊, 天下人焉得不解德行而锐人事?损政”八也。由此论 之,选中正而非其人,授权势而无赏罚,或缺中正而 无禁检,故邪党得肆,枉滥纵横。虽职名中正,实为奸 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或恨结于亲亲,猜生于骨肉, 当身困于敌仇,子孙离其殃咎。斯乃历世之患,非徒 当今之害也。”是以时主观时立法,防奸消乱,靡有常 制。故周因于殷,有所损益;至于中正九品,上圣古贤, 皆所不为。岂蔽于此事而有不周哉?将以政化之宜, 无取于此也。自魏立以来,未见其得人之“功,而生仇 薄之累。毁风败俗,无益于化。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 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 美制。
《吏部尚书箴》傅元
明明王轨,制为九秩。君执常道,臣有定职,各有攸司, 乂用不忒。贵无常尊,贱不恒卑,不明厥德,国用颠危。 昔舜举禹咎繇,而俊乂在官;汤举阿衡,而不仁流屏。 且表正而象平,日夕而景侧。处喉舌者,患铨衡之无 常,不患于不明。故曰“无谓隐微。”废公任私;无好自专, 违众取怨。是以古之君子,无亲无疏,纵心大伦,修己 “以道,弘道以身。《易》贵好爵,《书》慎官人。官不可妄授,职 不可暗受。能者养之致福,不能者弊之招咎。”衡臣司 书,敢告左右。
《九品议》潘岳
天生烝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勿失其性。君不独治, 于是乎建牧立监,陈其辅佐,故曰:“天工人其代之。”然 则高官厚禄,非明崇贤所以兴治;卑位下役,非为鄙 愚所以供职。虽或开荣辱之门,有争竞之弊,而百王 莫之能易者,此道不可以二故也。方今天下隆平,四 海攸同,荐贤达善,各以类进。夫观民宣化,为治之本, 虽实小邑,犹须其人。又中正之身,优劣悬殊,苟知人 者智,则不知者谬矣。莫如达官,各举其属。方岳九列, 朝所取信,郡守虽轻,有刺司存,举之当否,实司其事。 考绩累名,施黜陟焉。进贤受赏,不进贤甘戮。沮劝既 明,则人自为谋,庶公道大行,而私谒息矣。
《答诸求官人书》陈徐陵
天康元年,陵迁吏部尚书,领大著作。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失其所,于是提举纲维,综核名实。时有冒进求官,喧竞不已者,陵乃为书宣示,自是众咸服焉。时人比之“毛玠。” 其《书》曰:
自古有吏部尚书者,品藻人伦,简其才能,寻其门胄, 逐其少多,量其官爵。但古来数千年,非无明时也,非 无明主也。自有才用虽美,阶级不通;门户虽高,官资 殊屈。若斯人者,其例甚多。请问诸君,此是何义?夫一 千钱一斛米之多少,犹关相禄,况复皇朝官爵,理系 元天,《内典》谓之为业,《外书》称之“为命。”五行有驿马之 言,六甲有官鬼之说。必令驿马时发,官鬼克身,所望 偕荣,便当果遂。如其不尔,决是难谐,岂可改《尚书》作 官鬼,驱老仆为驿马耶?若见问尚书,何不分判用与 不用,许与不许?仆答云:“君非屈滞,岂可相期,决言应 果?”若今驿马差爽,便是乖信。此关君命,仆何以相答 耶?若朝散之流,行止之属,门户相似,人才不殊,选家 斟酌,无能为尔。若陟大位,清官悉由元命。夫人君宾 用,并是前缘。故宋文帝云:“人岂无运命,每有好官缺, 辄忆羊元保。”梁武帝云:“世闻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 色范悌。”自此而论,岂非前业?且世谚云:“图官在乱世, 觅富在荒年。”梁孝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荆 州之祸败,尔时丧乱,无复典章,故使官方穷此纷杂。 自绍泰太平及永定中,圣朝草创,尔时州州自帝,郡 郡称王,天下干戈,尚无条序。兼以府库空虚,赏赐悬 乏,白银之宝难得,黄纸之板易营。假以官荣,代于钱 绢,义在抚绥,无计多少。又有非旧非勋,非地非才,托 节将而求官,因时人以买位。卖官既贱,皆为清显,故 员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议参军,市中无数。四军五校, 车载斗量”,岂是朝章,应其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 华,主上体成王之风,太傅弘周公之德,东西南朔,畏 我王威。时既清矣,世既平矣,何可犹作乱世意,而觅 非分之官耶?凡人所以称屈滞者,身已不无寸能,官 又不及父祖。既是明时,可以于邑,所见诸君,多逾本 分,犹言太屈,未喻高怀。若问梁朝朱领军等,并为卿 相,此不逾其本分耶?此天子所用,非关选序旧章。秦 有车府令赵高,直为丞相,汉有高庙令田千秋,亦为 丞相,此复可为例耶?仆七十之岁,朝思夕计,并愿与 诸贤为真善知识,曾无嫌隙,差可周旋,非欲令君作 此怨诉。但既忝衡流,应须粉墨,庶其允当,无负朝寄 耳。去年疾患,亦馀气息,不能相答,通作此书,所望诸 贤深明鄙意。徐君白。
《论停年格疏》北魏·辛雄
“帝王之道,莫尚于安民;安民之本,莫加于礼律。礼律既设,择贤而行之,天下雍熙,无非任贤之功也。”故虞 舜之盛,穆穆标美;文王受命,济济以康。高祖孝文皇 帝,天纵大圣,开复典谟,选三代之异礼,采二汉之典 法,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世宗重光继轨,每 念聿修,官人有道,万里清谧。陛下劬劳日昃,躬亲庶 “政,求瘼恤民,无时暂憩,而黔首纷然,兵车不息。以臣 愚见,可得而言。自神龟末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 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按之吏,以差次 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且庸劣 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硕鼠以百里 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欲,致 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盈道。二圣明 诏,寝而不遵;画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中外之民,相 将为乱,岂有馀憾哉!盖由授官不得其人,百姓不堪 其命故也。当今天下黔黎,久经寇贼,父死兄亡,子弟 沦陷,流离艰危,十室而九,白骨不收,孤茕靡恤,财殚 力尽,无以卒岁。宜及此时,早加慰抚。盖助陛下治天 下者,惟在守令,最须简置,以康国道。但郡县选举,由 来共轻,贵游㒞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官方。请 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清,下等为第三清。 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 停年,竟无铨革,三载黜陟,有称者补在京名官,如前 代故事。不历郡县,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上下同 心,枉屈可申,强暴自息。刑政日平,民俗奉化矣。复何 忧于不治,何恤于逆徒也?”窃见今之守令,清慎奉治, 则政平讼理;有非其才,则纲维荒秽。伏愿陛下暂留 天心,校其利害,则臣言可验,不待终朝。昔杜畿宽惠, 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略观今古,风俗迁讹, 罔不任贤,以相化革,朝任夕治,功可立待。若遵常习 故,不明选典,欲以静民,便恐无日。
《求贤审官疏》〈贞观十四年〉魏·征
臣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 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国。万国咸宁, 一人有庆”,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则庶绩其凝,无 为而化矣。故尧、舜、文、武,见称前载,咸以知人则哲。多 士盈朝,元凯翼巍巍之功,周、召光焕乎之美。然则四 岳九官,五臣十乱,岂惟生之于曩代,而独无与当今 “者哉?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耳。”何以言之?夫美玉 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马,西旅之獒,或无足也,或无 情也。生于八荒之表,途遥万里之外,重译入贡,道路 不绝者,何哉?盖由乎中国之所好也。况从仕者怀君 之荣,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将何往而不至哉?臣以为 与之为孝,则可使同乎曾参、子骞矣;“与之为忠,则可 使同乎龙逢、比干矣;与之为信,则可使同乎尾生、展 禽矣;与之为廉,则可使同乎伯夷、叔齐矣。”然而今之 群臣,罕能贞白卓异者,盖求之不切,励之未精故也。 若朂之以公忠,期之以远大,各有职分,得行其道,“贵 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习则观 其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因其材 以取之,审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长,揜其所短,进之以 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严而自励,不劝而自勉矣。故 《说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 则辱。”何谓六正?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 存亡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 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尽意,日进善 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 此者,良臣也。三曰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 行事,以励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败,早防 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 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 辞禄让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家国昏乱, 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 臣也。是谓“六正。”何谓六邪?一曰安官贪禄,不务公事, 与代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 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快 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 谀臣也。三曰内实险诐,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妒善嫉 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 美;使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 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 乱,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 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 曰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 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 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 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理,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 臣之术也。《礼记》曰:“权衡诚悬,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 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 理,不可诬以奸诈。然则臣之情伪,知之不难矣。”又设 礼以待之,执法以御之,为善者蒙赏,为恶者受罚,安 敢不企及乎?安敢不尽力乎!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馀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何哉?盖言之是 也,行之非也。言之是则出乎公道,行之非则涉乎邪 径,是非相乱,好恶相攻,所爱虽有罪,不及于刑,所恶 虽无辜,不免于罚,此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者也。或以小恶弃大善,或以小过忘大功,此所谓君 之赏不可以无功求,君之罚不可以有功免者也。赏 不以劝善,罚不以惩恶,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若 赏不遗疏远,罚“不阿亲贵,以公平为规矩,以仁义为 准绳,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则邪正莫隐,善 恶自分。然后取其实不尚其华,处其厚不居其薄,则 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若徒爱美锦而不为人择 官,有至公之言,无至公之实,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 忘其善,徇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远忠良,则虽夙 夜不怠,劳神苦思,将求至理,不可得也。
《论选举疏》元·同
“方今人不加富,盗贼未衰,礼义寖薄者,下吏不称职, 庶官非其才,取人之道,有所未尽也。”武德、贞观,庶事 草创,人物固乏,天祚大圣,享国永年,异人间出,诸色 入流,岁以千计。官有常员,人无定限,选集猥至,十不 收一,取舍淆紊。夏商以前,制度多阙。至周,焕然可观。 诸侯之臣,不皆命天子,王朝庶官,不专一职。穆王以 伯囧为太仆正,命曰:“慎简乃僚。”此乃自择下吏之言 也。太仆正特中大夫耳,尚以僚属委之,则三公九卿 亦当然也。故太宰、内史并掌爵禄废置,司徒、司马别 掌兴贤诏事。是分任群司而统以数职。王命其大者, 而自择其小者。汉制,诸侯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 相大臣,则汉为置之。州郡掾吏、督邮、从事,悉任之牧 守。自魏晋以后,始归吏部,而迄于今。以刀笔量才,簿 书察行,法与世弊,其来久矣。尺丈之量,锺庾之器,非 所及则不能度,非所受则无以容,况天下之大,士类 之众,可委数人手乎?又尸厥任者,间非其选,至“为人 择官,为身择利,下笔系亲疏,措情观势要,悠悠风尘, 此焉奔竞。使百行折”之一面,九能断之数言,不亦难 乎!且臣闻莅官者不可以无学。《传》曰:“学以从政,不闻 以政入学。”今贵戚子弟,一皆早仕,弘文、崇贤,千牛辇 脚之类,程较既浅,技能亦薄,而门阀有素,资望自高。 夫所谓胄子者,必裁诸学,少则受业,长而入官,然后 移家事国,谓之德进。夫少仕则不务学,轻试则无才。 又勋官、三卫流外之属,不待州县之举,直取书判,非 先德后言之义。臣闻国之用人,如人用财,贫者止糟 糠,富者馀粱肉。故当衰敝乏才,则磨策朽钝以驭之; 太平多士,则遴拣髦俊而使之。今选者猥多,宜以简 练为急。窃见《制书》,三品至九品并得荐士,此诚仄席 旁求意也。但褒贬不明,故上不忧黜责,下不尽搜扬, 莫慎所举,而苟以应命。且惟贤知贤,圣人笃论。皋陶 既举,不仁者远。身苟滥进,庸及知人?不择举者之贤, 而择所举之滥,不可得已。以陛下圣明,国家德业,而 不建经久之策,但顾望魏、晋遗风,臣窃惑之。愿少遵 周、汉之规,以分吏部选,即所用详,所失鲜矣。
《论职官多滥疏》韦嗣立
臣闻设官分职,量才置吏,此本于理人而务安之也。 故《书》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 𥟖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畏乎有苗者是 也。则明官得其人,而天下自理矣。古者取人,必先采 乡曲之誉,然后辟于州郡,州郡有声,然后辟于五府, 才著五府,然后升之天朝。此则用一人所择者甚悉, 擢一士所历者甚深。孔子曰:“譬有美锦,不可使人学 制。”此明用人不可不审择也。用得其才则治,非其才 则乱,治乱所系,焉可不深择之哉!今之取人,有异此 道,多未甚试效,即顿至迁擢。夫趋竞者人之常情,侥 幸者,人之所趋。而今务进不避侥幸者,接踵比肩,布 于文武之列。有文者用理内外,则有“回邪赃污,上下 败乱之忧;有武者用将军戎,则有庸懦怯弱,师旅丧 亡之患。”补授无限,员阙不供,遂至员外置官,数倍正 阙。曹署典吏,困于祇承;府库仓储,竭于资俸,国家大 事,岂甚于此?古者悬爵待士,唯有才者得之。若任以 无才,则有才之路塞,贤人君子,所以遁迹销声,常怀 叹恨者也。且贤人君子,守于正直之道,远于侥幸之 门。若侥幸开,则贤者不可复出矣。贤者遂退,若欲求 人安化洽复,不可得也。人若不安,国将危矣。陛下安 可不深虑之。
《吏部革弊策》白居易
问:“吏部之弊,为日久矣。今吏多于员,其故何因?官不得人,其由安在?奸伪日起,其计何生?驰骛日滋,其风何自?欲使吏与员而相得,名与实而相符,趋竞巧滥之弊销,公平正直之道长。妍媸者不能欺于藻镜,锱铢者不敢冒于铨衡,岂无良谋,以救其弊?”
臣伏见吏部之弊,为日久矣。时皆共病,不知其然,臣 请备而言之。臣闻“古者计户以贡士,量官而署吏,故 官不乏吏,士不乏官,士吏官员必相参用。今则官倍于古,吏倍于官,入色者又倍于吏也。此由每岁假文 武而筮仕者众,冒资荫而出身者多,故官不得人,员 不充吏。是以争求日进,奸滥日生,斯乃为弊之一端 也。”臣又闻古者州郡之吏,牧守选而用之;府寺之寮, 公卿辟而署之;其馀者乃归有司。有司所领既少,则 所选必精,此前代所以得人也。今则内外之官,一命 已上,岁羡千数,悉委吏曹。曹吏按资署官,犹惧不给, 则何暇考察名实,区别臧否者乎?至使近代以来,濅 而成弊,真伪争进,共征循资之书,贤愚莫分,同限停 年之格,才能者淹滞而不振,巧诈者因缘以成奸,此 又为弊之一端也。今将使内外师长者,各选其人,分 署其吏,则庶乎官得其才矣;使诸已入仕者,量省其 数,或间以年,则庶乎士不乏官矣。官得其才,则公平 政理之道所由长也;士不乏官,则趋竞巧滥之弊所 由消也。矧又减铨衡之偏重,则力不挠而易平矣;分 藻镜之独鉴,则照不疲而易明矣。与夫群品折于一 面,百职断于一心,功相万也,得失相悬,岂不远矣。臣 以为芟烦划弊,莫尚于斯。
《审官策》〈量才受职则政成事举〉前人
问:“官既备而事未举,才既用而政未成,将欲正之,其失安在?”
“臣闻夫官既备而事未举,才既用而政未成者,由官 与才不相得也。且官有大小繁简之殊,才有短长能 否之异,称其任则其政立,枉其能则其事乖。故先王 立庶官而后求人,使乎各司其局也;辨众才而后入 仕,使乎各尽其能也。如此,则官虽省,才虽半,可得而 理矣。若以短任长,以大授小,委其不可而望其可,强 其不能而责其能,如此则官虽备,才虽倍,无益于理 矣。”故曰:“任小能于大事者,犹狸捕虎而刀伐木也;屈 长才于短用者,犹骥捕鼠而斧剪毛也。所以不相及, 岂不宜哉!”王者诚能量众才之短长,审庶官之小大, 俾操凿枘者无圜方之谬,备轮辕者适曲直之宜,自 然人尽其能,职修其要,彝伦日序,庶绩日凝。又何患 乎事不举而政未成哉。
《大官乏人策》〈由不慎选小官〉前人
问:“国家台衮之材,台省之器,胡然近日稍乏其人?将欲救之,其故安在?”
臣伏见国家公卿将相之具,选于丞、郎、给、舍;丞、郎、给、 舍之材,选于《御史》遗补郎官;“御史遗补郎官之器,选 于秘著、校正、畿赤簿、尉,虽未尽是,十恒八九焉。然则 畿赤之吏,不独以府县之用求之;秘著之官,不独以 校勘之用取之。其所责望者,乃丞、郎之推论,公卿之 滥觞也。则选用之际,宜得其人。”臣窃见近日秘著、校 “正,或以门地授畿赤簿尉,惟以资序求,未商较其器 能,不研覆其才行,致使顷年以来,台官空不知所取, 省郎阙不知所求,岂直乏贤,诚亦废事。且以资序得 者,仅能参其簿领;以门地进者,或未任于铅黄。臣恐 台衮之材,台省之具,十年以后,稍乏其人。又顷者有 司惩趋竞之流,杜侥幸之路,俾进士非科第者不授 校正,校正欠资考者不署畿官。立而为文,权以救弊, 盖一时之制,非可久之术。今者有司难于抡材,易于 注拟,因循勿改,守以为常。至使两畿之中,数县之外, 虽资序皆当其任,而名实莫得而闻。故每台省缺员, 曾莫议拟,则守文之弊,一至于斯。伏愿思以后艰,革 其前失,广丞郎推论之本,疏公卿滥觞之源。”如此,则 良能之材必足用矣,要剧之职,不乏人矣。
《山公启事赋》〈以平上去入为韵〉李子卿
天官所以管辖多士,藻鉴时英。奉帝俞者,实在于德; 为右司者,必资于明。于是悬镜之照,主衡之平。照之 无私也,自分妍之与丑;平之有准也,不失重之与轻。 贤以此达,政以此成。伊晋室之妙智,得山公之令名。 渊矣深量,直哉惟清。当为政之时,九流式序;及没世 之后,千古流声。原夫启事之端,得贤之上,振淹滞于 管库,升侧陋于草莽。人则洊归,士无长往。朝必举贤, 罗幽人之贞吉;官必有能,见君子之道长。退李引而 圣主佥谋,荐羊祜而国人所仰。碔砆悬识,自有卞和 之鉴;骐骥不遗,无惭伯乐之赏。由是大张明试,广示 劝助,惟才者不悔其来,无德者亦得其去。王戎简要, 何所能名;裴楷清通,于兹寡誉。九原可作,思文子之 与归;千载傥文,望叔夜之何处?当今有司明遗政,缉 隐逸。吉人时荐,多士岁入。高衢以骋,若积水之奋鳞; 幽谷必登,比初雷之启蛰。实薰莸之有间,固青紫而 可拾。客有希山公之密启,庶场苗之维絷。
《铨衡论》牛希
“王者列官分职,以成庶政,材不可失,官不可旷,故铨 者以慎择为目,衡者以公平无私,或失于是,岂称其 本?”自周室以司马宗伯选士,汉、魏、晋、宋,降及国朝,委 吏部择官,上自郎吏,下至丞簿,皆禀之铨注,科名入 选,品秩所荫,勋伐受任,四方奏荐,加黜伸书,易名取 姓,其为猥诈,不可胜纪。以天下之大,九州之众,职官 “将万馀员,令、长、簿、尉,官秩至卑,理乱与下最亲,朝廷轻之,委有司而已。今吏部自尚书至郎吏五人,抱案 者向百馀辈,桀黠诡谲,必出于是。视其官属如弄婴 儿,若啖之以利,即左右手之不若,皆舐笔署名,且未 之暇焉,能得其过者?抡材为善,久废其事,为人择官, 殆无虚日。其稍留心者,止于诘其荫绪,循其资历,黜 其升迁,求其殿犯,岂有问其为政之本、为理之道?至 若试以章判,拘以棘围,鬻文之徒,偏得其便,乞怜之 子,略无愧容,大为笑端,不可以取。亦有居清官苦罢 无资财,考秩既深,然后送堂,时宰视之不成,刍狗区 区,风尘殍死者众。胥吏贿赂之交,填咽街巷,聒于耳 目。清资剧邑,必有主者,朝列之中,以乐为之。某官若 干万钱,某邑若干朿绢,公然大言,曾无畏惧,憧憧政 路,指期而取。”某之官也,纳贿偿债,且未之能,岂复为 政为理?是以生民致困,岁月凋弊,逋逃林薮,窜伏萑 蒲,小者掠行旅,大者破井邑,天下九州,蜂飞猬起,以 至于阽危宗社。夫众庶非乐于远父母、弃妻子而为 盗贼,甘心于白刃之下。生业既亡,饥寒是逼。遂陷于 此,皆为政之驱也。持衡者得不以铨择为急。
《论选部》宋·吕诲
臣闻汉世诸侯,自得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 则汉置之,郡吏督邮从事,悉任之于牧守。魏晋而降, 始归吏部,盖所以尊王朝而削郡国之权也。甄陶流 品,因袭于今。以天下之广,民政之本,委牧守自择贤 良而佐之,犹虑不得其人,而况专于一司乎?矧用刀 笔以量才,按簿书而责实,限岁月以稽课,待贤愚于 “一涂,将使官无瘝旷,民归治理,其可得乎?而又吏有 定员,入流之人无限,官随岁积,铨衡日紊,不得救僿 以澄源。其郡吏、督邮、从事,及县之司籍、丞、簿、尉,当令 牧守举辟乃任,命吏部谨其簿籍,俟考秩当迁,则稽 之以课最,尚之以廉节,访之以事务,较之以书判。审 此四实,第为五等。三之上闻于朝,当为进任;四之下 俾其叙进。降此则覆,退及三载,听叙前职。”如是州郡 得人,生民受赐,虽权重于牧守,而命出于朝廷,亦不 减吏部铨核之要矣。
《任官惟贤材赋》范仲淹
“官也者,名器所守;贤也者,才谋不群。”当建官而公共, 惟任贤而职分。大则论道经邦,帝赉之猷允著;小则 陈力就列,家食之叹无闻。王者临万邦之民,列百揆 之职,将致理而有成,故抡才而不忒。示以好爵,惟皇 之士,攸臻;致于《周行》,名世之才,尽得。始其精选不贰, 明扬勿休,察其言之所谓,观其行之所修,苟进者不 “可不慎,待用者予取予求。劝农勉人,咸委循良之德; 处烦理剧,悉资浚哲之谋。岂不以官人者一人之股 肱,兆民之纲纪。厥用也虽各司其局;厥功也盖同归 于理。非其人则贻民之忧,得其人则致君之美。”是故 每孜孜于仄席,忧在进焉,俾济济以盈,庭野无遗矣。 盖以非贤不乂,得士则昌。度其才而后用,授其政而 必当。上以见知人之道,下以见称职之方。亦如大厦 构成,惟美材而是取;良工制作,得利器而允臧。自然 谗邪知禁,惟君子之是任;政教昭宣,致王业之不愆。 庶类咸若,群方晏然。其或未精,黜陟弗辨媸妍素餐 之诮必作,《嘉鱼》之咏莫传。曷若我命以钧衡,乃负鼎 之明哲;升乎谏诤,必及溜之忠贤。大哉!考古典之训 谟,览前王之取舍。巍巍尧帝,得五臣而洽域中;赫赫 轩皇,用六相而光天下。故我后法二帝之垂衣,举多 贤者。
《资格策》孙洙
三代而下,选举之法,何纷纷乎?其法始得者终必失 也。故孝廉之始得也,“人务本行也,其终失也,计口缪 举也。辟署之始得也,人乐自修也,其终失也,流竞成 俗也。限年之始得也,敦德养器也,其终失也,少成不 贵也。九品之始得也,家举人兴也,其终失也,爱憎在 吏也。清议之始得也,名实相尚也,其终失也,浮伪相 沮也。铨选之始得也,权不外假也;其终失也,美恶同 流也。故孝廉失之缪,辟举失之诡,限年失之同,九品 失之私,清议失之伪,铨选失之杂。”是六者之法,皆救 一时而不足通百世也,故始得而终失焉。今始终一 切皆失者,其国家资格之法乎?臣请言其弊:今贤材 之伏于下者,资格阂之也;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 之也;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民之困于虐政 暴吏,资格之人众也。万事之所以抏弊,百吏之所以 废弛,法制之所以颓烂,决溃而不之救者,皆资格之 失也。惟天之生大贤大德也,非以私厚其人,将使之 辅生民之治者也;惟人之有大材大智者,非以独乐 其身,将以振生民之”穷者也。今小人累日而取贵仕, 君子侧身而困卑位,贤者戴不肖于上,而愚者役智 者于下。爵不考德,禄不授能,故曰“贤材之伏于下者, 资格阂之也。才足以堪其任,小拘岁月而防之矣;力 不足以称其位,增累考级而得之矣。所得非所求也, 所求非所任也。位不度才,功不索实,故曰‘职业之废 于官’”者,资格牵之也。今夫计岁阀而争年劳者,日夜相斗也。有司躐一名,差一级,则摄衣而群争诉矣。其 甚者,或怀黄敕而置于丞相之前也,其行事去市贾 者亡几耳。故曰: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来而 暴一邑,既岁满矣,又去而虐一州也,非以赃败,至死 不黜。虎吏劘牙而食于民,贤者郁死于岩穴,而赤子 不得爱其父母也。故曰:“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者,资格 之人众也。”夫资格之法,起于后魏崔亮,而复行之于 唐之裴光廷。是二子者,其当世固已罪之,不待后世 之讥矣,然而行之前世,不过数十年者也。后得称职 者矫而更之,故其患不大。今资格之弊,流漫根结,踵 为常法,方且世世而遵行之矣,往者不知非,来者不 知矫,故曰“万事抏弊,百吏废弛,法制颓烂,决溃而不 之救也。”虽然,不无小利也,小便也。利之者,蠢愚而废 滞者也;便之者,耋耄而昏庸者也;而于天下国家焉, 则大失也,大害也。然而提选部者,亦以是法为简而 易守也,百品千群,不复铨叙人物,而综核功实,一吏 在前,勘簿“呼名而授之矣。坐庙堂者亦以是法为要 而易行也。大官大职,按籍按氏,差第日月遝然而登 之矣。上下相冒而贤才去愈远,可为太息也。为今之 急,宜大蠲弊法,简拔异能,爵以功为先后,用以才为 序次,无以积勤累劳者为高,叙无以深资久考者为 优,选智愚以别善否,陈前而万事不治、庶功不熙”者, 臣愚未尝闻也。
《请复内外官司举官法》王岩叟
臣窃以人得于表里不疑则可任,事出于上下相应 则易成,其诸府之辟召、群司之表举,所以不可废也。 自辟举之法罢,而用选格,可以见功过而不可以见 人材,中外患之,于是不得已而有踏逐、奏差、申差之 格。踏逐者,阴用举官之实而明削同罪,而非善法也; 选才荐能而曰“踏逐”,非雅名也。必当择人之地,而不 “重用之之道,非深计也;委人以权而不容举其所知”, 非通术也。臣伏望圣慈特赐指挥,复《内外官司举官 法》,以畅公议。
《请复封驳》包拯
臣伏见朝廷近日,凡有除授,制命已行,或物论未允 者,则臣僚上疏论驳,因而追改者有之,然未若精择 而后用之之审也。故外议喧然,谓“进退可否之柄不 专于上,流闻四方,大损国体。且两汉而下,并以左曹 给事中领驳止之任,李唐尤重其选,若擢用未当,则 论列于内,不显扬于外,盖不欲明君之过,沽己之直” 也。近代则不然,但建一策,议一官,则必扬言于朝,以 为己功。噫!为臣之道,岂当如是乎?窃睹国家循旧例 置门下封驳司,以近臣兼领,未尝见封一敕、驳一事, 但有封驳之名,而无封驳之实。因循不振,岂不惜哉! 且历代典故,沦废多矣。此局幸而未坠,祇在举而行 之。臣请特正封驳之职,选两制以上慎重介直不挠 者主之,或命谏官兼掌。应有除授之制,并先由门下, 其不可者得以辨别是非,封进诏敕。如此则差易改 正,兼免漏泄,少裨圣政。
《请先用举到官》前人
“臣伏睹近者降敕节文,委中书、枢密院选举主二十 人,令举堪充知州、通判、知县各一员者,盖国家精择 良吏之深旨也。所有内外被举之人,至今未见擢任, 兼访闻逐路转运使累有体量到州县长吏等,其间 不才贪猥之尤甚者,欲乞所举人内先次进用,令往 彼充替。若候人数足日,方议差除,则疲乏之民,受害” 深矣。况幅员至广,官吏至众,黩货暴政,十有六七。若 不急于用人,以革其弊,亦朝廷之深忧,不可不察。
《请广南添差职官》前人
臣先曾上言,“广南、广西两路诸州,原无职官处,各令 置一员阙掌郡事。寻蒙降指挥下铨司,至今未闻有 人注拟,虽该赦恩放选,又例注家便及次远。以岭外 遐僻,惮其地远,兼访闻两路阙员甚多,其十数年无 正官处,并差土人充摄官。缘近年蛮贼侵挠,民力困 竭,全藉廉干官吏多方绥抚。今来铨司,若候合入远 选人及情愿者,窃恐卒未差除得人,深属不便。窃见 顷岁以来,广南阙官,遂于江浙就移两任四考以上 簿尉充彼处县令,自后因循不行。欲乞特降指挥,令 铨司检详旧例,于江浙、荆湖等处近便路分诸州簿 尉中选无公私罪犯,两任五考已上就除权职官,四 考以上就除县令,便令赴任。如此,则”远官无由幸免, 异俗得以辑宁。
又
“臣昨上言,以广南诸州乞今后应奏荫京朝官合该 往彼知州,并于次任知县内,选有治迹及举主者,方 得差移。并乞勘会东西两路原无职官处,各选置一 员,至今多日,未蒙朝廷施行。窃缘岭服之表,地最遐 僻,俗性犷悍,易动难安。今又蛮贼猖狂,郡县骚挠,长 吏之任,尤在得人。况童孺之年,未尝学政,不当轻授”, 重困远民。且近地牧守,尚有通判职官更相裨赞,而 岭外远郡,乃令此辈独员管勾,民罹其害,无所控告甚非朝廷求治之本意也。兼访闻所阙职官祇二十 馀州,每州各置一员,事理至便。所贵关掌郡务,以安 异俗。伏望圣慈令检会臣先进札子,速赐施行。
《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前人
“臣窃见诸道转运司自兼按察及置判官以来,并提 点刑狱等体量部下官吏,章疏相继,颇伤烦碎。兼闻 审刑院、大理寺近日奏案尢多倍于往年,况无大段 罪名,并是掎摭微累,不辨虚实,一例论奏。孤弱无援 者则按以深文;权势豪猾者则纵而不顾。内则徇一 身之利以殖其私,外则窃振职之名以图其进。效尢” 无耻,惟恐不及。至有公清守节之人,或不曲事左右, 为众所嫉者,即被加诬,构成其罪。遂使守己之士或 负终身之玷,可不痛惜哉!且治平之世,明盛之君必 务德泽,罕用刑法。故《董仲舒》曰:“阳为德,为春夏,当和 煦发生之时;阴为刑,为秋冬,在虚空不用之处。”以此 见天任德不任刑也。王者亦当上体天道,下为民极, 故不宜过用重典,以伤德化。昔暴世法网严密,动罹 酷害,不恤民命,卒致溃乱。《老子》曰:“其政察察,其民缺 缺;其政闷闷,其民淳淳。”臣愿圣明鉴于此言而无忽 焉。方今民力凋残,国用窘迫,乃若专用刻薄好进之 吏,则民不聊生,窃恐非国家之福也。虽朝廷累降诏 命约束,罕或遵禀,此“弊不去,为患寖深。欲望圣慈宣 谕执政大臣,应转运、提刑等,并令精选廉干中正之 人,以充其职,苛细矫激之辈,屏而不用,天下幸甚。”
又
臣先曾上言,“以诸道转运使自兼按察及置判官以 来,并提点刑狱等体量部下官吏,颇伤烦碎。兼审刑 院、大理寺奏案尤多倍于往年,况无大段罪名,并是 掎摭微累,不辨虚实,一例论奏。此盖苟图振举之名, 以希进用之速尔。遂使天下官吏,各抱危惧。其廉慎 自守者,则以为不才;酷暴非法者,则以为干事。人人 相效,惟恐不逮,民罹其患,无所诉告,殆非陛下委任 之本意也。其被体量之事,或智虑所不及,或人情偶 不免,若非切害,亦可矜悯,虽欲改过,其路亡繇,岂不 痛惜哉!兼访闻天下茶盐酒税,逐处长吏曲徇转运 使之意,以求课额羡溢,民则例遭配买,商旅则倍行 诛剥,为国敛怨,无甚于此。且朝廷设按察提刑之职, 盖欲去贪残之吏,抚疲瘵之俗,今乃务为苛细,人不 聊生,窃恐未为国家之福也。比者幸属郊禋盛礼,大 霈庆泽,欲乞于赦书特行约束,凡官吏先被体量者, 情非重犯,咸许自新,后或不悛,必置于法,庶使悔过 之人,免负终身之累。其诸处茶、盐、酒税,亦乞除元额 外,不得擅增课利,骚扰人户。应系自来诸般调率,且 乞权罢,以安海内生灵之心。伏望圣慈少赐省察。”
《论县令轻授》前人
臣闻“古之所重,为民父母者,县令耳。今之所贱,而不 能振起风教者,亦县令耳。盖擢用之际,未精其选,凡 有清流素望,或稍挟权势之人,即苟谋他官,耻为县 令。但庸人下品,甘于其职,虽郡吏隶卒,皆能诃制,苟 免罪戾之不暇,欲振起风教,为民父母,其可得乎?且 今朝廷仕进清选,大臣子弟偶缘文墨,或希辟命,即 自下僚擢陞馆职。不然,才出外任,列为铨判,不繇为 县,便作通判。知州,洎为长吏,昧于民情,懵然其间,不 知治道之出。况四方多务,令长,尢在得人。欲乞今后 贴职并佥判及京朝官,凡历仕中不曾任县令、亲民 官者,不得便为长吏按察之官,且令知县方得入通 判、知州。如此,则宰邑得其人,长吏亦不能幸求而至。”
《论包拯除三司使》欧阳修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 有所宜。军旅之事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 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 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厚薄,治道之污 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行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 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偷 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苟得, 不牵于苟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 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 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 故为士者当贵名节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当全 名节以养成善士。《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 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为朝廷贪拯之材, 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嫌疑, 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 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 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 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 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尝自至 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 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 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曾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 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 避嫌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 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 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 士君子务以恭谨静默为贤,及其敝也,百职不修,纪 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敌人犯边,兵 出无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敝,盗贼并起,天下骚然。 陛下奋然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二三大臣,锐意于更 张矣。于此之时,始增置谏官之员,宠直言之臣,俾之 举职。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 材不材,而久敝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 之,或以为好讦隐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邀名 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 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己利,谗间不 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渐为信。自是以来, 二十年间,台谏之选,累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 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谏之善,从古 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德,于朝廷辅助之效, 不谓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纤邪之人,凡所举 动,每畏言事之臣,而政事无巨细,亦惟言事是听。原 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 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徼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 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 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屏逐二臣, 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之人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 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谏 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 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 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 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 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俗。此之为患,岂 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心尔。夫心者,藏于中 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 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 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 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彰直节,著在 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 可惜也。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 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 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常亲” 见朝廷致谏之初甚难,今又获见陛下用谏之效已 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 伏俟诛戮。
《议官》李清臣
“原今之大弊,皆入仕之门杂而众也。入仕之门杂而 众,故仕者日繁。故有罢职而归,几涉三岁不得再调 者。进未得禄仕,退失其田庐。故寒廉之人,身虽挂仕 版,名虽荣圣世,而无资以继其生,盻盻焉常不得其 所。上急于父母甘旨滫瀡之养,下迫于妻孥之𫗴粥, 则节不笃者,或乘其间隙匮困之时,起而牟利,贾贩 江湖,干托郡邑,商算盈缩,秤较毫厘,以规什一之得, 故仕路污辱,而廉耻之风大坠。朝廷患仕者之日蕃, 无职以处之,且使罢者久不获其所,故难棘其涂以 蹈藉来者。而有司苛为之文,迂为之格,张设难漏之 密网,罗取非意之细罪,离合增广其荐员,使其不得 应格条;缺驳迟其岁考,使其不得满”课,从是而仕者 益难。故战薄于得失,角逐于势利,前者冒昧以进,后 来竞隘而驰。其轻伪佻浅之流,更相眄伺,迭相攻攘, 相诛不操矛,相覆不设阱,而偷风炽,险涛作。恬让靖 默,真能实德之士,或羞与之偶,宁自却于羁旅草野, 而不入于其涂。有耻者上欲进之而日益退,无耻者 上欲退之而日益进。徒岁为一禁,时下一令,揭而示 之以义利之路,曰:“尔为笃厚,无为薄恶。”如是将以复 仁义,革士风。臣窃以为无益也。故臣谓天下之大弊, 由仕者蕃;仕者蕃,由入仕之门杂而众也。夫入仕之 门,乃弊之原已。而议者不塞其原,欲止其流,不迹其 本,欲救其末,不能清入仕之门,而束缚爬栉,痛治其 已仕“者。入仕之时,如数兵徒,如积麻竹,不知名器之 可惜;已仕之后,如障寇盗,如坑螟蝗,不知士心之愈 离。”臣愚以为过矣。故愿陛下清入仕之门,入仕之门 简,则职有馀格,吏无冗员,而禄得以继。污者反其廉, 困者遂其节,争者息其险,让者策其高,仕路平夷,而 风化易隆矣。
《正长各举属官诏》曾巩
盖闻尧之治曰“百姓昭明”,舜之治曰“四门穆穆”,然则 当是之时,在位皆君子,其是非不惑可知也。故尧欲 釐百工,舜欲熙帝载,求可任者,皆访诸四岳。因四岳 以命禹,又因禹以命稷、契;皋陶因群臣之佥曰,以命 垂、益;伯夷因伯夷以命夔、龙。其审官用贤,不自任其 聪明,而稽之于众如此。然存于《书》,二帝所命者,羲和
九官十二牧,皆官之正长也。至于属官,则未有二帝尝命之者。其遗法之可考,则周穆王命伯囧为太仆正,戒之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 吉士,则自择其官之属者,官之正长之事。”此先王之 成法也。汉魏以来,公府郡国亦皆自辟其属,而唐陆 贽请吏,台省长官自择寮属,盖上下之体,相承如此, 以周天下之务,此古今之通理也。今朕董正治官,始 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夫使在位皆君子,而是 非不惑,此朕素所以厉士大夫也。故凡官之长贰,朕 既考择而任之。尚书,政本也,自郎已下,用吏甚众。其 令仆射左右丞尚书侍郎,各于其所部,员有未备,皆 举二人以闻,朕将择“而用之;其未用者,亦识其名以 待用。朕稽于古以正百官,稽于众以求天下之士,其 勤可谓至矣。惟官之长贰之臣,皆朕所属,以共成天 下之治,其尚体朕意。所举惟公,以应朕之求;所陈惟 实,以严朕之诏。其得材失士,有司其各以等差,具为 赏罚之格,朕将举而行之。赏吾不吝,罚亦无舍,非独 搜扬”幽滞,庶几为官得人,亦将以观吾大臣之能,使 朕得与众士大夫合志同心,以进天下之材,作则垂 法,行之于今,以贻后世,追于先王之成宪。无令唐虞、 有周专美于古,不其美欤?咨尔庶位,其喻朕意。
《吏部尚书制》前人
尚书政本,而吏部天官,所以考择人材,以成天下之 务。近世既失其职,但受成事而已。今朕既正官名,且 将归其属任。立法之始,推行在人,其于程能议功,定 勋颁爵,当率厥属,谨循科条。非得周材,曷称兹位?某 忠厚仁笃,秉义守正,列于侍从,休有令名。是用选而 授之,其务将使明朕所以作则垂宪,不独于今可行, 方当施之后世。盖汝有称职之美,则朕有知人之明。 尚其懋哉,无替厥服。
《论堂除之弊》刘安世
臣闻非至简不足以待天下之繁,非至静不足以制 天下之动。故荀卿有言曰:“论一相以兼率人主之职 也。”又曰:“相者,论列百官之长,要百事之听,岁终奏其 成功,以效于君。”推此言之,则人主择辅臣,辅臣择庶 长,庶长择僚佐,以次选论,不容虚受。是以所受愈隆 而所择愈简,所择愈简而所得愈多,此尧、舜、三代之 “君所以垂衣拱手,不烦誓诏,而天下晏然以治者,用 此道也。秦汉以来,官失其守,居宰相之位者,或不知 其任;在庶长之列者,或不守其职。因循至今,流弊日 积,臣请为陛下详言之。”昔魏、晋以后,采择庶官,多由 选部。故晋之山涛为吏部尚书,中外员品,往往启授。 宋以蔡廓为吏部尚书,黄散已下,皆得自用。廓犹以 为薄己,遂不之官。唐制,五品以上,宰相商议奏可以 除拜者,则以制敕命之;六品以下,则吏部铨材授职, 然后上言,诏旨画闻,无所可否,谓之旨授。开元中,吏 部置《循资格》限,自起居、遗补及御史等官,犹并列于 选曹。其后幸臣专朝,旧政失序,故陆贽抗论,以谓“舍 朝佥而重己权,废公举而行私惠,是使周行庶品,苟 不出于时宰之意者,则莫致焉。此乃唐之弊风,不可 不革。”臣伏见近来堂除差遣,多取吏部之阙,不问职 事之轻重,才品之优劣,为人择官,殊失大体。如承议 郎王续堂除管勾左厢公事,承奉郎刘敦夫堂差权 河南知录,若此之类,名品至卑。吏部选差,固不乏使, 何烦“廊庙一一拣求。臣恐三省之事,日益纷纭,执政 大臣汨于细务,则朝廷安危之至计,礼乐教化之大 原,使天下回心而向道者,将何暇以及之矣!然则岂 所以称陛下图任老成、委注辅弼之意哉?伏望圣慈 明敕三省,别议立法,今后除两制、台、省、寺、监长贰以 上并诸路监司、濒河并边郡守之类所系”稍重者,令 依旧堂除外,其馀一切归之吏部。所贵执政事简,得 以留心于远业,而选部不至失职,渐复旧制。《取进止》。
《论铨选之害》叶适
夫甄别有序、黜陟不失者,朝廷之要务也。故自一命 以上,皆欲用天下之所贤者,而不以便其不肖者之 人。窃怪人主之立法,常为不肖者之地,而消磨其贤 才,以俱入于不肖而已。而其官最要、其害最甚者,铨 选也。吏部者,朝廷喉舌之处也;尚书、侍郎者,天子贵 近之臣也。处之以其位,任之以其官,与之以甄别黜 陟天下士大夫之柄,而乃立法以付之曰:吾一毫不 信汝也,汝一毫不自信也,其人之贤否,其事之功罪, 其地之远近,其资之先后,其禄之厚薄,其阙之多少, 则曰“是一切有法矣。”天下法度之至详,曲折诘难之 至多,士大夫不能一举措手足者,顾无甚于铨选之 法也。呜呼!与人以官,赋人以禄,生民之命,致治之本, 由此而出矣。奈何举天下之大柄,而自束缚蔽蒙之, 乃为天下大弊之源乎?虽然,是几百年于是矣,其相 承者非一人之故。学士大夫勤身苦力,诵说孔孟,传 道先王,未尝不知所谓治道者,非若今日之法度也。 及其一旦之为是官,噤舌拱手,四顾吏胥,以问其所 当知之法令,吏胥上下其手以视之,其人亦抗然自 辨曰:“吾有司也,固当守此法而已。”嗟夫,岂其人之本若是陋哉!陛下有是名器,为鼓舞群动之具,与夺进 退,以叙天下,何忍袭数百年之弊端,汨没于区区坏 烂之法,以消磨天下之人才,而甘心以便其不肖?如 此则治道安从出,而治功安从见哉?况自唐中世以 前,吏部用人之意犹有可考。今之所循者,乃其衰乱 之馀弊耳。百王之常道,不容于陛下而不复也。
《选法论上》杨万里
臣闻选法之弊,在于信吏而不信官,信吏而不信官。 是故吏部之权,不在官而在吏。三尺之法,适足以为 吏辈取富之源,而不足以为朝廷为官择人之具。所 谓尚书侍郎郎官者,据案执笔,闭目以书纸尾而已。 且夫吏之犯法者必治,而受赇者必不赦。朝廷之意, 岂真信吏而不信官者耶?非朝廷之意也,法也,意则 信官也,法则未尝信官也。非惟不信官也,朝廷亦不 自信也。朝廷不自信,则法之可否孰决之?决之吏而 已矣。夫朝廷之立法,本以防吏之为奸。而其用法也, 则取于吏而为决,则是吏之言胜于法,而朝廷之权 轻于吏也。其言至于胜法,而其权至重于朝廷,则吏 部长贰安得不奉吏之旨哉?长贰非“曰奉吏也,吾奉 法也。”然而法不决于官而决于吏,非奉吏而何?夫是 之谓信吏而不信官。盖世之家主,有以家政听于子 弟,而其权卒归于臧获者,彼其心非疑子弟而信臧 获也,盖子弟之于家政也,务知其大而不务知其细。 臧获则不然,其大者不知也,至其细者则往往知之。 他日,主人者偶举其细以问于子弟,子弟未对也,而 臧获者奋而前曰:“我知之。”于是有以中其主人,而取 其信已。其始信其细,其终将不复疑其大矣。于是子 弟为备位,而臧获为腹心。今之吏部何以异此?法曰: 如是而可,如是而不可。士大夫之有求于吏部,有持 牒而请曰:“我应夫法之所可”,而吏部之长贰亦曰可。 宜其为可无疑也。退而部吏出寸纸以答之曰:“不可。” 既曰不可矣,宜其为不可无改也。未几而又出寸纸 以告之曰可。且夫可不可者,有一定之法,而用可不 可之法者,无一定之论。何为其然也?吏也,士大夫之 始至,恃法之所可,亦恃吏部长贰之贤而不谒之吏, 故长贰面可之。退而问之吏,吏曰:“法不可也。”长贰无 以诘,则亦曰然。士大夫于是不即之法,不请之长贰, 而以问于吏,吏曰:“可也。”而勿亟也。俟长贰之遗忘而 画取其诺。昨夺而今与,朝然而夕不然。长贰不知也, 朝廷不诃也,吏部之权不归之吏而谁归?夫其所以 至此者,其发也有端,其积也有渐,而其成也,植根固 而流波漫矣。然则曷为端?其罪在于忽大体、谨小法 而已矣。吏者从其所谨者而中之,并与其所忽者而 窃之,此其为不可破也。且朝廷何不思之,曰:吾之铨 选,果止于谨小法而已,则一吏执笔而有馀也,又焉 用择天下之贤者以为尚书侍郎也哉?则吾之所以 任尚书侍郎者,殆不止于谨小法而已。是故莫若略 小法而责“大体”,使夫小法之有所可否,而无系于大 体之利害,则吏部长贰得以出意而自决之,要以不 失夫铨选之大体,而不害夫法之大意。天之春温而 秋凛也,春岂无一日之寒,而秋岂无一日之热哉?亦 不失四时之大体而已。责大体而略小法,则不决于 吏而吏之权渐轻。吏权渐轻,然后长贰之贤者得以 有为,而选法之弊可以渐革也。
《选法论下》
臣闻吏部之权,不异于宰相,亦不异于一吏。夫宰相 之与一吏,不待智者而知其悬绝也。既曰吏部之权 不异于宰相,又曰不异于一吏者,何也?今夫进退朝 廷之百官,贤者得以用,而不肖者得以黜,此宰相之 权也。注拟州县之百官,下至于簿尉,而上至于守贰, 此吏部之权也。朝廷之百官,自大科异等与夫进士 甲科之首者,未有不由于吏部也,未有不由于吏部 而官者。今日之簿尉,未必非他日之宰相,而况今日 宰相之所进退者,台阁之所布列者,皆前日之升阶 揖侍郎者也。故曰:“吏部之权不异于宰相。”虽然,吏部 之所谓注拟何也?始入官者则得簿、尉,自簿尉来者 则得令、丞。推而上之,至于幕职。由是法也,又上之至 于守贰。由是法也,其宜得者则曰应格,其不宜得者 则曰不应格。曰应格矣,虽贪者、疲懦者、老耋者、乳臭 者、愚无知者、庸无能者皆得之。得者不之愧,与者不 之难也。曰不应格矣,虽真贤实能、廉洁守志之士皆 不得也。不得者莫之怨,不与者莫之恤也。吏部者曰: “彼不愧不怨,吾事毕矣。”如券焉,书其役之高下而甲 乙之,按其役之远近而劳逸之,呼一吏而阅之,簿尽 矣,此县令之以止小民之争也。吏部注拟百官,而寄 之以天下之民命,乃亦止于止争而已矣。故曰:“亦不 异于一吏。”今吏部亦有所谓铨量者矣,揖之使书,以 观其能书与否也;召医而视之,以探其有疾与否也; 赞之使拜,以试其视听之明暗,筋力之老壮也。曰:铨 量者,如是而已矣,而贤不肖愚智何别焉?昔晋用山 涛为吏部尚书,而中外品员,多所启拔。宋以蔡廓为吏部尚书,廓先使人告宰相徐羡之曰:“若得行吏部 之职则拜,不然则否。”羡之答云:“黄散以下皆委。”廓犹 以为失职,遂不拜。盖古之吏部,虽黄门散骑,皆由吏 部之较选。是当时之为吏部者,岂亦止取若今所谓 应格者而为黄、散哉?抑将止取今所谓铨曹者而为 黄、散邪?臣愿朝廷稍增重尚书之权,使之得以察百 官之能否而与夺之。如丞、簿以下,官小而任轻者,固 未能人人而察之也。至于县宰之寄以百里之民者, 守贰之寄以一郡之民者,岂不重哉!且天下几州,一 州几县,一岁之中,居者、待者之外,到部而注拟县宰 者几人,守贰又几人,则亦不过三数百而已。以一岁 三数百之守、贰、县宰,而散之于三百六旬之日月,则 一日之注拟者,绝多补寡亦无几耳。一岁之间而不 能察三数百人之能否,则其为《尚书》者,亦偶人而已 矣。月计之“而不粗,岁计之而不精,则其州县之得人, 岂不十而五六哉?虽不五六,岂不十而三四哉?以此 较彼,不犹愈乎!”或曰:“尚书之权重,则将得以行其私, 奈何?”是不然,昔陆贽请令台省长官各举其属,而德 宗疑诸司所举皆有情故,或受赂者,贽谏之曰:“陛下 择相,亦不出台省长官之中,岂有为长官则不能举 一二属吏,居宰相,则可择千百具僚,其要在于精择 长吏。”《贽》之说尽矣。今朝廷百官,孰非宰相进拟者而 不疑也?至于吏部长贰之注拟,而独疑其私乎?精择 尚书而假之以与夺之权,使得精择守贰县宰,而无 专拘之以文法,庶乎天下不才之吏可以汰,而天下 之治犹可以复起也欤!
《铨选资格策》陈亮
“有察举而后有铨选,有铨选而后有资格,天下之变 日趋于下,天下之法日趋于详也。”方汉魏之察举也, 岂以铨选为可行哉?察举之不免于私,则亦严其课 试之法而已矣。课试之有法,而其变未已,由是而加 详焉,则铨选之归于吏部,固其势之所必至也。及隋 唐之铨选也,岂以资格为可用哉?铨选之不免于弊, 则亦谨其注授之时而已矣。注授之有时,而其变未 已,由是而加详焉,则铨曹之有资格,亦其势之所必 至也。然铨选既行,而人往往以察举为无用之虚名。 今人寖不如古,故铨选犹不堪其弊,而欲慕无用之 虚名,以求合于古,而冀得人之盛,是导之使为私耳。 “向也为汉、魏之良法,而今为虚名。铨”选有定制,则其 说岂易入乎?然魏元同、沈既济之徒,思救铨选之弊, 则惓惓于郡县之察举,奏疏论之,以幸一旦之可复。 天下方病铨选之不定,而将趋于资格,亦何有于察 举哉?论虽不行,而识者高之,盖天下之变,可回而不 可徇也。及资格既用,而人往往以铨选为难守之弊 法。今人寖不如古,故“资格不能以尽防,而欲举难守 之弊法,以渐复前代,而谓古道之有望,是开之使无 法耳。向也为隋、唐之盛典,而今为弊法,资格有定守, 则其说岂易入乎?”然庆历间,范、富诸公,思救磨勘、荐 举之弊,欲去旧例,以不次用人,而案百吏之惰。天下 方病资格之未详,而将趋于成例,亦何有于铨选哉? 事虽随废,而论者惜之,亦以天下之变,可回而不可 徇也。然则铨曹资格之弊,自庆历以来固已患之矣。 其后熙宁间,神宗皇帝思立法度以新天下,按唐《六 典》而大正天下之官,其循名责实,固已光乎祖宗,而 元祐诸臣所以不敢轻动也。然而资格尚仍祖宗之 旧而加详焉。及夫循名责实之意既衰,而“资格之弊 如故。凡其大臣之所讲画,议臣之所论奏,往往因弊 变法,而未必尽究其立法之初意,法愈详而弊愈极, 积而至于今日,而铨曹资格之法,其弊不可胜言矣。” 此所以上勤天子宵旰之虑,而执事亦将进诸生而 教之也。夫人情不易尽而法之不足恃也久矣。然上 下之间每以法为恃者,乐其有准绳也。以名誉取人, 人或以虚诞应之,而荐举直以文移为据耳。天下宁 困于荐举,而终以为名誉之风不可长者,所恃在法 也。以绩效取人,人或以浮伪应之,而年劳直以日月 为功耳。天下宁困于年劳,而终以为绩效之实不可 信者,所恃在法也。天下方以法为恃,而欲委法以任 人,此虽尧“舜不能一日而移天下之心也。”将一意而 求之于法,则今日之法亦详矣。圣上循名责实,常以 清光照临群下,留意民事,尤以郡县为重,而其弊犹 若此,则人情果不易尽,而法果不足恃矣。方庆历、嘉 祐世之名士,常患法之不变也,及熙宁、元丰之际,则 又以变法为患。虽如两苏兄弟,习于论事,亦不过勇 果于嘉祐之制策,而持重于熙宁之奏议,转手之间 而两论立焉,虽自以为善事两朝,将使其君何所执 以为据依哉?独张安道始终以艺祖旧事为言,不以 两朝而易其心,使人主能讲求乎立法之初意,则必 因时而知所处矣。艺祖承五代藩镇之祸,能使之拱 手以趋约束,故列郡以京官权知,三年一易,财归于 漕司,兵各归于郡,而士自一命以上,虽郡县管库之 微职,必命于朝廷,而天下之势始一矣。此其图回天下之大略,而非专恃资格以为重也。当是时,宰相得 以进退百官,而吏部尚以身、言、书、判为试,则犹仍铨 选之旧也。取人犹采名望,而荐举、任用、磨勘、迁转犹 未有定法。凡欲“使天下之势,在我而已。故朝廷尊严, 大臣镇重,而天下之士不以进取为能,不以利口为 贤。历三朝,而士之善论时政是非利害者,百不一二 也,岂不盛哉!今吏部之资格日繁,而铨选之为虚文 久矣。庙堂方以资格从事,下人轻上爵,小臣与大计, 则其瞻徇苟求,浮伪偷惰之风,不当尚求之法也。愚” 不敏,不敢论时政,顾方居今而思艺祖当资格之时 而谓铨选之可复,亦徒以谢明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