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响山文集
卷之五
作者:李晩焘
1916年
卷六

答柳而用渊楫○庚戌八月廿四日

一缕垂绝之地,有此惠存,感感无已。但其遣辞之际,指拟非伦,君之爱我,不当若是也。固当还送而打不得,柰何?奉告阮府兄,朱夫子以盲闭不早为恨。向晦阖眼,以保精力,未必非好事。惟安意自爱,以尽天年,更与我相逢于地下,是祝是祝。吾道方绝,所赖如君几辈人,勉勉勿为沮挫,而更思扶竖之道也。

与权冲逸相翰○戊申

吾以何心,问人不宜遭之遭,而又于尊史更事此问为哉?吾老病矣,平昔与化者罕接。然尚察其容止语默,认之为完厚而克勤乃家,于燥于湿,无所处而不当,足使还奠漏器者,必此子。以冲逸为将来无忧翁也。岂知速夺乃尔,使此薄相复堕四十年旧泪,临风噭噭乎?天下无不可忍之事,为日多则自有习忘道理,岁既一易矣,天亦悔祸矣。体事保无大损?以前日刚果之性,被此煅炼一上,复服已脱之驾,何以终逾绝险乎?彧哀年似长成,必能执礼,凡所省事而替蛊者,与乃祖往时为若何哉?悲溯切切。

晩焘久依丘垄,尚欠一死。而闻自大宗以下百口流离道路,声息且莫得以时相接,肝肠果是木石也。至若一番误恩,尤益羞死万万耳。赞粹又值郁攸之厄云,能露地睡而耐,作英雄否?向见泰淑书,谓与之相遇于路次,其健步为可慰。其胤已胜冠否?风雨乾坤,会面何时?惟望自爱节抑,以候阳春。

与权冲逸、赞粹相翊○庚戌八月十八日

当此时到此地,焉有寒暄之可问哉?惟念五十年从好之地,犹不能无怀想之切,又于英一之归,病阙一言,地下相逢,何颜以对乎?病中不食,已四日,会有归宿。深知我者,惟贤史从昆弟也,合手以庇我于九原,而慎勿用浮辞,又勿张皇,使穷天一罪人罪中免罪,此区区之望也。玉峯模楷,果有畅茂之验否?奏名公阡,闻有改意,若并得牛眠,则何幸如之?吾之一生行为,不能副当日教导之恩,伏恨伏恨。

与金明玉道铉○癸卯

积阂矣。谨惟侍体增护。今年经无前大饥,而四邻屏豪客之弊,伊谁之力也?左右动容周旋之间,有儒者气味,而中怀折冲之略,吾辈之倚赖,当何如也?莲杞诸友皆若何?每冬就山里调病,得接芳邻,虽不能数数面讨,声光未始不相续矣。今年因儿子远出,姑作守株之身,未为自便之计,咄叹咄叹。才山及杏土,近闻有窃发之患。穷山失农之人,将何以卒岁?须广搜而为防微之道,如何?

窃闻君忧时闷俗之危言激论,多发于寻常酬酢之间,是必一副秉执蓄积于中故也。然殊非处危乱虑祸患之道,幸须观象玩占,加意裁抑,凡持身处事,亦为逊退敛韬,得免于评议如何?

古人之横罹祸患,虽系时运,而其不自速者,亦无几,可不戒哉?君之心虽曰祸患无足恤,然若无益于事而徒取祸,则身名固可惜,况上有老亲乎!仆之此言,非欲使君渝素守而苟容于世也。其谅察焉。

与金公叙敦相○癸未

前有采芝之信,而不使尘客知之。每念杜门养痾,占得超然之地,秋来神采宜得一倍清明,潜玩之乐,必多人所不及知者矣。即接簪花客屈于荜户,槪审调体动引护重,尤切慰祝。

晩焘省事姑遣。向者水南之行,得十数日朋友山水之乐,烦襟陡觉快爽。而西行之期,又已迫,恐将终岁为辕间之驹,自咄柰何?

答柳洛承中植○己酉

客秋书,始承于新元,喜慰还属过去也。棣体更迓新增休,杜门自靖,尽合随时之义,形迹之间,不须太露,恐亦得宜也。惟此残缕,尚尔苟延,不惟得罪于知旧亲戚,虽山间鸟兽,亦不屑我。所以朝东暮西,居无恒所。病中添病之状,不必仰浼耳。

西坡老人风流韵致,可验于向时洛川之会,而穷苦自阻于十里明月,尚有馀怅。然乌能知此心也?同翁遗文,果已入刊否?致五未亡时,同此病伏,以未能往参緖论为恨。今而思之,此亦陈迹也,悲切何言?因此而更念,先先生年谱中,合商量处,其间或为变通乎?妄率之言,不足槪怀,而复申浼如此,还切主臣。仁老何以捱过?往年乃儿屡访此山,今谁将复顾?凭君之书,尤觉凄然耳。

答李甥冕叟守寅○甲辰

岁月如流,君之慨廓已久,而吾终无一书以道悲恸之怀,骨肉之恩,自此浸薄,自讼何极?圣目去来,吾不干他,而今与尹子重同带君书而至。盖君所以处渠者,虽古之笃伦君子,莫以过之,吾心感戢,为何如也?奉悉令体履连护。属此板板,前后勤于职事而厚蒙恩造,乃陞下大夫之列,可谓有光先烈也。在京则杂于鸣吠之中,而在家则尚有望于锡类之庆,此吾心所以憧憧于昼宵无寐之间也。

吾兄弟今年所遭,莫非行负神明,自速毒割。惟思溘然,而衰败之状,何足复云乎?岁饥盗炽,朝不虑夕,而昨夜至被劫掠,此不特一人一家之私忧也。春乡闻无此患,又值年登。一天之下,犹有干净之土,岂非为幸乎?南村知旧,存没不相闻已久,而其存者之可念,反有甚于死者之可哀。然惟望其益笃忠贞,扶我宗社,俾此穷荒食力之氓,安于作息也。顺季乍适东都,未足以荡其烦衿,今又作闻喜省楸之行,大抵排遣,正无其道耳。吾既朝暮人,君无南来之便,何以复见面目?惟愿慎啬精力,勉修学业,随遇安身,以裕后禄,卒副区区之望。

答白士必淳庆○己酉

茅容杀鸡礼客,伯道弃儿系树,两说辨示甚好。夫《小学》所载古人善行,多取一节。若以圣贤全德,必欲求备,惟工诃之是事,天下安有完人乎?二老之言,恐未中理。若以茅容归诸好名,供客如养亲,然后为不好名之人乎?十起一起,亦谓之私,则儿不两全之地,必弃弟子而收己子,然后为不伤恩之伯道乎?系树之不可信,果如所教。以避乱事势推之,有贼在后,颠倒急遽,今可弃儿,奚暇从容择树而系着之乎?为此说者,恐不谅事势,而祗从弃字上,转加一奇语也。虽然,吾辈见识凡下,起疑于前人之论,亦觉未安。况穷格之工,此外亦有许多物事乎!

与宋元建启钦○甲申

郡至之席,不得趋参,居常罪恐。谨问此时侍奠孝体支相否?春荒到极,不得无劳渴心膂,而朋友之望于哀史者,在于吃着之外。伯公所编辑先稿未卒业者,谁当踵成;十世文学种子,谁当传之?惟元建念之念之。

晩焘一番出脚,不惟气力损夺,随隙观阅,终不得补了既缺之工。而精不能守新得,目不能烛细字,种种自怜。锡儿既读尽《通》、《史》,而文理终始不通,五言十五句,不分路迳。毕竟负吾外氏付托之意,柰何柰何?

答崔圣仪凤基○甲辰

一番横罹,正所谓天下之事,无所不有。然在吾兄,未始非玉成之资也。惟愿自此牢卧乡庐,慎交际简出入,以读书课农为职事,时与叔度诸公吟弄松山风月,向时浮思外念,渐次消歇,节操由是而贞高,德义由是而茂著。为吾党之望,南道之主人,蔑不可矣。如我病废者,亦有托契之荣,为深祝深祝。

与曺忠可有赞○壬寅

初夏远访,迄今感颂。谨惟新凉,学履对序珍相,仲谨近节亦卫重。知己同堂,更相磨励,其乐当若何?

晩焘长时呻呓,无一善状,闷事闷事。碣文净写时,多少添删,亦恐无妨。而今考《花山君实纪》、《鹤峯年谱》,有当添入者、改动者,别纸录呈。若已刻,则事竟无及矣。然美迹之追得,职名之失实,所系非轻,此当柰何?惟在谅处之如何。

大抵先美追述之际,难得遍考诸家之迹,而惟此𫍲陋之未及广考细审于记草之时者,终有追恨。此所以近年谢却此等之役也,谁复察此心曲乎?

与李致柏泰焕○癸卯

先先生遗集,近与旧本参看,则元编行状及续编诗类题目中南冥先生称谓,种种有改动者。前此草本来此时,未及觉察,而今于刊布之后,始敢云云,何所逃其罪哉?大抵先辈已勘之书,吾辈后生轻自改动,则不惟未安于南冥先生,尤为得罪于先先生也。此若不依本本而修正,则士林公议峻发之后,其将何辞而自解乎?此不审之罪也,自首于大观台佥任之前,以俟严诛。若乃区区情私,不可不悉暴于左右。

答李进叔锡先○癸巳

金溪汾川便,荐承宠墨。苟非爱之深、思之切,安得翻远作迩,常做合堂同席之声光耶?感喜之私,无以容喩。谨惟经体观玩,日进无疆,合下资地之高、见解之明,已作朴实头家计。况感会乎圣训之要切而为终身之事,其慥慥之工,又岂人人所可及耶?

晩焘期功之丧,连岁叠遭,悲恼中,精神收拾不上,而穷庐之叹,何可以笔舌既耶?龙蛇旧甲,凡在宗功后裔者,举切追慕,而不得遂诚者滔滔。于此焉能作久大之计于百世之远,可以励世而训俗?然拙笔无足张皇,而屡有评示,尤切愧窘。轩记非猝乍间立就者,徐待日后奉副,亦似未晩也。

与李进叔乙巳

积岁贻阻,瞻咏何时不切?属此大界陆沈,漆嫠之忧,尤当向谁而论也?谨惟腊寒,经履珍奉。

晩焘素患风湿,不利动引,值宗社危亡之会,而不得奔问。祇封一疏,送儿呈纳,而洽过旬朔,尚没下落,惟席稿以俟斧钺之下耳。

晋阳崔肃仲近又不淑,其文雅可惜。一线扶持之望,惟在如贤辈。未知迩来用工在何书?理会在何事?已废之鼎,虽无资于交修,而愿闻之情则益切矣。大冬严冱之中,更何以得风和日暖时节,与之合堂同席而言言语语也?临纸,尤觉悲咽。

答权圣循翰模○癸卯

孤居驰想,往往在东南山水,忽奉一缄。从故人手里来,其慰涔寂多矣。矧审春寒,闲居味经日臻自得之乐,尤为叶祝。

晩焘入山栖息,非故为离世也。迩年衰病转深,又门外事有不欲干者。为此取闲自便之图,苦乐何足言也?来喩岁寒心期之云,可见意思清远,非俗见所到。然窃恐比之非其伦矣。雪里孤松,清则清矣,而后雕则吾未也;月中疏梅,寒则寒矣,而皎洁则吾未也。乃比拟于不近似之物,而慕望爱悦之至此,是岂可安耶?只供一笑而已也。

越中之游,乍往乍来,曾未有外人知者,缘何而入闻也?尊行似在伊后,恨不早谋而共之也。春间一顾之示,万山百警之中,其果容易办得乎?为之扫榻以俟耳。金建必书来,爽然可读。而仁庄不远,必与之尽意相勉,以攻大业矣,令人艶叹且祝。

答李善一铉道○辛丑

病伏穷山,蔑裂无似,而倚望于海内贤俊,实不浅浅。不意足下自贬高明,远致长笺,讲世好而垂厚眷,是岂寻常朋友间寒温比哉?凭惟秋高,学履卫重,实际工用,恒慥慥不已,深慰区区。

晩焘少而不学,老而无得,与年俱进者,惟衰病而已,有何足奉闻?来喩满纸云云,足见志尚之不俗,而但说及处,推借失当。公曾未一见此无状,徒闻悠悠过情之声,认谓或能保得古家一分遗范,加此不敢当之语。是非公之失,乃此汉之罪也。自玆以后,俱当以实心相从,更勿施之以浮过之谈,不但安吾陋拙,其在公语默之节,亦免失中之责也。先稿,孱孙力绵,尚未绣枣,而遗札誊送,感泣无已。谱所之役,若果如意,因缘奉承,岂非幸会耶?

与李德叟植渊○戊申

先主簿公安缅,以前定日行之,则期已迫矣。凡百皆就緖,而无窘碍否?病伏无状,末由参礼,罪恨何极?挽语非不思之,终未成句。正使得成而付达,慎勿揭竿,俾安病分如何?

吾王考所撰遗事,更考之,不惟火旺同盟一事见阙,凡于文句之间,多可商处,似是初备私箧记籍,非为不朽而立言也。故遗稿方欲出正本,而此在点去中,只存与院中一书。此书盖论祧迁后,自院应行节次,而文亦浑成。实纪亦以此书代遗事,恐好矣。又窃念壬戌筮仕之时,亲尚在堂,何以称老不出脚也?其义甚微,状中叙事,有心看则有心,无心看则无心。此则后生不可不知,故敢此云云。或有家庭传闻之的也否?深切愿闻耳。

与金敬立应植○己亥

先府君滦和之迁期已趁。仰惟一番启动之时,辄增如新之痛,以合下柴毁,何以能堪胜?悲溯不已。

晩焘即当奔备四方之观,以泄平生之悲,而宿祟添发,壅闭山扃,莫省人事,辜负幽明多矣。

《阐挥录》既有前辈修正,则非特一家之书也。似闻一种之说,起于自中,有偾事之虑。此则全用旧本,而诸记中或有可采入者,入之不妨。新付者,末梢亦必有阔狭,不可先自云云,以失其权也。未知盛意如何?须转及于诸公也。

答宋鹏举海翼○丁酉

变乱中,骨肉之思,非比平时,而自不能一书道怀,乃承先施之惠,其为愧感当若何?仍审春和,省馀节度安迪。一水上下,花树生辉,而世稿之锓梓,又何其勤且孝也?

迩来经历,羞容于高厚之间,而尚欠一殊,苟延时日者,此何情踪也?俯须文字,惟是卤莽,初不敢自外于为先之地,而但全无承闻于行致大略,直一有美不知之人也,何以能操笔而犯不韪乎?且既为世稿,则弁文祇得在首篇之上,而统论其联芳趾美之盛而已也,恐不当揭弁于每稿之首,有欠于一本会统之意也。未知世稿之例,古亦有此,而今番大同合论,果如是决定耶?

所示上面志状云云者,正不可阙,而此亦稿中讳下注叙数三行,辞简而意足,传信固无疑矣。更何用繁文支辞而以违记载家法耶?幸与元建相议而更示之如何?

答崔纯夫正愚○辛丑

春来,每思去年水头之别,今于尹兄之至,获承惠问,慰喜当若何?仍审彩侍学履增护。喤喤之声,得之强年,何等庆幸?而来书只夸乘龙之喜,何哉?

晩焘衰病相仍,又非往年之比,祇得以七尺之躯,付他造物者煅炼而已。衰世章句之学,盖亦多门,而上到危微之分,不谅说时之易差,自是通患,亦复柰何?只得尊所闻、行所知而已也。

西山稿,闻未毕誊。其扫尘一事,世自有任其责者,如此卤莽,何足云云乎?《阐挥录》,今将修整入刊,以仰承当日圣教之万一。而其道会在七八月之间,此事担夯而磨勘者,难其人,如吾友早晩一来亦何如也?肃仲近节若何?向答一书,而未知不浮沈也。

壬子儒疏批,有“念念阐挥”之语,而实亲题御笔也,不可藏于私室,故安于安东校宫。疏事及前后日记,在三溪虎溪鹤林权公访以其时疏儒,折衷两院所藏文字,名之曰《阐挥录》。录既成,俛庵卧隐诸先辈,会校于西岳,以出正本,故再昨年丰山之会,闻在泮儒已上疏蒙批,而典礼已至择日矣。开座之席,佥曰:“壬子圣教,当更奉审,《阐挥录》收拾是为急务也。”今春,始自三溪依前论定,会于花府,奉审圣教,欲开板《阐录》。而元录外,乙卯、己亥新附之编,亦似如计而浑成一文字矣。既有详示之教,故玆以缕缕。

答权士选秀升、礼中重亿

初夏委访,已极感悚。况其所以致意不置者,非寻常过从之比,则顾此空疏,何以仰承万一乎?今因烟村,获奉联讯,欣豁又无量。仍审庚炎,佥体观玩珍笃,尤切慰幸。

晩焘枵然腹里,充满暑湿,而呻呓之中,却笑亨嘉之虚负,祇得膏火所催之伤而已也。碣文本不敢当,而重违屡命,曾有所草,而乱纸堆中,莫的所在。从当搜出修削,讨便付送矣。

礼中所询,近世主理说心云云,盖其始为此说者,以一种学问,专以气说心,故为主理之说,以救其弊。然夫心者,统性情兼理气,而自诸先生以后,作不易之定训也。贤史所云“偏主理、偏主气,其为病则均”,实得之矣。然下段“心之情状,于气一边似重”云者,又何谓也?理与气合而为心,而体用相须,动静相涵,气无无理之气,理无无气之理,以偏重偏轻言之,则视上说者,可无同浴之嫌乎?

支子摄祀之疑,正是情理间难言处。使为胄孙者已吉祭而傍题,则胄孙虽靡室睽离,支子摄祀之时,祝辞当曰“孝孙某出外未还,或病未将事,属仲父某敢昭告云云”可也。若胄孙初不傍题,而支子奉祠板,则祭时无祝单献亦可也。如曰有主之摄,便是无主之摄,舍长孙而支子自以其名告祝,则其视宗子适异国,支子望庙为坛,使介子某云云之义,为何如也?

方此正道茅塞、伦彝倒置之日,能留意此事而提携下交,冒人讥骂,如是云云。吾恐飞凤之高深,无异于日月之岩僻,而同为斯世之弃人也,且喜且笑。

答权赞粹丁酉

客冬一书,投寄于蓬藋之中,又有仙槎远客,带近音叩门,前后慰泻,如何可言?更惟肇热,侍中观玩,不以荒忧作撤,而忍到熟处,能遵由来成规耶?道颜氏尚在寓所否?青霞洞里,孰主张是?祖源果同接芳邻而次第为修我墙屋之计耶?情踪所同,思想尤切,而若复张皇云云,则如贤史者,亦难保其无窃笑也。

曾闻遗稿托于西山,间有往来质问,未知何时当了勘也?今见寒洲往复,其于大本达道上,煞有争辨,此稿曾或见之而与本稿对同参证否?大抵此稿之可疑者多,而吾才看六七册。若看了一帙后,所未看底,若皆如已看底,不得不条辨。而若辨之不明,恐反为借口之戈戟。此事,贤史须极留意焉。来初当往闻喜而历修吊问,是计未知能入手耳。

答权赞粹

积雨乍收,凉意益高。仍审此时慈闱节宣欠和。以其经历乎茹荼者,乌得不尔也?惟承顺志养,无缺乏之忧,而职分之外,温理素业,所虑于间断作撤者,果能硬寨不动,触处贯通耶?既以此事留意,而人又以此事指目,则其责望所归,比依本分平等人为尤难。先儒之言,岂不念省而自饬耶?每切憧憧于君者,凡人有大成就者,其初占得气分数多,而有少出入于事为之上,及其反之正,然后乃能收验于刚制之力,而合底平粹之域,其有天资之从初近道不出绳墨之外者,其末祗见不离地步于磨盘之中,而长沙时,又不如南康时也。君则以下段者为戒,而慎勿以不逮之言忽之如何?冲逸“归来抱孙”,又安知非叩发金几之力,而其得之奚囊者,能免羁旅之楚声而沨沨乎典雅否?

仆自伯儿还后,上处山室,疾病侵寻,口不足言,而心实自悼焉。胸次浇灌,未始全无,而或于念诵之间,过用衰力,前所无之滞痞,挟着而作乖。此证意必与之终始,而惟不早为磨勘,则是大羞吝也。

《岩西遗稿》既已整顿于无恙之时,而亲自照检,更何用后生扫尘之敢云耶?祇当依本面去烦缛重誊而已也。《寒洲稿》之种种可骇,前已备言,远村录出,未知与此间所抄,详略何如?近或相遇于道次,未暇叩问。鄙所起草,姑在暗抹中,若少得整理,当付君修削之也。

答权赞粹己酉

玉山张友致惠墨,承拆于葛山。今又获书于移次明洞之中,种种自愧,为若何?一个病躯,居无定处,同人爱与,前后不置,追思往昔,又宁不落涕乎?凭审霜令,学履珍重。世衰道微之叹,任重者乌得不然。而诸阳消剥中,未始无硕果之复,惟克自努力,无坠由来家法,如何?

惟此将死之人,本无足以当朋旧之责,猥自作过于文字之间,亦已多矣。所幸者,久病中左目全盲,自此四到三光将不分,而更无盲闭不早之恨也。

两绝诗,意思甚好。但初绝拟人非伦,徒增愧死而已。以此不敢奉和,更须少节语默如何?

《晴沙先生遗集》,何至今未刊,而序文之出于大笔者,又何不载也?本序徐当考见,而陶阴若后叙,岂多病肤浅者所敢当乎?然来册姑此奉留。若得与明者一番对商甚好,而此岂可望耶?

答琴景涵海圭

一者远顾,已是不易,继又垂讯,寄意谆至,感何如之?便后多时,谨问承欢体履珍胜,日用事渐造真实,与所知相符验否?

晩焘衰病转甚,随分披阅,断续亦无常,深愧其虚过了一生。年富有志者,当视以为戒,何枉加不敢当之语若是也?愚陋固不足责,还恐明者之见笑于人也。既以实心相处,则此后袪此等浮辞,痛施规砭,则亦不敢自外于切偲之末也。世之为士者,于身心上阙却检摄之工,而专致力于言语文字之间,故浮靡日甚,本实日丧,令人忧叹。窃覵明者之见于符采者,脱出流俗,固已奇之,又因南中士友,知居常用工,专务本实,深自韬晦。尽不易得也,钦尚曷已?惟愿一此不懈,卒究素志。病蛰道敻,恨未得源源对讨耳。

答吴孟三锡台○丁酉

德门凶祸,先大父椒溪公丧事,出于非所忧虑之地。好事者传以为仙化于俄顷之间,亦平生清福中一事。然此乌叙慈孙之至痛也?前年已拔一老于前村,固自足以修文,而犹以尽取儒彦为心,使吾辈伥伥无所依毗,造物果何故乎?节次之礼顺就,而时物又屡迁矣。不审尊庭哀候无柴损节,轻服者职事甚重,式礼之外,身上何似?

晩焘衰陷枯落,自是年例,种种切挚死生之间,悲感之情,按住不得。其悲其感,非为悼死而然。盖以吾身之苟延一日为一日之耻,而不与同死为恨故也。方处山屋,中夜恒诵,既毕之后,月色如昼,候虫吟壁,幽独之味,与山心俱静。而验诸七尺,却无持守,祇是病焉而已。每念如君辈自罢公车法后,都无一事,专任悠泛者,异时辊到此境界,能无追悔者乎?《礼》虽曰“大功诵可也”,然又即许丧人读礼,则其非丧人者,如何作工夫为可乎?吾侪之于先大父,咸称仁善而无贰辞者,非其仁善之质,文之以礼乐,乌能若是乎?继述之责,宜有以自力,勿以我狂妄之言而忽之则幸矣。

与吴孟三庚戌八月十六日

向握多二毛,想其几年间奔迸经历,能不俨然作老大状乎?念之无时不切。而儿少所学,更各何如也?其母必衰落,不须为问也。仆状到此益病,而自高楸来迫青丘,不粒食,已三日也。致馈鱼尾,不食之中,受之无义,令儿曹还之,须念此意,而莫以我为不近人情如何?所欲言多矣,心昏气尽,止此。

应燮从昆弟皆安否?烦致腊月三十日恋恋之怀也。

答崔汝敬东翼○己亥

西山颓矣。吾辈相吊之地,固知面着之有日,而先以书叙悲于涯角之间,感佩无量。仍审侍中学履连护。当此经残教弛之日,乃能留意此事,千里负笈,何其诚勤?而不意遽有今日之遭,则尤当猛着精神,自做工夫,而所云疑晦及抵牾者,必有贯通之日也。

晩焘向倩诗笔者,儿也。今儿不在,而答诗来,黄昏残烛之下,谁使讽读,而谁使倩笔乎?尊史闻此,亦应怀恶,况在为父之情乎!因此而神气消落,百病侵寻,惟欲早死一日,而不可得,柰何?

前所构草,更无心力可以修削,只以未成本仰呈,与纯夫诸人更指摘疵颣而反教之如何?来诗意寄太重,诚有所不敢当者。奉还则近于不恭,不还则难与同人咏叹也。君子一言,为知不知,何不思乃尔乎?答和之不特无暇,若每用如是相外之辞,则当草绝交之书,何须访我于深山木食之中乎?叔祖巾衍,虽已印出,姑未妆颁,未知下回如何耳。

答崔汝敬丙午

许戚来,得奉手滋,仍审山居读书之乐。而第山是何山?或举家为茹芝餐霞之计乎?或身携坟典而就得静便乎?忧世之念,多于忧道之心,则吾恐山之犹不深而然也。

晩焘自前冬县次待罪之后,情踪又复穷缩,遂入日月山中,惟俟死期之将至,而来客因以谢绝,故今此诸友,徒闻其来,不见其面,若不以声音之拒为诛则幸矣。《朱节》重刊虽毕,而五六次经校者,尚有误字之未尽别者。以此推之,《语类》之役,何以能釐出正本?念之尤为憧憧耳。如吾朝暮人,天下事何能关心?惟有慕徒之念未已,时寄惠音,则可以验进德而慰穷途矣。

答柳见卿渊鳞○乙酉

岁后一面之替,缘忙未趁覆,我之爱君,不如君之爱我,且愧且感。学童来,槪审侍学珍重,何慰如之?前书多误字,此平日无心于习字之工,字相似处,不刊落故也。且勿论书之工拙,毫端贵有气力。如欲有气力,则先须以训、谏,著在心头,然后心手相应,气力贯通也。吾虽无能,看人文字及书画,略识其人之平生,君其念之哉!

与柳见卿丁亥

哀此罪恶,饷以私祸而不死,则毕竟以公罪绳之,劝惩之天,昭昭若是。穷途之中,犹不忘君辈,而况一运撞来,伦天相关,则尤何以为情也?岁改月易,省馀苫履保无他损?葬地只用遗意,虽是孝子道理,或无别商量耶?忌讳之中,固当取不食之地,而全不致意,亦非道理,未知何以定算也?

罪身日前始承待待命处分,即当就囚,而不惟柳令不来,此月此等之事,例在勿论,则结末似在来月。且各陵捧现告曾经郞令合囚者,多至二百七十馀人,而五分一始为酌处,其馀亦将俟时入囚耳。大抵此行,自是豫料,而洗山丈先见之明,又无异李文靖也。未知何处水土容受此不孝之身而究竟之也。

与柳见卿己丑

凡人年少承家者,日用事为之间,拂戾吾心者多,快适吾意者少。则每于室家之中,谩生威气,而不顾其过中失当。此吕伯恭所不免于其初者,况吾辈后人乎?惟怒难制之训,宜深体味之,每值难安处,常思甚我者,此最妙方也。勿以我易言而忽之,则于君大有益也。吾病不须浼去,而似此貌样,亦难久于世,君将从谁闻逆耳之言也?

答柳见卿庚寅

儿自吉水,历悉近节,而又此得书,慰豁重重。但笔醉字豪,多不辨识。前以此事奉规,而一再往复,似有念听之意,心甚喜,尚以为可与尽言者。那知藏蓄一再未发之气,更有此胡乱手势也?银钩铁索,虽为至宝,而食稻衣锦,自有其日,何不少俟之也?况吾齿已桡,吾目已眯,得见君书,岂长久耶?

酉谷丧事,痛矣痛矣。自此虽欲闻密切之戒,将谁从而听之?君须以我今日之心为心,有以处我,则岂终始相外乎?且念君先执加以伦理之恩,而不避苦口之说者,更有何人乎?

与柳见卿壬辰

景粹来,叩得近节,非不槪悉,而人情所凑,犹不如冷淡一字之为相凭也。未知有甚缴绕,却扫此一边事乎?还恐负之在吾,而犹不省为何者可以自讼也。天气方热,日长如年,礼可读也。自当有无限得力处,能不被事务妨夺而讨得虚闲家计否?

窃观《定斋集》,其文简洁处,分明从《礼记》得力来,认是古人用工多在忧中。而如鄙无状挝轮之徒,犹于是时,不曾全然废却。礼书巨帙,观彻首尾,其他先稿脱出,亦数十卷,四书中亦未始无工,而毕竟作五十无闻之人。覆车可鉴,而先病非医乎?

日儿字学,闻有作撤。和畅之时,心在外物,固幼稚之恒情也,莫令拘制太过,以损方长之气。虽作课时,量力授去,常使雨露胜之如何?杞翁昔为吾儿戒之曰:“百责不如一赞,临文须先博依。”此蒙养之至言也。

大凡处家之道,不失和气为贵。以傍支承宗,其责尤别,勿论某事,皆禀父兄而为之如何?先公三度书意,吾不忍负之,故每面每书,不作容悦语,能念此心否?

答柳见卿乙未

时节致问,何其好礼也?仍喜君履用安迪。秋事虽有大登之望,目下支吾为难。每念如翼之兄弟,铁石肝肠,到老愈劲,不胜钦叹。

仆两经夜课之外,看得前人诗话,睡到时,誓不觅枕,只得坐寐一上,而恒被枝鸟涧响,醒来精神,仍复检阅,此别一味也。方此老炎,祠庙日谒为费力,安有门外出头之势耶?凉生以后,惟欲问楸下之路,更读所欲读之书而已也。

答柳见卿丙申

昨示今存,俱感记有之情。况悉读书有味,省念兢兢。是未易于此时光景者,尤切奉慰。

仆虽无见病,应接之苦,恒少清泰;念诵之事,亦多作撤,闷咄柰何?惟幸惫卧者反面,而又剡湖连冰,天伦筇屐之乐,非比朗时之撕钞耳。俗冗,人之与生俱生者,驱遣之,亦非人道也。每于拂戾困横处,常须动忍,而使本志牢固,随时随处,勿忘孜孜,以古人每日所为事与所食相称,则鼾睡者为法,自当有透露之时也。

然躬之不逮,而自犯上蔡之讥,若不以言而讼,则又幸矣。第念君之所须于病废者,莫是书末例言耶?果皆出于实际,则虽冒陈,而亦无怍耳。

答柳见卿己亥

极冱安信为慰。某里之丧,痛复何言?以若风姿干局,祗恁么死了于贫寒忧戚之中,而使古家仪范无复可寻乎?俄得权祖源讣,亦使吾党索然,俱系气数者欤!

池洞所疑者,何事?向时景达以我因操存而遂说存养为不可,而以操存属之动,存养属之静,故乃举吾先训操存对省察则为静时工夫云云答之,又说:“存养虽对省察,则为静时工夫。然动时亦有存养,如居处恭执事敬、四勿、三贵,凡从视听言动容貌辞气上做工夫,是皆动处存养。而正心章,亦从视听上说,则恐是亦动处存养。其曰使人加省察操存之工者,乃是贯动静该体用者也。操存涵养,不可分先后,又朱子说也。操存涵养,既不可分先后,则操存存养,亦岂差殊看乎?试检看《性理大全》、《近思录ㆍ存养》篇,则此等名义可知也。”

此皆与景达往复云云者,而至若同堂相确之说,不足提说耳。如使池翁所疑,同于景达,以此仰质而回示如何?

与柳见卿庚戌八月十六日

初春往复,却付一梦。通年阴雨中,体事若何?间近书册,以浇灌胸次,不令熟路茅塞否?新学方张,英才尽趣法家,胡独无聪明男子而厚被指目乎?惟塞翁蹇子,免于戍役,还切为幸耳。

病夫自才山高林,女阿若闻吾在近,必欲徒步来见,如此危命,见之亦何益?今病转深,将往才山,才到青丘,无前进之势。不食已三日,尚有缕息,顽且异矣,不知何日归宿也。所畏者,季君来,则使我不得为所欲为,而天雨阻其行,尽不偶然矣。上负天,下愧人,天下无所归之一穷人,从容办得,若是为难,是平日无本领工夫故也。悲夫柰何?三十年区区之怀,一纸奉诀,君其知之也!

答宋舜佐浚弼问目辛丑

心本一,而有人心、道心二名,以有理气之分。而近世论心者,或专以气主之,或专以理主之。主气者曰:“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若谓理气互发,则是理气二物,各为根柢于方寸之中,吾心有二本。”主理者曰:“理为所发之主,气为所发之资,人心道心,何莫非理乘气而发乎?”二说皆不无有据。然心是主一身而宰万物者也,主宰之妙,岂单理单气之所能为哉?必主理而合气,乃可以主一身而宰万物。譬如君国之主而有臣而后,可以治平一国,抚和四夷也;夫家之主而有妇而后,可以上承宗祀,下理庶务也。理气虽是二物,而相待而为体,则体固一矣,安有异本之嫌也?发于形气者,气为主;发于义理者,理为主,岂独有理发一路乎?伏乞详喩。

此二说,面貌虽殊,其归皆恶分开也?既非朱子退溪之训,而别立一说,则何可多辨乎?来喩之明证者,无复更评也。

老先生《心统性情中图》,单言本然性,《下图》兼言气质性,而所谓气质性者,亦于未发圈内,对本然而幷置,发为四端七情,观此,则未发前,气质性虽不用事,而其体段不可曰不具矣。或曰:“气质性是有善有恶之名。”则未发前,安有善恶可言乎?且先儒忍性节性之说,皆从已发后言之,则未发前,不可谓有气质性。此说何如?

体段之说,来自《中庸ㆍ序》人心小注,则颠朴不破也。如曰未发之前,不可谓有气质之性,则是已发后,有气质之性也。已发者,情也,安得曰性乎?自其根本已然,朱子初说。然以其发处而验之,则何所从发乎?

人物性,有所谓同者,有所谓异者,知其所以同,又知其所以异,乃可以论性矣。盖人物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形所成之气,已有偏全;其气所载之性,安得无偏全?得气之全者为人,而全之中有清浊,故贤愚分焉;得气之偏者为物,而偏之中有通塞,故动植殊焉。气既全矣,故得全五常之性;气既偏矣,则性亦不能全。虎狼通于仁,而不通于义;蜂蚁通于义,而不通于仁。至若草木,则又得其塞气,故专无仁义礼智之可见。然其所以有偏全通塞者,气使之然也,非天命之五常,初有人物之厚薄。若曰虎狼蜂蚁,但得其一性,而四性不存焉;草木,但有其生理,而五常未具焉,则朱子何可曰人物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乎?愚谓天之所以赋性者,无不同,而物之所以为性者,各不同。未知然否?

甚好。

大本达道上,恐不可兼气看。盖大本虽搭气而立,既不可杂气而言,则达道是大本之直遂者,虽资气而发,其所主者,固理也。故朱子释之曰:“达道者,循性之谓。”《心统性情中图》亦以子思中节之情、孟子四端之情,合言之。然则七情气发云者,乃对四端而言之耳,恐不可赚言于达道上。未知如何?

恐然。

答李圣律甲锺问目

《大学ㆍ序》小注,胡云峯曰:“智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实本于《或问》致知之知之训,则得无认知觉为性之失乎?神明二字,似是兼理气面目,而与心之德、心之制一例看,尤似未贴。《沈番易》曰:“涵天理动静之机,具人事是非之鉴。”涵、具、机字,似有同病。如何?

礼智之智,致知之知,有体用之分,而胡氏一例看,故如是为说乎?朱子既云:“分别是非底道理。”则沈氏只云“具人事是非之鉴”,义已足矣,奚以兼言涵天理动静之机乎?夫天理动静,仁义礼智皆然,智何必独然乎?

顾𬤊天之明命,既常目在之,则是常见明命,与常见德性何异?

我之顾𬤊,即明明德之工夫也;彼之见性,即察识端倪之私心也。

诚于中之诚,或云此专以恶之实于中言之,或云恶不可以言诚,转向善上说去,以明恶亦如此,何者为是?

前说恐是。

或云:“经文正心,正其心之体;传之正心,正其心之用。”云峯以正其、其正分体用二说,何如?

详见吾先集《杂著》中辨说。

“如保赤子”小注,此且只说动化为本,未是说推,而章句却云推广,何也?

仁山之说,亦以此节为推,而与章句同,小注却云未说到推。小注或是初年说,章句乃是后来定论乎?

絜矩之义,朱子有以絜而矩之言处,有以矩而絜之言处,何者为定论?谚解之释,章句之意,俱无絜而矩之之意,而或云:“是以有此之谓处,上下异义。”果然否?

吾先祖《释义》,上下果异。上絜矩云矩丷飞卩,下云絜乊弋奴丷飞卩。又以朱子周舜弼书度之,以矩之说当为定论。此在《陶山全书》,而新刊于李龟岩别集中。

答白允明渊镇○己酉

所示知行之要,莫先于求放心,诚然。然如此空疏,既乏实知实行,又可语到求放心一节乎?第念孟子以放心不知求,谓之哀哉,不明言求放之道。至朱氏,然后始说出敬,而求放之道在乎其中。

今因来示,更加一转语,无或僭越否?陆秀夫崖山,尚讲一部《大学》,道在天下,自无殄灭之理。惟高明不为时变所动,而能从事于无味之中,此岂易得于人人乎?如此无状将死之人,每得朋友左寻,无以仰副,益增惶窘而已。自此凡于称谓之间,须加裁抑,勿犯讥骂,如何如何?

答尹景章炳夔○癸卯

积违馀惠存,何感如之?仍审肇冱,学履冲谧,尤切仰慰。

病固年例,神思耗废,惟符到是俟。聪明强学如左右者,必知吾本末,而何乃以不近之事,妆饰而诱掖之乎?《节要》书,吾儒发端兴起之地也,知已专力于此,其必有兴起之妙。若乃疑义,则并将《讲录刊补》而照管,则自当冰释矣。顾此病愦,何敢复有云云乎?然读书之名易得,读书之实,更须于朱子反躬以践其实之训,著力而深思之,如何如何?吾辈寒素,祇接音信足矣,留意伴物,恐非所宜也。后须谅之。

答尹景章乙巳

书来,凭审侍履平善,观玩之工,日以益富。至若事务挠夺之患,与寝郞君所示一般,朱子陈肤仲书,佥贤想见之。其书今复录去者,实以平昔所体行不能,而有望于贤者也。其谅之否?

答权元弼应燮○庚戌八月十八日

仆与王尊大老少日松亭会做之乐,君其知之否?近来结好亦不偶,而情书之来,病未之答,常切悚仄。今则病深,为辟谷仙,将游汗漫之天,不得无一诀。而第玉润之不知何状,为恋恋也。惟望贤史善奉养尊老,以享无疆之寿,长作地上之仙焉。

答朴致英煕尚○辛丑

积岁相阻,恋仰殊深,许戚来,拜承垂问,兼有厚馈,感戢何喩?谨审霜令,省履冲裕,慰贺区区。

衰病转深,常事何叹?所谓桑楡收拾,如漏器盛水,终不见贮。追恨少日不学,无及柰何?高明一见,必揣其空疏,而何推借至此也?二字之称,虽古之贤达,尚不欲容易受膺,况如蔑裂无状乎!不敢受而受,不当加而加,当分其非,后更切勿,千万。

谬嘱碣文,徒以谊分之故,僭猥仰副。已至镌揭,则其累污先德大矣,及复云云,尤使人汗骍也。嘉礼修契,可见佥贤尊卫之笃。如不肖老病,未能趋赴末席,上下盛论,罪愧何言?窃愿终始不怠,建屋标榜,如五夫森桂故事如何?识语,学鲁强嘱,是士林从长之论耶?诚不敢辞,而不敢当矣。

答金敬佑诚浩○癸卯

出系子于本生,无三年主祭之人,则己当主祭。而祥葬、祝辞属称,先儒云“用伯叔父母傍亲之例”。既用傍亲之例,则期后,当撤几筵。而以父在母丧三年不撤几筵之俗例推之,似不当撤也。除服,或墓所,或设虚位,先儒之言不一,然设虚位云云恐当。既设虚位,则无纸榜,无纸榜,则无奠,而只有哭除而已也。然仓卒臆见,未必合宜,更问于知礼家也。此近有入承宗祀者,行其本生礼祔祭,属称不曰从祖,而曰本生祖,不曰从孙,而曰出系孙。此欲伸迫切之情,而于古礼无之,未必得正也。且念叔考及从子之称,不必出系三寸亲者如是,远族出系,恐亦如是也。

答金孟集浩直○辛丑

春府联旆,已贲山门,兼获惠讯,尤何等喜感?仍审和煦,承欢学履清胜,慰祝无量。

所患痏癣尚未袪,澜榭盛会,不得进参,为恨当若何?朋知间交相寄信,以叙怀思,无所不可。而顾于称谓之间,窃有所滋惑者,明者以此物为何等人而如是推借乎?既以妙年才声,薄遂其志,而乃反审其内外轻重,欲从事于为己之业,则不出家庭,而由来之大训自在。又欲文以会友而来其直谅,则当与留意此事者谋之,奚以不择所从而为尹公之他所笑乎?然以三人行言之,其不善者,亦不妨作前车之戒也。盛算其或在此,而乃又借之以题目,则大不是也。封面谨以还之,更须以本分处我,而如有合相讲究者,以时垂切磋之惠,岂不大善乎?向日与之论事,不以鄙言为不可,又因画广规模之策。是时深服其虑事之明、要终之智也,毕竟天下事不如意者,十八九矣,言之又何益也?

答权圣吉喆渊问目

《太极图》注曰:“阴静阳动。”说曰:“静而生阴,动而生阳。”义似有相悖者。

《太极图》两傍,揭阴静阳动,以明阴阳之有定体也。图说曰:“静而生阴,动而生阳。”以阴阳互根相生之理而言之也。不揭阴静阳动之有定体,则无以见本原始立之妙;不言阴生阳生之妙用,则无以见变化生成之理也。所就而言者不同,焉有两说相悖之疑乎?

盈天地理与气,相须而已,合而不见其杂,分而不见其离,推之而不见其始,穷之而不见其终。说之何如,则可知其有条而不紊,而孰先孰后也?

理气之有条不紊、孰先孰后,以四端七情发处推之,四端七情,原有理发气发之大界限大条理。四端之中,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有四条理;七情之中,喜、怒、哀、惧、爱、恶、欲,有七条理。此则小界限也。所谓浑然之中,有粲然之条理者,以是而论本原,则有是理,然后有是气;论禀受,则有气而后,理随而具。故有是气,则有是理;无是气,则无是理。此理气先后,有本原禀受之不同,试考朱子诸说及吾先训可见也。

答徐友木相铎问目

三年内无墓祭,假如考妣合封,而一墓独祭,有所未安于神理人情矣。

墓祭虽起自中古,已是人情之不可已而为常礼也。为新祔之妣位而阙旧享之考位,则人情似不安矣。且合封之墓,享考而遗妣,则亦有分拣之嫌,统于尊而并设之,无乃宜于情乎?

父丧中服母期,先儒云:“不忍以父为死而谓母以私尊。”然假如母丧在父大祥前数月,则更过五六月,其可谓压于父服而短母丧乎?抑别有仪节俱安于二丧者乎?父丧中祭母,虞、卒、祥祝式如何?批诲伏望。

《丧服》疏虽曰:“父卒三年内母卒,仍服期。”然愚伏沙溪大山皆有从厚之论,而以既殡为节,则今所询,乃论既殡之后也,自有依据。不须更疑于三年之伸,而祝文不须别求也。

因丧而冠,按《礼》之本注曰:“齐衰以下,可以父命而冠,斩衰则无所受命云云。”又《辑览》云:“武王崩,成王亦因丧而冠。”则虽斩衰无害,近古先辈互有甲乙者,无乃斩衰之冠,迫于不得已乎?抑有祖命而冠,则亦可行之乎?

《杂记》:“以丧冠者,虽三年之丧可也。”是斩衰之丧,固在其中也。注说云:“斩衰无所受命云云。”可略也。况成王冠,岂有祖而命之乎!受命与否,不必论也。又孤子有自为主而加冠之礼,以此参互恐当也。

将昏而为人后者,在于襄后,则何必待其成昏而许以追服乎?固可待三年成昏,而奈俗例之多不从者何?假如为后于主妇寡居之家,则追服应服,亦有似乎承重者耶?抑追服月数,只计所馀之月乎?

所后父葬后入继者,当追服而具三年之体也,岂可如承重孙接父服者之只计馀月乎?若乃当后,而为娶妻之失时,不继于丧中,拖到于葬后者,此乖于人伦也。虽使追服,宁有哀痛之情乎?若此者,存而不论可也。

出嫁女为人主妇者,阕舅姑之服,赴本亲之葬,虞卒之间,又值夫家吉祭,则亦可主馈而亚献耶?所重虽大,而岂可以未虞卒之丧身,拜献于吉日之神乎?且夫吉,大祭也,有世代之迭迁,有新旧之合祭。苟无主妇,断不可行,如何而各尽乎神理人情也?

吉祭卜日,或丁或亥,自可变通。若亲夫家虞吉,幷于月终,则其吉宁可如无主妇之祭,何可以亲家衰服而行夫家吉祀乎?

答许圣纲、圣昭问目丙午

《中庸》首章具言性、道、教,而二十一章只言性、教者,是何义也?

首章之言性、道、教,一篇之纲领也;二十一章之只言性、教,分天道、人道而以立言也。所就而言者,有不同故也。

孔子哀公问政,不举,而只言者,抑其有所据而然欤?

,其揆一也,而之于哀公,为其祖而时之近。

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知也,笃行是行也,则知之目多,行之目少者,何也?

五者之目,举全体而言,则可如此说,而细分之,则上四目,行亦在焉耳。

明德,先儒谓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然则明德,心性情之总名耶?朱先生注:“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心性情之外,又别有所谓光明正大者欤?

先儒既以心言明德,而谓包性情在其中,则明德之统性情可知也。又以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则心性情之外,岂更有光明正大者乎?

他章例有结语之一,而独治国章有两结语者,是何耶?

治国章有两结语,前则上著故字,结上文四节,后则并三引诗而总结一章,结有大小故耳。

答金光一瑛焘问目

《敬斋箴》:“弗贰而二,弗参而三。”此上下贰二参三,字义不同耶?

鹤峯先生有此问,吾先祖答曰:“二三,成数也。贰参,成其数之名也。”《易》曰:“参天两地。”《记》曰:“离坐离立,毋往参焉。”《论语》曰:“不贰过。”此贰参字,此意也。

《中庸》之言情处,只言四而不备举七,何也?

吾先祖答远岩㝯侄公曰:“孔子言仁义,而不备举四德,至孟子而始言之;子思言四情,而不备举七情,至《礼记》而始言之,义理浑然于其中故也。”

《大学》之明德,先儒既云心,则固合理气统性情否?

恐然。章句所谓虚灵不昧,兼理气也。具众理,性也;应万事,情也。

答吴惠伯进承

穷谷中,得此惠讯,感佩何量?此时吾儒课工,已属笆篱边,尔能以悔省之语,反复为说,此岂易得者乎?又所爱者,笔画有气力有精神,工夫何以到此?以此精神、气力,反著之于心上,才有闲隙,便复读书,今日透得一理,明日透得一事,勿为悠泛而惜取光阴,岂不善哉?

昔我获侍汝曾王府公,语到少年课学,公曰:“先要经传立脚。”吾则曰:“于《史记》先得文理。”以是多费闲说,吾心不服。今而思之,公之言不可易,而自合于先儒之论。盖经传中注疏文理,本自平顺,而本末相解,源委兼举,句句通得,节节理会,此取得文理之法也。不必《史记》之为便于解说,易于晓听也。汝固闻之家庭,不待吾之提说,而惟在勉之如何耳。

答外孙柳树泽

积阻馀,一札深慰。吾日昨为省庙出来,而困悴不可言。自此又不知更依何山,而一缕未绝,不胜愧怍。汝既难于行步,不必来见,惟力学不息,以慰此心,是所望也。

答外孙柳树𭲱

汝书尤喜。字画甚正,遣辞亦成语,所读又不至虚疏。如此勤著做去,开悟宜不迟矣。吾状无足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