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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麻胡

俗怖婴儿曰:“麻胡来。”不知其源者,以为多髯之神而脸刺者,非也。隋将军麻祜性酷虐,炀帝令开汴河。威棱既盛,至稚童望风而畏,㸦相恐吓曰:“麻祜来。”稚童语不正,转“祜”为“胡”,只如宪宗朝泾将郝玭,蕃中皆畏惮,其国婴儿啼者,以玭怖之,则止。又武宗朝闾间孩孺相胁云“薛尹来”,咸类此也。况《魏志》载“张文远辽来”之明证乎麻祜庙在睢阳,鄜方节度李丕即其後,丕为重建碑

不反锉

谚云“千里井,不反唾。”盖由南宋按,南朝宋之计吏泻锉残草於公馆井中,且自言:“相去千里,岂当重来。”及其复至,热渴汲水遽饮,不忆前所弃草,草结于喉而毙。俗因相戒曰“千里井,不反锉”,复讹为“唾”云。

三臺

今之膗酒膗合作啐。啐,驰送酒声,音碎。今讹以平声,促乐是也。故且作片崔字,贵贱近易识尔,三十拍促曲名“三臺”何?或曰:“昔邺中有三臺,石季伦常为游宴之地。乐工倦怠,造此以促饮也。”一说:“蔡邕自治书御史累迁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臺。乐府以邕晓音律,制此曲动邕心。”抑希其厚遗,亦近之。

借书

借借上,子亦反;下,子夜反书籍,俗曰:“借一痴,借二痴,索三痴,还四痴。”又案,王府《新书》杜元凯遗其子书曰:“书勿借人。古人云:古谚‘借书一嗤,还书二嗤嗤,笑也。’”後人更生其词,至三四,因讹为痴。

卷白波

饮酒之卷白波,义当何起?按:东汉既擒白波贼,戮之如卷席。故酒席仿之,以快人情气也。疑出於此。

龙鍾

亟有孔文子之徒,下问“龙鍾”之义。且未知所自,辄以愚见,“鍾”即“涔”尔。“涔”与“鍾”并蹄,足所践处,则龙之致雨,上下所践之,鍾固淋漓溅淀矣。义当止此,馀俟该通。

嚏咒

今人毎嚏必自祝所祈云云。案:《邶终风》篇注:“愿犹思也,言犹我也。盖他人思我,我则嚏之也。”郑又称,“古遗语:毎嚏云‘人道我’。”以为他人说我,我则嚏之。此正得其愿言者,非咒愿之愿,非语言之言。今则自祝,乃由误解诗句尔。

阿茶

公郡县主,宫禁呼为宅家子。盖以至尊以天下为宅,四海为家,不敢斥呼,故曰宅家,亦犹“陛下”之义。至公主已下则加“子”字,亦犹帝子也。又为阿宅家子。阿,助词也。急语乃以宅家子为“茶子”。既而亦云阿茶子。或削其子,遂曰“阿家”。以宅家子为茶子,既而亦云阿茶子。削其“子”字,遂曰“阿茶”。一说汉魏已来,宫中尊美之,呼曰大家子,今急讹,以大为宅焉。

下俚

俗呼下俚家为嘉李家者秦人乎云,以俚与国姓音同,不敢联下字呼,因改为“嘉”,下声逐近,亦以家美故也。

扬声

丧筵之室,俾妓婢唱悲切声,以助主人之哀者,谓之“扬声”,不知起自何代。案:其嘪𡂝然宜呼为羊声,义取报羔羊跪尔,不唯助也。抑用邀之,岂不深乎哉。

屋头

俗命如厕为屋头,称并州人咸凿土为室,厕在所居之上故也。一说北齐文宣帝怒其魏郡丞崔叔宝,以溷汁沃头。後人或食,或避亲长,不能正言溷,因影为屋头“屋头”音同“沃头”焉。

车轾

俚语以车顿前为质者,乃由不识“轾”字故也。轾,致也。《诗》云:“如轾如轩。”前重为轾,後重为轩。俚见“轾”字似“桎”字,便以支乙音呼。俚语之谬放此者,触类而思,从可知矣。至如见马首之低者,遂为头质,乃由“车质”之误也。亦宜云“头质”,其义与车同矣。

竹笪

麄籧篨,因江东呼为笪,今京洛皆呼为竹笪。今俗字音笪为怛,盖此字音旦又音闼,当是有于笪旁书旦闼二音者,遂误合二音,反谓是怛,遂以成俗余尝因市此呼作“闼”音,为轻薄所嗤,曰:“真村里书生。”余应之曰:“声亦呼作旦音,知乎?”若是者又多,难悉言。

驴为卫

代呼驴为卫,於文字未见。今卫地出驴,义在斯乎?或说以其有䩜有槽、譬如诸卫,有胃曹也,因目为卫自前汉有直庐,郎吏居之。今则卫士处之,至今紫宸宣政殿外皆有庐舍,以宿卫士是也

奴为邦

呼奴为邦者,盖旧谓僮仆之未冠者曰“竖人”,不能直言其奴,因号奴为竖。高欢东魏用事时,相府法曹卒子炎误犯欢奴。杖之,欢讳“树”而威权倾於邺下。当是郡寮以“竖”同音,因目奴为邦,义取“邦君树塞门”。以句内有树字,假竖为树,故歇後为言。今兼删去“君”字呼之。一说“邦”字类拜字,言奴非唯郎主,是宾则拜。

措大

代称士流为醋大,言其峭醋而冠四人之首。一说衣冠俨然,黎庶望之,有不可犯之色,犯必有验,比於醋而更验,故谓之焉。或云往有士人,贫居新郑之郊,以驴负醋巡邑而卖,复落魄不调,邑人指其醋驮而号之。新郑多衣冠所居,因总被斯号。亦云郑有醋沟,士流多居其州,沟之东尤多甲族。以甲乙叙之,故曰醋大。愚以为四说皆非也。醋宜作措,止言其能举措大事而已。

抱木

南土有木,以“抱”为名者,言其轻满,不能成斤,亦以造器,满抱如无,因以怀抱名之也。南土多陂塘,多生水松。其抱木蹙水沫,依松而成,似松之疣赘,浮绕其株,悉去水面三寸,原其化征假松之气尔。故其臭芳,其质轻,抱木突轻于赤脚,诚哉斯言。然余为南漳守,命工为函匣筒𩏂,抑造清明球印,轻赍而归,北人莫不称便而异焉。

薛陶牋

松花牋,代以为薛陶牋,误也。松花牋,其来旧矣。元和初薛陶尚斯色而好製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剩长之长,乃命匠人狭小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後减诸牋,亦如是,特名曰“薛陶牋”。今蜀纸有小样者皆是也,非独松花一色。

稠桑砚

稠桑海鹏案,“稠桑”一本作“稠乘”砚,始因元和初愚之叔翁宰虢之耒阳邑,诸季父温清之际,必访山水以游。一日于涧侧见一紫石,憩息于上,佳其色,且欲纪其游憩,既常镌刻随至。遂自勒姓氏年月,遂刻成文,复无刓缺,乃曰不顽不麸,可琢为砚矣。既就琢一砚而过,但惜重大,无由出之。更行百歩许,往往有焉。又行乃多,至有如举者不可胜纪。遂与从僮挈数拳而出,就县第制斲。时有胥性巧,请斲之。形出甚妙,秀父毎与俱之涧所。胥父兄,稠桑逆肆人也。因季父请,解胥藉而归父兄之业,于是来斲。开席于大路,厥利就肥。土客竞效,各新其意,爰臻诸器焉。季父大中壬申歳授陕令,自元和後往还京洛,毎至稠桑,镌者相率辄有所献,以报其本,迄今不怠。季父别业在河南福昌邑。下至于弟侄,市其器称福季家,则价不我贱然则其石以为诸器尤愈于砚

石𨫼饼

石𨫼饼,本曰“喭饼”,同州人好相喭,将投公状,必怀此而去,用备狴牢之粮。後增以甘辛,变其名质,以为贡遗矣。

李环饧

苏乳煎之轻饧,咸云十年来始有,出河中。余实知其由,此武臣李环家之法也。余弱冠前歩月洛之绥福里,方见夜作,问之,云乳饧。时新开是肆,毎斤六十文。明日市得而归。不三数月,满洛阳盛传矣。开成初,余从叔听之镇河中。自洛招致饧者居于蒲,蒲土因有是饧。其法宁闻传得,唯博野军人窃得法之十八九。故今奉天亦出轻饧,然而劣于蒲者,不尽其妙焉。

风炉子

以周绕通风也。一说形像一本多“烽火”二字。名烽炉子,理亦近焉。

相思子

豆有圆而红,其首乌者,举世呼为“相思子”,即红豆之异名也。其木斜斫之则有文,可为弹博局及琵琶槽。其树也大株而白枝,叶似槐。其花与皂荚花无殊。其子若𥤓豆,处于甲中,通身皆红。李善云:“其实赤如珊瑚”是也。

甘草

所言甘草,非国老之药者,乃南方藤名也。其业似蔷薇而无刺,其叶似夜合而黄细,其花浅紫而蕊黄,其实亦居甲中。以枝叶俱甜,故谓之“甘草藤”,土人异呼为草而已。出在潮阳而南漳亦有,故备载之。

投子

投子者投掷于盘筵之义。今或作“头”字,言其骨头所成,非也。因此兼有作“骰”字者。案:诸家之书,“骰”即“股”字尔,不音“投”。《史记》:“蔡泽说范睢曰:‘博者或欲大投。’”裴注云:“投,琼也。”则知以玉石为投掷之义,安有头骰之理哉?

熊白㗖

贞元初,穆宁为和州刺史,其子故宛陵尚书及给事已下尚未分官,列侍宁前。时穆氏家法切峻。宁命诸子直馔,愁不如意则杖之。诸子将至直日,必探求珍异,罗于鼎俎之前,竞新其味,计无不为。然而未尝免答叱之过者。一日给事直馔,鼎前有熊白及鹿脩。忽曰:“白肥而脩瘠相滋,其宜乎?”遂同试,曰:“甚异常品。”即以白裹脩改之而进,宁果再饱。宛陵与诸季望给事盛形羡色,曰:“非唯免笞,兼当受赏。”给事颇亦自得。宁饭讫,戒使令曰:“谁直?可与杖俱来。”于是罚如常数。给事将拜杖,遽命前曰:“有此味,奚进之晩耶?”于是闻者笑而传之。

生肝镂㔌

今缕生肝肚,为饭食之一味,曰“生肝镂㔌”,言其细切如雕镂之义。一说名“生肝虏胙”,言似胡虏祭之馀胙,声讹故云镂㔌也。凡诸饭食名号字,馀撰《变王子泉〈僮约〉并杂字》在集中言之详矣。所未该者,今之五味:詈、爚、瓜、茄、及猪肉,俗谓之丑甲音者。而臆𦝥𦝧𣍰字反是。字书内“𤉬”字,音“毋猎”者,讹呼丑甲反尔。此字火旁,云下木,别有火旁丗,丗下木,音士甲反。是沸汤渫菜字,其音“丑猎”者,义由暗爚也。

毕罗

毕罗者,蕃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今字从“食”,非也。馄饨,以其象浑沌之形,不能直书“浑沌”而食避之,从食可矣。至如不托,言旧未有刀机之时,皆掌托烹之,刀机既有,乃云“不托”。今俗字有“饽饦”,乖之且甚。此类颇多,推理证辨可也元和中有奸僧鉴虚,以羊之六府,特造一味,传之于今。时人不得其名,遂以其号目之曰“鉴虚”,今往往俗字又加“食”旁,率多此类也

阮咸

乐器有似琵琶而圆者曰“阮咸”。大历中,愚之再从叔翁司徒汧公之镇滑也,因与宾客会琴,话及斯乐,曰:往中宗朝,元宾客行中为太常少卿。时有人于古冢获其铜铸成者献之,元曰:“此阮仲容所造。”乃命工人木为之,音韵清朗,颇难为名。权以仲容姓名呼焉。于今未蒙佳号,况阮云:“昔贤岂可以名氏而号乐器乎?”其形象月,其声合琴,目为月琴宜矣。自是知之者不以旧名呼。今人以为李崖州在相日所号,非也。《晋书》称阮咸善琵琶,此即是也。案,《後周书》云:“武帝弹琵琶,後梁宣帝起舞,谓武帝曰:‘陛下既弹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则周武所弹,乃是今之五弦。明知前代凡此之类,总号琵琶尔。又案:《风俗通》云:“以手枇杷,谓之琵琶。自拔弹已後,唯今四弦始专琵琶之名。”因依而言,则刘𫗧所云:“贞观中,裴洛儿始弃拨用手以指琵琶”,是不知故事之言也。又因此而征今之五弦之号,即出于後梁宣帝之语也。而今阮氏琵琶,正以手指,反不得占琵琶之名,都失本义也。

琴甲

今弹琴,或削竹为甲以助食指之声者,亦因汧公也。尝患代指而旧甲方堕,新甲未完,风景廓澄,授琴思泛,假甲於竹,聊为权用。名德既崇,人争仿效,好事者且曰“司徒甲”。夫琴韵在乎轻清,且竹於自然之甲厚薄刚柔殊矣,况弃真用假、舍清从浊乎。盖靡知其由也。至如箜篌之与秦筝,若能去假还真,其声宛美矣。案,中容《乐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桓问孟嘉此义,嘉曰:以其渐近自然。”故知甲宜从真矣。

茶托子

始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指,取碟子承之。既啜而杯倾,乃以蜡环碟子之央其杯遂定。即命匠以漆环代蜡,进於蜀相,蜀相奇之,为制名而话于宾亲,人人为便,用于代。是後传者更环其底,愈新其制,以至百状焉。贞元初,青郓油缯为荷叶形以衬茶碟,别为一家之碟。今人多云托子始此,非也。蜀相即今升平崔家,讯则知矣。

坼封刀子

起於郭汾阳书吏也。旧但用刀子小者。而汾阳虽大度廓落,然而有晋陶侃之性,动无废物。毎收其书皮之右所剺下者,以为逐日须取文帖,馀悉卷贮。毎歳终则散主守家吏。俾作一年之薄。所剺之处,多不端直,文帖且又繁积,胥吏不暇剪正,随曲斜联糊。一日所由剺刀忽折,不馀寸许,吏乃铦以应急。觉愈於全时,渐出新意,因削木如半环势,加於折刀之上,使才露锋,榼其书而剺之。汾阳嘉其用心,曰:“真郭子仪部吏也。”言不废折刃也毎话于外,後因传之,益妙其制。

书题签

大僚题上纸签,起於丞相李赵公也。元和中,赵公权倾天下,四方缄翰日满阍者之袖。而潞帅郗士美时有珍献,赵公喜而回章盈幅,曲叙殷勤,误卷入振武封内以遣之,而振武别纸则附于潞。时阿跋光进帅麟,览盈幅手字,知误画,时飞还赵公。赵公因命书吏,凡有尺题各令签记以送,故于今成风也。

门状

文宗朝以前无之。自朱崖李相贵盛于武宗朝,且近代稀有生一品,百官无以希取其意,以为旧刺轻刺则今之名纸,相扇留具衔候起居状。而今又益竞以善价纸,如出印之字,巧謟曲媚,犹有未臻之遗恨。井丹、祢正平生於今日,其亦如是乎?

药忌

医方云:牛膝忌牛肉。余好穷物性,尝于冬日以牛肉裹牛膝,经旬肉药俱不败,因知始此论,意者徒以名类然也。即思《本草》云:“凫茨令人脐下常痛。”斯堪绝倒。若尔,则王莽末南方饿甿掘食,何不《东观书》载,其多患脖脐气乎?牛膝之忌,当由痔疾,不宜食雉肉。痔,风也。偶然此肉发动肠风而病,名与凫茨同尔。

席帽

永贞之前,组藤为盖,曰“席帽”,取其轻也。後或以太薄,冬则不御霜寒,夏则不障暑气,乃细色罽代藤,曰“毡帽”,贵其厚也。非崇贵莫戴,而人亦未尚。元和十年六月,裴晋公之为臺丞,自化理第早朝。时青镇一帅拒命,朝廷方参议兵计,而晋公预焉。二帅俾捷歩张晏等,倳刃伺便谋害。至里东门,导炬之下,霜刃欻飞。时晋公繄帽是赖,刃不即及,而帽折其檐。既脱祻,朝贵乃尚之。近者布素之士皆戴焉折檐帽尚在裴氏私帑中。大和末,又染缯而复代罽,曰“叠绡帽”,虽示其妙,与毡帽之庇悬矣。会昌已来,呉人炫巧,抑有结丝帽若网。其巧之淫者,织花鸟相厕焉近又染藤为紫,复以轻相尚

被袋

非古製,不知孰起也。比者远游,行则用。大和九年,以十家之累者,逦迤窜谪,人人皆不自期,常虞苍卒之遣。毎出私第,咸备四时服用。旧以细革为腰囊,置於殿乘。至是,服用既繁,乃以被易之,成俗于今。大中已来,呉人亦结丝为之。或有饷遗,豪徒玩而不用也。

注子、偏提

元和初,酌酒犹用樽杓,所以丞相高公有“斟酌”之誉。虽数十人,一樽一杓,揖酒而散,了无遗滴。居无何,稍用注子,其形若罃而盖、觜、柄皆具。大和九年後,中贵人恶其名同郑注,乃去柄安系,若茗瓶而小异,目之曰“偏提”。论者亦利其便,且言柄有碍而屡倾仄,今见行用。

丞床

近者绳床皆短其倚衡,曰“折背样”,言高不及背之半,倚必将仰、脊不遑纵,亦由中贵人剏意也。盖防至尊赐坐,虽居私第,不敢傲逸其体,常习恭敬之仪。士人家不穷其意,往往取样而制,不亦乖乎?绳床,当作“承”字,言轻赍,可随人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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