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三十二
卷三十三 

  起讫时间 起太宗淳化二年正月尽是年十二月

  帝  号 宋太宗

  年  号 淳化二年(辛卯,991)


春正月,先是供奉官、殿直有四十年不迁者,乙酉,始置内殿崇班在供奉官之上,左右侍禁在殿直之上,差定其奉给,以次授之。改殿前承旨为三班奉职,端拱中置借职承旨,于是改为三班借职。旧有文班承旨,率以贡举有材武、试弓箭中选者为之,端拱后各迁秩,或物故,因不置。

上尝与近臣论将帅,因言:“前代武臣,难为防制,苟欲移徙,必先发兵备御,然后降诏。若恩泽姑息,稍似未篃,则四方藩镇,如髃犬交吠。周世宗时,安审琦自襄阳来朝,喜不自胜,亲幸其第。今且无此事也。”吕蒙正曰:“上之制下,如臂使指,乃为合宜。倘尾大不掉,何由致理!”上曰:“今之牧伯,至于士卒,尽识朕意,苟稍闻愆负,固无矜恕之理,所以人人各务检身也。”王沔曰:“周李谷以宰相招讨淮南,卒无显效。”上曰:“朕当时在兵间,备睹之矣。谷但深居高处,列校稀见其面,苟见之,则直省吏揖而进,以介胄之士为趋揖之容,甚簄阔也。当拔寨之际,非李重进以劲卒援之,几狼狈矣。”

二月,上修正殿,颇施彩绘,左正言、直史馆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彩绘,涂以赭垩。 丁巳,凉州观察使、判雄州事刘福卒,赠太傅、忠正节度使。福武人,不知书,御下有方略,为政简易,人甚便之。在雄州五年,境内宁谧,百姓遮转运使,愿追述治迹,以其状闻,诏许立遗爱碑于牙门外。福既贵,诸子尝劝福建大第,福怒曰:“我受禄甚厚,足以僦舍庇汝曹,固当以身许国,未有尺寸之效以报恩,岂可营居第为自安计乎!”卒不许。没后,上闻其言,以白金五千两赐其子,令市宅以居焉。

三司尝建议剑外赋税轻,诏监察御史张观乘传按行诸州,因令稍增之。观上疏言:“远民易动难安,专意抚之,犹虑其失所,况增赋以扰之乎?设使积粟流衍[1],用输京师,愈烦漕挽之力,固不可也。分兵就食,亦非安全之策,徒敛怨于民,未见国家之利。”上深然其言[2],因留不遣。

其后,观复上疏言:“臣凭借光宠,备位风宪,每遇百官起居日,分立于庭,司察不如仪者举奏之,因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德音往复,颇亦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亵□至尊,实亦轻紊国体。况帝王之道,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列于缃素,垂为轨范,不可不谨也。若夫方今之急者,匈奴未灭,边鄙犹耸,阴阳未序,仓廪犹虚,淳朴未还,奢风尚炽,县道未治,逋逃尚多,刑法未措,禁令犹密,坠典未复,封祀犹阙,凡此数者,朝廷之急务也。诚愿陛下听断之暇,宴息之馀,体貌大臣[3],与之扬榷,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

臣又尝读唐史,见贞观初始置崇文馆,命学士耆儒更直互进,听朝之隙,则引入内殿,讲论文义,商榷时政,或日旰忘倦,或宵分始罢,书诸信史,垂为不朽。况陛下左右前后皆端士伟人,幸望端拱凝旒,收视反听,释循常之务[4],养浩然之气,深诏近臣[5],阐扬真风,上为祖宗播无疆之休,下为子孙建不拔之业,自然成、康、文、景不独专美于昔时,尧、舜、禹、汤自可追踪于今日。与夫较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安可同年而语哉!”上览而善之,召赐五品服,以为度支判官。

闰二月,以郑文宝为陕西转运使[6],许便宜从事,恣用库钱。会岁歉,文宝诱豪民出粟三万斛,活饥者八万六千馀人。

戊寅,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三百八十卷,上因从容谓之曰:“人之嗜好,不可不戒。不必远取前古,祇如近世符彦卿,累任节镇,以射猎驰逐为乐,于是近习窥测其意,争献鹰犬,彦卿悦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焉。朕年长,他无所爱,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至拜舞称贺。

庚辰,以瀛州防御使安守忠知雄州。守忠尝与僚属宴饮,有军校谋变,衷甲及门。阍吏狼狈入白,守忠言笑自若,徐顾坐客曰:“此辈酒狂耳!”即时擒获,人颇服其量。

己丑,诏:“京城无赖辈相聚蒱博,开柜坊,屠牛马驴狗以食,销铸铜钱为器用杂物,令开封府戒坊市,谨捕之,犯者斩,匿不以闻及居人邸舍僦与恶少为柜坊者同罪。”

是月,命翰林学士贾黄中,苏易简干当差遣院,李沆同判吏部流内铨。学士领外司,自此始也。史臣梁周翰论其失当,今不取。

内出御制飞天蛾、大海求明珠二棋势,示三馆学士,皆不能晓。上召中使裴愈授以指要,史馆修撰范杲等相率上表称谢。

三月己巳,上以岁旱蝗,手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共焚朕以答天谴。”蒙正等皇恐谢罪,匿诏书。翌日而雨,蝗尽死。

先是,上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其应若影响[7]。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赃数万计。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于私室,仍领定远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暵之咎,殆不虚发也。”上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

是月[8],翰林学士宋白等上新定淳化编敕三十卷。 夏四月庚午朔,诏罢端州岁贡石砚。

辛巳,以枢密副使张齐贤、给事中陈恕并参知政事,宣徽北院使、签书枢密事张逊为枢密副使,枢密直学士温仲舒、寇准并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张宏罢为吏部侍郎。宏懦谨,无他策略。居内庭,见胥吏必先劳揖。性吝啬,好聚蓄。不为时所重。

度支使李惟清为盐铁使。惟清尝以帐式奏御,上曰:“费用若此,民力久何以堪!曷由简省,即便裁度。”惟清曰:“比开宝、兴国之际,其数倍多。𪉈以边事未宁,屯兵至广,臣观将帅,诚未得人。臣闻汉有卫青、霍去病,唐有郭子仪、李晟,西戎北敌望而畏之。如此,则边事息而支用减矣。望国家精择将帅,以有威名者护塞,庶节费用。”上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之猃狁,髃觽变诈,与古不同。朕每计之,自有成算。至于选用将帅,亦须深体今之机宜。如韩、彭虽古名将,若以彼时之见,便欲制今之敌,亦恐不能成功名。今纵得其人,未可便如往时,委之能成功业。此乃机事,卿所未悉。”

初,赵普出守西洛,吕蒙正以□简自任,王沔怙恩招权,政事多决于沔。沔先与张齐贤同被进擢,掌枢务[9],颇不睰。齐贤出守代州,沔遂为副使。参知政事陈恕管盐铁,性苛察,亦尝与沔忤。于是,齐贤与恕并在中书,沔心不自安,虑髃官有以中书旧事告齐贤等。己丑,左司谏、知制诰王禹偁上言:“请自今髃官诣宰相及枢密使,并须朝罢于都堂请见,不得于本厅延揖宾客,以防请托。”沔喜,即白上施行之,仍令御史台宣布中外。 左正言、直史馆谢泌上言,以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书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张说谓姚崇外则簄而接物,内则谨以事君,此真得大臣之体。今天下至广[10],万几至□,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苟非接见髃官,何以悉知外事!若令都堂候见,则髃官请见[11],咨事无时,是大臣常须有执事于都堂,无解衣之暇。古人有言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若政在大夫,禄去公室,国祚衰季,强臣擅权,当此之时,可以为虑。今陛下鞭挞宇宙,总揽豪杰[12],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今日之谓也。奈何疑执政大臣,为衰世之事乎!昔孔光不言温室中木,顾雍封侯三日,家人不知,谢安石对客围棋,捷书至而客不觉,大臣当谨密如此,虽妻子犹不得闻,况他人乎!使非其人,当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也!设若杜公堂请谒之礼,岂无私室乎?塞相府请求之门,岂无他径乎?此非陛下推赤心以待大臣,大臣展四体以报陛下之道也。王禹偁识量庸浅,昧于大体,妄率胸臆以蔽聪明,狂躁之言,不可行用。”上览奏嘉叹,即命追还前诏,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馆。国初,不喜人附会权势,故大臣不于私第见客,百官亦罕造门,只诣中书请谒,日不下百辈。宰相动至午际不得就食,敕牒或未印署,堆积几案,政事停壅,其中干以私者盖十八九。议者以禹偁所论不为不当,但病其须于政事堂邀宰相相见为难尔。此据章德象会要,王圭因之,当考。

五月乙巳,复置折博仓。折博仓即折中仓也,端拱二年九月初置,寻以岁旱中止,今仍复之。

左正言谢泌数奏章论时政得失,上嘉其忠荩。丙辰,擢左司谏,赐金紫,□钱三十万[13]。泌一日得对便殿,上复面加赏激[14],泌谢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昔唐末有孟昭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乱!”上动容久之。

六月甲戌,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潘美卒,赠中书令,谥武惠。

乙酉,汴水决浚仪县,坏连堤[15],泛民田。上昧旦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密使迎谒于路,上谓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步,从臣震恐,殿前都指挥使戴兴叩头恳请车驾回[16],兴遂捧承步辇出泥淖中。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日未昧,而堤岸屹立,水势遂定,始就次,太官进膳,亲王、近臣皆泥泞沾衣。知县事宋炎亡匿不敢出,上特赦其罪。

丁亥,诏右正言、直史馆王世则,殿中丞、直史馆王旦、张复,殿中丞、直集贤院程宿,赞善大夫、史馆检讨、兼秘阁校理杜镐,秘书郎、直史馆李宗谔等,检讨皇太子、亲王、皇族、后族等故事。仍令史馆修撰贾黄中等编录进呈。复,开封人也。

都官员外郎、知杂事范阳张郁[17]上言:“正衙之设,谓之外朝。髃臣辞见及谢,皆先诣正衙,见讫,御史台具官位姓名以报,阁门方许入对,此国家旧制也。自乾德以后,始诏先赴中谢,后诣正衙,至今有司遵行。而文武官中谢、辞见之后,多不即诣正衙,致朝纲之隳废。欲望自今内外官中谢后,次日并赴正衙[18]。内诸司遥领刺史者,及阁门通事舍人已上新授者,皆同百官例,并赴正衙辞、谢。出使急速,免衙辞者,亦须具状报台[19],违者罚一月俸。”

郁又言:“案令式,每假日,百司不奏事。陛下忧勤万机,虽遇旬假,亦亲听断[20]。迩来文武百官,多就假日辞、谢,贵就便坐[21],以免舞蹈之仪。望自今假日除内职及将校[22],阁门不得引接辞、谢,其受急命者,不在此限。”

又言:“内殿起居,百官皆露立于廊庑之下。望自今前一日设幕次于阁门外,及复令御史重戴。”诏皆从之。重戴者,大裁帽之遗象也,本岩叟野夫之服,以帛为之,后魏文帝自云中徙代以赐百僚。国初,但御史服之,其后,诏两省及尚书省五品以上皆服,枢密、三司使副则否。太宗初即位,申严正衙辞谢之制,张郁自今犹以为言,岂太平兴国之诏盖未施行故耶?当考。

秋七月己亥,上谓三司使李惟清等曰:“夫货财所以济用度,或取之不以其道,违朕惠养庶民之意,岂能召和气乎!当共务均节,无致厚敛于下。”己亥,初二日也。本纪专著上语,不因他事。实录无之。宝训则以此语系之端拱二年二月李惟清请调河南民运粮之后,不知宝训何据?然宝训于年月先后,或多不得其实,本纪又专著此,必不妄,今从之。

李继迁闻翟守素将兵来讨,恐惧,奉表归顺。丙午,授继迁银州观察使,赐以国姓,名曰保吉[23]。赵保忠又荐其亲弟继冲[24],上亦赐姓,改名保宁,授绥州团练使。封其母罔氏西河郡太夫人。王禹偁草继迁制词[25]

先是,祠祀文命著作局官属临事撰进,多不合典礼。秘书监李至撰成数百道,号正辞录,凡三卷,以进,诏永为定式。

八月丁卯朔,诏两浙诸州,先是钱俶日,募民掌榷酤,酒醨坏,吏犹督其课,民无以偿,湖州万三千三百四十九瓶,衢州万七千二百八十三瓶,台州千一百四十四石,越州二千九百四石七斗,并毁弃之,勿复责其直。

上钦恤庶狱,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己卯,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李昌龄知院事,兼置详议官六员。凡狱具上奏者,先由审刑院印讫[26],以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中覆裁决讫,以付中书,当者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复以闻,始命论决。𪉈重谨之至也。会要称:法官议覆居道安狱,依违卤莽,皆坐迁谪,因置审刑院。今实录八月己卯初置审刑院,己卯,十二日也。九月戊戌,王禹偁等始免官,戊戌,初二日也。先后或失其序,岂禹偁等系狱二十馀日乃论决耶?不然,会要误也。今但依实录所书,更须考之。司马光记闻称赵普出镇,太宗患中书权太重,且事繁,宰相不能悉领理,向敏中时为谏官,上言请分中书刑房置审刑院。按实录、向敏中虽以左司谏知制诰,初不闻有此议,国史及他书亦弗载,不知光何所据也。且置审刑院,其意不过钦恤庶狱耳,岂能分中书权,省其事耶?疑此说或误,更须考之。杨亿谈苑但云“审刑院本中书刑房,宰相所领之职,于是析出”,亦不云中书权太重故也。

丁亥,□州言戎人七十三户四百馀口内附。上因谓近臣曰:“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

九月丁丑,户部侍郎、参知政事王沔,给事中、参知政事陈恕,并罢守本官。初,给事樊知古屡任转运使,甚得时誉,及为户部,频以职事不治,诏书切责,名益减。雅与恕亲善[27],上每言及计司事有乖违者,恕具以告之,欲令知古尽力。知古后因奏对,遂自解。上问知古:“何从得此?”知古曰:“陈恕告臣。”上怒恕泄禁中语,疾知古轻脱,□知古皆罢之。沔以弟淮故,数为枢密副使寇准所诋,上亦寤沔任数好诈,非廊庙器,遂与恕同日俱罢。沔奉诏,见上,涕泣不愿离左右,不数日,须鬓皆白。

上尝谓近臣曰:“屡有人言储贰事,朕颇读书,见前代治乱,岂不在心!且近世浇薄,若建立太子,则宫僚皆须称臣。宫僚职次与上台等,人情之间,深所不安。盖诸子冲幼[28],未有成人之性,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选[29],不令奸险巧佞在其左右。读书听书,咸有课程,待其长成,自有裁制。何言事者未谅此心耶?”于是左正言、度支判官宋沆等五人伏阁上书[30],请立许王元僖为皇太子,词意狂率,上怒甚,将加窜殛,以惩躁妄。而沆又宰相吕蒙正之妻族,蒙正所擢用,己亥,制词责蒙正以援引亲昵,窃禄偷安,罢为吏部尚书。

初,温仲舒与蒙正同年登第,情契笃密。仲舒前知汾州,坐私监军家婢,除籍为民,穷栖京师者屡年,蒙正在中书,极力援引,遂复籍。及骤被任遇[31],反攻蒙正,蒙正以之罢相,时论丑之。

命左仆射李昉兼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张齐贤为吏部侍郎,并平章事。

翰林学士贾黄中、李沆并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沆初判吏部铨,因侍曲宴,上目送之曰:“李沆风度端凝,真贵人也。”不数月,遂与黄中俱蒙大用。

上尝召见黄中母王氏[32],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所谓孟母矣。”作诗赐之,颁赐甚厚。

庚子,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王化基为御史中丞。化基尝慕范滂揽辔澄清之志,献澄清略,言五事。

其一复尚书省,曰:“国家立制,动必法天,并建官属,以尊王室。且尚书省上应天象,对临紫垣,六卿拟喉舌之官,郎吏应星辰之位[33],斯实乾文昭著,政事具明。方今省曹之名,未称朝廷之盛。夫三司使额[34],乃近代权制,判官、推官、勾院、开折、磨勘、凭由、理欠、孔目、勾押前行后行,皆州郡官司吏局之名也。臣今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司公事,使人掌一司。废孔目、勾押前行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书令史。废勾院、开折、磨勘、凭由、理欠等司[35],归比部及左右司。如此,则事益精详,且尽去其州郡职局鄙俗之名也。六卿如阙本官,即选名品相近、有才望者权,其尚书郎官如阙本官,即于两省三院选明干有清望者依资正除。所贵尚书省无驳杂之官。其二十四司公事,若□简不同,望下本官属参酌其类,均而行之。” 其二谨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欲望自今别立名籍,先择朝官有声望者,各令保举所知,其举到职官员数,仍置簿籍,□举主名姓录在籍中。其受举之官,如经任使,实著廉能,所司举行赏典,特旌举主。若所举官贪赃败露,举主并当连坐。臣又思陛下自登宝位,十有馀年,七经抡选,甚得英俊,窃虑久沈下位,或处远官,望令采访,及州长吏察廉以闻,次第升擢,亦同置籍中。” 其三惩贪吏,曰:“夫贪吏临民,其损甚大,或则屈法,或则滥刑,或因公以逼私,或缘事以行虐,使民受弊甚于蠹焉。蠹盛则木空,吏贪则民弊。若乃不求人听,不以法绳,则夷、齐不能守正廉之规,颜、闵不能持德行之操。盖中人以降,其性如水,器方则方,器圆则圆,固无定质,悉由拘制也。望令诸路转运使副[36]兼采访之名,令觉察部内州、府、军、监长吏。候澄清一部,见其实效,到阙日,待以殊常不次之命,置以殿廷侍从之名。所贵顾问知四方之事,抑亦劝外官之求治也。” 其四省□官,曰:“昔唐、虞建官惟百,亦克用乂,故曰:‘官不必镝,惟其人。’斯乃率从简易,去其烦扰也。国家封疆民物,广逾前世,恢张万务,分设庶官,方之近朝,实倍常数,意欲丰财厚利,尽入牢笼,其如蠹国耗民,转加残弊!臣尝思二十年前客游江、淮诸郡,其间扬、楚最曰要冲,水陆两途,咽喉数国,务穰事觽,地广民□,然止设知州一人在衙区分,其馀通判本州,推官及州官等,并皆分掌盐酒商税、仓场库务[37],当时亦闻办集,兼少刑狱争讼。臣昨十年前[38]任扬州职官时,见朝廷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39],有逾本州数倍,实恐天下诸州似此□多,虑伤费用,兼长刑名。今以朝官、诸色使臣及县令、簿、尉等所费,高卑相半,折而计之,一人月费不翅十千,以千人约之,岁计用十馀万,更倍约之,万又过倍。此或皆是廉白之吏,止伤于公府之费尔。若或贪婪之吏,布于天下,则兼更取于民间者又数倍焉,祖吉之类是也。如此,则得非蠹国耗民乎?望令逐部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及诸县令、簿、尉等,自前多不置,县尉以主簿兼之,亦乞令相度废省。” 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或贪婪残暴,凶很逾违,若授以远地亲民之官,或秉性不悛,用情自任,事欺遐僻,纵毒伤残,远民罹殃,卒莫上诉,甚非抚人怀远之意也。望自今凡负罪之人不许任四川、广南为长吏。”书奏,上嘉纳其言,即有意大用。

辛丑,责宋沆为宜州团练副使。

甲辰,以枢密副使张逊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寇准同知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逊、仲舒、准仍并带副使,自后或以正官或检校官为之,秩与副使同。

初,宋沆与左正言尹黄裳、冯拯,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阁请立皇太子[40],沆既先黜,乙巳,命黄裳知邕州,拯知端州,世则知象州,湛知容州。黄裳、世则、湛皆直史馆,并解其职。湛,上元人也。

上闻殿中丞郭延泽、右赞善大夫董元亨皆好学,博通典籍,诏宰相召问经史大义,条对称旨。冬十月丁卯,并命为史馆检讨。延泽,廷谓之子也[41]董元亨附延泽传,未见邑里。

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上嘉之,赐诗二章,纸尾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昭示无穷。上复为真、草、行三体书书其诗,命待诏吴文赏刻之,因篃赐近臣。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榜于厅额,上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易简曰:“自有翰林,未有如今日之荣也。”

左谏议大夫韩丕起寒素,以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上甚嘉重之,己丑,命丕守本官、知制诰,为翰林学士。 十一月丙申,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阁门受其章。实录云:汉干佑三年,给事中陶榖奏乞停五日转对,皇朝因之,遂无转对之事。至是,上励精求理,务广言路,始复旧制。按太祖新、旧录及本纪,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诏自今每遇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然则转对旧制,在太祖时已复,不知钱若水何所据乃云遂无也。新录亦若水所修,那得如此差谬。意者太祖虽复旧制,行之未久仍废,至是乃复举行,若水考之不详故耳。建隆三年八月丙戌朔,御崇元殿,文武百官入阁,工部尚书窦仪待制,太常卿边光范次对,礼毕赐廊食。明年夏四月壬午朔,工部侍郎艾颖待制,给事中马士元次对。八月庚辰朔,给事中刘载待制,谏议大夫崔颂次对。其后遂不复书。乾德四年夏四月丙申朔,又书御殿入阁赐食如常仪,但不见次对官姓名,疑次对自此却停,至淳化二年始复,故令若水误记也。直云遂无转对之事,亦诬矣。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甚少,愿精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此风化之本。”上顾谓宰相曰:“徽之操履无玷,真儒雅之士,出理州郡,非其所长,置之馆殿,正得其宜矣。” 刑部郎中、知制诰范杲数致书宰相,求入翰林为学士,又尝出制诰一编示李昉,曰:“先公谓杲才任学士,故以此付杲,不敢失坠。”昉每开释之。于是献玉堂记,请备其职,上恶其躁竞,终不使居内署,改右谏议大夫,出知濠州。

以考功员外郎、知制诰毕士安为翰林学士。初,执政欲用右谏议大夫张洎,因对,言洎文学久次,不在士安下。上曰:“极知洎文学资任不下士安,第德行不及耳。”执政乃退。

上以入阁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实录又云:唐恭宗始于紫宸殿展入阁之礼,而五代以来,诸事草创,礼容多阙。国朝久废其礼,至是始复旧制。谨按太祖即位之年八月朔,御崇元殿,文武入阁,仗卫如仪,既罢,赐百官廊食。至乾德四年四月朔,犹讲其礼,非久废也。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诏以八月一日入阁,会雨而止。淳化二年十二月一日乃复行之。若水倘指太宗朝,则可耳。

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等,同撰定新仪,又独奏疏曰:

窃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殿,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夷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阁,即只日常朝之殿也。东晋太极殿有东西阁,唐置紫宸上阁,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已南面,向明而理[42],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暴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前代谓之入阁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阁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阁门入,故谓之入阁。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阁,甚非宪度。况国家丕承正统,宇内洽平,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窃见长春殿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阁,作只日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为双日常时听政之所[43],庶乎临御之式,允睰前经。今舆论乃以入阁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

臣又案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为三司,谓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时起居,其侍从官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蛾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

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之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时特开延英召对,或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虽刚健不息,固天德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圣人之谟训。倘君父焦劳于上,臣子缄默于下,不能引大体以争,则忠亮之心有所不至矣。臣欲望陛下依前代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阁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奏入,不报。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于本院会学士韩丕、毕士安,秘书监李至[44],史馆修撰杨徽之、梁周翰,知制诰柴成务、吕佐之[45]、钱若水、王旦,直秘阁潘谨修,翰林侍书王著、侍读吕文仲等,观御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并三体书诗石。上闻之,赐上尊酒,太官设盛馔,至等各赋诗以记其事[46]。宰相李昉、张齐贤,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亦赋诗以贻易简,易简悉以奏御。上谓宰相曰:“苏易简以卿等诗什来上,斯足以见儒墨之盛,学士之贵也。可别录一本进入,以其本赐易简。”

先是,左司谏、直史馆谢泌奉诏发解国子学举人,黜落既多,髃聚喧诟,怀甓以伺其出。泌知之,潜由他径入史馆,数宿不敢归,请对自陈。上问:“何官驺导严肃,都人畏避?”有以台杂对者。癸亥,命泌为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国子学发解举人,别敕差官主之,盖自泌始也。

是岁,女真首领野里鸡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去海岸四百里立三栅,栅置兵三千[47],绝其朝贡之路。于是航海入朝,求发兵与三十首领共平三栅。若得师期,即先赴本国[48],愿聚兵以俟。上但降诏抚谕,而不为出师。其后遂归契丹。 时定安国王子大元因女真使上表,后亦不复至。上又以渤海不通朝贡,诏女真发兵攻之,凡斩一级,赐绢五疋为赏。

校勘记

  1. 设使积粟流衍“衍”原作“行”,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七六张观传改。
  2. 上深然其言“然”原作“鹇”,据同上书改。
  3. 体貌大臣“体”原作“礼”,据同上书及编年纲目卷四改。
  4. 释循常之务“循”原作“寻”,据同上书改。
  5. 深诏近臣“臣”,阁本及上引宋史同。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均作“位”。
  6. 以郑文宝为陕西转运使“转运使”,阁本及东都事略卷一一五本传、编年纲目卷四同。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七七本传则作“转运副使”。
  7. 其应若影响“影”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八一寇准传补。
  8. 是月原作“是日”,据各本改。
  9. 掌枢务“枢”原作“机”,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录卷二改。
  10. 今天下至广“今”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卷三○六谢泌传补。
  11. 则髃官请见“官”原作“臣”,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录卷二改。
  12. 总揽豪杰“揽”原作“览”,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三○六谢泌传改。
  13. 并钱三十万“三十万”原作“三千万”,据同上书改。
  14. 上复面加赏激“面”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治迹统类卷三太宗圣政补。
  15. 坏连堤“坏”原作“壤”,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16. 殿前都指挥使戴兴叩头恳请驾回“使”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17. 张郁原作“张都”,据同上书及宋会要仪制二之六、四之三、九之八改。下同。
  18. 次日并赴正衙“赴”原作“起”,据各本改。
  19. 亦须具状报台“须”原作“领”,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仪制四之四改。
  20. 亦亲听断“亲”原作视,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仪制九之八改。
  21. 贵就便坐“贵”原作“后”,据各本及上引宋会要改。
  22. 望自今假日除内职及将校“及”原作“级”,据上引宋会要改。
  23. 名曰保吉“保吉”上原衍“赵”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续通鉴卷一五删。
  24. 赵保忠又荐其亲弟继冲“赵保忠”原作“保吉”,据同上书改补。
  25. 王禹偁草继迁制词“制”原作“诏”,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26. 先由审刑院印讫各本同。按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编年纲目卷四、宋史卷二八七李昌龄传均作“先申审刑院印讫”,疑是。
  27. 雅与恕亲善“雅”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28. 盖诸子冲幼“诸”原作“储”,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改。
  29. 朕亦自拣选“自”原作“是”,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编年纲目改。
  30. 伏阁上书“阁”原作“阙”,据同上书改。
  31. 及骤被任遇“及”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32. 上尝召见黄中母王氏“上”字原脱,据同上书及阁本补。
  33. 郎吏应星辰之位“郎吏”原作“郎史”,据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宋史全文卷四上改。
  34. 夫三司使额“使”原作“吏”,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治迹统类卷二九、宋史全文卷四上改。
  35. 理欠等司“司”原作“同”,据宋史卷二六六王化基传改。
  36. 望令诸路转运使副“使副”原作“副使”,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改。下同。
  37. 并皆分掌盐酒商税仓场库务“酒”原作“铁”,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38. 臣昨十年前“昨”原作“于”,据各本改。
  39. 见朝廷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及”字原倒在“朝官”上,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改。
  40. 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阁请立皇太子“阁”原作“阙”,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续通鉴卷一六改。
  41. 延泽廷谓之子也“廷谓”原作“廷伟”,据各本改。按宋史卷二七一郭廷谓传,延泽为廷谓兄廷谕之子,疑原刊“子”上当有一“从”字。
  42. 向明而理“而理”二字原阙,据宋会要仪制一之二二、编年纲目卷四、奏议卷一一九礼乐补。
  43. 为双日常时听政之所“双日”原作“只日”,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仪制一之二二改。
  44. 秘书监李至“秘书监”原作“秘书院”,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45. 吕佐之阁本同。宋本、宋撮要本均作“吕佑之”。按太宗朝任知制诰者无“吕佐之”,本书卷三四淳化四年九月出起居舍人、知制诰吕佑之。吕佑之,宋史卷二九六有传。疑“吕佐之”为“吕佑之”之误。
  46. 至等各赋诗以记其事“至”原作“丕”,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文文义改。
  47. 栅置兵三千“栅”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蕃夷三之二补。
  48. 即先赴本国“赴”原作“付”,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会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