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讹类编 中华文库
订讹类编 作者:杭世骏 清 |
卷一
义讹
○好爵尔靡
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爵是天爵;靡,爱也。言人君爱此天爵。作爵禄解,误也!
○视履考祥
视履考祥者,视其平日所为,以考福祥也。作容止可观解,误矣。
○俾尔弥尔性
弥,终也;性,命也,寿考令终之意。作涵养德性解,误。
○式好无犹
犹,谋也,言勿相谋害。又,似也,言无学其不相报而废恩也。今以相犹作怨尤解。盖因朱注引或曰犹当作尤而然耳,然非是。
○遍为尔德
群黎百姓,遍为尔德,谓迁善改过,皆化于君之德。作恩泽溥遍解者,误。
○示民不恌
恌,薄也。言以淳厚之德示民,使不偷薄。作临民以庄解,且改恌佻为恌,误。
○有觉德行
觉,直也,大也。言人君有直大之德行,则四国顺从之。以有觉作明哲用,误。
○委蛇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从容自得之貌。有用作委曲逢迎者,大谬。
○佩觿佩鲽
佩觿、佩觿,是成人之式,童子止宜佩容臭。觿觿不宜佩而佩之,故诗人刺其躐等。今作童子正面用,岂诗人之意哉!读《内则》亦宜知其误矣。
○元微之《赠严童子诗》云“十岁佩觿娇稚子”,知唐时已误用,非讥之也。
○美无度
美无度,言仪容之美不可以尺寸量,扬之之词。殊异乎公路,方是抑,用之子无度与相鼠、茅鸱同例,误矣。
○琐琐姻亚
琐琐,鄙细之意。言尹氏鄙细之亲戚,不宜宠以厚禄也。当亲戚用者,误。
○虎拜稽首
召穆公名虎,召虎因受赐而拜谢,故曰虎拜。今以“虎拜龙从”作龙虎之虎用,非也。或曰,原用召虎耳,试问龙可是赵子龙耶?
○磬控纵送
注云,骋马曰磬,止马曰控,舍拔曰纵,覆绣曰送。是磬控言御,纵送言射,今俱作御用,并作罄者,误。
○景行行止
《野客丛书》云:山谷云,俞清老作景陶轩,名为未当。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明也。高山则仰之,明行则行之。自魏晋间所谓景庄、景俭等,从一人差误,遂相承谬。仆谓此谬自汉已然。东汉《刘恺传》曰:今恺景仰前修。注:景,慕也。则知此谬由来尚矣。近时名公如东坡,亦承此谬,孙巨源作景疏楼,东坡诗曰:“不独二疏为可慕,他时当有景孙楼。”(案。坡公自注,止言巨源离东海郡有景疏楼,并不言巨源所作。考《名胜志》所载石刻云,宋叶祖洽慕二疏之贤而建。疏广、疏受,东海人也。勉夫乃谓巨源所作,误矣。)岂特俞清老之谬而已。愚案:朱子诗注云:景行,大道也。查字书,景,光也,大也,明也。并无慕义。景行与高山作对,下行字与仰字作对,可言行仰,不可言景仰。宋叶绍翁《四朝见闻录》云:文忠真公字景元,慕元德秀也。《攻鬼》曰:误矣。毛诗“景行行止”,注曰:景,明也。诗人以明行对高山,则景不可训慕。
○驺虞
欧公诗义引贾谊《新书》,谓驺虞非兽,以证《毛诗》之失。驺乃文王之囿,而虞者囿之,司兽者也。王楙引《封禅书》及师古注、太公《六韬》、《淮南子》、张平子《东京赋》、何平叔《景福殿赋》所言驺虞,并晋安帝时新野有驺虞见,皆以驺虞为兽证之,则毛郑之释是已。夫太公在毛郑之前,淮南王与毛同时,在郑之前,皆曰文王拘于羑里,散宜生得驺虞献纣。相如亦毛同时人,三者宁不足以据乎。
○萱堂桑梓
《野客丛书》曰:今人称母为北堂萱,盖祖毛诗伯兮诗,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按注: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其意谓君子为王前驱,过时不反。家人思念之切,安得谖草种于北堂,以忘其忧。盖北堂幽阴之地,可以种萱,初未尝言母也,不知何以遂相承为母事,借谓北堂居幽阴之地。则凡妇人皆可以言北堂矣,何独母哉!传注之学,失先王三百篇之旨,似此甚多,正与以乡里为桑梓之谬同。诗意谓桑梓人赖其用,犹不敢残毁,寓恭敬之意,而况父子相与,非直桑梓而已,非谓桑榨为乡里也。愚案:《漫叟诗话》亦以为非,《朱子集注》云:谖草,合欢,食之可以忘忧。桑梓注云:言桑梓,父母所植,以遗子孙给蚕食、具器用者。《日知录》云:桑梓,故乡,祖父之所树者。古人桑梓之说,不过敬老之意,而后人文字乃作乡里用。
○亲结其衤离
明顾起元《说略》曰。东山诗四章。归士始行之时。适当新婚。今得还家。序新婚之情以乐之。亲结其衤离。衤离。妇人之祎也。邪交络带系于体。示系属于人也。即所谓缨也。士昏礼。亲脱妇之缨。缨必有结。脱者。解其结也。古语多倒。脱而日结。犹治曰乱也。比于东席北枕之际。出烛屏媵之后。又极序其情而戏之也。九十其仪。九为阳。天之成数。十为阴。地之成数。言男女天下之人道。阴阳之生成也。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唐人所谓远将归胜未别离时。在家相见熟。新归欢不足也。旧说以衤离为帨巾。传又以亲结衤离为母命。非诗旨矣。
○夏屋
《说略》曰。诗。夏屋渠渠。古注。屋。具也。字书。夏屋。大俎也。令以为屋居。非矣。礼。周人房俎。鲁颂。笾豆大房。注。大房。玉饰俎也。其制。足间有横。下有祔。似乎堂后有房然。故曰房俎也。又礼。童子帻无屋。皆可证。愚案。比说不特大房可马证据。且与下文每食无馀一气相承。于义极为完足。本朝高谈人从之。作屋宇解者。意起于杨子法言云。震风凌雨。然后知夏屋之帡幪。
○先祖匪人
《四月》诗:先祖匪人,胡宁忍予。《朱子集传》本郑笺云:我先祖岂匪人乎?何忍使我遭此祸乎?骂先祖为匪人,恐非诗人忠孝之意。愚谓人字贴子孙说:先祖以我为匪人乎?何以使我遭比祸也!如此解方妥。如李安溪解《论语》“犬马皆能有养”,谓犬马亦能养人。但少敬耳。人子若能养不能敬,与犬马之能养何异?于理最合。朱子自言平生传注《大学》、《中庸》、《论语》。所得为多。《易》与《诗》所得仅如鸡肋,盖不满于《易本义》、《诗传》,而望后贤之补苴也。今乃死守集传。必废小序。如读诗纪、诗缉。凡有功于诗者。一切指为异说。非朱子之意矣。
○生于道左
宋丘光庭《兼明书》云。唐风。有杕之杜。生于道左。《笺》云。道东也。日之热常在口中之后。道东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阴寡故也。明曰。日中之后。树阴过东。杜生道左。阴更过东。人不可得休息也。诗意言武公既已寡特。而惠泽不及人。故君子不肯适我也。亦如树既寡特。而阴更过东。无休息之所。故人不来也。郑言人所宜休息。于义何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师资
王渔洋《池北偶谈》云。老子曰。善人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为善人之资。资者。如小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义。今俗谓受业为师。同学为相资。语盖有本。然以同学为不善。义亦可商。愚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亦是纳诲者自谦之情。犹刍荛一得、杨园亩丘之意。不可以称他人也。今泛作丽泽用者。亦误。如赞善言为刍荛。岂非大无礼乎。
○阜成
阜成兆民,言阜厚化成,止作养民用者。误。
○迈种
田朝恒《金壶字考二集》云:《书》皋陶迈种德。迈。勇往力行之意。种。布也。去声。张衡《赋》:“咎繇迈而种德兮。”俗读种上声,与跨灶同解。误。愚案:吕种玉《言鲭》之说同。
○有年
书多士。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年字。孔传作丰年解。王肃始以年为寿。蔡传从王。谓有营为有寿考于兹洛邑焉。王说长。孔说未允。
○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
宋丘光庭《兼明书》云。《史记》(案:不知在《史记》何卷,本纪中无有。)云:禹辛日娶妻。甲日生启。明日。司马迁约尚书之文而为《史记》。其于经义多不精详。案益稷篇云。予创若时(至)惟荒度土功。孔安国曰。禹言我惩丹朱之恶如此。故辛日娶涂山氏之女。甲日复往治水。复往之后而启生焉。故生之后。或从东往西。或从南徂北。经过其门。闻启泣声。而不暇入手爱于启。以其水灾未去。惟大度水土之功故也。而马迁以涂山之女聘禹之后。四日之内而生启。故闻其呱呱泣声而不入爱子。其不近人情一至于此。且禹所以言此者。以己勤于治水而不顾其家。不私其子。所以能成大功耳。若马迁之意。是禹疑其妻而恶其子。何勤劳之有焉。
○声明以发之
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明字。承上三辰旗旗、昭其明也二句而言。今改明为名。作声名洋溢解。误。
○善者信矣
宋丘光庭《兼明书》云。隐六年《左传》。周任有言曰。(云云。)则善者信矣。明曰。信当读为伸。古者多用信字为伸。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此其类焉。传言善者信。善者谓嘉谷之苗也。恶者常盛。则嘉谷乏苗屈。恶草除。则嘉谷之苗伸。故知信之即古之伸字也。愚案。孟子。无名之指。屈而不信。即伸字。《左传》音。信如字。一音伸。何不仿朱子注孟子。信与伸同为的乎。
○尤效
本朝王应奎《柳南随笔》云。左氏庄二十一年。郑伯效尤。其亦将有咎。又僖二十四年。尤而效之。罪又甚焉。又襄二十一年。尤而效之。其又甚焉。又国语。尤作邮。楚子曰。夫邮而效之。邮又甚焉。按。尤。过也。今人不究尤字之义。通作效法解。大谬。愚案。文公元年。先且居曰。效尤。祸也。义亦同。
○交绥
左文公十二年传。乃皆出战。交绥。据杜注。古名退军为绥。秦晋志未能坚战。争而两退。故曰交绥。正义训绥为安。今以上言出战。遂以交绥为交战。或作奏凯解。俱与出处背矣。
○五叔无官
左定四年传。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寇。聃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帝王同母兄弟何至无官。任翼圣云。无官不是无爵。不为司空、司寇之官耳。乃知俗说之讹。
○东风解冻
俞振之云。东风解冻。说作冰消者误。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冻。此冻字专就地言。解冻乃解地之冻耳。国语所谓土膏动是也。若说作冰消。下何以复有鱼上冰句。愚案。惟言地之冻解。故下接以蛰虫始振。至鱼上冰句。说作冰解而鱼上跃。唐徐夤东风解冻诗甚佳。而解题尚嫌沿误。
○走趋
礼。凡君召以三节。二节以走。一节以趋。盖事缓用一节。故趋。事急用二节。故走也。又。父命呼。走而不趋。可见走急趋缓。故说文云。徐行曰趋。疾行日走。解者甚少。遂有误改二节以趣者。并用处亦不分明也。如单用趋字。则又不可作缓解。趋进、没阶趋、趋而辟之、趋而迎之是已。
○壹倡三叹
礼乐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言鼓清庙之诗之瑟。练朱丝以为弦。使其声重浊。(丝练则声重浊。不练则鼙轻清。)而疏通瑟底之孔。(越。瑟底孔。)使其声迟缓。瑟声浊而迟。非要妙之音也。此声初发。一倡之时。仅有三人和之。和之者少。以其非极声音之美也。然而其中有不尽之馀音存焉。朱子云。一倡三叹。谓一人倡而三人和。今以为三叹息。非也。
○缀兆
缀兆。执乐器舞容也。乐记。缀兆疾舒。乐之文也。陈澔注。缀。舞者行位相连缀也。兆。位外之营兆也。今与抗坠同作歌声用。非。
○鼓箧
《金壶字考二集》云。学记。入学鼓箧。注谓击鼓以召学士。发箧以出书籍。本是二项。今人辄用弹琴鼓箧句。误以鼓为活字。与负笈一例。
○廉善廉能
廉善、廉能之廉。察也。作清廉解者。误。
○《尔雅》
《说略》云。尔雅疏云。尔。近也。雅。正也。谓其近于正也。此妄说也。说文。尔从<爻爻>为义。从馀为声。丽尔也。丽尔之为言华靡也。三苍解诂云。尔。华繁也。诗曰。彼尔维何。维常之华。本草。紫萁。一名月尔。其芽拳曲繁盛。故名月尔。然则《尔雅》之云。犹丽则之云也。汉书。文章尔雅。训辞深厚。以尔雅对深厚。知当解为丽则。不可解为近于正矣。
○离骚中兰非指子兰
《尧峰文钞》云。屈原作《离骚》。以香草喻君子。如江篱、薜芷、蒥夸、揭车、蕙、[B13P]、兰、鞠之类皆是也。以恶草喻小人。如茅、薋、菉、葹、萧、艾、宿莽是也。或谓兰指令尹子兰而言。则江蓠。薜芷又何所指乎。无论引物连类。立言本自有体。不当直斥用事者之名。令尹素嫉原而谗诸王。此小人之尤者也。原顾欲滋之纫之佩之。若与之最相亲匿。亦岂离骚本旨哉。
○数见不鲜
《史记》陆贾列传。数见不鲜。无久恩公为也。索隐曰。时时来见汝。必令鲜美作食。莫令见不鲜之物也。恩。患也。公。贾自谓也。言汝诸子无以久厌患公也。董汾曰。无久恩无字。须挽上数见句读。言无见不鲜美之物以久恩我也。刘攽曰。言人情频见则不美。故毋久溷汝也。愚案。索隐、董汾二说俱以鲜为鲜物。惟刘说不同。世俗遂作常见则不以为鲜美解。然非是汉书云。数击鲜。毋久溷女(音汝。)为也。公作女。服虔曰。溷。辱也。吾常行。数击鲜美食。不久辱汝也。师古曰。鲜谓新杀之物也。涸。乱也。言我来之时。汝宜数数击杀牲牢。与我鲜食。我不久住乱累汝也。亦莫不以鲜为新鲜之物。读《史记》或不甚明了。读汉书击字。宁有疑义乎。
○沾沾自喜
虞兆隆云。汉书。韩安国谓田鼢曰。君何不自喜。自喜犹云自爱也。(师古注何不自谦逊为可喜之事。觉欠直捷。)景帝曰。魏其沾沾自喜耳。张晏曰。沾沾。自整顿也。正自爱意。(师古注。沾沾。轻薄也。)案俗解为自矜喜。非是。
○晓人
虞又云。汉书薛广德传。宣帝酎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广德请从桥。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汗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悦。张猛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上曰。晓人不当如是耶。谓以言晓谕人者。当如猛之和婉。正以广德之言为戆激也。今以晓人为通晓道理之人。失其解矣。
○荆轲湛七族
《野客丛书》曰。邹阳曰。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应劭曰。荆轲为燕刺秦始皇。不遂。其族坐之。湛。没也。师古曰。此说谓湛七族。无荆字也。寻诸史籍。荆轲无湛族之事。不知阳所言者何人也。仆谓湛之为义。言隐没也。谓轲以得罪于秦。故凡荆轲亲属皆窜迹隐遁。不见于世。非谓秦灭其七族也。《史记》曰。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姓名。匿于宋子。(地名。)正此意也。
○治大国若烹小鲜
何屺瞻曰。若烹小鲜。谓烹小鲜者不去肠。不去鳞。恐挠之而糜烂也。乃不敢烦扰。老子清净无为旨趣也。岂以蕞尔易视数圻哉。近来诗笔中多误会。不可不正。案。老子。治大国若烹小鲜。注。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人劳。挠则鱼溃。
○使人意消
《庄子‧田子方篇》。魏文侯问东郭顺子于田子方。子方曰。其为人也真。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言以正色攻其邪心。不藉语言。而人之邪意自去。即孟子所谓格君心之非是也。苏东坡诗云。使人之意消。不善无由萌。得其意矣。或作消魂用者。大谬。
○圆枘方凿
《考工记》。调其凿枘而合之。宋玉《九辨》。圜枘而方凿兮。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园、圆同。枘从木内。音芮。木枘所以入凿者。杨升庵曰。今人作文。袭用枘凿不相入。夫枘凿本相入之物。惟方枘圆凿案。(《史记》孟子传作方枘圆凿。升庵从此。)则不相入。今去方圆字。字义不通。甚者枘作柄。尤可笑也。
○物色
物色之色。指面色。说文所谓颜气也。后汉严光传。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注云。以形貌求之也。据此。物色与高宗以形求传说相同。故访贤题可用此二字。俗语物色指物件。误也。
○月令
仲秋之月察物色。是说牺牲之色。察其物色而比(去声。)类以用之。阳祀用骍牲。阴祀用黝牲。不违其类也。
○娱酒不废
《蠖斋诗话》云。招魂。娱酒不废。沈日夜些。言饮酒昼夜不辍也。古乐府。废礼送客出。亦当作止字用。案。注谓饮酒不废政事。又以废为发。引明发不寐。并非。
○吹嘘
《金壶字考》云。正韵。蹙唇吐气曰吹。虚口出气曰嘘。吹气出于肺。属阴。故寒。嘘气出丹田。属阳。故温。姜宸英曰:《后汉‧郑泰传》。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注。枯者嘘之使生。生者吹之使枯。又《淮南子》。呕之而生。吹之而死。二字义正相反。今竿牍家动云吹嘘。其误已久。抱朴子云。二至之气。吹嘘不能增。北史卢思道。翦拂吹嘘。长其光价。庾信诗。畴昔滥吹嘘。则诸公并沿袭之矣。
○侧室
《日知录》云。《南粤传》:朕,高皇帝侧室之子也。师古曰:言非正嫡所生。非也。《春秋》桓二年传。卿置侧室。杜注。侧室。众子也。文十二年传。赵有侧室曰穿。
○郢削郢正
《金壶二集》云。《庄子》。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是垩鼻者郢人也。斫削者匠石也。令人辄曰郢削、郢正。以匠石之斫属之郢人。误。
○密勿
又云。《刘向传》注。密勿。犹黾勉也。《班固典》引。前圣皋、夔、衡、旦。密勿之辅。注。密勿。犹黾勉也。汉书引诗黾勉从事。改作密勿从事。传亮表。密勿军国。心力俱尽。庾子山集序。密勿王事。多历岁年。少陵北征诗。君诚中兴主。经纬固密勿。无不作黾勉解。自柳宗元祭崔使君文。密勿书奏。元后是俞。后人沿袭。遂作秘密解矣。
○结发
《金壶》云。《前汉儒林施仇传》:结发事师数十年。师古曰。言从结发为童卯。即从师学。著其早也。《李广传》:臣结发而与匈奴战。言始胜冠即在战陈。又苏武诗。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李善亦曰。结发。始成人也。谓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时。取笄冠为义也。乃后人相沿。遂以结发属之伉俪间语。又通鉴。司马子如谓高欢曰。娄妃是王结发妇。注。程正叔曰。古人言结发为夫妇。如言结发事君、结发战匈奴。只言初上头时也。岂谓合髻子耶。
○蜜
肸蜜。人都作祭祀解。非也。唐升闻云。案蜀都、吴都、甘泉、上林。韦昭注。蚃。湿生虫蚊类。言大福之来。如此虫腾起。司马彪注。。过也。芬芳之过。若蚃之布写。从无作祭祀解者。自元长滥觞。遂沿误至今。愚又案。师古曰。蚃。盛作也。言声繁会。如虫飞然蚃赴也。蚃。虚讲切。音蚃。说文曰。知声虫。案三说解蚃。一言大福。一言香。一言作乐。其解蚃之为虫。则一也。
○重违
《孔丛子》:重违公子盛旨。《汉书‧孔光传》:重违大臣正议。东坡《晁错论》:又重违其意。重违者。以违其意为重。而勉力从之也。或有作违背解。则与书意相反矣。
○沈后
《困学纪闻》云。隋炀帝谓萧后曰。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长城公谓陈后主。沈后。后主之沈后。《通鉴释文》以沈音沉。谓沉湎之后。误矣。
○征伐征行
《野客丛书》曰。征有二义。有征行。有征伐。文字中有以东征、西征为名者。不可不审。如曹植东征赋。崔骃、徐干西征赋。班固、傅毅北征颂。此皆述征伐之征。(愚案。出师表。思惟北征。少陵诗。武陵一曲想南征。武溪深。马援南征所作。此皆征伐之征。)如袁宏、班昭东征赋。潘安仁西征赋。张缵南征赋。班彪北征赋。此正述征行之征。(愚案。杜少陵北征诗是征行。)今人或不契勘。总以为一义。失矣。
○常调
惠定宇曰。曹植与吴季重书曰。虽因常调。得为密坐。常调。谓官之常调。犹平调也。质(季重名。)出为朝歌令。谒辞植。故云因常调得为密坐耳。注以常调为常会。失之。
○郑重
《汉书‧王莽传》:皇天所以郑重降符命之意。师古曰。郑重。频烦也。《魏志‧倭人传》: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今郑重作珍重解。恐非。又考《韵书》,殷勤也。即频烦之意也。
○朝阳夕阳
《宋子京笔记》云:山东曰朝阳,山西日夕阳。故诗曰。度其夕阳。又曰。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指山之处耳。后人便用夕阳忽西流。然古人亦误用久矣。
○燕巢幕
《艺苑雌黄》云:《左传》。吴公子札聘于上国。宿于戚。闻孙林父击锺。曰。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上。夫幕非燕巢之所。言其至危也。故潘岳西征赋云。危素卵之累壳。甚玄燕之巢幕。丘希范与陈伯之书云。将军鱼游沸釜之中。燕巢飞幕之上。不亦惑乎。盖用比意。后人因此言燕事多使巢幕。似乎无谓。谢宣远九日从宋公集戏马台诗。巢幕无留燕。遵渚有来鸿。杜子美对雨书怀诗。震雷翻幕燕。骤雨落河鱼。丁仙芝馀杭醉歌。晓幕红襟燕。春城白项乌。
○青云
《史记》伯夷列传。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青云。言人品之高远。故以之比孔子。今作登科及高位用。误矣。详见《天禄识馀》。愚又案。孔稚圭北山移文。干青云而直上。言其高洁。王子安滕王阁序。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言其高远。自后人作掇科显达用。并误解子安句为穷途而仍励志功名。益纰谬矣。
○濠梁
《庄子•秋水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云云。濠,水名。春秋锺离国,隋开皇二年改濠州,因濠水而名州也。今人凡遇水题皆用濠梁,以濠梁为通用字。非。愚案:濠又训城下池,故苏州阊门外南曰南濠,北曰北濠。但可用之于城下之河,不得泛指。
○陆沈
庄子。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沈者也。注云。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沈。则陆沈正言隐者。王阮亭赠劳山隐者云。我亦山中客。劳劳悔陆沈。误用。
○干没
吕种玉《言鲭》云。干没二字。汉书注云。得利曰干。(音干。)失利曰没。又解干而反没。是即陆沈之义。今人沿为监守自盗之意。非也。千里莼羹未下盐豉
《世说》载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有羊酪。指示陆云。卿吴中何以敌此。陆曰。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晋书载此事。删去但、耳两字。未下作末下。遂启后人之疑。或以千里为地之广阔。或以自洛至吴有千里之远。此二说固非是。即王勉夫谓湖人陈和之言千里地名。在建康境上。其地产佳莼。亦未可据。艺苑以千里为湖名。又不言在何处。而皆援少陵诗。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莼。以证千里是地名。愚案。《名胜志》。溧阳有莼湖。又名千里湖。在县南。则千里之为湖名无疑矣。至晋书末下。钱唐冯景补注苏诗。引潜确类书云。或谓千里、末下皆地名。莼豉所出处。张矩山诗。一出修门道。重尝末下盐。是也。案。此语似较有味。但末下少见出处。世说但、耳两字于文义难通。钜山之诗亦不知何所本。窃以末下是未下之讹。原陆机之意。言羊酪之美。惟未下盐豉之莼羹庶可相敌。盖莼羹已下盐豉。则其味近咸。又不相似。故云然耳。东坡金门寺和李西台诗云。未肯将盐下莼菜。将未下二字拆开用。与世说最合。
○笾即是管
《说略》云。马融笛赋。裁以当笾便易持。李善注。笾。马策也。故便易持。此谬说也。笛安可为马策哉。笾。管也。古人谓管为笾。故潘岳赋云。修笾内辟。馀箫外逶。裁以当笾者。馀器多裁众笾以成音。此笛但裁一笾。五音皆具。当笾之工不假繁猥。所以便而易持也。
○含毫邈然
《金壶字考》云鲁。文赋。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而邈然。率尔。谓文之易成也。邈然。谓思之杳无得也。一易一难。与上文所云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吾而难安一例。不作文思深远解。下文函绵邈于尺素。是宫文思深远。
○容易
又云。东方朔曰。谈何容易。何容犹言岂可也。容字不连易字读。唐太宗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语。方知谈不容易。世俗沿称事之易举者曰容易。误也。
○鲤鱼尺素
《古乐府》:“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要知心裹事,看取腹中书。”杨升庵云:据比诗,古人尺素结为鲤鱼形。即缄也。烹鱼得书,亦譬况之言耳,非真烹也。(饮马长城窟行云:“客从远方来。遣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五臣及刘履谓古人多于鱼腹寄书,引陈涉罩鱼倡祸事证之,何异痴人说梦耶。
○平生生平
平生。平日也。生平。一生也。孔安国《论语注》:平生,犹少时也。《朱子集注》:平日也。今人于应用生平处混用平生,应用平生处混用生平。若可通融者,此大谬也。杜子昂送客诗:“江南多桂树,归客赠生平。”俗本作平生,杨升庵读之以为难通,后见善本是生平,心乃帖然。可知随意颠倒之不可矣。
○不上船
《池北偶谈》云。蜀人谓衣纽曰船。盖方言也。陆冰修赠予诗。有跣足到门衣不船之句用此。穀水谈林释杜诗天子呼来不上船。乃引方言。凿矣。愚案。明皇泛白莲花池。召白作序。白被酒。命高力士扶以登舟。故云不上船也。
○白简
《蠖斋诗话》云。今人言弹刻。则言白简从事。晋傅玄性急。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简。坐以待旦。竦踊不寐。台阁生风。晋本又云。白简。简略状。南史任防传注。然用作推荐语。便以为误。孟诗同曹三御史泛湖。有白简徒推荐、沧江久拂衣句。非也。
○一麾
《野客丛书》曰。潘子真诗话曰。颜延年咏阮始平诗曰。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盖谓山涛三荐咸为吏部郎。武帝不能用。荀勖一麾之。则左迁始平太守。(案。左迁。降谪也。)仆谓延年赋此。盖有为也。徐羡之不悦延年。出为始安太守。谢晦谓延年曰。昔荀忌勖忌阮咸.斥为始平郡。卿亦为始安可谓二始。延年后复为刘湛出为永嘉太守。怨愤之甚。故有是作。向注但云。延年疏旷。刘湛出为永嘉太守。而不及其他。是未深知其意耳。又如作阮步兵诗。则延年正以领步兵好酒。见黜于时。与阮同也。其咏五君。意皆有在。
○又曰。沈存中《梦溪笔谈》曰。今人守郡。谓之建麾。盖用颜延年诗。一麾乃出守事。此误也。延年谓一麾者。乃指麾之麾。如武王右秉白旄以麾。非旌麾之麾也。自杜牧之有拟把一麾江海去。始谬用一麾。自此遂为故事。仆因考唐人诗。如杜子美、柳子厚、许用晦、独孤及、刘梦得、陆龟蒙等。皆用一麾事。独牧之把一麾为露圭角。似失延年之意。若张说诗。湘滨拥出麾。初亦何害。宋景文诗。使麾得请印垂腰亦然。黄朝英缃素杂记谓宋自用为宜。杜岂不自用耶。宋独非旌麾耶。翻覆无一合理。甚可笑也。谓把一麾之误自牧之始则可。谓建麾之误(案。)指笔(谈之说。)则不可。观三国志。拥麾守郡。文选。建麾作牧。此语在牧之之前久矣。
○愚案。子真诗话尚有下半云。杜牧诗。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乞(去声。)得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山谷云。爱闲爱静。求得一麾而去也。别本作欲把一麾。非是。据此则杜牧原作指麾用。并未有讹。别本妄改。致后人误为沿袭耳。笔谈并以建麾为非郡守事。尤误
○年少
诗眼(宋范温元实著。)云。晏叔原见蒲传正云。先公平日小词虽多。未尝作妇人语也。傅正云。绿杨芳草卿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岂非妇人语乎。晏曰。公谓年少为何语。传正曰。岂不谓其所欢乎。晏曰。因公之言。遂晓乐天诗两句。云。欲留年少待富贵。富贵不来年少去。传正笑而悟。愚案。晏语最含蓄有味。
○读书万卷不读律
苏诗。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人多误解为律之当读。大失本旨。考公乌台诗话。公自解云。是时朝廷新兴律学。轼意非之。以为法律不足以致君尧舜。今时又专用法律而忘诗书。故言我读万卷书不读法律。盖闻法律之中无致尧舜之术也。观此。则下句正承明上句不可读律之故。非申言律之当读也。唐沈全交嘲诮词。评士不读律。博士不寻章。韩退之诗。致君岂无术。自进诚独难。公诗所本。
○旧雨今雨
少陵秋述云。杜子卧病长安旅次。多雨生鱼。青苔及榻。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又云。子魏子独踽踽然来。盖言常时相好之客。旧日雨中亦来。今日雨中则不来。惟魏子今日雨中亦来。见常时之客前厚今薄。不及魏进士之始终如一也。后人以旧雨、今雨作旧交、新交用。已失少陵本意。且与常时句复出。并无此文法。甚或改今雨为新雨。曰新旧雨。则并其字而失之矣。东坡诗。旧雨来人不到门。如此用法却自洒然。
○心远地偏
陶公饮酒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结庐人境则有枣马喧。而乃曰无喧。故作问词。而答以心远之。故地不偏而如在偏僻处矣。与归鸟诗云。众声每谐。悠然其怀。同一高旷心胸。大隐在市朝。不必深山穷谷。绝人逃世也。今用心远地偏者。竟作穷陬僻壤解。则失诗之本意矣。
○田园知有儿孙委
东坡寄高令诗。田园知有儿孙委。蚤晚扁舟到海涯。诗意言。田园之事有儿孙可委任耳。注引庄子。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非是。
○剑器浑脱
沈归愚《说诗晬语》云。少陵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序云。观公孙氏舞剑器浑脱。(音驼)。浏漓顿挫。独出冠时。按。乐府杂录谓。剑器。健舞曲名。唐书。中宗引近臣宴集。宗晋卿舞浑脱。则知剑器、浑脱皆舞名。后人误以剑器为舞剑。而以浑脱二字与浏漓顿挫并读。未免使人笑粲。
○王阮亭《居易录》云。陈旸乐书。乐府诸曲自古不用犯声。唐自则天末年剑舞入浑脱。马犯声之始。剑器宫调。浑脱商调。以臣犯君。故为犯声。又唐多解曲。如柘枝用浑脱解之类。观此。则剑器、浑脱自各为舞曲之名。今人误读杜诗序句。往往以浑脱浏漓四字连缀用之。可笑也。
○又云。李中麓(开先)太仆塞上曲云。黄河万里障边隅。黠卤年来谋汁殊。不用轻帆并短棹。浑脱飞渡只须臾。李自注云。脱音驼。然后知浑脱舞、浑脱帽皆当作平声也。
○刺闺
《金壶字考》云。梁戴皓从军行。长安夜刺闺。胡骑犯铜鞮。旧注。刺闺。夜有急报。投刺子宫门也。焦氏笔乘云。非也。刺即钻刺之刺。如云穴门以入耳。南史。陈文帝一夜内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绩。岂亦可以投刺为解耶。
○倾家酿
又云。《老学庵笔记》。晋人所谓见何次道饮。令人欲倾家酿。犹云欲倾竭家赀以酿酒饮之也。故鲁直云。欲倾家以继酌。至朱行中舍人有句云。相逢尽欲倾家酿。久客谁能散橐金。用家酿对橐金。非也。又放翁诗。得闲何惜倾家酿。渐老真须秉烛游。(案。老学庵笔记。放翁著。)
○萧斋
又云。《杜阳杂编》云:梁武造寺,命萧子云飞白大书一“萧”字。后寺毁,惟此一字独存。李约买归东洛,建一小室以玩之,号曰萧斋。按:今人谦称读书之室亦曰萧斋,作萧条、萧索解。如《默堂集》诗:“部伍事前归路,凰凰山下萧斋”之类,皆沿误也。
○赓咏绎引
赓,和也;咏,歌也。二字义别,混用者误。绎,陈也,大也,长也,终也,充也,思也。无引述义。今与引字例用。而曰绎诗、绎书,大谬。
○兔园册子
《兔园册》者,策问策封也。唐太宗时,蒋王恽令僚佐杜嗣先、虞世南等仿应科目策,自设问对,引经史为训注,用梁王“兔园”名其书曰《兔园册府》。共三十卷。今人解“兔园”二字义,俱误。
○赤子
古字尺、赤通用,故尺牍亦谓赤牍。《文献通考》云:深赤者,十寸之赤也。成人曰丈夫。六尺之躯、七尺之躯,三尺之童、五尺之童,皆以尺数论长短。故《曲礼》曰:问天子之年。曰:闻之始服衣若干尺矣。谓赤子以初生色赤者,非也。或云古者二岁半为一尺,十五岁为六尺。愚案:二岁半为一尺之说,于《孟子》赤子匍匐入井句,其义尤通。否则,初生色赤,及仅盈尺小儿安能匍匐乎?至于文王十尺、汤九尺,及晏子长不满六尺、今子长八尺等,则又不可拘此说耳。
○击节
《天禄识馀》云:击节者,击几为节,若击缶为节之类。或以弹指为击节。非。
○官衔
《池北偶谈》云:官衔二字,习俗相沿,不识其义。《家语•礼运篇》云:官有衔,职有序。注:衔,治也。《执辔篇》云:古之衔天下者,以六官总治焉。故曰衔四马者执六辔,衔天下者正六官。官衔之义本此。《封氏见闻记》:新旧相衔,如马有衔以制其首。(案:明顾起元《说略》云然。)此臆说,殊无所据也。
○除拜
《梦溪笔谈》云:除拜官职,谓除其旧籍。不然也。除,犹易也。以新易旧曰除,如新旧岁之交谓之岁除。易,除戎器,戒不虞,以新易敝,所以备不虞也。阶谓之除者,自下而上,亦更易之义。
○量移
《金壶二集》云:官员得罪贬窜远方,遇赦改近地,谓之量移。量移二字,见《唐书•玄宗纪》。今人称升迁亦曰量移,误也。白香山诗:“一旦失恩先左降,三年随例未量移。”量字读平声,详见日知录。
○痟首消中是两疾
《野客丛书》曰。周官疾医。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痟首。郑注。痟。酸削也。司马相如消渴。则所谓消中之疾也。痟首、消中。二疾既异。而其字亦自不同。后人往往不辨。指为一疾。后汉李通。素有消疾。此正如相如渴疾也。太子贤注消中之疾是已。乃复引周官为证。是以消中、痟首为一义。以至玉篇、广韵之类。皆以痟为消病。惟礼部韵痟字下注。酸痟。头痛。是谓得之。张孟押韵注。酸痟。头痛。又渴病。虽明知二义。疾为不同。是认二字为一体矣。
○鼻祖耳孙
又云。今人以鼻祖对耳孙。自以为的对。往往不究其义。仆观扬雄反离骚注。鼻祖。始祖也。惠帝纪应劭注曰。耳孙。玄孙之子也。言去高、曾益远。但耳闻之耳。李斐曰。耳孙。曾孙也。皆臆说耳。惟晋灼曰。耳孙。玄孙之曾孙也。诸侯王表在八世。师古曰。耳音仍。《尔雅》。曾孙之子为玄孙。玄孙之子为来孙。来孙之子为晜孙。晜孙之子为仍孙。从己而数。是为八叶。此与晋说同。是则耳当为仍。非耳字也。考方言。兽之初生谓之鼻。人之初生谓之首。梁益之间谓鼻为初。或谓之祖。然则鼻与祖皆始之别名。以鼻祖为始祖。似未为是。凡人孕胎。必先有鼻。然后有耳目之属。今画人亦然。必先画鼻。仆尝疑鼻祖之意如此。未敢以为是。近观漫录。。亦有是言。甚与仆暗合。愚案。方言本云。梁益之间谓鼻为初。或谓之祖。并不云谓初为鼻。谓初为祖。则祖即初之转音。彼处方言称人之鼻或曰初曰祖。未尝称事之初始曰鼻也。鼻祖究不得谓皆始之别名。勉夫自是误会。且扬子方言下文本云。又人之孕胎。鼻先受形。故以始祖为鼻祖。则鼻祖之为始祖。自无疑义。
○梦幻
东坡六观堂老人草书诗题下公自注云。六观。取金刚经梦幻等六物也。按。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是梦、幻、泡、影、露、电为六世。以梦幻作梦是幻境用者。误。
○实应且僧
左成公十三年吕相绝秦篇。狄应且憎。言狄虽口应秦命而心实憎秦。应读去声。作呼应之应解。国语襄王不许请隧篇。其叔父实应且憎。言虽受私赏。心且憎恶之。应读平声。注训受也。今时文用此语。惧作应该之应解。则实应且连三虚字。不成语矣。
○寒竽
东坡将往终南和子由见寄诗。我今废学如寒竿。久不吹之涩欲无。施注引南郭滥竽事。愚案。此事毫无取义。盖竽与笙为类。有簧。簧宜暖不宜冷。冷则易落而音不调。暖则簧牢而音常和。故□□诗。妾思如笙簧。时时望君暖。寒竽之意类此。故下句云。久不吹之涩欲无。所以承明寒竽二字之义也。
○匆匆不暇草书
虞兆隆云。草书始于黄门令史游之急就章。本名章草。张怀瓘书法所谓损隶之规矩。纵逸奔放赴速急就是也。张芝字伯英。变为今草。尤为便捷。而晋书卫恒传乃云。匆匆不暇草书。似草反属迟难。子瞻所以讥之。或者矫为之说。古人草书正不苟且。故较楷书为迟。皆非也。草书自无不速者。恒传所云草书。谓急遽不及起草稿而书耳。书不起草。不免涂抹添改。有失敬谨之意。故言及之。岂舞凤惊蛇之笔。必吮毫濡墨而不挥之俄顷者乎。愚案。窃以匆匆不暇为句。草书为句。言因匆匆不暇之故。所以不为楷书而为草书。似更直捷。及观庾肩吾书品。论云。草势起于汉时。解散隶法。用以赴急者。因草创之义。故曰草书。则虞说亦属得解。至勿勿误为匆匆。详字讹门。
○起复不是服阕
《说略》云。起复者。丧制未终。勉其任用。所谓夺情起复者也。如欧公晏元献神道碑。明年迁著作佐郎。丁父忧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复为淮南发运使。及史嵩之丧父经营起复是也。今人不考。例以服阕为起复。误矣。案。亦见赵升朝野类要。渔洋《池北偶谈》载之。又七修类稿亦云然。田朝恒《金壶字考》引之。
○龙钟潦倒
《青箱杂记》云。龙钟切为癃。潦倒切为老。谓人之癃老。以龙钟目之。音义取此。愚案。据此。俗以虎跃对者非。或又云。龙钟。竹名。枝叶摇曳。不自禁持。老人似之。窃恐其未必然。竹名宜作{锺}笼。见南都赋。
○禫非释服名不止用于父母袒免不读免冠之免
《文钞》云。正字通论禫字。则宗戴氏。以为释服之名。则礼丧服小记。宗子。母在为妻禫。为父、母、妻、长子禫。其说皆不可解矣。论袒免免字。则宗程氏大昌。以为免冠之免。读如字。则左氏传穆姬以免服衰绖逆赵鞅。使卫太子娩。其说皆不可解矣。学术不能通经。而好为新异可喜之论。以诋讥前人。故其蔽如此。聊摘之以戒后学。
○岫是山穴
山谷云。按《尔雅》。山有穴为岫。徐季海(唐人。)题诗云。孤岫龟形在。乃不成语。盖谢元晖云。窗中列远岫。已误用此字。季海亦承误耳。愚案。左思魏都赋。穷岫泄云。徐干七喻。栖迟乎穷谷之岫。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惧得正解。谢又有云。林表吴岫微。竟作山字用。而唐魏徵述怀诗。郁纡陟高岫。昌黎南山诗。点点露数岫。宋黄山谷过石塘诗。晴岫插天如画屏。皆与峰岭字一例用矣。今人沿用不为无本。然本义则不尔也。
○泌水乐饥
诗。泌之洋洋。可以乐饥。言看此泌水。乐而忘饥也。解作吃水。固失情理。谓所乐在饥。亦属误解。
○奔非淫奔
《坚瓠集》(长洲褚人获学稼著。)云。周礼媒氏。中春之月。令会男女。是月也。奔者不禁。非逾墙行露之谓。古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之言。以奔对聘。是明有奔之一例矣。意奔也者。当是草率成婚。若今鄙野小家之为。不能如聘者之六礼全备耳。盖荒祲死丧或孤弱而不能自存。必待备礼而需以岁年。则迟归无时。男女之失所多矣。故周公通此一格。以济大礼之穷。不待其既乱而为主所也。其曰令者。媒氏令之也。既有令者。非私合矣。不禁者。不禁其阙礼也。若以奔为淫冶之私。虽后世昏淫之主亦无此治。曾是周公制礼而有之乎。
○大归是出妻非归宁
《翰山日记》云。古人以去妇为大归。夫人姜氏归于齐。大归也。王景兴与锺元常书。近闻室人孙氏归。曰大归也。共经忧乐既久矣。曷为一旦离析。以至于归而不返乎。据此。则世俗归宁辄曰大归。岂我思肥泉之义哉。言出不祥。所宜亟正。
○三江既入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禹贡扬州云。三江既入。震泽厎定。孔安国曰。震泽。吴南大湖名。言三江既入。致定为震泽也。郑玄云。江自彭蠡分为三。既入者。入海也。明曰。厎。致也。安国之意以为三江之水入于震泽。所以致定也。按。洪水之时。包山襄陵。震泽不见。三江之水既入。然后方为震泽。康成以既入为入海。可谓得之。言三江之水己入于海。然后平陆出。平陆出。然后震泽厎定也。
○跨灶
《海客日谈》云。马前蹄之上有两空处。名灶门。马之良者。后蹄印地之痕反在前蹄印地之前。故名跨灶。言后步趱过前步也。人解跨灶之子。谓灶上有釜。釜字上父字。跨灶者越父也。殆为强说。
○健羡
《言鲭》(本朝吕种玉著。)云。大道之要。去健羡。注。知雄守雌。是去健也。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去羡也。今人书札中用为勇往欣羡之意。大谬。
○壁谢
《坚瓠集》云。今人于所馈遗有不受者。书帖曰璧谢。盖本《左传》。晋公子重耳至曹。曹公不礼。僖负羁馈盘飧。其妻置璧焉。公子受飧返璧。故书帖曰返璧。或者新其词曰完璧。曰归璧。甚至曰归赵。则用蔺相如事矣。夫秦恃强。诈而取赵璧。相如以死争。怀璧归。此何等事。乃施于和好之交际。不亦悖哉。
○颂
《说略》云。颂者奉神明之音。不可他用。近臣注疏多以臣工为戒农官。丝衣为饮酒。访落、小毖为延访群臣。皆不得颂之义矣。
○五字
《天禄识馀》。司马景王命中书郎虞松作表。再呈不可意。锺会取草。为定五字。松悦服。以呈景王。景王曰。不当尔耶。松曰。锺会也。景王曰。如此。可大用。沈佺期诗。五字擢英才。用此事。解者以五字为诗。误矣。出郭颁世语。
卷二
事讹
○王右丞误用柳生左肘事
《说诗晬语》云。庄子。柳生左肘。柳。疡类也。王右丞《老将行》云:“今日垂杨生左肘。”是以疡为树矣。愚案。东坡诗:“柏生左肘乌巢肩。”施注引《传镫绿》。野鹊巢于佛顶事。而柏生左肘。独无所引。意亦用庄子语。但不知右丞何以误为垂杨。东坡何以复误为柏也。
○霍去病事误作卫青
王维诗;“卫青不败由天幸。”《西清诗话》、《邵氏闻见录》皆谓误以霍去病为卫青。《野客丛书》又云。汉书。不学孙吴兵法。乃霍去病。非卫青也。高适诗。卫青未肯学孙吴。与王维同以去病事为卫青用。盖卫、霍同时为将。而二传相近。故多误引用之。
○西施无泛湖事
杨升庵云。《西溪丛话录》云。《吴越春秋》云。吴亡。西施被杀。杜牧之诗。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后入遂云范蠡将西子去。然别无所据。余案墨子云。西施之沈。其美也。盖句践平吴后。沈之于江也。又皮日休馆娃宫怀古云。不知水葬归何处。溪月弯弯欲效颦。可证。李商隐景阳井云。惆怅吴王官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亦叶此意。观此。西施之沈信矣。杜牧所谓逐鸱夷者。安知不谓沈江而殉子胥乎。鸱革浮胥骸。亦子胥事也。
○杨又云。《修文御览》引《吴越春秋》逸篇云。吴王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所云随鸱夷者。子胥谮死。盛以鸱夷。西施有力焉。今沈之江。所以报子胥之忠。
○愚案。《西溪》载《吴越春秋》所云西施被杀。别无所考。意所谓被杀者。郎沈之于江。非刑杀也。陆广微吴地纪引越绝书曰。西施亡吴国后。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今本又无比条。盖鸱夷。子胥也。范蠡亦号鸱夷子。故有是误。升庵引墨子及皮、李诗。以证西施之沈江。确不可易。至杜牧诗有一舸字。明系误用。不得为之曲解也。
○范蠡无生子事
《居易录》云。浙之石门有语儿亭。国语曰御儿。野史谓句践使范蠡献西施于夫差。三年始达于吴。至此亭生一子。因名语儿亭。(案。由越达吴。路由嘉兴。嘉本越之北境。非吴地。详地讹门。)夫当升臣卧薪尝胆之日。而范蠡乃以儿女子之情道路野合。不忠甚矣。何以为伯佐声施至今。且吴越相隔一江。信使频数。三年始达。句践岂土木偶耶。乃听其淹留邻国。置若罔闻。俗语不实。流为丹青。可为嗢噱。(案。嗢。乌骨切。读若屋。咽也。噱。极虐切。读若逐。大笑不止也。噱。唇口之中。大笑则见。故谓笑为噱。)又案越绝内经九术。越饰美女西施、郑旦。使大夫种献之于吴。则又非少伯事矣。纪载之不足信如此。越绝记地又云。句践夫人产女于此亭。后破吴。更名女阳。更就李(案。即槜李。亦作醉里。)为语儿乡。
○太伯无子
太伯无子。季历有子而圣。故太王欲传季。非无端舍长而立幼也。《左传》。子贡云。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史记》吴世家云。太伯卒。无子。仲雍立。至武王得天下。求仲之后人而封之。则伯之无子明矣。又《吴越春秋》云。太伯自言吾无子。其当有吴者仲也。通鉴前编云。太伯之贤不下于季历。但以太伯无子而季有圣子。故太王之意欲改卜耳。今论太伯者。谓伯若不去。有天下者必伯之子孙。失考甚矣。
○陶渊明有子
昭明太子误读陶命子诗。乱其先世。(详人讹门。)近人误读和刘柴桑诗。绝其后嗣。真可绝倒。和刘诗云。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此跟上春酿解饥劬来。以弱女比喻薄酒。即坡公所谓薄薄酒胜茶汤意也。后人以此为是赋非比。遂有因有女无子。而小照题曰慰情图者。岂不思公集有命子、责子诗。又有与子俨、俟、份、佚、佟书耶。
○林和靖有妻子
林和靖有妻有子。宋史谓共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非也。杨升庵云。林洪著山家清供。其中言先人和靖先生云云。即和靖先生之子也。盖丧偶后不再娶耳。
○龥俊倦勤
尚书立政篇。龥俊尊上帝。是言禹也。今作舜事用。误。又禹谟。耄期倦于勤。是舜命禹摄位之词。今作尧事。殊可笑也。
○传说非胥靡
《野客丛书》曰。西斋诗话曰。孙仅傅岩诗云。刑人一旦起幽深。功业煌煌照古今。谓当时有胥靡修筑岩道。而傅说在困约中代之。以假其赀。是为胥靡佣资也。仆谓此说是也。然谬用者不独一孙仅。自荀卿以来。盖已失之矣。荀子曰。乡也胥靡之人。俄而授天下之大器。是指傅说。贾谊鹏赋亦曰。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张晏注曰。傅说被刑。筑于傅岩。武丁以为相。师古注不辨其非。但曰。胥靡。相随之刑。是皆以傅说为刑人矣。且傅岩之作。岂特孙仅之误。前比如吕温作傅岩铭亦曰。脱刑人之衣。而被公衮之服。说始胥靡。武丁即祚。盖已如此言矣。
○武王无赐鲁重祭及大子礼乐事
《说略》(明顾起元著。)曰。礼记明堂位。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命鲁公世祀周公以天子礼乐。汉儒鲁颂宫传。遂缘此以解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之文。按《吕氏春秋》。鲁惠公请郊庙之礼于周。天子使史角往报之。所谓天子。盖平王也。使成王果赐伯禽。则惠公又何复请之有。其曰天子使史角往报之。盖亦未之许也。礼又曰。成王、康王赐鲁重祭。成王既赐。康王又何加焉。春秋桓公五年书大雩。雩之僭始于桓也。闵二年书曰。禘于庄公。禘之僭始于闵也。僖三十一年书曰。四卜郊。郊之僭始于僖也。鲁颂宫三章。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无异典也。其下乃言。周公之孙。庄公之子。以及于卓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盖鲁自伯禽而下十有八世。自僖公始有郊祀。而诗人颂之。其不出于成王之赐益明矣。
○六舞乐章非自晋始
又曰。郑夹漈云。云门、大成、大韶、大、大夏、大武。凡六舞之名。当时皆无词。故简籍不传。晋荀勖使郭琼为舞节。张华为乐章。自此以来。舞始有词。有词失古道矣。愚谓无诗则无声。无声则无容。是诗与声容者。一贯之道也。云门五词不可考而知矣。大武六诗。其词俱在。武一章。春秋传以为大舞之首章。周公象武王武功之舞。作此诗以奏之。所谓武始而北出也。酌一章。内则十三舞勺。即以比诗为节而舞。所谓再成而灭商也。般一章。严氏谓与酌、赍一体。所谓三成而南也。象一章。即维清缉熙。小序以为奏象舞。所谓四成而南国是疆也。赍一章。大讨于庙也。所谓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也。桓一章。春秋传以为大武之六章。所谓六成复缀以崇天子也。诗章具在。夹漈未之深考耳。
○中和乐职诗非太守事
《野客丛书》曰。仆考王褒传。神爵、五凤间。天下殷富。宣帝修武帝故事。作歌诗。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风化于众庶。使王褒作中和、乐(案。音洛。)职、宣布诗。选好事者歌之。宣帝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何武传所载大率类此。此是监司颂朝廷之德化。何与太守事。今人颂太守治政。往往有中和乐职之语。不考中和、乐职、宣布。三篇诗名耳。注谓中和者。言政教隆平。得中和之道。乐职者。谓百官万姓乐得其常道。宣布。谓德化周洽。遍于四海。岂郡守之所安哉。张曲江任洪州日。自有诗曰。乐职在中和。此语益谬矣。王褒四子讲德论亦曰。所谓中和、乐职、宣布之诗。刺史见太上圣明。股肱竭力。德泽洪茂。黎庶和睦。天人并应。屡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诗。以歌咏之也。其意正如此。所以褒作甘泉颂有曰。想圣主之优游。咏中和之诗。读太平之颂。观此。益知其事非郡守所当用者。愚案。此系刺史欲宣工化而作。故颂太守者每用之。然言太守能宣王化则可。谓太守治政善而颂之则不可。在善用者运之。非于太守必不可用也。东坡次韵章传道喜雨诗云。陋邦一雨何足道。吾君盛德九州普。中和、乐职几时作。试向诸生选何武。守高密时作也。又留别登州举人云。莫嫌五日匆匆守。归去先传乐职诗。此以王褒比举人之才非以益州自比也。如此亦何不可用乎。
○彭泽未尝种柳
杨升庵云。沈彬诗云。陶潜彭泽五株柳。潘岳河阳一县花。世赏其工。不知用事之误。五柳种于浔阳柴桑宅边。彭泽未尝种柳也。自唐人以此事编入县令类。(案。指白乐天六帖。)相沿误用。不知其非。学者不可不辨正焉。愚案。五柳先生传云。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亦是一证。考晋书及南北史。益见其误。南部新书、艺苑雌黄、《渔隐丛话》皆辨之矣。李义山柳飞彭泽雪。误。
○李后主无歌舞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王阮亭著。)江都门人宗元鼎字梅岑。以诗鸣江淮间。有咏李后主绝句云。江南歌舞寻常事。便遣曹彬下蒋州。余最爱其措语之妙。取入感旧集。近覆阅之。乃知其误。南唐自元宗时。周世宗屡侵淮南。国势削弱。至迁都豫章以避之。非始宋也。后主仁爱。无荒淫失德。但溺于释氏耳。宋太祖谕徐铉曰。江南亦有何罪。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耶。亦非以歌舞为兵端。宗语非事实矣。
○琴堂卧理
颂县令用琴堂可也。用卧理则误。《史记》汲黯传。上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为上泣曰。臣常有狗马疾。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上曰。君薄淮阳耶。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治淮阳政清。七岁而卒。武帝卧治之言。为汲黯疾故也。考汉书亦云臣有疾云云。与《史记》同。
○二疏昭君图
刘子元云:张僧繇画群公祖二疏图。有着芒𪨗者。阎立本画昭君图。妇女有着帷帽者。夫芒𪨗出于水乡。非京华所有。帷帽起于隋代。非汉宫所作。以此言之。凡作诗画皆须博古。方无此等罅漏。有画昭君自把琵琶于马上者。亦非。此乃妇女所弹。以解昭君之愁耳。
○《野客丛书》曰。傅玄琵琶赋序曰。故老言汉送乌孙公主嫁昆弥。念其行道思慕。使知音者于马上奏之。石崇明君词亦曰。匈奴请婚于汉。元帝以后宫良家子配焉。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则知弹琵琶者乃从行之人。非行者自弹也。今人画明妃出塞图。作马上愁容。自弹琵琶。而赋词者又述其自鼓琵琶之意矣。鲁直竹枝词注引傅玄序。以谓马上奏琵琶乃乌孙公主事。以为明妃用。盖承前人误。仆谓黄注是不考石崇明君词故耳。愚案。东坡占缠头曲为琵琶女子作。其诗云。指法已似呼韩妇。李于鳞明妃曲云。抱得琵琶马上弹。俱是相沿之误。
○阿房宫赋
虞兆隆云。古来诸宫名。俱命自朝廷。独阿房宫。秦始皇三十五年起。故俟其成。更择令名命之。宫未成而秦亡。天下以其在阿基旁。遂谓之阿房宫。房读如旁。义与旁同。不训房室。亦有作阿旁者。
○《池北偶谈》云。终秦之世。阿房宫未成。杜牧赋。妃嫔媵嫱云云。指二十六年事。此实不名阿房官。而谓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非阿房宫事实矣。程大昌雍录、赵与时宾退录皆辨之。大略相同。
○愚案。房、旁古通用。阿俗俱读平声。又借为发语词。正字通音遏。今读如渥。如阿娇、阿谁之类。秦自赢姓二十六年庚辰尽灭六国。称始皇帝。至其沙丘之崩为辛卯。仅十二年。胡亥、子婴共三年。甲午秦亡。则一统之日只十五年耳。温公通鉴于灭周之岁。遽以正统书秦。纲目悉改之。是也。秦取美女实于咸阳。不在阿房。杜赋殊误。
○五帝非官天下
宋吴枋《宜斋野乘》云。说苑载鲍白令之对始皇曰。天下官则让贤。家则世继。故曰。五帝以天下为官。三王以天下为家。今观帝王世纪云。黄帝次妃女节生少昊。则少昊乃黄帝子也。是传位与子。自黄帝始。而非起子夏禹。家语、五帝德及书序注、史颛帝纪并通历。皆云颛帝为昌意子。则亦黄帝孙也。是少昊传位于侄。《史记》、家语皆云帝喾祖玄嚣。父蟜极。又高辛纪注、书序注与帝王世纪载喾为黄帝曾孙。则颛帝传位与从侄。大戴礼并《史记》云帝喾下妃生挚。则高辛又传位于子。高辛次妃庆都生尧。则挚又传位与弟。《史记》并舜典疏以舜为黄帝八代孙。则尧传位与五世侄孙。前汉律历志载颛帝五世生鲧。则舜传位与六世祖之从兄弟。如是则五帝亦可谓之家天下。今溯五帝之上而观之。礼记注云女娲承伏羲。而淮南子览冥训注古天子姓风。则亦伏羲之子孙也。礼记、国语皆云炎帝。少典之子。而家语与《史记》云黄帝。有熊国君。少典之裔子。国语又云黄帝。炎帝之弟。则二君同是少典之子。以此而观。家天下之制其来远矣。
○或曰。夏之一十七君皆姓姒。商之三十君皆姓子。周之三十七君皆姓姬。非如五帝之异姓。曰。不然。五帝之时。世变不同。人各自为一姓。故黄帝姓公孙。而少昊。黄帝子也。改姓己。颛帝亦黄帝孙也。乃姓姬。尧寄于伊长孺家。从母所居。故姓伊耆。舜生姚墟。故姓姚。稷、契与尧。同父兄弟也。而稷姓姬。契以简狄吞玄鸟卵而生。故姓子。若以异姓而论。谓黄帝与少昊非父子。而尧与稷、契非同父之兄弟。可乎。
○或曰。家以传子。今五帝独黄帝、向辛传位于子。少昊、颛帝皆与侄。而挚则与弟。盖已非传子矣。尧传之曾侄孙。而舜又传之同六世祖之从兄弟。服纪尤为差远。曰。不然。长子考监明既以罪死。而放齐固尝荐次子朱启明矣。尧未尝不欲传之子。奈何朱之不肖。不足以嗣位。尧则择同宗之侄孙而授之。舜亦不敢遽然以为君。而犹避朱于南河。舜亦未尝不欲传之子。奈何商均之不肖。不能继绪。舜因择同宗之从兄弟而传之。禹亦不敢冒然以为君。犹避商均于阳城。尧舜岂以异族而授之天下哉。
○且如商之外丙传弟仲壬。仲壬传侄太甲。小甲传弟雍己。祖辛传弟沃甲。沃甲传侄祖丁。祖丁传堂弟南庚。南庚传堂弟阳甲。祖庚传弟祖甲。廪辛传弟庚丁。而周懿王传弟孝王。康王传弟定王。则商周亦有传弟侄者。其后如汉惠帝传弟文帝。昭帝传侄孙宣帝。戍帝传侄哀帝。哀帝传从弟平帝。东海殇帝传堂兄安帝。若冲帝传质帝。则同高祖之从兄弟。质帝传桓帝。则又同五世祖之从侄。比之舜禹。盖无异也。
○且以祭法观之。周则祖文而宗武。商则祖契而宗汤。夏则祖颛帝而宗禹。而舜则祖颛帝而宗尧。若舜为异姓之国。奚必宗尧哉。盖曰弟、曰侄、曰侄孙。既皆吾之族属。而谓之非家天下。不可也。
○不拜单于非苏武
《资暇录》。浩虚舟作苏武不拜单于赋。史汉正传是郑众。非苏武也。李翰蒙求亦明言苏武持节。郑众不拜。
○指鹿为马
秦筑长城是始皇时事。赵高指鹿为马是二世三年事。是年二世梦白虎齿杀其左骖马。卜日。泾水为祟。乃斋于望夷宫。宫在长陵西北。不在咸阳。赵高作乱。使其婿阎乐诈为有贼。发吏卒入望夷宫弑之。而立二世兄子公子婴为秦王。荆公桃源行云。望夷宫中鹿为马。秦人半死长城下。用事殊舛错失实。高斋诗话曾辨之。
○甘罗不为相
《资暇集》云。世传甘罗十二为秦相。非也。《史记》。罗十二事秦相吕不韦。因说赵有功。始皇封为上卿。未尝为秦相也。相秦者。罗之祖名茂。愚案。北史彭城王浟传日。昔甘罗为秦相。未闻能书。仪礼疏曰。甘罗十二相秦。未必要至五十。则知此谬已久。杜牧诗。甘罗昔作秦丞相。亦循袭用之耳。
○杨妃入宫并窃笛事
《野客丛书》曰。《容斋续笔》曰。明皇兄弟五王。至天宝初已无存者。杨太真以三载方入宫。而元稹连昌宫词云。百官队仗避岐、薛。杨氏诸姨车斗风。失之也。仆考唐史。申王以开元十二年薨。岐王以十四年薨。薛王以二十二年薨。宁王、邠王以二十九年薨。而杨妃以二十四年入宫。号太真。遂专房宴。是时申、岐、薛三王虽已死。而宁、邠二王尚存。是以张祜目击其事。系之乐章。有曰。日映宫墙雾半开。太真帘卷畏人猜。黄番绰指向西树。不信宁王迥马来。又曰。号国潜行韩国随。宜春小院映花枝。金舆远幸无人见。偷把邠王小管吹。盖纪其实也。惟容斋认杨妃为天宝三年方入宫。所以有是失。不知天宝初太真进册贵妃。非入宫时也。集中谓号国窃邠王笛。而百斛明珠乃谓扬圮窃宁王笛。此说不同。
○愚案。《读书敏求记》载唐大诏令。开元二十三年乙亥十二月壬子朔。二十四日乙亥。册立杨玄敫长女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温泉官。使高力士取杨氏女子于寿邸。命孙逖册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为太真宫。天宝四载乙酉七月丁巳朔。二十六日壬辰。册左勋卫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第二女为寿王妃。是日即于凤皇园册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据此。则开元时杨氏为寿王妃。为女道士。天宝初始为玄宗贵妃。与容斋之说合。与丛书所考唐史不合。俟查。
○杨妃入宫始末
李义山《骊山诗》。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冯孟亭笺注云。太真之册为贵妃。为天宝四载八月。旧、新纪所书同。传无细年月。至其始为寿王妃之事。旧书纪、传皆并无之。止云或言杨玄琰女姿色冠代。召见时衣道士服。号曰太真。新书所云始为寿王妃。而遂于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纪文大书册寿王妃杨氏为女道士。号太真矣。夫为道士者。即传所云丐籍女官也。必妃自父母家先遣人谕意。借此为入宫之计。妃由父母家来。必非从寿王邸来。新传所云始为寿王妃者。初聘而未娶。故下书更为寿王聘韦氏女。白香山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固非矫词也。明皂纳其子已聘之人。尚不免新台之刺。若既在寿邸。断不至若是之无礼矣。陈鸿长恨歌传谓。诏高力士潜搜外宫。得于寿邸者。妄也。《曝书亭集》有书太真外传后一条。力辨妃以处女人入宫。说至明核矣。此诗言每遇平明幸长生殿。焚香之时。妃以女冠必从焉。故寿王不得从金舆矣。
○乌巷
刘禹锡乌衣巷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盖伤江左王谢二家之故宅易为百姓家耳。刘斧摭遗小说言金陵人王榭航海入乌衣国。因目榭所居为乌衣巷。不合诗意。详见《野客丛书》、吴曾漫录及艺苑雌黄。丹阳记云。乌衣巷乃吴时乌衣营。或谓取军兵所衣衣服得之。
○楚宫细腰
《野客丛书》曰。传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荀子乃曰。楚王好细腰。故朝有饿人。墨子又曰。楚王好细腰。国有饿人。淮南子亦日。灵王好细腰。民有杀(去声。)食而自饥也。人君好细腰。不过宫人。岂欲朝臣与国人皆细腰乎。天下之事。讹谬之远。大率如此。岂独一细腰事乎。
○《天禄识馀》云。刘禹锡蹋歌行。为是襄王故宫地。至今犹是细腰多。墨子云。楚灵王好细腰。韩非子云。楚庄王好细腰。不闻襄王也。疑刘误记。
○板舆不止奉母事
又曰。世率以板舆为奉母事用。如乐天诗。朱旖四从板舆行。取潘安仁闲居赋。太夫人乃御板舆之意。不知当时三公告老。亦许以板舆上殿。如傅祗者是。则板舆事不可专为奉母也。梁韦睿以板舆自载。督万众军。则知板舆不止一事。
○刘先主无玉人置帐中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小说记汉昭烈帝事。有一玉人。帝置甘夫人帐中。月映之。与玉人一色。(案。事见拾遗记。)此真不经之谈。昭烈在刘景升座上感髀裹肉生。慨然流涕。乃屑作此儿女态乎。唐人(案。是马温。)有题刘郎浦诗云。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屋黄金。谁将一女轻天下。欲换刘郎鼎峙心。此诗差识得英雄本色。
○孙夫人无自尽事
朱国桢涌幢小品载芜湖江心有矶。矶上有祠。祠孙夫人。曰蟂矶。甚有神灵。孙夫人至此矶。闻先主崩摧。哭自沈。又战孙、刘有隙。夫人归吴。舟舣矶下。不忍见仲谋。遂刎于此。蜀既不传。吴亦遂讳。案《日知录》。据蜀志。夫人还吴后不知所终。辨其自沈之说之妄极是。
○桃源并非神仙
东坡云。世传桃源事。多过其实。考渊明所记。止言先世避秦乱来此。则渔人所见。似是其子孙。非秦人不死者也。又云杀鸡作食。岂有仙而杀者乎。旧说南阳有菊水。水甘而芳。居民三十馀家。饮其水皆寿。或至百二三十岁。蜀青城山老人村有五世孙。道极险远。生不识盐酰。而溪中行枸杞。根如龙蛇。饮其水故寿。近岁道稍通。渐能致五味。而寿亦益衰。桃源盖此比也。使武陵太守得而至焉。则已化为争夺之场矣。常意天壤间若此者甚众。不独桃源。苕溪渔隐曰。东坡此论。盖辨证唐人以桃源为神仙。如王摩诘、刘梦得、韩退之作桃源行是也。惟王介甫桃源行与东坡暗合。
○圯上老人非仙非鬼
《史记》圯桥老人。似仙似鬼。东坡谓其秦之隐君子。并非鬼物。已是翻案。查初白题圯桥授书图诗又云。推招四皓出商山。我信留侯本儒者。奇谋秘策乃天授。老父一编事聊假。不然韬略世所知。岂必传从圯桥下。案此则圯上老人为乌有先生矣。又谷城山诗云。东阿城东谷城址。传是仙家旧乡里。圯桥老叟果何人。能致留侯跪进履。兵书一卷既不传。事往无征正在此。秦皇凶暴蔑贤圣。偶语诗书皆弃市。布衣起自泗上亭。溲溺儒冠固其理。此非可以正道说。诡托阴符自兹始。又云。走狗旋烹旧臣死。萧相生遭狱吏耻。子房选祸盖有道。直视封侯如敝屣。神仙之说诚渺茫。有托而逃斯隐矣。陋儒读书寡深识。异事人人征太史。后来竞指黄石公。当日原无赤松子。案此非好翻案也。似奇实正。遂成千古名论。可正仙鬼之说之谬。
○张骞无乘槎至天河事
张茂先《博物志》只言近世有人乘浮槎至天河。并不云张骞。自宗懔荆楚岁时记引《博物志》傅会以为武帝张骞之事。又益以楮机石之说。后之诗人皆当故事用矣。又拾遗记云。尧时有巨查浮于西海。查上有光。若星月。查浮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名贯月查。又名挂星查。羽仙栖息其上。
○锦缆不始于隋
《复斋漫录》云。吴甘宁住止。尝以缯锦维舟。去辄割弃。以示奢侈。张正见赋朔雪映夜舟诗。樯风吹彭落。缆锦杂花浮。世言锦缆始于炀帝。非也。吴陈之间已见矣。故杜子美秋兴诗。锦缆牙樯起白鸥。又。锦缆回沙碛。兰桡避荻洲。又。送郑二还江陵诗。文旗还锦缆。白马出江城。
○前溪舞
苕溪渔隐曰。于竞唐传。湖州德清县南前溪村。南朝习乐之处。今尚有数百家习音乐。江南声娃妓自此出。所谓舞出前溪者也。《复斋漫录》言。陈刘删持。山边歌落日。池上舞前溪。唐崔颢诗。舞爱前溪妙。歌怜子夜长。按智匠古今乐录。晋车骑将军沈玩作前溪歌。非舞也。盖复斋不曾见于竞唐传。故不知舞出前溪耳。
○秦惠王无伐蜀石牛粪金事
《复斋漫录》云。禹贡。华阳、黑水惟粱州。岷、嶓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底绩。则蜀道与中国通久矣。蜀主本纪载。秦惠王谍伐蜀。刻五石牛。置金其后。绐蜀人云。能粪金。蜀主信之。发卒千人。使五丁力士开道。置牛于成都。秦因遣张仪随石牛以入蜀。遂夺蜀焉。此事尤近诬。蜀人吴师孟醇翁金牛驿辨之以诗云。唱奇腾怪可删修。争奈常情胜谬悠。禹贡已书开蜀道。秦人安得粪金牛。万重山势随坤顺。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掳经违世俗。庶几同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议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许远死节
葛常之云。韦苏州睢阳感怀持有曰。宿将降贼庭。儒生独全义。宿将谓许远。儒生谓张巡也。盖当时物议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远畏死而辞服于贼。故应物云尔。韩愈尝有言曰。远如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斯言得之矣。巡死后。贼将生致远于偃师。远亦以不屈死。则是远亦终死贼也。
○建文无逊国出家后复迎归事
建文无逊国事。自致身录有是说。作明史者附会其言。遂确凿指之。谓某时在某处。某诗在某处作。皆影响之谈也。《曝书亭集》及钱牧斋诸公皆辨其诬。万历时人徐熥金陵故宫诗云。翠华逝后全无迹。罗绮焚馀自有灰。则帝后同在灰烬之中。焉得有逊国而去之事哉。沈归愚云。建文之归。皆致身录、从亡随笔等齐造作之词。其宜未尝有迎归事也。实录称帝阖官自焚。中使出其尸于火。七日乃葬。是明明死于火矣。至天下太师墓。朱竹坨谓房山僧塔。或题司空司徒。或题帝师国师。金元旧制皆然。后人附会为建文墓也。
○晋羊舌氏
《金壶字考二集》云。春秋后语云。有攘羊者。以头遗叔向。母薶之。三年事发。追捕向家。头肉都尽。惟有舌在。国人异之。遂以羊舌为氏。按。《左传》闵二年。羊舌大夫为尉。注。羊舌大夫。叔向祖父也。然则以羊舌为氏。岂旸自向母哉。又叔向本羊舌氏。食采于杨。故又号杨。叔向子杨食我。亦称杨石。并见昭五年。
○坡坨金虾蟆
秦觚云。杜工部灵湫诗曰。坡坨金虾蟆。出见盖有由。按。潇湘录。唐高宗患头风。宫人穿地置药垆。忽有虾蟆跃出。色如黄金。背有朱书武字。宫人奏之。帝顿惊异。命放苑池。拾遗所咏。是当年实事。钱虞山援西阳杂俎以为月阴精。后妃之象。托喻贵妃之昵禄山。似近附会。
○行触宝瑟僵
《池北偶谈》云。东坡词。行忧宝瑟僵。乃用汉书金日䃅传。行触宝瑟。僵。解者顾引杨行密绐朱廷寿病目。行触柱。僵。有何干涉。乃知注书之难。东坡、放翁不敢居。有以也。愚案。汉书。莽何罗反。走趋卧内欲人。行触宝瑟。僵。日䃅得抱何罗。因传。莽何罗反。上惊起。日䃅捽胡投何罗殴下。得禽缚之。僵,仆也;胡,颈也。坡词云。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路。认馀香。是借用法。
○三间瓦屋非家居事
殷芸小说载蔡司徒说。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中。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陈简斋诗云。士衡去国三间屋。用事不误。今人用之家居。非是。查初白别弟德尹诗云。瓦屋三间门两板。频烦为我扫东偏。既误作家居用。又误用东偏。初疑先生或适居东偏。然考先生得树楼集序中语。先生居于西北。
○弹棋非弈棋
《居易录》云。弹之戏。西京杂记云。成帝好蹴踘。群臣以为劳体。帝曰。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歆谓向也。)作弹棋以献。《博物志》云。文帝善弹棋。能用手巾角。时有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将葛巾敝棋。故义山诗。玉作弹棋局。中心自不平。此与弈棋有何干涉。而今人率以弈为弹棋。此类葚多。又云。王文恪鏊姑苏志方技。载席谦善棋。下引杜诗云。席谦不见近弹棋。是亦讹弹为弈也。何怪今人沿袭之谬。愚案。弹棋之法不传。散见于杂着者亦不甚明了。总与弈无涉可知也。义山诗本是莫近弹棋局。王引作玉作。局有石有玉也。
○牛耳是卑者所执
《池北偶谈》云。盟用牛耳。卑者执之。尊者莅之。鄟泽之盟。卫侯请执牛耳。发阳之役。卫石魋。蒙之盟。鲁孟武伯。皆小国执牛耳。惟甑衍之役。吴以大国执之。不合盟礼。故孟彘不从。愚案。卫人请孰牛耳。盖卫侯与晋大夫涉佗、成何盟。自以当尊不可执。故请晋大夫执之。令人以执牛耳为尊者。误解传语故也。
○白打非蹴踘戏
《闽小记》云。(周亮工著。)王建诗。寒食内人常白打。韦庄诗。上相闲分白打钱。杨用修日。白打。戏名。未明指为何事。焦弱侯云。蹴踘戏也。两人对踢为白打。三人角踢为官场。予谓白打即今之手搏名短打者是也。昔人目手不持寸铁为白战。似即其意。武艺十八。终以白打。以白打为终。明乎其不持寸铁也。以为蹴踘者非。
○骊驹非送行者所歌
前汉儒林传。王式字思翁。博上江公心嫉式。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无庸归。服虔日。骊驹。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曰。其词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据汉书。则骊驹为行者所歌。明甚。近人作送行之歌用。非也。王阮亭送陶季之潞州云。骊驹忽告将西驰。朱竹坨酬彭某诗云。我唱骊驹子送行。皆不失汉书本旨。查初白送钱幼鲲游江右云。江西吾旧到。为尔唱骊驹。亦沿其误也。
○钱载年号
《天禄识馀》云。杜佑通典历叙古今钱币之制。载宋武帝孝建初铸四铢钱。文曰孝建。一边文曰四铢。则钱载年号实始于宋武帝孝建也。冯鉴始谓始于魏孝庄。非也。
○何逊无为扬州法曹事
东坡次韵王定国悴扬州诗云。空教何逊在扬州。注引杜诗注云。何逊作扬州法曹。廨舍有梅花盛开。逊吟咏其下。后居洛。思梅花。再请其任。从之。抵扬州。花方盛。逊对花旁徨终日。查初白苏诗补注云。葛常之韵语阳秋云。杜诗。东阁观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按。何逊传无扬州事。亦无扬州梅花持。有早梅五言古一首。杜公前诗。乃逢早梅而作。故用何逊事。近有妄人托东坡名作老杜事实一编。至谓逊作扬州法曹云云。岂不误学者。慎(初白名慎行。)考何逊传。天监中。起家奉朝讲。迁建安王水曹行参军兼记室。所云建安王者。南平元襄王伟初封也。伟于天监二年使持节、都督、右军将军、扬州刺史。逊为建安王记室。正在扬州。葛常之似未深考。至王氏、施氏补注引杜注。以水曹为法曹。又杜撰廨舍梅花事。则固不可不削去也。今为辨正。
○严子陵无先隐桐庐事
《居易录》云。桐江百咏载白水湖在桐庐县北二十里。上下有四湖。云相传光武帝微时。避莽乱。访严光高获于此。故因白水真人得名。阅之不禁喷饭。无论光武家南阳。即令避乱。不应至此。初。齐国上言。有一男子。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三聘始至。不屈。乃遁之富春。安得先隐桐庐。而帝反远就子陵耶。
○禹无堕簪遗履之事
淮南子。禹之趋时。挂冠而不顾。履遗而不取。盐铁论云。簪堕不掇。冠挂不顾。宋魏郑公砥柱铭。桂冠莫顾。过门不息。用此。然孟子只云三过其门而不入。挂冠、遣履、堕簪。不以急乎。殊未可信。
○临江驿诗指东坡事
《居易录》云。侯鲭录载。绍圣中。贬东坡。毁上清宫碑。令蔡京别撰。有人(或云江邻几。或去张文潜。)过临江驿。题持云。晋公功业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文昌。此诗因坡公而发。持以退之淮西事为譬。非元和问人作也。是时党禁方严。故托之前代云尔。以为直言淮西事者误。娄东以为东坡作。尤误矣。
○高适骆宾王不同时无改诗事
《渔洋诗话》云。诗话类编一条最可笑者。高适为两浙观察使。过杭之清风岭僧院。题诗云。前峰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开竹房。及台州事竣。复过此。欲改一江为半江。僧言。前有一官人过此。言诗佳矣。但一字不如半字。高惊问为谁。僧曰。骆宾王也。余案。骆与高二人险代远不相及。达夫亦未尝为两浙观察使。乃宾王既代宋之问吟楼观沧海日矣。尔时已称老僧。何时又炼形住世。复还俗作官人。而为达夫改此诗耶。真可令人喷饭。又案。此诗乃晚唐任翻之作。
○奚斯作宫之庙无作颂事
《野客丛书》曰。颜师古作正俗。引鲁颂云。新庙奕奕。奚斯所作。言奚斯造此庙。而王延寿灵光殿赋不当云奚斯颂僖。此说是矣。不知其失自班固始。观两都赋序曰。皋陶歌虞。奚斯颂鲁。知此语旧矣。案。鲁颂子夏序曰。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宫卒章曰。新庙奕奕。奚斯所作。毛苌注云。大夫公子奚斯者。作是庙也。郑笺曰。奚斯者。教护属功课章程也。知史克作颂。奚斯作庙矣。班固岂非误耶。贾氏群经音辨谓。班氏将见前世传诗学者。或有异说欤。仆观李善文选注曰。韩诗鲁颂。新庙奕奕。奚斯所作。薛君曰。奚斯。鲁公子也。言其新庙奕奕然盛。是诗公子奚斯所作。乃知此语有自。宋鲍照《河清颂》亦曰,藻被歌颂,则奚斯之徒。
○蔡琰入胡在邕未诛前
《蔡宽夫诗话》云:后汉蔡琰传载其二诗。或疑董卓死。邕被诛。而诗叙以卓乱流入胡。为非琰词。(案。东坡有是说。)盖未尝详考于史也。且卓既擅废立。袁绍辈起兵山东。以诛卓为名。中原大乱。卓挟献帝迁长安。是时士大夫岂能皆以家自随乎。则琰之入胡。不必在邕诛之后。其诗首言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共欲诛不祥。则指绍辈固可见。继言中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纵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马连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则是为山东兵所掠也。其末乃云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则邕尚无恙。尤无疑也。
○鸾栖枳棘是主簿事
《野客丛书》曰。今人作县尉启。误用鸾栖枳棘事。或者笑之。其人无以自解。曰。簿、尉一事耳。仆谓古亦有如是用者。然苟如是。何取乎用事。刘长卿送任少府任淮南诗日。惜君滞南楚。枳棘徒栖凤。是以簿事为尉用也。张说送广武令岑羲序曰。河洛东门。俯栖鸾于制邑。又以为县令事用也。出于一时之率然未可知。岂可以为证耶。愚案。汉仇香即仇览为主簿。以德化民。王涣曰。得无少鹰鹯之志耶。览日。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涣谢曰。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所托。他时论道岩廊。非主簿而谁。见后汉。上诗借用其语。似尚无害。张序有制邑字。则误矣。
○汉武帝无杀钩弋夫人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王阮亭著。)常疑汉武杀钩弋事不可解。以为雄猜之主。不近人情事亦有之耳。考之西京杂记。钩弋夫人从事甘泉。告上曰。妾相运为陛下生一男。年十七。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得归矣。愿自爱。言终而卒。香闻十馀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发冢开视。惟衣履存。乃为起通灵台于甘泉。据此。则钩弋去来皆非常人常理。安得如《史记》外戚世家云云不得活之语耶。
○城崩
刘向说苑。齐庄公攻莒。杞梁与莒战。梁遂斗杀七十二人而死。妻闻而哭。咙为之陁。而隅为之崩。《日知录》云。杞梁妻无城崩事。城崩乃是范郎之妻。两事合而为一也。
○绛帐
《坚瓠集》。汉马融讲授。前列生徒。后蓄女妓。因施绛纱帐。又苻秦韦逞之母文宣君。年八十。奉命传周官。学施绛纱帐。皆所以限隔男女也。今词家例以绛帐归师道。何其谬也。
○羿落九乌
异识资谐云。乌最难射。羿一日射落九乌。言射之捷也。后世不得其说。乃言羿射日落九乌。遂以为十日并出。羿射落其九。流俗好奇而传怪。文士循名而袭谬。自昔已然。
○蔡邕有子
《坚瓠集》云。晋书羊祜传。祜。蔡邕外孙。讨吴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为关内侯。则中郎未尝无嗣。而蔡克别传亦云。克祖睦。蔡邕孙也。克再传为司徒谟。则小郎后裔且蕃盛于典午之代。何得云无嗣哉。
○居东
仇沧柱云。从来看鸱鸮一诗。属周公东征时事。不知鸱鸮乃居东所作。此时尚未东征也。自扎氏书传于金縢篇文所谓周公居东二年。罪人斯得者。误解作东征以杀管叔。而诗传亦仍其讹。自蔡传以居东为避居东都。以罪人斯得为知流言之为管、蔡。而周公心迹始白。据此。则知诗传谓既诛管、蔡。始作鸱鸮者。其误无疑矣。所云既取我子者。盖言三监为武庚煽惑。而入其械中耳。及成王感风雷之变。悔悟迎公。然后命之东征。以讨三叔、武庚。则是后来奉命而征。非流言初起时急诛管、蔡。以灭口止谤也。
○禹凿龙门
尚书禹贡蔡传云。李复云。同州韩城北有安国岭。东西四十馀里。东临大河。濒河有禹庙。在山断河出处。禹凿龙门。起于唐张仁愿所筑东受降城之东。自北而南。至此山尽。两岸石壁峭立。大河盘束于山峡间。千数百里。至此山开岸阔。豁然奔放。怒气喷风。声如万雷。今按。旧说禹凿龙门。而不详其所以凿。诵说相传。但谓因旧修辟。去其龃龉。以决水势而已。今详此说。(谓李复之说。)则谓受降城以东至于龙门皆是禹新开凿。若果如此。则禹未凿时。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处。李氏之学极博。不知此说何所考也。
○宋司马光迂书曰。或问禹凿龙门。辟伊阀。有诸。迂叟曰。龙门、伊阙。天所为也。禹治之耳。非山横其前。水壅其流。禹始凿而辟之。然后通也。或曰。何以知之。日。孟子云。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若凿山以通水。不可谓之无事矣。
○灭二周非秦始皇
宋吴枋《宜斋野乘》云。贾谊过秦论言。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按。秦昭王五十一年灭西周。其后七年。庄襄王灭东周。四年。庄襄卒。始皇方即位。则吞二周乃始皇之曾祖与父。非始皇也。
○月明度柳翠
湖堧杂记云。(本朝陆次云著。)绍兴间。有清了、玉通者。皆高僧也。太守柳宣教履任。玉通不赴庭参。柳恶之。使红莲计破其戒。玉通羞见清了。即留偈回首托生于柳。誓必败其门风。宣教殁。翠流落为妓二十馀年。与清了遇大佛寺内。清了又号月明。为之戴面具。为宰官身。为比丘身。为妇人身。现身说法。示彼前因。翠即时大悟。所谓月明和尚度柳翠也。今俗传月明和尚驮柳歌。镫月之下跳舞宣淫。大为不雅。
○曾点无倚门而歌事
四书释地又续曰。或问季武子(名宿。)之丧。曾点倚其门而歌。(见檀弓。)可信否。余曰。春秋昭公七年季孙宿卒。曾点少孔子若干岁未可知。然论语序其坐次于子路。则必少孔子九岁以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时。子路方八岁。点实不过六七岁。乌得有倚国相之门临丧而歌之事。檀弓多诬。莫此为甚。石氏陈普极其辨驳。犹未及此。
○太白无捉月遭溺之事
寄园寄所寄云。(本朝赵吉士著。)陈焯与同人书云。世俗言太白在采石。因醉泛舟。见川影。俯而取之。遂致溺死。其说甚诞。不足信也。按。李阳冰作太白草堂序云。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公疾亟。草稿若干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为序。又李华作公墓志亦云。赋临终歌而卒。然则捉月之说正与杜子美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矣。
○子美无食白酒牛炙而死事
新旧唐书皆载子美客耒阳。以啖牛炙白酒。一夕卒。考之杜氏年谱。并无其事。按。元微之撰子美墓志云。扁舟下荆楚。竟以寓卒。旅殡岳阳。而吕汲公亦云。夏还襄汉。卒于岳阳。足为确证。刘斧摭遗小说谓子美来耒阳。醉宿酒家。江涨漂没。玄宗诏求之。聂令积土江上。奏子美牛酒饫死葬此。以应诏。史氏不察。沿其谬。载入本传。误矣。至太白卒于当涂李阳冰家。垄于谢家青山。史册昭然。捉月骑鲸之说。不知何据。子美怀李白诗。有应共魂语。投书赠汨罗。及梦李白诗。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句。疑当时必有妄传太白坠水死者。故子美云云。后世或因公诗附会耳。夫李、杜齐名。为千古词坛之冠。其没也。讹传亦复同。诚足异已。
○五大夫
秦封太山松为五大夫。此秦时第九爵也。今以一松封一大夫。殊谬。
○五马
学林新编云。古陌上桑罗敷行曰。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子美诗用五马甚多。注诗者引陌上桑五马以释之。非也。陌上桑亦用五马为使君事者也。说者谓。汉官仪。朝臣出使以驷马。太守加一马为五马。又谓。诗。孑孑干。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注云。周礼。州里建旗。诸州长之属。因呼太守为五马。然诗云。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盖言素丝纰组祝所见之数。非太守之五马也。案。《遁斋闲览》述庞几先说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官仪也。又案。汉制。太守本驷马。其有功德者加一马。故以五马为太守美称。
卷三
字讹
○入钧金
周礼大司寇。入束矢。入钧金。钧。三十筋也。金。铜也。言讼者使之俱入铜三十斤。以自明其实。不实则没入之。实则还之。讼者必有一曲。理曲必心怯而不敢输金。息讼之善术也。今改钧为钩。而联用曰钩矢。入金者岂一钩之谓哉。
○劢相国家 至诚感神
书立政。用劢相我国家。劢音迈。义与励同。禹谟。至𫍯感神。𫍯音咸。义与诚同。今以义同而作励相、至诚。非是。
○惇大成裕
书洛诰。惇大成裕。裕。宽裕之意。言惇厚博大以存治体。则足以培元气、厚民风。自然绰有馀裕。改裕为俗者非。
○絜尔牛羊
诗。济济跄跄。絜尔牛羊。絜本絜矩之絜。谓选择也。改絜为洁。音义俱非矣。
○鄅子无归
《左传》昭十八年。邾人袭鄅。尽俘之。故鄅子有无归之叹。时文每以纪侯大去作对。或作邾子无归者误。
○侯强侯以
诗。侯强侯以。注。强。民之有馀力而来助者。遂人所谓以强予任者也。今或讹作疆。音亦讹读。义不可通矣。
○弦高犒晋师
沈归愚《说诗晬语》云。弦高本犒秦师。谢康乐云弦高犒晋师。误用事实。愚案。古诗源作弦高犒晋师。注云。弦高犒秦师。在晋之道。晋音晋。见《吕氏春秋》。诸本为晋字之误也。因改正。古诗源刻在前。晬语刻在后。不知何以又有此论。
○弋人何篡
又云。后汉逸民传序引杨雄言。鸿飞冥冥。弋人何篡焉。注。篡。取也。陈子昂射洪碑云。弋人何篡。鸿飞高云。用扬语也。惟张曲江诗。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改篡为慕矣。然吕黎在曲江后赠人诗仍云。肯效屠门嚼。久嫌弋者篡。前贤读书不肯一误再误如此。《野客丛书》曰。本作慕。法言作篡。张曲江诗用元字。粱萧四皓赞又转为思字。曰弋者何思。鸿飞冥冥。愚案。慕与篡义俱可通。汉书注云。诸本或作慕。法言作篡。丛书谓本作慕。张曲江系用元字。非也。以后汉作篡为正。至昌黎久嫌弋者篡。或作纂。则谬矣。又篡俗作篡。非。
○女慕贞洁
周兴嗣千字文女慕贞絜句。人以其与纨扇圆洁洁字重复。改为烈字。不知本是絜字也。李太仆君实雄缀云。絜乃推诚之谓。即大学絜矩之絜。秦会稽立石文云。男女絜诚。兴嗣盖取诸此。愚案。千字文本无重字。多士实宁之实。本音殖。与策功茂实之实义同而音异也。
○盘餐宜作盘飧
举林新编云。餐。千安切。飧音孙。伐檀诗曰。不素餐兮。又曰。不素飧兮。毛诗传云。熟食曰飧。孟子。饔飧而治。赵氏注云。夕食日飧。盖盘飧者。左氏传所谓盘飧置璧者也。故凡言盘飧。皆当用飧字。不当用餐字。又云。凡上有盘字。则下当用飧字。而子美诗集中亦或用盘餐宇。当是传写刊字之误。子美不应误用字也。
○卧龙寤主
温飞卿经五丈原云。下国卧龙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俗本作误主。大谬。卧龙岂误主者。盖指出师表而言。言后主不肯听从。空此觉悟苦心也。
○空阅来风
香山诗。空阅易来风。用庄逸篇空阅来风、桐乳致巢语。阅与穴古通。此香山因风疾而作。不知者改为空阁。作何解耶。
○卵色
放翁诗。微风蹙水鱼鳞浪。薄门烘云卵色天。卵色用坡公诗。笑把鸱夷一尊酒。相逢卵色五湖天。淡白微青如鸟卵之色。俗语所云鸭蛋青。即卵色也。或改卵为柳。可笑。
○偃曝
杨升庵云。孟浩然诗。草堂时偃曝。兰枻日周旋。偃曝。偃卧曝背也。用文选王僧达寒荣共偃曝句。今本改作掩曝。可笑。而谬者犹曰。诗刻必去注释。从容咀嚼。真味自长。此近日强作解事。小儿之通弊也。盖颐中有物。乃可以言咀嚼而出真味。若空肠作雷鸣。而强为戛齿之状。但垂饥涎耳。真味何由出哉。
○勿勿
颜之推家训云。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莫知其由。或言比匆匆之残缺耳。
○查初白苏诗补注云。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象其三斿之形。所以促民事。故匆遽者称勿勿。据此。匆匆当作勿勿。又案。书苑菁华。弘农张芝善草书。每书云。匆匆不暇草书。则匆匆字相承久矣。(又一条见义讹门。)
○杜牧诗少陵诗讹字
杨升庵云。杜牧诗。长空澹澹没孤鸿。今妄改作孤鸟没。乎仄亦拗矣。十里莺啼绿映红。今误作千里。若千里。莺啼谁人听得。绿映红谁人见得。惟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秋尽江南草未凋。俗木作草木凋。秋尽木凋。自是寻常。不必说也。况江南地暖。草木不凋乎。此诗牧之在淮南而寄扬州人者。盖厌淮南之摇落。而羡江南之繁华。若作草木凋。则与青山明月、玉人吹箫不是一套事矣。
○杜少陵诗。七月六日苦炎蒸。蒸俗本作热。纷纷戏蝶过开幔。(张文潜本。)开俗本作闲。不知子美父名闲。诗中无闲字。邀欢上夜开。今本作卜夜闲。曾闪朱旗北斗殷。妄改殷作闲。成何文理。前人已辨之矣。穿花帖水益沾巾。(范德机本。)今本作落水。薰风啜茗时。今本作春风。此诗十首。皆一时作。其日。千章夏木清。又曰。红绽雨肥梅。皆是夏景可证也。
○草著愁烟
又云。陆龟蒙宫人斜云。草著愁烟似不春。只一句便见坟墓凄恻之意。今本作草树如烟。正是春景。如何下得不春字。读者往往忽之。亦食不知味者也。
○湘烟
又云。刘巨济(泾)曾得许浑手书诗。湘潭云尽暮烟出。烟字极妙。兼是许之手笔无疑也。浅人妄改烟作山。无味。大抵湘中多烟。色与他方异。张泌诗。中流欲暮见湘烟。沈翠微湘中诗。鱼跃浪花翻水面。雁拖烟练束林腰。颇尽湘中晚景。朱庆馀诗亦云。浦迥湘烟暮。林香岳气春。始知改者之谬。
○逋发酉殳酒
又云。近刻左克明乐府。误字尤多。读曲歌云。逋发不可料。憔悴为谁睹。欲知相忆时。但看裙带缓几许。逋发谓发之散乱未料理也。逋字下得妙。今改作通发。何解也。乌栖曲云。宜城酉殳酒今行熟。酉殳酒。重酿酒也。妄改作投泊。酉殳酒熟则有理。投泊岂能熟也。(郭茂倩本亦误。)按。北堂书钞云。宜城九酝酒。并引此句。
○罗袿
又云。晋白纻舞词。罗袿徐转红袖扬。何承天芳树曲。微飙扬罗袿。皆作罗鞋。误。
○康浪
又云。甯戚饭牛歌。康浪之水白石烂。浪水在今山东。今误作沧浪。沧浪在楚。与齐何涉。骆宾王文云。观梁父之曲。识卧龙于孔明。听康浪之歌。得饭牛于甯戚。此可以证。近刻骆集又妄改康浪作康衢。自是尧事。与南戚何干涉也。
○寒鳖
又云。曹子建名都篇。脍鲤臇胎虾。寒鳖炙熊蹯。五臣妄改炰鳖。炰鳖脍鲤。毛诗旧句。浅识者孰不以为寒字误而从炰字。不知寒与炰。字形相远。音呼又别。何误至此。文选李善注云。今之时饷谓之寒。盖韩国馔用此法。古字寒、韩通也。盐铁论。羊淹鸡寒。崔骃传亦有鸡寒。曹植文。寒鸽蒸麑。
○屏风叠叠
又云。梁萧子云上飞白书屏风十二牒。李白诗。屏风九叠云锦张。唐诗。山屏六叠郎归夜。宋词。屏风叠叠开红牙。牒即叠也。今改叠作曲。非。
○军门曰和
又云。唐郑培诗。戎叠三和夕。和。军门也。文苑英华作秋。非是。楚策。开西和门。注曰。军门曰和。又。章子为齐将。与秦军交和而舍。孙子兵法。两军相对曰和。
○小词中讹字
又云。小词如周美成词。愔情坊曲人家。坊曲。妓女所居。俗改曲作陌。张仲宗词。东风如许恶。浴改如许作妒花。乎仄亦失粘。孙夫人词。日边消息空沈沈。俗改日作耳。东坡词。玉如纤手嗅梅花。俗改玉如作玉奴。其馀不可胜数。
○盖箧忍草
《居易录》云。元微之诗。顾我无衣搜盖箧。本集注。盖。草名。今刻作画箧。字形之讹也。段柯古连句诗。蝶闲移忍草。忍草作兰孙。忍皆作綛。误。
○评泊
《池北偶谈》云。韩致尧诗。白玉堂前遥见后。令人评泊画杨妃。李子田云。(案。见所著丹浦款言。)评泊者。论贬人是人非也。今作评驳者非。近诸本或作斗薄。或转讹陡薄。殊无意义。万首绝句本作评泊。当犹近古。
○干人何事
又云。丹浦款言云。杜诗。千人何事网罗求。当作干人。杜牧之诗。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按此说。则南唐元宗戏冯延己云。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语固有本。钱本注云。晋作千。或作于。于字恐无义。千字对上句在字。亦未切。子田之说是也。
○《香祖笔记》云。旧唐书。明皇为楚王。叱金吾将军武懿宗曰。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吾骑从。见本纪。此语又在前矣。
○漫与
又云。竹坨云。杜诗。老去诗篇浑漫与。考旧刻皆作与字。赵云。眈佳句而语惊人。言其平昔如此。今老矣。所为诗则漫与而已。无复着意于惊人也。刘后村集跋陈教授杜诗补注亦云。或信笔漫与。云云。虞山钱本仍作兴字。略无辨证。愚案。鹤本、赵本作与。宋元本皆然。不犯三去叠用之病。(案。第一句句字。第五句钓字。若此句作与字。则用三去声矣。)韵府收入语韵中。竹称其识字。又日。浑漫与者。言即景口占。率意而作也。愚案。漫与作漫兴。自杨廉夫始。今人诗集中每多春日漫兴、秋口漫与等题。皆非也。
○纥字不识
《梦溪笔谈》云。(宋沈括著。)臧武仲名纥。纥。恨发反。字书云。下没切。痕入声。嫩真子云。唐萧颖士性轻薄。有同人误读臧武仲名。讥之曰。汝纥字也不识。今俗语云。瞎字也不识。盖纥字之误。
○疆场
唐耿𣲗塞上曲云。嫩说疆场曾大获。卢纶诗云。结发事疆场。全生俱列卿。误用疆场字。场音易。从易。与从易。音肠异。疆场。边境也。疆场。场圃也。查初白诗。疆场沟壑两穷尘。亦沿误也。
○持国秉政
史、汉周亚夫传并曰。持国秉。并作彼命切。呼为柄字。三刘无注。《野客丛书》谓。本于管子。治国不失秉。又谓。《史记》蔡泽传有持国秉政句。疑脱一政字。秉只合作上声呼。前汉诸秉字。未尝更有作柄字用者。
○一抔土
骆宾王檄武后文。一抔之土未干。正用前汉书张释之所谓盗长陵一抔土事。抔字步侯切。音裒。谓以手掬之也。非杯盏之杯也。王勉夫因欧阳行周集有或掬一杯土焉。刘禹锡诗有血污城西一杯土。欧阳询艺文类聚于杯门编入长陵一抔土事。谓古人杯、抔二字通用。然毕竟非是。唐彦谦过长陵诗。与头字同押。可证也。唐韵、集韵上声亦收抔字。铺仿切。手掬也。
○西子姓施非姓西
《野客丛书》曰。东坡诗曰。他年一舸鸱夷去。应记侬家旧姓西。赵次公注。按寰宇记。东施家、西施家。施者其姓。所居在西。故曰西施。今云旧姓西。坡不契勘耳。仆谓坡公不应如是之疏卤。恐言旧住西。传写之误。遂以住字为姓字耳。既是姓西。何问新旧。此说甚不通。应记侬家旧住西。正。
○红纱中单
又曰。陈简斋蜡梅诗。黄罗为广袂。绛帐作中单。既言帐又言中单。觉意重。东坡诗曰。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恐简斋用柬坡意。绛纱作中单。而传写误以为绛帐耳。
○樯橹灰飞烟灭
又曰。淮东将领王智夫言。尝见东坡亲染所制水调词。其间谓。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知后人讹为强虏。仆考《周瑜传》。黄盖烧曹公船。时风猛。悉延烧岸上营落。烟焰涨天。知樯橹为信然。
○食租衣税
《史记》平准书。卜式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诗文中有作衣租食税者。误。
○笋根雉子
桐江诗话云。杜诗。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旁母眠。冷斋以稚子便作笋。引唐人食笋诗。稚子脱锦绷。骈头玉香滑为证。何谬之甚也。此诗盖谓笋之脱箨。如小儿之解绷。便以稚子为笋。则非也。少陵诗本笋根雉子无人见。今误以雉为稚。盖笋生乃雉哺子之时。言雉子之小。在竹间。人不能见故也。愚案。《漫叟诗话》亦谓当为野雉之雉。非童稚之稚。
○脂习西巴
艺苑雌黄云。古人诗押字。或有语颠倒而于理无害者。如韩退之以参差为差参。以玲珑为珑玲是也。(案。《池北偶谈》云。珑灵二字。本扬子法言。珑灵其声者。其质玉乎。又《居易录》云。退之多倒用字。盖本诸三百篇。孙季昭示儿编所拈。如中林。中谷、中河、中路。中田。家室、裳衣、衡从、稷黍、瑟琴。鼓锺。斯螽。下上、羊牛、甥舅。孙子。女士、京周。家邦、鼐鼎。息偃之类。不一而足。
○汉皋诗话云。字颠倒可用者。如罗绮、图画、毛羽、白黑之类方可。惟韩愈、孟郊辈才豪。故有湖江、白红、慨慷之语。后入难仿也。)比观王逢原有孔融诗云。虚闻座上客常满。许下惟闻哭习脂。黄鲁直有和荆西太一宫六言诗云。啜羹不如放麑。乐羊终愧巴西。按后汉史。有脂习而无习脂。有秦西巴而无巴西。岂二公之误耶。
○香积
《渔隐丛话》云。秦少游和东坡金山诗云。雪峰一隔变炎凉。犹喜重来饭积香。维摩经云。维摩诘往上方。有国。号香碛。以众香钵盛满香饭。悉饱众会。故今僧舍厨名香积。二字不可颠倒也。
○下泊宫
《茅山志》。下泊宫在中茅西。大司命君升举来句曲。立茅舍以候二弟处也。李德裕遥伤茅山孙尊师诗云。想君游下泊。方叹里闾非。集作不洎。误也。
○垒垒
杜诗。㶉𫛶双双舞。狝猴垒垒悬。或作垒。乃是垒字之讹。垒音雷。礼记。垒垒乎端如贯珠。上用者非。
○杀人无验中不决
东坡送杭州杜戚陈三掾罗官归乡诗云。杀人无验中不决。此恨终身恐难了。考公乌台诗话云。熙宁五年。杭州录参杜子方、司户陈圭、司理戚秉道。各为承勘本州姓裴人家女使夏沈香投井及姓裴人女身死不明事。本路提刑陈睦举驳。差秀州通判张若济重勘。决杀夏沈香。三官因此冲替。意陈睦、张若济驳勘不当。致此三人无辜失官。云云。案此。则作中不决为是。今本皆作快。非是。
○一瓻
闻见录云。俗语借书与人为一痴。还书为一痴。尝疑借书、还书。理也。何痴之云。后见王乐道与钱穆四书云。出师颂最绝妙。古语借书一瓻。遗书一瓻。乃知今人讹以瓻为痴也。案。诸韵书并音鸱。韵会又云。通作鸱。说文云。酒器。韵会云。大者一石。小者五斗。《金壶字考》载雷思霈诗。
○羊沟
《金壶字考》云。羊沟。谓羊喜抵触垣墙。为沟以隔之。故日羊沟。又名杨沟。古今注。长安御沟谓之杨沟。谓植高杨于其上也。俗谓阳沟与阴沟对。非也。
○取鋊
又云。前汉食货志。奸民或盗摩钱质以取鋊。鋊音浴。铜屑也。俗或作鋊。非。
○荤辛
又云。荤辛俗作荤腥。非也。宋史。顾忻十岁丧父。以母病。荤辛不入口者十载。说文注。荤。臭菜也。通谓芸台、椿、韭、葱、蒜、阿魏之属。尔雅翼。西方以大蒜、小蒜、兴渠、慈蒜、茖葱为五荤。道家以韭、蒜、芸台、胡荽、薤为五荤。正韵。辛。荤菜也。
○明鸵
又云。木兰诗。愿驰千里明驼足。千里送儿还故乡。或改明作鸣。非也。驼卧。腹不帖地。屈足漏明。则走千里。故曰明驼。
○一丁
又云。唐书。挽两石弓。不如识一丁字。今人语祖此。绩世说书作个字。丁字似讹。虽用之已久。然不可不知也。愚案。一丁之义。不知何取。窃意个即个字。个即丁字。一丁系一个。误个为个。相沿作丁。自以续世说为是。
○牙门
又云。南部新书。近代通谓府廷为公衙。即古之公朝也。字本作牙。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祈父。司马。掌武备。象猛兽以爪牙自卫。故军前大旗谓之牙旗。出师则有建牙、祃牙之类。军中听号必至于牙旗之下。与府朝无异。近俗尚武。是以通呼公府为牙门。字称讹变。转而为衙。
○拓拔舞
又云。杂说。黄道累举不第。作官数任。年将耳顺。锁厅应举。或嘲之曰。老妇舞拓拔。剩员呈手艺。按。昔有拓拔氏。善舞。故云。后遂误为拓枝。剩员。在脚色外者。言二者皆非所当为。愚案。今并作柘枝舞。一误再误矣。
○钱唐
《说略》云。钱唐二字。其来甚远。按《史记》始皇本纪。至云梦。浮江下丹阳。至钱唐。临浙江。上会稽。立石刻。颂秦德。西汉地理志亦有钱唐县。今唐字从土。则误矣。盖以钱易土及捐钱筑塘等事。皆傅会之词也。
○苜蓿烽
又云。岑参诗。苜蓿烽边逢立春。葫芦河上泪沾巾。皆纪塞上之地也。唐三藏《西域志》。塞上无驿亭。又无山岭。止以烽火为识。玉门关外有五烽。苜蓿烽其一也。然则今作峰者非也。
○虬须
《柳南随笔》云。张说有虬须客传。须字今本误刻为髯。按杨彦渊笔录云。口上曰髭。颐下曰须。上连须曰鬓。在耳颊旁曰髯。髯之不得混须也明矣。三国志崔琰传注云。琰为徒。虬须直视。心似不平。此虬须二字之始。又老杜八哀诗。虬须似太宗。《酉阳杂俎》。太宗虬须。帝戏张挂弓矢。南部新书。太宗文皇帝虬须。上可挂一弓。盖虬须二字之有本如此。若虬髯。则吾于书史中未之见也。安得妄为改易乎。考其谬始于红拂传奇。流俗之承讹。盖其来久矣。
○昔我先王世后稷
又云。读书须读古本。往往一字之误。而文义遂至判然。如周语。昔我先王世后稷。注云。后。君也。稷。官也。父子相继为世。盖指弃与不窋而言。谓昔我先王世君此稷之官也。考之《史记》周本纪亦然。而今本直云。昔我先世后稷。似后稷专属之一人。又几讹为周家之后稷矣。若将我先二字读断。则又成何句法乎。
○瞽献曲
又云。周语。瞽献曲。注云。曲。乐曲也。典字与曲字笔画相近。今本遂多误刊。而不知瞽之与典。初不相蒙也。
○欣然规往
又云。桃花源记。欣然规往。规。画也。规字与亲字笔画相近。今本遂多误刊。而不知既云亲往。下文不应又说未果矣。
○上巳
又云。元周公谨云。上巳当作口干之己。古人用日。如上辛、上戊之类。皆用日干。无用支者。若首午尾卯。首末尾辰。则上旬无巳矣。
○守岁阿戎家
艺苑雌黄云。少陵有杜位宅守岁诗云。守岁阿戎家。又有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之句。潘惇诗话补阙云。旧本作守岁阿咸家。按。杜位。子美侄也。当以阿咸为是。故东坡有除夜诗。欲唤阿咸来守岁。林鸦枥马斗喧哗。正用杜诗。又子美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司马位云。与报惠连诗不惜。知吾斑鬓已如银。则位恐所谓阿咸也。愚案。艺苑一书。舛错纰缪。殊可嗢噱。阿咸事属叔侄。杜既明云示从弟司马位。诗又用惠连字。则杜位明是子美从弟。何云位恐所谓阿咸也。而于守岁诗反以位为子美侄。以旧本误作阿咸为是。不知何以乖舛至是。东坡和子由除夜元日省宿致斋诗。有头上银幡笑阿咸之句。钱牧斋云。王思远小字阿戎。王晏之从弟也。子美盖出于此。东坡与子由偶误用。查初白云。东坡用阿咸。指子由诸郎。观末章结处。却将新句调儿童之语。未必专指子由。盖东坡两处用阿咸。其和子由除夜诗用阿咸。指子由诸郎。其除夜诗欲唤阿咸二句。明有林鸦、枥马字。的属用杜。而沿旧本之误。宜作阿戎。但用从弟事施之亲弟。亦不恰当耳。
○后赤壁赋一道土
《渔隐丛话》云。赤壁后赋初言适有孤鹤横江东来。中言梦二道士。羽衣蹁跹。末言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前后皆言孤鹤。则道士不应言二矣。余尝见陆远画赤壁二赋。因以此诘之。渠为之阁笔。愚案。今古文选本皆作梦一道士。玩渔隐说。知当时误作二字。系后人改正。
○东坡寿星院诗
东坡次韵周长官寿星院同饯鲁少卿诗。留璃百顷水仙家。风静湖平响钓车。寂历疏松欹晚照。伶俜寒蝶抱秋花。因眠不觉依蒲褐。归路相将蹋桂华。更著纶巾披鹤氅。他年应作画图夸。此题重饯鲁少卿。而诗中竟不一及。第六句言由院散归。非指鲁作归计。苏公不应如是之疏。窃疑题中下五字衍文。俟考。
○曹志
东坡王文玉挽词末云。犹喜诸郎有曹志。文章还复富波澜。施注谓。曹志。陈思王之孽子。亦好学有才。窃谓少陵诗。文章曹植富波澜。公盖用此。别本遂作犹喜诸郎有曹植。一望似更较醒然。不知公以曹植喻文玉。以曹志喻诸郎。观迢复二字。言文玉之文章固如曹植之富波澜。而诸郎又如曹志之复富波澜耳。此正古人用古入化。不似今人呆填。当以志字为是。
○鲁公
东坡谢曹子方惠新茶诗云。陈植文华斗石高。景公诗句复称豪。未详景公之义。无论诗中景行行止训大道。不当作企慕用。(见义讹门。)即作企慕解。亦属牵强生涩。窃意是鲁公之误。曹彬封鲁国公。武臣而能持者。彬最有名。尝有曾经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之句。公取其切姓。观下二句云。敷奇不得封龙额。禄仕何妨有马曹。言曹植封王。曹彬封公。而子方数奇。并不得如韩说封龙额侯。不过如王子猷作马曹耳。解本一贯。上所以用两曹姓事。亦未可知。俟质之识者。
○不和
后汉方术传。赵炳尝临水求度。船人不和之。炳乃张盖坐其中。长啸呼风。乱流而济。王梅溪云。和犹许也。俗作知者误。见东坡诗集注。
○往筑
《左传》僖公五年。晋侯使士𫇭为二公子筑蒲与屈。不慎。置薪焉。公让之。士𫇭万稽首而对曰。臣闻之。无丧而戚。忧必仇焉。无戎而城。仇必保焉。寇仇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废命。不敬。固仇之保。不忠。夫忠与敬。何以事君。林注。言若不坚筑。则守官而废君之命。恐负不敬之罪。若固筑。则是为寇仇而固其保守。恐负不忠之罪。若失忠敬二者。何以尽事君之道。此言士𫇭所以筑城而不敢坚固。窃谓林释废命之义云。若不坚筑。则守官而废君之命。与后此言士𫇭所以筑城而不敢坚固句不合。若不坚筑之坚。疑是往字之误。士𫇭明知二公子亦为骊姬所谮。将来必有伐蒲、屈之事。则蒲、屈乃他日之君仇。二公子保而守之。是为寇仇之保。故言若废君命而不往筑。则不敬。往筑而为仇坚筑。则不忠。筑而不慎。所以避不敬不忠之失而两全之。
○毋烧炭
宋张淏《云谷杂记》云。月令。仲夏。令民毋艾蓝以染。毋烧灰。郑注。为伤火气也。火之气于是为盛。火之灭者为灰。按。全无义理。季秋有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之语。意灰字必是炭字。但无他据。后读吕不韦春秋十二月。记仲夏云。无刈蓝以染。无烧炭。高诱注。草木未成。不欲夭物。季秋云。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注。草木节解。斧入山林。伐木作炭。详二注。其义甚晓。灰、炭二宇相类。一时书写之误。
○秦城
《天禄识馀》云。老杜秦中诗。春城依北斗。郢树发南枝。春不可对郢。且于义无取。当是秦城。老杜又有秦城近斗杓。北斗故临秦句。三辅黄图。长安故城。城南为南斗形。城北为北斗形。故号斗城。
○缮宇葺墙
又云。《左传》。缮完葺墙。以待宾客。一墙也。缮未足而又加完与葺焉。于义为复。完字乃宇字之误。日缮宇葺墙。词无复。义亦昭矣。
○何屺瞻读书记谓。李浩刊误中云。当作缮宇。
○历朝避讳字宜改正(俱见《野客丛书》)
〖正〗 秦始皇讳政。以正月为征月。今呼正月作平声。犹沿秦讳。宜作去声。《史记》年表又曰端月。卢生曰不敢端言其过。秦颂曰端平法度。又曰端直忠厚。皆避讳故。今不必然。
〖邦〗 《汉》、《史》凡言邦皆曰园,避高祖讳邦也。〖雉〗 《史记•封禅书》:野鸡夜雊,避吕后讳雉也。〖盈〗 《史记》:万盈数作万满数,避惠帝讳盈也。
〖恒〗 恒山。汉曰常山。避文帝讳恒。唐曰平山。避穆宗讳恒也。
〖启〗 《史记》。微子启作微子开。汉书。启母石作开母石。避景帝讳启也。〖彻〗 敬侯为通侯。蒯彻为蒯通。避武帝讳也。〖询〗 荀卿为孙卿。避宣帝讳询也。
〖奭〗 奭氏为盛氏。避元帝讳也。
〖庄〗 老庄为老严。办装为办严。庄子陵为严子陵。避明帝哗庄也。或曰称人当曰办严。自称当曰装。不知办严即是办装也。
○《容斋随笔》曰:严州本名睦州,宣和中,以方寇改严州,盖取严陵之意。子陵乃庄氏,避明帝讳,以庄为严,合为庄州。
○愚案:《汉书•爰盎传》:上益庄。郑当时传郑庄千里不赍粮,不知此二处何以不讳。
〖秀〗 汉书。秀才为茂才。避光武讳也。〖隆〗 隆虑侯为林虑侯。避殇帝讳也。〖庆〗 庆氏为贺氏。避安帝父讳也。〖操〗 杜操为杜度。避魏武帝讳也。
〖宗〗 孟宗为孟仁。避蜀后主讳也。〖师〗 师保为保傅。京师为京都。避晋景帝讳也。
〖昭〗 昭穆为韶穆,昭君为明君。《三国志》韦昭为韦曜,避文帝讳昭也。《容斋随笔》曰:李祭酒涪谓。晋讳昭,改名佋。案:《说文》自有佋穆字。以昭为佋,盖借音耳。
〖业〗 建业为建康。避湣帝讳也。
〖岳〗 邓岳为邓岱。山岳为山岱。避康帝讳也。
〖春〗 春秋为阳秋。晋人谓皮裹阳秋。富春为富阳。蕲春为蕲阳。避简文郑后讳阿春也。
〖准〗 乎准令曰染署。避宋顺帝讳也。
〖道〗 薛道渊但言薛渊。避齐太祖讳道成也。
〖练〗 呼练为绢。避梁武帝小名阿练也。
〖中〗 郎中只称郎。侍中为侍内。中书为内史。殿中侍御为殿内侍御。置侍郎不置郎中。置御史大夫不置中丞。以治书御史代之。中庐为次庐。避隋祖讳忠也。至唐又避太子讳忠。亦以中书郎将为旅贲郎将。中舍人为内舍人。
〖广〗 广乐为长乐。广陵但称江都。避炀帝讳也。
〖虎〗 虎贲为武贲,虎丘为武丘,虎林为武林。令狐德棻《后周书》引韦法保语。古人称:“不入兽穴,不得兽子。”后汉孔僖因读夫差事,叹曰:譬如画龙不成反类狗者也。盖章怀太子避唐讳耳,唐祖讳虎也,然画龙字可笑。
〖渊〗 赵渊为赵文深。又改渊为泉。陶渊明为陶泉明。杨渊为杨泉。避高祖讳渊也。海录碎事谓。陶公一字泉明。李白诗用之。非是。
〖世民〗 唐史中凡言世。皆曰代。凡言民。皆曰人。民部曰户部。避太宗讳世民也。又凡字从民者皆省为氏。如昏字作昏之类。诗。祗自底兮。本从民作痕。音民。与上尘叶。惟《野客丛书》谓。唐三藏圣教序。太宗所作。褚遂良书。其间重昏之夜从民。温彦博墓志。正观间欧阳询书。其后言民部尚书唐俭云云。正字且不讳。而况偏旁乎。昏之从民。盖俗书则然。非避讳也。
〖治〗 唐史中凡言治皆曰理,如东汉注引王吉语,而曰至理之主,才不代出者。章怀太子避高宗讳也。
〖照〗 诏书为制书。鲍照为鲍昭。懿德太子重照改曰重润。刘思照改曰思昭。避武后讳曌。即照字也。〖旦〗 张仁亶为仁愿。避睿宗讳旦也。
〖隆基〗 惠文太子隆范。薛王隆业。并去隆字。君基太一。民基太一。并作其字。隆州为阆中。隆康为普康。隆龛为崇龛。隆山郡更名仁寿郡。避明皇讳隆基也。
〖豫〗 豫章为锺陵。苏预改名源明。薯蓣为薯药。避代宗讳豫也。
〖适〗 括州为处州。避德宗讳也。闻见录谓。德宗立。议改括州。适处士星应括州分野。遂改为处州。处字合呼上声。〖弘〗 徐弘改名有功。避敬宗讳也。
〖淳〗 淳州为蛮州。韦纯改名贯之。韦淳改名处厚。王纯改名绍。陆淳改名质。柳淳改名灌。严纯改名休复。李行纯改名行谌。避宪宗讳淳也。
〖昆、涵〗 宋绲。会要作宋混。避文宗讳昆也。文宗旧讳涵。故郑涵改名瀚。〖炎〗 贾灸改名嵩。避武宗讳也。〖忱〗 常谌改名损。穆谌改名仁裕。避宣帝讳忱也。
〖敬瑭〗 石晋高祖讳敬瑭。拆敬氏为苟氏、文氏。至汉而复姓。宋朝避翼祖讳敬。复改姓文。或姓苟。〖禁〗 元后父讳禁。以禁中为省中。〖华〗 武后父讳华。以华州为太州。
〖长〗 淮南王安避父讳长。故淮南子书凡言长。悉曰修。〖毗〗 晋以毗陵赐东海王世子毗。以毗陵为晋陵。〖贤〗 唐避章怀太子讳贤。以崇贤馆为崇文馆。
〖镠〗 钱王讳镠,以石榴为金樱,改刘氏为金氏。嘉兴有刘伶墓,改呼金伶墓。朱竹坨诗云:“都缘世上钱神贵,地下刘伶改姓金。”见《曝书亭集》。
〖戊〗 五代伪梁朱温父名诚,戊字类成。司天监上言日辰内戊字请改为茂以谄之。〖勒〗 伪赵避石勒讳,以罗勒为兰香。
〖城〗 宋高祖父讳城,以武成王为武明王,以武成县为武义县。〖曙〗 赵宋避英宗讳曙,薯蓣曰山药,签署曰签书。
〖慎〗 宋孝宗讳音,《四书》朱子注中凡慎字皆用谨字。昚,古慎字也。
〖桓〗 苏询《管仲论》,管仲相威公。桓改为威,南渡后避钦宗讳也。
○厕牏
东坡追和戊寅上元诗。石建方欣洗牏厕。姜庞不解叹蟏蝛。误以厕牏为牏厕。见石林诗话。愚案。《史记》万石君传。石建为郎中令。洗沐归谒亲。人子舍。取亲中裙厕牏。身自浣涤。注。徐广曰。牏音住。筑垣短板也。一读为窦。厕窦。泻除秽恶之穴也。孟康曰。厕。行清。窬。行中受粪者也。晋灼曰。今世谓反闭小袖衫为侯窬。此最厕近身之衣也。汉书注。师古曰。厕牏。近身之小衫。若今汗衫也。苏林曰。牏音投。苏音、晋说是。
○张祜非祐
《太平广记》。张祜字承吉。有子望虔为冬瓜堰官。祜自谑云。冬瓜合出瓠子。按。据此乃是祜字之证。今多作祐。非也。
○诗经讹字
案。诗经中讹字。如庤乃钱镈讹为痔。竹竿。远父母兄弟讹为远兄弟父母。东山。不可畏也讹为亦可畏也。此皆俗本误刻。以讹传讹者也。至于误认叶音为本音者。如母不读牡而读姆。妇不读阜而读附。指不胜屈。余悉较正干四声匡俗一书中。此因近代不讲小学。识字未真。故至于此。非古书之贻误后人也。世之为师者。惟虚怀好古。留心查考。即可使后生小子识几个字。其加惠非浅鲜也。
○重字不可作=
篆书凡重叠字皆不复书。但作=。偏于字右。=乃古文上字。言同于上也。今作雨点者非是。又秦刻石鼓文旭日杲杲。日字但于旭之下作=。借旭之日为下日字也。又是=之变例。今刻图章有用之者。书中无也。
○杜石壕吏诗老妇出门首
《蠖斋诗话》(本胡施愚山著。)云。杜石壕吏诗本古韵元、真通用。老翁逾墙走二语不相叶。(案。杜诗云。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顾宁人谓。诗有不必韵者。此类是也。余细读此诗。凡六转。俱各用古韵。何独走、看二字不叶。近阅旧刻本。作门首。则走、首同韵。既立门首。则张皇顾望。情势跃然。不言看而意在其中矣。且六句连换三韵。与青青河畔草诗同体。诗通云。人字本列女颂叶法。作如延切。与看字亦古通。终觉牵强。愚案。或云一本作出看门。元、真通。然不如愚山之说为长。
○三商
周礼。漏下三商为昏。俗作商。读三滴。非。正字通。商乃漏箭所刻之处。古以刻镌为商。所云商金、商银是也。刻漏者。刻其痕以验水也。
○餪女
《邵氏闻见录》云。嫁女后送食曰餪女。宋景文纳子妇。其父馈食。移书云。以食物暖女。公曰。暖字错用。从食、从而、从大。其子退检字书。餪字注。女嫁三日饷食为餪女。
○千秋
《坚瓠集》云。罥索。秋千也。见涅槃经。儛絙。今之软索。见三国志。秋千云自齐桓公伐山戎。传其戏入中国。今燕齐之间。清明前后。此戏盛行。文苑英华载高无际秋千赋序云。汉武帝后庭戏。本云千秋。祝寿之词也。语讹转为秋千。字讹传为秋千。杨升庵词品有秋千两绣旗句。明董遐周春情诗云。杂佩明珰竞可怜。春风渐短画楼前。千秋戏罢莺同坐。百草赢来柳共眠。差堪正误。
○士张空弮
宋杨伯岩《臆乘》云。司马迁言李陵。矢尽道穷。士张空弮。汉书文颖注曰。弮。弓弩[B14N]也。颜师古读为拳。误矣。拳则屈指。不当言张。陵时矢尽。故张弩之空弓。非手拳也。今流俗谓奋空拳。盖以为拳手之拳。则失之矣。
○陶诗刑天舞干戚
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云。形夭无千岁。猛志故常在。《困学纪闻》载此诗。作刑天舞干戚。曾纮注。山海经云。刑天。兽名。口中好街干戚而舞。乃知是刑天舞干戚。与下句方相应。五字皆讹。盖字画相近也。
○东西室曰箱
《天禄识馀》云。周昌传。吕后侧耳东箱听。注。师古曰。正寝之东西室皆曰箱。言似箱箧之形。今世误作东厢、西厢。非是。
○荟蕞
又云。郑虔采集异闻著书四十馀卷。名曰荟蕞。荟。草多貌。蕞。小也。虔自谓著书虽多。皆碎小之事也。后人传写误为会粹。谓会集其纯粹。失之远矣。唐史亦因之。独杜工部八哀诗云。荟蕞何技痒。可以为据。
○斑姓
又云。山谷云。斑氏以斗谷於菟得姓。凡姓皆当从斑。史作班。误也。
○大器无成
《言鲭》云。(本朝吕种玉著。)大器晚成。非也。道德原本乃大器无成。其义甚精。晚成之说。后人相沿袭耳。愚案。今本作晚成。须查宋板本。
○曲中有公赤
又云。箫管腔中有公赤。今讹为工尺。不知何义。考之宋朝词话。有镫花婆娑第一迥。本朝皇宋出三绝。是理会五凡公赤上。底后排出几个词客。苏子瞻、周美臣等凡十六人。
○骨董
又云。今卖杂玩宝货肆曰骨董铺。《仇池笔记》陆道士诗。投醪骨董羹。罗浮颖老取饮食杂烹之。名曰骨董羹。俗讹为古董。
○今日不两明日不两
《天禄识馀》云。苏秦鹬蚌相持之说。鹬曰。今日不两。明日不两。必有死蚌。蚌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有死鹬。两谓开口。今人改作雨。非也。
○草熏
《坚瓠集》云。奇草芳花能逆风闻熏。江淹别赋。闰中风暖。陌上草熏。正用佛经语。欧阳公词。草熏风暖摇征舆。本此。草堂词改熏作芳。盖未见文选者也。
○失严
李于鳞曰。失严之句。摩诘、嘉州特多。谓不流畅也。嘉州。沈佺期也。今人误写为失粘。非也。
○唐诗中讹字
《坚瓠集》。王右丞诗。迸水定侵香案湿。魏禹卿辨云。定水迸侵。又。桃源面面绝风尘。陈可一辨云。桃源西面。正对柳市南头。邓泰素尝云。曾见古本唐诗。满树枇杷冬著青。满树作满寺。二水中分白鹭洲。二水作一水。云想衣裳花想容。蔡端明书作叶想衣裳。刘后村以为笔误。或云叶字正与牡丹稳贴。愚意云字更趣。杜裳华清宫诗。行尽江南数十程。晓风残月入华清。朝元阁上西风急。都入长杨作雨声。连用二风字。瞿宗吉诗话云。向见善本。作晓乘残月入华清。殊妙。
○丈人当作大人
《颜氏家训》。古乐调词。先述三子。次及三妇。妇是对舅姑之称。末章云。丈人且安坐。调弦未遽央。古者。子妇供事舅姑。旦夕在侧。与男女儿无异。故有此言。丈人疑当为大人。
○打揲
《言鲭》云。俗打叠二字当作打揲。赵概见录云。须当打揲。先往排办。东坡与潘彦明书云。雪堂如要偃息。先与打揲相伴。俱用揲字。
○教太甲于桐
放太甲于桐。当作教太甲于桐。疑其篆文之误耳。论本陈眉公。亦近是。
○万言策
万言策。俗云万年策。非也。
○炊扊扅
《颜氏家训》。古乐府歌百里奚词曰。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吹扊扅。吹当作炊煮之炊。蔡邕月令章句曰。键。关牡也。所以止扉。或谓之剡移。当时贫困。并以门牡木作薪炊耳。
○夏至酉逢重阳戊遇
《天都载》载万历辛丑九日焦弱侯先生邀登谢公楼。一友曰。曾见钦天监杜联云。夏至酉逢三伏热。重阳戊遇一冬晴。今谚云。夏至有风。重阳无雨。讹传耳。
○疑于神
《仇池笔记》。近世人轻以意改书。使古书日就讹舛。蜀本庄子云。用志不分。乃疑于神。此与易阴疑于阳。礼使人疑汝于夫子同。今四方本皆作凝。
○罗池碑与集本讹字
《集古录》。罗池碑云。步有新船。集本以步为涉。荔子丹兮蕉子黄。碑蕉下无子字。当以碑为是。而碑云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则疑碑讹。
○星货铺
《资暇录》。肆有以筐以筥。或倚或垂。鳞其物以鬻者。日星货铺。言其列货丛杂。如星之繁。俗呼为星火铺。误也。
○格是
《容斋随笔》。乐天诗云。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微之诗。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格与隔二字义同。格是犹言已是也。今本以不解格字。遂改作况是头成雪。不成语矣。古人文集多为妄人改。尽可叹。
卷四
句讹
○师武臣力
《柳南随笔》云。左氏宣十二年传。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盖言师之武、臣之力。故下文分顶云。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见近时名家有截去力字。用师武臣者。于义殊未安。
○有道曾孙
书武成。有道曾孙周王发。言有道者之曾孙也。有道指先祖。今倒用曰曾孙有道。则是自誉矣。非。
○德发扬诩万物
礼礼器。德发扬。诩万物。疏云。言王者抚有四海。宜发扬其德。普遍万物也。广韵。诩。普遍也。大也。按。诩音许。世有删万物二字。只用德发扬诩。复成何语。
○藏修息游
礼学记。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藏、息以地言。修、游以学言。君子藏身于大学之时。则修治其正业。春秋礼乐。冬夏诗书是也。退息于燕居之际。则游玩其居学。操缦、博依、杂服是也。今皆用作藏修游息。大约以调平仄之故。然非是。
○诗经讹句
生民首章。履帝武敏为句。歆字连下攸介攸止五字为句。故朱子叶音注在敏字下。且语类明云。敏宇绝。俗以歆字连上。非也。(愚案。俗因朱注云。见大人迹而履其拇。遂歆然如有人道之感。误以敏字作遂字解。故如此读。考郑笺云。敏。拇也。玉篇云。足大指也。时文有履武敏歆。殊不成语。)七月篇。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八字为句。故朱子曰。章十一句。否则此章十二句矣。十月之交篇。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八字为句。故朱子曰。章八句。否则此章九句矣。此皆人自误读。非俗本之有讹也。惟缁衣篇每章敝字、还字皆当为句。昔贤所谓一言诗之祖也。朱子曰。章四句。此四字恐是六字之讹。须考宋本。
○诗注删节
诗传凡引春秋传处。今村学究删注多不妥帖。既删去春秋传曰等字。而即指此诗等句又不节去。则文理不通矣。如硕人篇注。既欲删读。止可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为之赋此诗。俗学皆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为之赋硕人。亦不妥矣。
○绛县人或
《柳南随笔》云。左氏襄三十年传。绛县人或年长矣。当以绛县人或为句。犹云绛县或人也。此系倒字法。今人或以绛县人三字读断。或七字连读。皆非也。
○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
又云。昌黎祭十二郎文。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幸其成、待其嫁。二语本自相对。今人误以幸其成长为句。则下句不成句法矣。
○不自贵重顾藉
又云。昌黎柳子厚墓志。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名可立致。顾藉犹顾惜也。即昌黎上郑相公启无一分顾藉心之语可证。则顾藉二字。当连上不自贵重为句无疑。
○卑之无甚高论
《史记》张释之传。文帝曰。卑之。(句。)无甚高论。(句。)令今可施行也。索隐曰。卑。下也。欲令且卑下其志。无甚高谈论语。但令依今时事。无说古远也。《野客丛书》亦谓卑之、无甚高论是两句。今作一句读。解作所论之卑下而不高。上下文义如何联贯。坡诗。论少卑之且借秦。为合本意。
○儒家者流
虞兆隆云。《汉书‧艺文志》。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本因上文叙次诸家。故复推原其流之所自出。当在者字读断。流字属下盖出云云为句。此流字乃源流之流。今人于流字为句。则误认流字为流品之流。恐于者字、出字皆欠体会。其馀诸家皆仿此。愚案。孟子有为神农之言章。集注。为其言者。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不独误记前汉为《史记》。句亦误读。误解流字。
○宋状元词句误
宋吴枋《宜斋野乘》云。令人唱五百名中第一仙鹧鸪天词。第二句便云。花如罗绮柳如绵。最无意义。当是错误。以第二句与第七句对换过。义理方通。合云。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著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约法三章
金圣叹读下拜登受四字。一字为一句。皆妙得古人之旨。杨用修读《史记》。高祖与父老约。(句。)法三章。薛千仞云。约法三章。约之为三节也。观其言曰父老苦秦苛法。曰馀悉除去秦法。则秦法繁多。沛公特节之而为三章耳。非相约也。
书讹
○尚书文侯之命
《史记‧晋世家》。叙城濮战后。天子使王子虎命晋侯为伯。赐大辂、彤弓矢百、玈弓矢千、鬯一卣、圭瓒、虎贲三千人。又云。周作晋文侯命。王若曰。父义和。丕显文、武。能慎明德。昭登于上。布闻于下。维时上帝集厥命于文、武。恤朕身。维予一人永其在位。于是晋文公称伯。足误以文侯为文公也。文公之受赐及受策命事。皆与文侯同。然文侯之命一篇。自是平王锡晋文侯仇。并非襄工锡重耳之词。
○毛诗序
《柳南随笔》云。汉书。河间献王好学。博士毛公善说诗。王号之曰毛诗。文选于诗序一篇。既定为卜子夏作。而文目仍称毛诗序。此与宋书生解大明律亦何以异也。
○易经成矩刻本
《爱宜堂宦游笔记》云。(满洲纳兰常安履坦著。)易有上下经。孔子十翼。共十二篇。古本原不相混。自费直、王弼以传附经。而程子从之。吕大防、晁说之、吕祖谦等皆以为当仍其旧。而朱子本义则悉遵古本。今成矩将经传并合。仍刻朱子原序于首。云复孔氏之旧。试问矩所刻者。果孔氏之旧乎。如本义云。彖即文王所系之词。传者孔子所以释经之词也。后凡言传者仿此。此系彖上传注义。因篇目有彖上传三字。传者云云所以释之也。今削去彖上传三字。而附于大哉乾元之下。则传者云云何所指乎。又本义云。象者卦之上下两象及两象之六爻。周公所系之词也。乃系象上传注义。今削去象上传三字。而附于天行健之下。世人读之。往往误指天行健之词为周公作。皆成矩贻之谬也。文言割裂亦皆如此。虽取便读者。然而古十二篇之易亡矣。
○子贡诗传申中公诗说
《汪尧峰文钞》云。王子底(讳士禄。自号西樵山人。)晚岁潜心六经。其论伪诗传曰。近世所传子贡诗传、申公诗说皆伪也。明有鄞人丰道生好撰伪书。自言其家有鲁诗世学一书。传自远祖稷。实自撰也。又作诗传。托之子贡。以为张本。而所谓世学者。若相与发明。寻有妄人依旁持传别撰诗说。其体类小序。其说与丰氏尽同。惟篇次小异。道生叙诗传源流。又诡其所从出。云魏正始中。虞喜奉诏摹石。而宋王子韶开河得之。其说最支离。而同时诸公无觉之者。惟道生同郡周应宾著发经考异。辨之特详。然微周氏。其伪亦灼然也。凡古书源流存亡真赝。汉艺文、隋经籍。降及郑通志、马通考诸书。可覆而按也。汉书儒林叙诸家授受尤悉。并无一言及子贡诗传者。考虞喜传。亦无奉诏书石经事。独申公为鲁诗。《汉志》鲁故二十五卷、说二十八卷。《隋志》明言亡于西晋。安得至今犹存耶。且其卷数亦不合。所谓说者。殆即毛氏训故之流。必不效小序体也。至诗传世学之伪。穿凿牵合。又好影借春秋事。与诗语相附会。其义之善而与毛郑异者。又特暗窃诸家。非有所受也。
○周礼
今之《周礼》一书。汉以前只名《周官》。江左则曰《周官礼》。无《周礼》名目。至李唐始名《周礼》。
○文选缪陋
东坡云。余读文选。恨其编次无法。去取失当。齐梁文章衰陋。而萧统尤为卑弱。文选引斯可见矣。今观渊明集。可喜者甚多。而独取敷首以知其馀。忽遗者多矣。渊明作闲情赋。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与屈宋所陈何异。而统大讥之。此乃小儿强作解事者。刘子元辨李陵与苏武书非西汉文。盖齐梁间文士拟作者。吾因悟陵与苏武赠答五言诗亦后人所拟。而统不能辨。李善注文选。本末详备。极可喜。所谓五臣者。真俚儒之荒陋者也。而世以为胜善。亦谬矣。谢瞻张子房诗云。苛慝暴三殇。此礼所谓上中下三殇。言暴秦无道。戮及孥稚也。而乃云苛政猛于虎。吾父、吾子、吾夫皆死于是。谓夫与父为殇。此岂非俚儒之荒陋乎。五臣既陋甚。至于萧统。亦其流耳。宋玉高唐、神女赋。自玉曰唯唯以前。皆赋也。而统谓之序。大可笑也。相如赋首。有子虚、乌有、亡是三人论难。岂亦序耶。其馀谬陋不一。亦聊举其一二耳。
○朱梁不得为正统
《池北偶谈》云。长洲宋既庭(实颖)作黜朱梁纪年图论。其义严正。略云。王莽不得为新。禄山不得为燕。全忠岂独得为梁乎。且其时移檄兴复唐室者。有晋、岐、蜀、淮南四国。或为唐之臣子。或为唐之赐族。则唐实未尝亡也。今黜朱梁纪年。而以晋、岐、淮南之称天祐者为主。始于天祐四年。至后唐庄宗同光元年而止。亦春秋书公在干侯之义也。(图考不备录。)
○又云。益都锺尚书龙渊先生(羽正)作《正统论》。略云。三代、汉、唐、宋。正统也。东周君、蜀汉昭烈帝、晋元帝。正而不统者。秦始皇、晋武帝、隋文帝。统而不正者也。虽非正统。不可不以帝予之也。以天下无久虚之理也。若夫王莽、曹丕、朱温。养既不正。势又不一。不得言正。又不得为统。而乃从而帝之。则司马、欧阳之误也。
○孔子未尝删诗
《池北偶谈》云。孔子但正乐。使各得其所而已。未尝删诗。观自卫反鲁云云可见。一则曰诗三百。再则曰诵诗三百。家语对哀公问郊。亦曰。臣闻诵诗三百。不可以一献。知古诗本来三百篇。非孔子自删定也。又《左传》。列国卿大夫燕享赋诗。率皆三百篇中之诗。多在孔子之前。其非夫子手删。了然可见。叶水心习学记言云。《史记》言古诗三千。孔安国亦言删诗为三百首。案诗。周及诸侯用为乐章。今载于左氏者。皆史官先所采定。就有逸诗。殊少矣。不待孔子而后删十取一也。《论语》称诗三百。本谓古人已具之诗。不应指其自删者言也。辅广亦谓司马迁言古诗三千。传闻之误。其说与予见略同。愚案。即四书、《左传》、礼记等书所引。可见逸者有限。况是乐章。安得大加削去。仅存什一哉。孔颖达云。经传所引诸诗。见存者多。亡失者少。不容孔子十去其九。朱子亦云。孔子不曾删去。祇是刊定而已。汪钝翁云。孔子于春秋郭公、夏五有文无义者。皆书于册而不之去。其于小雅南陔六诗有目无词者亦然。降而至于桑中、溱洧诸篇。犹班班具列。决无删去之理。逸诗者。或句存而亡其章。或章存而亡其篇。不得为完诗。故太师弗之采。鲁人弗之录。则孔子亦听之而已矣。
○难经炮炙神农本草注俞拊方
《居易录》云。《史记》占毕一条云。医家二扁鹊。一黄帝时人。一战国时人。二雷公。一黄帝时人。一赵宋时人;战国秦越人明洞医道。世以其与黄帝时扁鹊类。因以为号。今所传难经乃秦越人作。非扇鹊也;宋雷教撰炮炙三卷。人多不知其名。因素问有雷公。为黄帝弟子。遂以炮炙为雷公撰。非也、《隋志》有雷公注《神农本草》四卷。《汉志》有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三十卷。皆假托耳。考古者不可不知。
○丸方讹
宋沈括惠民叶局记。且以牛黄清心丸一方言之。凡用药二十九味。共用药味寒热讹杂。殊不可晓;尝见一名医云。此方止是前八味至蒲黄而止。自干山药以后凡二十一味乃补虚。名中山芋丸。当时不知缘故;误写在此方之后。
○《香奁集》
钱遵王云。沈括《笔谈》云。和凝贵后。以香奁集嫁名于致光。则宋人已辨之详矣。昭宗反正。密勿之谋。致光为多。观其不草韦胎范诏。
正所谓如今冷笑东方朔。只用诙谐待汉皇也。(案。致光召对诗。)诗以言志。致光可称卓然不拔之君子矣。嗟乎。致光遭唐末。造金銮。前席。危捋虎须。(案。致光诗集中语。)及乎投老无门。托迹瓯闽。竟赍志以殁。此岂浅夫浪子所能然耶。后人但知流浪香奁。无有洗发其心事者。千载而下。可为陨涕也。
○石林叶氏曰。世传《香奁集》江南韩熙载所为。误。沈存中《笔谈》又谓汉相和凝所为。后贵。恶其侧艳。嫁名于偓。亦非也。余家有唐《吴融诗》一集。其中有和韩致尧无题三首。与香奁集小无题韵正同。而偓序中亦具载其事。又余曾在温陵于偓裔孙垌处见偓亲书所作诗一卷。虽纸墨昏淡。而字画宛然。其袅娜、多情、春尽等诗。多在卷中。此可验矣。偓富于才情。词致婉丽。能道人意外事。固非凝所及。据北梦琐言云。凝少年好为小词令。布于汴洛。洎作相。专令人收拾焚毁。契丹人寇。号为曲子相公。然则凝虽有集名《香奁》。与偓同。仍浮艳小词耳。安得便以今世所行《香奁集》为凝作耶。
○愚案。二说未知孰是。窃意无题及袅娜、多情、春尽等作。实系偓诗。和凝欲嫁名于偓。特以偓诗错杂其问。故令真赝莫辨。亦未可知。致光功业心术卓然不群。如今冷笑云云。非泛然作鄙夷语也。宋王应麟入元不仕。晚岁自撰志铭有曰。其仕其止。如偓如图。图则司空表圣。握则致光也。伯厚钦仰致光。可谓至矣。后人何为轻议乎。致光自书裴郡君祭文。首书故唐天佑十一年甲戌岁。是岁朱氏篡唐已八年。为乾化四年。犹书故唐官衔而不用梁年号。宋景祐中。庞籍奏上偓诗。诏官其四世孙奕。亦忠臣食报之一证也。
○《吟窗杂录》
《渔洋诗话》云。今世俗所传《吟窗杂录》最纰缪可笑。如第一卷诗格曰。魏文帝撰。而有双声、叠韵、回文之类。岂建安之代已先有沈约四声及璇玑图诗耶。
○《黄庭经》
东观馀论云。世传《黄庭经》为逸少书。仆尝考之。非也。按。陶隐居真诰翼真检论上清真经始末云。晋哀帝兴宁二年。南岳魏夫人所授弟子司徒公府长史杨君。使作隶字写出。以传护军长史许君及子上计掾。以付子黄民。民以传孔点。后为王兴先窃写之。渡江飘沦。惟有黄庭一篇得存。盖此经也。仆案。甲子岁。逸少以晋穆帝升平五年卒。是年岁在辛酉。后二年即哀帝兴宁二年。始降黄庭于世。安得逸少预书之。又案。梁虞稣论书表云。山阴昙让村养鹅道士谓羲之日。久欲写河上公老子。缣素早办。而无人能书。府君若能自屈书道德经两章。便合群以奉。于是羲之便停半日。为写毕携鹅去。而晋书本传亦著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初未尝言写黄庭也。以二书考之。则黄庭非逸少书无疑。然陶隐居与梁武帝启云。逸少有名之迹。不过数首。黄庭、劝进。告誓等不审犹有存否。盖此启在着真诰前。殆未之考证耳。至唐张怀瓘作书帖云。乐毅、黄庭。但得几篇。即为国宝。遂误以为逸少书。李太白承之作诗云。山阴道士如相访。为写黄庭换白鹅。苟欲随之耳。初未尝考之。而韩退之第云。数纸尚可博白鹅。而不云黄庭。岂非觉其谬欤。愚案。老杜房公池鹅诗亦不斥言所书何经。太白又有诗云。扫素写道经。笔精妙入神。书罢笼鹅去。何曾别主人。岂觉其误而又作此欤。至于陶谷跋《黄庭经》云。山阴刘道士以鹅群献右军。乞书《黄庭经》。宋人如黄山谷、梅圣俞、吕居仁诸人诗。皆承袭用之。而不知其非也。白氏六帖亦然。王勉夫云。晋史但言道士。谷何以知其刘君。考晋帖。献之有刘道士鹅群亦复归也。无乃据此乎。仙传拾遗谓。管霄霞笼红鹅一双遗之。请书《黄庭经》。亦误也。
○永叔云。遗教经相传云义之书。伪也。盖唐世写经手所书耳。
○太白蜀道难
《太平广记》云。太白初自蜀至京师。贺知章请所为文。白出蜀道难示之。读未竟。称叹数四。号为谪仙人。案此则蜀道难作于明皇幸蜀之前。非作于严武节度剑南之日。严武传谓武欲杀房琯、杜甫。李白作蜀道难以危之。韦皋传亦谓斥严武。或又谓讥明皇幸蜀之非。皆不足据。
○杭本唐诗纪事错讹
杨升庵曰。余于滇南。见故家收唐诗纪事钞本甚多。近见杭本。十去其九。陶集遗季札赞。草堂诗馀书坊射利欲速售。减去九十馀首。兼多讹字。馀钞为拾遗辩误一卷。张籍集十二卷。今止三四卷。又旁取他人之作入之。王维诗取王涯绝句一卷入之。王涯绝句一卷在三舍人集中。将谁欺乎。
○陶集未尝晋所作者题年号宋所作者题甲子
《复斋漫录》云。文选五臣注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途中诗云。渊明诗。晋所作者皆题年号。入宋所作但题甲子而已。意者耻事二姓。故以异之。愚统考渊明之诗。有以甲子题者。始庚子。距丙辰。凡十七年间只九首耳。皆晋安帝时所作也。其后四年庚中。晋禅宋。则恭帝元熙二年也。宁有晋未禅宋前二十年。辄耻事二姓。所作诗但题甲子而自取异哉。矧诗中又无有标晋年号者。其所题甲子。盖偶记一事耳。南史渊明传亦云。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但题甲子而已。乃知南史之失。有自来矣。案。秦少游亦有是说。山谷亦有甲子不数义熙前之句。艺苑雌黄谓其皆惑于五臣之说也。
○三国志应名季汉书
《池北偶谈》云。陈寿《三国志》称名《三国》。名义乖舛。代有改正其书者。近世歙人谢陛少连季汉书。不惟名正言顺。抑且文词斐然。
○管子非真管仲作
《槎上老舌》(明闽中陈衎撰。)云。子书什九伪作。管子亦伪也。但奇奥非东汉以后人笔。管仲先桓公卒。书中小称篇乃载桓公身后之事。其伪而不及检点者也。《史记》管仲传并无著书立言之语。
○圣教序非褚公书
《柳南随笔》。褚河南帖。今世盛推同州圣教序。而友人吴嘉树(征誉)尝辨其非褚公书。其说良是。盖褚公之殁在显庆三年。而此碑书龙朔三年建。是在褚公没后五年也。后人因此碑未署书者姓名。谬添大唐褚遂良云云。其添刻数字。与碑文笔迹迥异。学书者亦不可不知。
○江文通拟古
《遁斋闲览》。文选有江文通拟古三十首。如拟休上人闲情云。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今人遂用为休上人诗故事。又拟陶渊明田园诗云。种禾在东皋。苗生满阡陌。今此诗又在渊明集中。皆误也。
○《晋史》
又云。《晋史》伪诞极多。有甚害名教者。如邓攸挈子与兄子偕行。攸恐不能两全。欲活兄子。遂弃己子。其子追及。攸乃缚于道旁而去。如此则攸之灭天性何足为贤。谢安捷书至。正与客棋。还内。不觉屐齿之折。谓之矫情镇物。安之过海。风起浪涌。诸人皆惧。而安自若。又桓温欲害安与王坦之。坦之倒执手板。而安神色不变。苻坚入寇。独无惧色。如此之类。曰矫情可乎。故荆公诗云。鄙哉斗筲人。得失易惊怯。妄言屐齿折。吾欲刊史牒。盖深疾作史者之谬也。
人讹
○子纠是兄小白是弟
沈归愚云。《左传》。奉公子小白出奔莒。杜预注。小白为僖公庶子。奉公子纠来奔。杜预注。子纠为小白庶兄。《史记》齐世家。次弟纠奔鲁。次弟小白奔莒。荀卿亦云。桓公杀兄以返国。管子大匡篇亦云。僖公生公子诸儿。公子子纠。公子小白。则子纠为小白兄明矣。至宋儒程子。因汉书薄昭语。遂以桓公为兄。按汉书淮南王传。淮南厉王不法。文帝令大将军薄昭责之。曰。昔周公诛管、蔡以安周。齐桓杀其弟以返国。云其弟者。以文帝为厉王之兄。故讳兄称弟。韦昭注谓。子纠本兄而称弟者。不敢斥也。程子偶未深考。以仲之辅纠本为不义。故圣人不责其死。又引唐王圭、魏徵不死建成之难为害义。今以两事比之。小白杀子纠与太宗杀建成相类。管仲相桓公与王、魏事太宗相类。人臣之死不死。系有君臣之分与否。不以主之长幼为是非。事兄当死。事弟何必不当死。火子不绝管仲。大其匡正天下之功。非以管仲不死为无伤于义也。倘事弟可不死。则为弟者不日在身弑国亡之中耶。此根本节目之大者。不可以不辨。愚案。同为吾君之子。皆当尽忠。归愚之论甚正。程子之论非教忠之意也。其解薄昭称弟之故。千古疑团为之顿释。可谓漆室一镫。阎若璩亦云桓公是弟。
○柳下惠不可称下惠
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谧曰惠。故曰柳下惠。称下惠者非是。虽见于韩非子。然不可从。
○左丘明
叶少蕴《梦得》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今春秋传作左氏。而国语出左丘氏。则不得为一家。文体亦自不同。其非一家书明甚。刘炫谓国语非丘明作。以传言鄢陵之败。苗贲皇之为。而楚语则雍子之为也。传元亦谓国语非丘明作。以一事而二文不同也。朱文公谓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后。故说楚事为详。非是。果是楚人。何以词意之间多与晋而抑楚。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孔缅唐韵引风俗通云。丘氏。鲁左丘明之后也。明曰。丘氏出自齐太公之后。不因丘明得姓。艺文志云。左丘明姓左名丘明。故春秋传称左氏传。岂其子孙以父祖之名而为姓乎。且昭二十三年左氏有邾大夫丘弱。则左氏为传之时已有丘氏。其非丘明之后也明矣。风俗通之妄。唐韵之疏也。
○郑夹漈氏族志鲁论左丘明居于左丘。以地为氏者也。
○愚案。《论语》左丘明姓左丘而名明。见邓著作名世氏姓书。国语左丘明亦姓左丘而名明。但与《论语》之左丘明未必是一人。春秋传左丘明姓左而名丘明。世传春秋传为盲左。误认二人为一人也。语类云。丘明所耻如此。《左传》必非其所作。是朱子以《论语》及传分为二人。但亦以丘明为名。或尚沿误。朱竹坨谓左丘子明为孔子弟子。孔子作春秋。明为作传。春秋止获麟。传乃详书孔子卒。孔子既卒。为弟子者自当讳师之名。此第称左氏传。而不书左丘也。姑存以埃考。(又案。)据竹坨说。亦以左丘为姓。既系是姓。且音同字异。何必因师名而讳。设竹坨生平所从受业或有名珠者。将奈之何。其说亦系臆说。不加细审耳。惟以传春秋者左丘子明是孔子弟子。则唐以前诸儒之论皆如是。
○曾西即曾申
《困学纪闻》。曾西。赵岐注以为曾子之孙。集注因之。经典序绿。曾申字子西。曾参之子。子夏以诗传曾申。左丘明作传以授曾申。曾西之学于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则曾西之为曾申无疑。阎若璩注曰。据此足证集注之误。以齐桓为兄亦然。愚案。四书释地云。曾西即曾申。曾元之弟。曾子次子。以为孙者非。《曝书亭集》亦载王应麟说。
○伍户胥申包胥
《居易录》云。《左传》。伍员与中包胥友。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覆楚国。申包胥曰。勉之。子能覆之。我必能兴之。《史记》文亦同。《吴越春秋》皆称员曰伍子胥。独国语以吴尝封子胥于申。称为申胥。越绝则云。越为策楯献之于吴。申胥谏曰云云。越饰西施、郑旦献之于吴。申胥又谏云云。吴王不听。以申胥为不忠而杀之。以伍胥为申胥。混淆不辨甚矣。越绝之舛也。刘蜕有谕江陵父老文。谓楚人不当祀子胥。今杭州临平有申包胥庙。或谓申。楚臣。不应祀吴。不知皆沿越绝、国语之文而致此淆讹耳。盖江陵之祠乃申包胥。临平之祠乃伍胥耳。当两正之。
○晋士会谧武子两公孙龙
汪《尧峰文钞》云。晋士会食采于范。而武子其谧也。而班固古今人表则列士会于中上。列武子于上中。两公孙龙相距逾百馀年。而郑玄谓仲尼弟子即坚白异同者。
○章蔓支
王伯厚云。庾信哀江南赋。章蔓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吕氏春秋》。中山之国有夙繇者。智伯欲攻之。铸大锺。方车二轨以遗之。夙繇之君将迎锺。赤章蔓支谏。不用、断毂而行。至卫七日。而夙繇亡。《文苑英华》作慢支。《艺文类聚》作曼友。皆谬。
○监子不指沛公
杨升庵云。阮籍登广武而叹曰。时无英雄。使监子成名。监子指魏晋间人。不指沛公。正伤时无英雄如沛公其人也。太白诗云。沈湎呼监子。狂言非至公。亦误会嗣宗语意。元人赵东山(汸)尉氏读阮嗣宗诗云。芒砀归云大泽空。后五百岁无英雄。途穷恸哭谁知者。沈湎狂言元自公。得其旨矣。愚案。此本东坡说也。东坡《志林》谓。伤时无刘、项。又云。嗣宗本有意于世。以魏晋多故。故一放于酒耳。何至以沛公为监子乎。
○王微嵇叔良
杨升庵云。《广文选疏》谬殊甚。宋王微。南宋人。史有其人。而以王为玉。题增曰微咏赋。下书宋玉。叔夜之死在阮嗣宗之前。阮步兵碑系东平太守嵇叔良撰。而以为叔夜。
○颜洞宾
俗传洞宾戏妓女白牡丹。飞剑斩黄龙。皆宋人颜洞宾。非纯阳也。岂有上真而色欲未净、嗔恼不除者。见王崇简《冬夜笺记》。
○锺离权
《金壶字考二集》云。锺离昧。汉将。昧音末。订讹云。唐时仙人锺离云房名权。与吕岩同时。自称天下都散汉锺离权。今人称汉锺离。此误以汉字属下。因遂传会以锺离权为汉将锺离昧。可笑其妄。汉锺离乃地名。非人名。少陵元日寄妹诗。近闻韦氏妹。迎在汉锺离。愚案。宣和书谱亦谓姓锺离名权。但谓纯阳于权执弟子礼。恐未可信。
○汉寿亭侯
关云长公封汉寿亭侯。汉寿本亭名。今人误称寿亭侯。见《冬夜笺记》。又《金壶字考》云。汉寿本地名。史延熙十四年费祎北屯汉寿。景耀元年诏汉中兵屯汉寿。是其地也。今四川保宁府广元县。
○考亭
周栎园《闽小记》曰。世以考亭称朱子。予见晦翁后人所藏家谱。知考亭是黄氏之亭。后从徐存永得见黄诗。(案。黄诗云。人过小桥凭指点。全家都在画图中。)按。五季乱。黄端子棱随父礼部尚书入闽。见建阳山水秀丽。遂家焉。殁而葬于三桂里。子棱乃筑亭于半山。以望其考。因名曰望考亭。文公居近其地。世因以考亭称之。以地称人可也。以他人之考称文公。于理甚悖。然文公在日。实无以此称之者。后人误谬。急当改正。愚案。四朝闻见录又谓。亭为陈氏所造。其后归于先生。以考亭于己无所预。因陈姓易名曰聚星。参取汉史世说陈元方事。事为一段。段为一图。揭之于亭。而门人称考亭之号已久。终不能易。查初白敬业堂诗注又谓。文公之父韦斋先生爱建阳山水。未及卜居。公筑考亭以承先志。正取唐侍御史黄子棱之意。据此。则文公又自有考亭。但不知初白何所本耳。
○巳公
《居易录》云。予尝厌古今注杜诗者。如刘会本须溪与其子将孙二序。深契言外之意。自谓如郭象注庄。偶看巳公茅屋下一首。引欧阳公云。巳公。齐己也。按齐己。唐末人。岂得与子美同时。以此例之。古今注家讹谬可胜道耶。
○王涣
王涣。唐末人。字群吉。有惆怅词六首。才调集讹作王之涣。不知之涣是开元人。何以顶泳霍小玉、崔莺莺事。且盛晚诗格亦大相悬。绝不难辨也。
○李白非山东人
杨升庵云。太白。蜀人也。见于刘全白志铭、曾南丰集序、魏杨遂故宅祠记、苏颋荐西蜀人才疏及自叙书。不一而足。渡金门送人之罗浮、杜鹃花、淮南卧病怀寄蜀中赵征君蕤诸诗。皆寓怀西蜀故乡之意。可覆按也。又乐史序李集云。白客游天下。以声妓自随。效谢安石风流。自号东山。时人遂以东山李白称之。杜子美诗云。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东山李白好。正因其自号而称之耳。俗本倒刻作山东、大明一统志遂以入山东人物类。而引杜诗为证。近于郢书燕说矣。成都一士夫为山东人作诗序云。太白非蜀人。乃山东人也。余引证诘之。答曰。且谄山东人。祈绰楔赀。何暇核实。愚案。后之修志者。慎勿蹈其故辙。绰楔赀不可祈也。
○陶渊明祖出陶舍非出陶侃祖是陶茂非陶岱
阎若璩云。儿子咏曰。自昭明太子误读陶命子诗。其五章云。桓桓长沙。伊勋伊德。其六章云。肃矣我祖。惠和千里。于皇仁考。淡焉虚止。以祖与考系于陶侃之下。遂作渊明传曰。曾祖侃。晋大司马。不知此诗第一章原陶姓出自唐。昌于周。二章隐于战国。显于漠初功臣陶舍。三章舍之子青为孝景丞相。四章则言枝分派别。直至晋有长沙公出。(案。陶侃封长沙公。)五章实言长沙勋德。六章方挽到自己祖考。细玩自明。更参以长沙公诗序云。长沙公于予为族是一句。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已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大司马当作右司马。即汉高时功臣舍。丞相青之父。惟误称大司马。侃赠大司马者也。昭明遂认作侃为渊明曾祖。果真出于侃。此袭公爵者方为吾从祖昆弟之子。岂得曰昭穆既远。已为路人哉。诗云。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初。初正指在汉初而言。且侃庐江县浔阳人。渊明浔阳郡柴桑人。其趾贯亦不同。或曰陶氏家谱以岱为渊明祖。按晋书陶潜列传。祖茂。武昌太守。与惠和千里之语合。岱则侃十七子中之一子。官散骑侍郎。非太守也。家谱多不足信。余因援正史及所自著诗正之如此。又按渊明孟府君传。君讳嘉。娶大司马长沙桓公陶侃第十女。此岂称其曾祖之词耶。
○柘枝妓非韦左司女
《渔洋诗话》云。小说载李习之翱在潭州嫁柘枝妓事。以为韦苏州女。舒元与诗云。湘江舞罢忽成悲。便脱蛮靴出绛帷。谁是蔡邕琴酒客。魏公怀旧嫁文姬。古今以为佳话。而不知其污蔑贤者也。按应物为苏州刺史在贞元之初。其后又有韦夏卿在贞元十年。韦𫖮在元和时。与习之之世差近。而习之与应物固渺不相及也。且韦、李二集具在。亦无一字相涉。则蔡邕琴酒之语何竟武断属之左司耶。李观元宾集中有代人上韦苏州二书。每疑其暴戾恣横。不类左司所为。观与翱同元和中人。皆与左司无涉。比二事皆不可不辨也。乾元中又有韦黄裳、韦之晋。大中时又有韦某。志失名。所称韦苏州。盖不下六七人矣。人但知有左司耳。愚案。柘枝妓事载云溪友议中。但友议是李翔。非李翱。渔洋不知何所本也。
○中宫吕太一
《池北偶谈》云。杜诗。自平宫中吕太一。黄鹤注云。当作中官吕太一。钱笺注。宦官中官云云。按刘肃唐世说。吕太一拜监察御史裹行。咏院中丛竹以寄意曰。擢擢当轩竹。青青重岁寒。心贞徒见赏。箨小未成竿。后迁户部员外。牒吏部云。当须简要清通。何必坚篱插棘。又按唐会要。魏知古尝荐洹水县令吕太一。又张嘉贞荐吕太一及苗延嗣等。时号令君四隽。此又一吕太一也。皆与中官无涉。愚案。坡公云。当作中宫。玄宗实录有中宫吕太一叛于广南。妄者以为唐有自平官。
○没骨图是徐熙之子非徐熙
《香祖笔记》云。宋初收江南、西蜀。徐熙、黄筌父子皆入京师。筌画花卉。但以轻色染成。不见墨迹。谓之写生。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神气生动。筌恶其轧己。言其不入格。罢之。熙之子乃效诸黄格。更不用墨。直以粉色图之。谓之没骨图。画花鸟者今有此两种。如近日姑苏王武。熙派也。昆陵恽寿平、金陵王。筌派也。二派并行。不可相非。惟观其神气何如耳。愚案。沈存中笔谈亦谓没骨图是熙子。但不著名号。
○吕冢非吕蒙
《曝书亭集》云。半逻之南有吕冢。相传为吴孱陵侯蒙冢也。其实汉末黄巾之乱。吴人许升妻吕荣不辱于贼。为所杀。糜府君敛钱葬之。嘉兴南土人号义妇冢。然则吕冢殆吕荣之冢。其音声相近。遂讹荣为蒙耳。
○女媭非屈原姊
施愚山《矩斋杂记》云。女媭为屈原姊。不知何据。互相沿习。按。天上有须女星。主管布帛嫁娶。人间使女谓之须女。须者。右急则须之。故易曰。归妹以须。反归以娣。言须乃贱女。及其归也。反以作娣。娣者。居妃之次。古者国君一娶九女。娣侄从之。后人加女于须下。犹娣侄之文本不从女。后人各加女于旁也。汉吕后妹、樊哙妻名吕媭。盖古人多以贱名子女。祈其易养之意。生女名媭。犹生男名奴耳。屈所云女媭。明从上文美人生端。女媭谓美人之下辈。见美人迟暮。辄亦无端诟厉。婵嫒。卖弄之态也。申申。所詈不一词也。丈夫不能遭遇建立。致小辈揶揄。亦足悲矣。
○碧云诗是江淹拟汤惠休诗非惠休作
《野客丛书》曰。《遁斋闲览》云。文选有江淹拟汤惠休诗曰。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今人遂用为休上人诗故事。仆谓此误自唐已然。不但今也。如韦庄诗曰。千斛明珠量不尽。惠休虚作碧云词。许浑送僧南归诗曰。碧云千里暮愁合。白雪一声秋思长。曰。汤师不可问。江上碧云深。权得舆赠惠上人诗曰。支郎有佳思。新句凌碧云。孟郊送清远上人诗曰。诗夸碧云句。道证青莲心。张祜赠高闲上人诗曰。道心黄檗老。诗思碧云秋。雪窦诗曰。碧云流水是诗家。曰。汤惠休词岂易闻。暮风吹断碧溪云。此等语皆以为汤诗用。惟韦苏州赠皎上人诗曰。愿以碧云思。方君怨别词。似不失本意。吴曾漫录但引乐天与唐上人对答二诗为证。岂止此耶。
○翟公非翟方进
又曰。唐翁授诗曰。君看西汉翟丞相。凤沼朝辞暮爵罗。是误以翟公为翟方进矣。
○沈约不可称东阳
又曰。今人言沈约则曰东阳。仆考约为东阳太守。非其末年官位。齐隆昌初。约以吏部郎出为东阳太守。明帝即位。征为五兵尚书。迁国子祭酒。永元初。复为司徒左长史。进号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梁武帝受禅。为尚书仆射。迁右仆射。迁侍中、右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迁尚书令。改左仆射。领中书令。领太子少傅。转左光禄大夫。约自东阳太守后。其履历如是之深。亦既居相位矣。岂可但言东阳耶。
○又曰。约谥隐侯。为其有怀不实。故曰隐。隐者贬词。非佳语也。今乌戍西寺土地祠碑曰。东阳沈隐侯祠。似未为允。
○又曰。诗词有沈腰清瘦之语。仆又考之。约之言曰。老病百日数旬。革带常移孔。以手握臂。计月小半分。于传文初无腰瘦之语。词盖述其意耳。仆观王约戏沈昭略曰。汝是沈昭略。何以瘦而狂。此却有沈瘦二字。愚案。约革带移孔语。即腰瘦之意。特未尝明著其字。亦在用之者善于措语耳。
○段干木
朱竹曰。罗泌曰。段干氏初邑段。后邑干。因邑为氏。魏世家有段干子。田世家有段干朋。而风俗通氏姓注乃以为姓段名干木。盖以《吕氏春秋》干木光于德。与《魏都赋》干木之德之言误之。《唐百官表》遂谓封段而为干木大夫。疏矣。《幽通赋》云。木偃息以藩魏。干木岂其名哉。愚案。《吕氏春秋》、《魏都赋》之称干木。犹司马相如之称马卿。东方朔称方朔。诸葛亮称葛亮。不得谓司马、东方、诸葛非双姓也。然古人每有此称。今人不可为法。
○王圭妻杜氏
《桐江诗话》云。《西清诗话》辨王圭母姓杜。非姓卢。引少陵诗为证。今观其诗。不特不姓卢。乃王圭之妻。非母也。史氏之讹如此。(案。指唐书列女传。)少陵送重表侄王砅诗云。我之曾老姑。尔之高祖母。尔祖未显时。归为尚书妇。(子妇之妇。)即知王圭之妻也。
○《野客丛书》曰。新唐书言母李。而杜诗言妻杜。有以知妇姑皆贤。其高识远见。甚非常人所能及者。诗、传互相发明。皆可为据也。
○虬髯公非太宗
又曰。赵次公曰。虬髯十八九。谓太宗。又云。有虬髯公传。误矣。虬髯公非太宗。乃李靖所遇之张三郎。亦伟人。见隋室不靖。亦欲规图基业。太宗既出。见其英武。不可及。于是过海自立为扶馀国王。其事甚明。见《太平广记》。此事甚与陈希夷返华山意同。
○许浑凌台诗宋祖非指刘裕
许浑凌台诗云。宋祖凌乐未回。三千歌舞宿层台。江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杨升庵谓刘裕俭素。无三千歌舞事。讥浑胸中无学。目不观书。徐倬曰。宋祖非高祖裕。宋二武皆称祖。《地志》称世祖孝武登此台。置离宫。《本纪》亦载其幸南豫州者再。校猎姑孰者一。是尝嗤高祖裕为田舍翁者。三千歌舞固宜有之。结句云。百年便作万年计。又似约略孝武。后人借南苑三百年痴想概入之以尽宋事。要使宽展耳。诸家驳此多未当。特著之。
○人鲊鬼门诗是山谷作
《居易录》云。《豫章集》诗:“命轻人鲊瓮头船。日瘦鬼门关外天。北人堕泪南人笑。青壁无梯闻杜鹃。”或曰李白歌罗驿诗。梦中为鲁直诵之。盖寓言也。《侯鲭录》以为少游南迁作。赵德麟及与黄、秦游。不应有误。然此诗绝类山谷。与少游不类。且少游谪藤州。人鲊鬼门亦非所经之路也。愚案。《山谷集》又有元明题哥罗驿竹枝词云。风黑马嘶驴瘦岭。日黄人度鬼门关云云。共为山谷作无疑。
○龙蛇歌
又云。龙蛇歌本介子推事。《左传》、《史记》、《吕览》并同。刘向《说苑》乃作舟之侨。又不载绵上事。与《新序》自相矛盾。尤不可解。
○商玲珑是女伎郑樱桃是男优
《白乐天集》有醉歌示妓人商玲珑诗。注云。杭州妓名。自脞说仅云杭州歌者。不明为女优。后人遂有误认为歌童者矣。郑樱桃方是男优。乐府集云。石季龙宠惑优懂郑樱桃。而杀妻郭氏。更纳清河崔氏。樱桃又潜而杀之。樱桃美丽。擅宠宫掖。按僮与童有别。前汉卫青传注。僮者婢妾之总称。又韵会云。说文。童。孥也。僮。幼也。今以僮幼字作童。童仆字作僮。相承失也。乐府集僮字误。十六国春秋云。石虎郑后名樱桃。晋冗从仆射郑世达家妓也。唐乐府李颀樱桃歌云。美人姓郑名樱桃。皆非也。王弇州艳异编卷三十一男宠部载郑樱桃事。而不厕于妓女五部中。且指摘李颀歌词之误。甚明且晰。明洪昉思公子行云。春明门外酒楼高。称体新裁蜀锦袍。花裹一声歌子夜。当筵脱与郑樱桃。查初白有见白田乔侍读家伶管六郎持云。记得送春筵畔立。酒痕红到郑樱桃。皆用事不误。
○神女赋
玉溪生诗:“荆王枕上原无梦。莫枉阳台一片云。”冯孟亭笺云。神女赋序。襄王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王曰。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寤不自识。于是抚心定气。复见所梦。玉曰。状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云云。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按。高唐赋先追赋怀王事。未云。王将欲见之。必先斋戒。是谓襄王欲见之也。神女赋。王果与神女遇。蒙上文来。玉先问其梦若何者。问王所梦为何事也。王告以见一妇人而恍若复见所梦。玉乃重问状何如也。而王重答之。既毕。王又曰。若此盛矣。试为赋之。其又加王曰二字者。正以见色之盛而端命其极意形容也。经书中颇多此例。乃沈存中笔谈谓是宋玉梦神女。玉与王字倒书之耳。至张凤翼刊文选。遂刻为玉梦。大可怪矣。西溪丛语亦同其说。朱长孺采之以疏原无梦句。故附辨其详。惟朱曰宋玉假梦为词。即怀王亦岂真有梦乎。斯言则圆通矣。程午桥又疑梦皆是怀王而自古误作襄王。亦疏也。
○《菊坡丛话》云。谢叠山。巫山神女本是说梦。后人多以为实。愚案。高唐赋是宋玉托言寓讽。观结段云。开贤圣。辅不逮。已明露求贤自辅矣。诗人当实事用。亦末得宋玉谲谏本旨。又赋序云。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云云。所谓先王指怀王也。
○三娘子
也是翁初学集诗注及横云山人明史槁。三娘子。俺答外孙女。初白诗序据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谓俺答长女。非是。下又云。俺答死。其舅黄台吉烝而配之。黄台吉。俺答长子。故于三娘子为舅。又休屠。匈奴王号。休音朽。屠音除。初白题三娘子图绝句。别移部帐事休屠。押入虞韵。皆读本音。亦非。
○不识撑犁孤涂是皇甫谧
《说略》云。《野客丛书》引缃素杂记云。欧阳永叔代王状元谢启。陆机阅史。尚靡识于犁。枚皋属文。徒自成于骫骳。沈元用启。读撑犁而靡识。敢谓知书。问祈招而不知。尚惭寡学。陆机不识撑犁事。竞不知载何书。及见玄晏春秋曰。予读匈奴传。不识撑犁孤涂之事。有胡奴执烛。顾而问之。奴曰。撑犁。天子也。匈奴号撑犁。犹汉人言天子也。于是旷然发寤。其事亦著艺文类聚、类要诸书。然则不识撑犁乃皇甫谧。非陆机也。欧公应别有所据耳。案。杜氏通典云。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然则言撑犁天子者。得其语而犹未详也。
○东坡用事误记人名(安乐公主张丽华马援长桑君王僧绰)
东坡次韵景文听琵琶诗。犹胜江左狂灵运。共斗东昏百草须。以安乐公主为东昏侯。虢国夫人夜游图诗。当时亦笑潘丽华。不知门外韩擒虎。以张贵妃名丽华。误为潘丽华。立春日与李端叔诗。丞掾颇哀亮。以马援为诸葛亮。次缉钱舍人病起诗。何如一笑千痾散。绝胜仓公饮上池。以长桑君为太仓公。和子由使契丹至涿州见寄诗。始忆庚寅降屈原。旋看蜡凤戏僧虔。以僧绰为僧虔。以上俱见《渔隐丛话》。
○狂司马是谢奕
东坡重九以病不赴述古会诗。月入秋帷病枕凉。霜飞夜簟故衾香。可怜吹帽狂司马。空对亲舂老孟光。吹帽系孟嘉事。嘉为桓温参军。非司马也。谢奕传。桓温辟奕为安西司马。奕尝逼温饮。温走入南康主门避之。主曰。君若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是狂司马系谢奕也。公偶误记耳。
○求安心是二祖
东坡海会寺清心堂诗。南郭子綦初丧我。西来达磨(去声。)尚求心。《传镫录》。二祖谓达磨曰。我心未安。请师安心。达磨曰。将心与汝安。二祖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达磨曰。与汝安心竟。是求安系二祖。非达磨也。
○珠还合浦是孟尝
方谔诗。珠还合浦孟尝君。愚案。后汉孟尝为合浦太守。以孟尝为田文之孟尝君。误矣。
○白首为郎三叶不遇是颜驷
《野客丛书》云。汉武故事载颜驷一事。上至郎署。见一老郎。鬓眉皓白。问何其老也。对曰。臣姓颜名驷。以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臣尚少。陛下好少。臣已老。是以三叶不遇。上感其言。擢为会稽都尉。然人往往误以此事为冯唐用。如白氏六帖云。汉文帝时。冯唐白首为郎。帝问之。对曰。臣三朝不遇。乐天诗亦曰。重文疏卜式。尚少弃冯唐。杨巨源诗、刘孝标辨命论、左太冲咏史诗、杨炯浑天赋皆有白首不遇之说。是以颜驷事为冯唐用也。东坡诗曰。为是先帝白发郎。李注亦引冯唐之事。如此甚多。诸诗误引承袭而然。六帖云云。尤为可笑。愚案。王勃滕王阁序。冯唐易老。亦属沿误。《天禄识馀》又作颜驷对武帝曰。文帝好壮。而臣少。景帝好黄老。而臣儒。陛下好壮。而臣老。所以白首为郎。而莫能去也。句法又不同。俟考。
○敖陶孙
《金壶字考》云。《书影》云。宋季敖陶孙字器之。尝作诗讥韩侂胄。坐斥。著有诗评。杨用修引入丹铅录。题曰孙器之评。不知敖姓。误为孙姓也。敖实闽之福清人。今后裔繁盛。
○沈宋
《金壶字考二集》云。韵瑞宋之问传。魏建安后。江左诗律至沈约、宋之问。又加靡丽。号为沈、宋。按此说未的。《新唐书‧沈佺期传》云。建安后讫江左。诗律屡变。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宋之问、沈佺期。尤加靡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苏、李谓苏武、李陵。沈、宋谓沈佺期、宋之问也。
○桀好琬琰是二女名
毛伯厚云。《吕氏春秋》。伊尹奔夏。三年反报于亳曰。桀迷惑于末嬉。好彼琬琰。注。琬当作婉。婉顺阿意之人。或云美玉。非。按纪年云。桀伐岷山。得二女。曰琬、曰琰。斫其名于苕华之玉。苕是琬。华是琰。
○童乌
《野客丛书》曰。旧说谓子云之手小名童乌。有一老生读法言。谓吾家之童为句。乌连乎字作呜呼字读。谓叹声也。似亦理长。仆观后汉郑固碑曰。大男有扬乌之才。年七岁而夭。苏顺赋。童乌何寿之不将。是时去子云未远。所举想不谬。是童乌为子云之子小名。
○卫康叔非谧法
康叔。武王同母弟。名封。塾师皆以康为谧法。余幼读《史记》卫世家。但知成王时既诛管、蔡。乃以武庚之地封康叔于卫。又读康诰。蔡注力辨康叔乃武王所封。若成王。不应称叔为小子。若周公之诰。不应于康叔前称武王为寡兄。其说甚善。然窃疑康叔之封在武王时。何缘以谥法名篇。及玩《史记》世家注。康叔从康徙封卫。窃意武王始封之国名康。后成王徙封。改名曰卫。则康诰是武王封叔于康时所诰。故曰康诰。从其国也。然未敢据臆见以为是。今读四书释地云。康诰康字。孔安国以为圻内国名。还胜郑康成作谥号解者。尝证以二事。一。定四年。命以康诰。而封于殷墟。当时既有诰。辄有篇名。岂待身后之谧。取以冠其篇乎。一。《史记》卫世家。康叔卒。子康伯代立。父谥康。子亦谥康。将两代同一易名之典乎。《括地志》云。故康城在许州阳翟县西北二十五里。阳翟今禹州。正周畿内地。据此乃信。特康叔既改封卫。何《史记》仍称康叔卒。且其子尚称康伯。则又不可晓
○虞幕
《国语》中《鲁语》、《郑语》皆以虞幕为舜后虞思。而《左传》昭公八年。史赵曰。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以明德。王伯厚云。按《左氏》。则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阎若璩云。金仁山前编亦辨舜出于虞幕。祖颛顼。不祖黄帝之说颇悉。
○微仲
《四书释地续》云:微,畿内国名。孔安国亦云。当思微子既国于此。其长子应曰微伯。早卒。有子名腯。次子曰微仲。名衍。即后国于宋者。以周礼适子死立适孙。次子不得干焉。微子则从其故殷之礼。舍长子之子腯。而立己次子衍。故微仲实微子之第二子。非其弟也。此与子服伯子引以况公仪仲子者吻合。其证一。班固古今表于微子下注日。纣兄。宋微仲下注日。启子。其证二。启既殷帝乙之元子。衍果属次子。王畿千里。岂少闲土。断无兄弟并封于一国之理。其证三。则知微仲也者。子袭父氏。上有伯兄。字降而次。氏者胙之土而命之氏。字者五十以仲伯之字也。愚案。檀弓注微子之弟。非是。
○孙膑非名膑黥布非姓黥
《坚瓠集》云。齐将孙膑。名逸不可考。膑非名也。孙足为庞涓所断。故称为孙膑。膑乃肉刑去膝盖骨之名。明世宗时有裨将名孙继膑。又有名孙希膑者。甚为可笑。汉淮南王黥布。姓英。黥非姓也。布尝坐法黥。故曰黥布。黥乃墨刑在面之名。韵会以黥为姓。误矣。
○牛金
又云:晋宣帝因以牛继马之谶,深忌牛姓者。乃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宣帝先饮其佳者,而以鸩酒毒死其将牛金。迨恭王妃夏侯氏私通小吏牛某,生元帝,非牛金也。《通鉴》失考,误书牛金,遂成千古之枉。
○李易安是赵挺之妇非赵抃妇
又云。《渔隐丛话》。赵明诚。清献公阅道(抃)子。妻清照。号易安居士。济南李格非之女。工诗词。有《漱玉集》三卷行世。明诚卒。再适张汝舟。未几反目。易安与綦汝厚启。有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传者笑之。按。氏族大全亦以明诚为清献子。观东坡《清献公神道碑》载二子曰几、曰屺。并无明诚。叶文庄(盛)《水东日记》:明诚,赵挺之子。曹以宁(安)《谰言长语》:易安,赵挺之子德夫之内。《尧山堂外纪》:扑谧清献,挺之亦谥清宪。故有此误传。挺之附媚蔡京。致位权要。或有此失节之妇。若为清献子妇。岂宜以桑榆晚景。再适非类。为天下笑耶。
○阮诗赵李是赵季李款
《天禄识馀》云。阮籍咏怀诗。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颜延年以为赵飞燕、李夫人。固为说梦。杨用修谓汉书谷永传。小臣赵李从微贱尊宠。成帝与微行者。亦非也。按。汉书何并传。轻侠赵季、李款多蓄宾客。以气力渔食闾里。何并曰。赵、李杰恶。当得其头。以谢百姓。是也。小臣赵李岂阮之所谓轻薄耶。
○花蕊夫人是徐氏非费氏
又云。蜀主孟昶纳徐匡璋之女。后主嬖之。拜为贵妃。号花蕊夫人。《后山诗话》谓其姓费。误也。
○庄子陵
严子陵本姓庄。因汉明帝讳庄。故称为严。以庄、严同意也。三国时便应改正。传误至今。信。
○玄宗时道士非叶静能
因话录。道士叶静能。中宗朝坐妖妄伏法。玄宗时有道术者乃法善也。有人撰记传云。玄宗令道士叶静能。误矣。
○褚先生非褚大
孔子杂说。或疑褚先生为褚大。非也。按儒林传。褚大。董仲舒弟子也。平准书。褚大为武帝使。而褚先生者。哀、成间人也。武纪注。褚先生名少孙。为汉博士。
卷五
天文讹
○蔚蓝天
杜少陵到金华山观诗。上有蔚蓝天。钱牧斋笺云。度人经云。郁蓝玉明天。陆放翁云。蔚蓝乃隐语天名。非可以义理解也。杜诗云云犹未有害。韩子苍乃云。水色天光共蔚蓝。直谓天与水之色俱如蓝耳。恐又因老杜而失之也。愚案。钱笺则蔚当读如郁。考蔚音畏。牡蒿。其花紫赤色。蓝。染草。有三种。蓼蓝染绿。大蓝染浅碧。槐蓝染青。蔚蓝天。恐是言天之色如蔚蓝。犹坡诗所云卵色天。非以是隐代天字也。故经语、杜诗皆仍用天字。不只云蔚蓝。则韩句亦未为失。明龚文介公(鼒)《兰溪望金华山水》云。灵异果应仙路近。始知此是蔚蓝天。因山与梓州山同名。故借用耳。
○日行春西陆秋东陆月行春东从秋西从
《左传》。日在北陆而藏冰。杜注。陆。道也。北陆谓夏十二月。日在虚、危。西陆朝觌而出之。杜注。谓夏三月。日在昴、毕。朝觌谓春分之中。奎宿朝见东方。
○陈言扬曰。杜注夏十二月。言夏正之十二月。夏三月。言夏正之三月。即季冬、季春也。二十八宿。日行所躔之次舍。角、亢、氏、房、心、尾、箕为东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为北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为西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为南方七宿。杜注日在昴、毕。言日躔西方宿之昴、毕。故云西陆也。春分之中。奎星朝见东方。言春分为春令之中。西方宿之奎朝见东方。故云西陆朝觌也。西方宿之奎既春分朝见东方。则此时东方日出必躔此西方之宿。万无隔远别躔东方七宿之理。孔疏言奎朝见东方。日躔娄宿是也。是夏正之春。日在西陆。不在东陆也。故秋行东陆。理亦犹是。且月令孟春之月。日在北方宿之营室。而仲春、季春日在奎、胃。乃从孟春之北陆。渐躔于西方宿之奎、胃。与杜注夏正三月之日在昴、毕。同为西方之宿。可见春时日在西陆也。孟秋日在南方宿之翼。而仲秋、季秋之在角、房。乃东方宿。可见秋时日在东陆也。冬之北陆、夏之南陆亦犹是也。否则。冬时日轨在南。何反云北陆。夏时日轨在北。何反云南陆耶。(此以上正春东陆、秋西陆日行之讹。)
○又云。《前汉书‧天文志》:月有九行。黑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东。立春、春分。月东从青道。立秋、秋分。西从白道。立冬、冬至。北从黑道。立夏、夏至。南从赤道。然用事。一决于房之中道。(案。即黄道合青、赤、白、黑各二为九。)青、赤出阳道。白、黑出阴道。按汉书言月行有青、白、黑、赤道。其言出黄道之东西南北。不言在东西南北。列宿之道盖以月离别于日躔故也。其东西南北从黄道而分。春则东从。秋则西从。月之异于日者如此。唐类函岁时部。东陆谓春。夏南陆。西陆谓秋。冬北陆。(本续汉书。)此盖误以月之东从、西从为东陆、西陆。因误以月之立春、春分东从青道者。改为春日东陆。以月之立秋、秋分西从白道者。改为秋日西陆。不知误起于司马彪耶。抑后人金根之误改耶。(以上正月之东从、西从作东陆、西陆之讹。)
○又云。潜确类书春部。汉书。月立春、春分行东方青道曰东陆。立夏、夏至行南方赤道曰南陆。立秋、秋分行西方白道曰西陆。立冬、冬至行北方黑道曰北陆。分则同道。至则相遇。(唐类函同。)案前后汉书并无此文。盖即前漠天文志约略改窜。遂误以日之东南西北陆加之于月。而唐类函之误在日。潜确之误并在于月矣。(以上亦正月行言东陆、西陆之讹)。
○又云。《类书纂要‧时令门》:春日青道曰东陆。夏日赤道曰南陆。秋日白道曰西陆。冬日黑道曰北陆。案。此不但以春为东陆。秋为西陆。又不但以月之青、白、赤、黑道误为东、西、南、北陆。且以青、白、赤、黑道与东、西、南、北陆俱配为春、夏、秋、冬之日躔。而月行又增青、白、赤、黑道之误矣。盖不看潜确所引汉书。以月字贯下。遂并作日道也。(以上见月行有九道。日行止中道。以月行作日道之讹。)
○又云。恒星丽天左旋。一日一周。日行每不及天一度。积九十日而差周天四分之一。故冬躔北陆。春必西陆也。自唐类函引绩汉书。有春东陆、秋西陆之误。而沿误至今矣。按《左传》。西陆朝觌。则与东陆之角、亢相距一百八十馀度。此时朝日方升。即躔朝觌之奎、娄。而奎、娄为西方之宿。春行西陆无可疑也。而秋西陆之误可例推矣。盖误以春为东方木。秋为西方金。遂以春为东陆。秋为西陆。不知于日行所次循环之宿相去悬绝也。今时宪历日。正月日躔娵訾之次为亥。亥属北陆之末。二月日躔降娄之次为戌。三月日躔大梁之次为酉。戌酉在西。非西陆而何。七月日躔鹑尾之次为巳。巳属南陆之末。八月日躔寿星之次为辰。九月日躔大火之次为卯。辰卯在东。非东陆而何。此古今不易之恒轨也。所可笑者。一误于唐类函之引后汉书。而春、秋之东、西陆误。然犹止日之躔次也。再误于潜确之引汉书。而月行有东、西、南、北陆。则误并及于月。三误于梁溪所刻纂要。并合东、西、南、北陆。青。白、赤。黑道。俱配春、夏、秋、冬。而日之躔次又有青、白、赤、黑道而无所不误矣。岂知左氏、月令有文义、有躔次。千古不可改易。以正群误。不啻离照。信乎六经之在古今。如日中天也。
○日南长至
朱桐川云。《后汉‧律历志》。日道发南。去极弥远。远长乃极。冬乃至焉。孝经说冬至。至有三义。一者阴极之至。二者阳气始生。三者日行南至。至字之义如此。月令章句曰。冬至之为极有三意。昼漏极短。去极极远。晷影极长。玉烛宝典曰。冬至日南极。景极长。阴阳日月万物之始。律当黄锺。其管最长;故有履长之庆。又皆言冬至晷影长也。考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景短。多暑。日北景长。多寒。(案。此日南、日北。言地在日之南、日之北。非中也。)又冯相氏。冬夏致日。注。冬至。景长丈三尺。山堂考索云。日南至在子二十一度。去极百五十度。故景最长。又云。传不曰冬至而曰日南至。极于牵牛之初。日中之时景最长。此以知其南至。则所谓日南长至者。以景言也。故唐独孤铉日南长至诗云。轮辉犹惜短。圭景此偏长。可为经义佐证。自宋儒解郊特牲迎长日之至句为冬至日短极而渐舒。而长至之说始变。岁时记云。晋魏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添长一线。杜诗刺绣五纹添弱线本此。以为冬至后昼漏渐长则可。谓日长至是长日渐至。长至之义殊不然也。愚案。桐川解长至之义。援据甚正。但以宋儒解郊特牲句为非。则亦不必。若必以晷景之长为解。则月令仲冬之月何又云日短至乎。郊特牲之文言来日之渐长。月令之文言此日之极短。周礼之文言圭影之极长。唐独孤诗题是日南长至。有南字在。自以圭影极长之说为得。盖圭影长者。由于日之极南。不脱题中南字。而日字亦作日月之日。不作时日之日解矣。然日极南而圭景极长。则此日不极短乎。来日不渐长乎。于理原自可通。何必是此而非彼。论古贵得其平。不窒于理。不悖于古。无不可从。胶柱鼓瑟甚无谓也。
○河鼓即黄姑与牵牛织女不同
《香祖笔记》云。荆楚岁时记。河鼓谓之牵牛。黄姑即河鼓也。古诗云。黄姑织女时相见。李后主诗云。迢迢牵牛星。渺在河之阳。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则又以黄姑为织女。不知何据。愚案。《史记》天文志谓河鼓星在牵牛、织女之旁。则河鼓、牵牛不得混而为一。
○潘子真诗话。黄姑即河鼓。亦犹桑落之转为索郎也。
○七夕牛女相会不足信
《学林新编》云。世传织女嫁牵牛。渡河相会。某案。《史记》天文志。河鼓星在织女、牵牛二星之间。世俗因傅会为渡河之说。媟渎上象。无所根据。淮南子云。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荆楚岁时记云。七夕。河汉间奕奕有光景。以此为候。是牛女相过也。其说皆怪诞不足信。子美诗曰。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神光意难候。此事终朦胧。观子美诗意。不取世俗说也。七夕乞巧。见于周处风土记。乃后人编类成书。大抵初无稽考。不足信者多矣。案。齐谐记亦载渡河事。艺苑雌黄辨其无此事。亦引杜诗正之。杜公瞻注晋傅玄拟天问。亦谓此出流俗小说。寻之经史未有典据。又岁时记引纬书云。牵牛娶织女。取天帝二万钱下礼。久不还。被驱在营室。此说更属无稽。
○月为常仪
《梦蕉诗话》云。李义山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诚为绝唱。杨道孚极爱赏之。然穷理君子于所谓嫦娥者不得不辨。按《汉志》。黄帝使羲和占日。常仪占月。区车占星。故世之人因以羲和称日。常仪称月。仪字音娥也。《周官注》云。仪、俄二字古皆音娥。毛诗菁莪。以乐且有仪。叶在彼中阿句。柏舟。以实惟我仪。叶在彼中河句。若太玄。又以各尊其仪与不偏不颇句叶。汉碑凡蓼莪皆作蓼俄字。反复参论。则知常仪之仪字本旨作俄。后世因音之同。又以月为太阴。女象也。沿此于二字各加以女旁。遂呼为嫦娥。其说始于刘安怪诞之书。成于许慎附会之注。至张衡作灵宪论。转相引证。隋唐以后。骚人墨客类多借事托意。而羿妻奔月之惑竟莫解矣。於乎谬哉。愚案。说本学斋占毕。明顾起元《说略》中载此。又云。《考通鉴前编》:常仪乃帝喾之四妃。是知后人谓为月娥者。以有常仪占月事。而又惑于帝妃之文故也。
○青女
《复斋漫录》云。荆公诗。日高青女尚横陈。横陈事见《相如赋》及《楞严经》。青女者。主霜雪之神也。淮南子云。至秋三月。青女乃出降霜雪。高诱注云。青女乃天神。青腰玉女。主天霜雪。荆公以青女为霜。于理未当。杜子美秋野诗云。飞霜任青女。乃为尽理。
○客星
《居易录》云。海宁朱一是近修作严子陵论云。客星。凶象也。其数有五。曰周伯。曰老子。曰王蓬絮。曰国星。曰温星。周伯主丧者也。老子主饥者也。王蓬絮主兵者也。国星主疾者也。温星主暴骸者也。皆天道之至不祥。而谓子陵当之。可乎。又按建武三十一年十月客星见。后二年光武崩。此岂亦因子陵致乎。自后明帝、顺帝星三见。章帝一见。和帝五见。灵帝再见。史占或主丧。或主兵。其他不胜纪。总之验无子陵之类。后人信之。谓子陵为客星云云。其说新异而甚有理。然是袭桑民怿客星亭记耳。其他史论十篇亦多快论。
○月中无桂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代人(世人也。)谓及第人为折月桂者。明曰。昔者郤诜射策登第。天子问之曰。卿自以为何如。对曰。臣以为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今人谓为折月桂。何其谬欤。且月中无地。安得有桂。盖以地影入于月中。似树影耳。
地理讹(附室宇)
○广陵曲江即浙江
《曝书亭集》云。钱唐江干有广陵庙。其来古矣。乙未三月。将之越中。问渡展谒庙下。按枚乘七发。观涛于广陵之曲江。世疑广陵国为扬州府治。然元季钱思复试罗刹江赋。证曲江即浙江。杨廉夫韪之。时号曲江处士。而曾子固撰越郡赵公救灾记。中有广陵斗门合之伍子之山、胥母之场。疑义可析。因赋绝句纪之云。昔闻江月松风客。赋证钱唐是曲江。不见郊关广陵庙。灵风长拂旧旌幢。江月松风者。思复自题其集名也。愚案。唐张九龄曲江人。号曲江公。此广东韶州府之曲江县也。唐新进士赐宴曲江池。汉武帝所造。即宜春苑。在今陕西西安府。即司马相如哀二世赋临曲江之𬮿洲是也。又陕西华州西南有小曲江。即少陵为州司功时所游者也。又江西丰城县东北亦有曲江。形如半月。故乘七发之曲江。定即今之浙江。亦名罗刹江。曲与折义相通也。
○南岳止二处
《野客丛书》曰。张翠微云。南岳有三。一衡阳之衡山。二庐江之霍山。三舒州之灊山。汉武帝以衡阳辽旷。故移其神于庐江。今土俗皆号为南岳。又《九域志》云。舒州怀宁县有灊山。为汉之南岳。一名天柱山。即汉武登灊天柱山是也。仆谓南岳有二也。非三也。舒之南岳。即庐之南岳。非有异也。庐州。古庐子国。即春秋舒国之地。张揖《广雅》曰。天柱谓之霍山。《地理志》曰。天柱在庐江潜县。汉武帝移岳神于天柱。天柱亦谓霍山。是则霍山与天柱一而已。南岳岂三耶。
○丹阳雷泽胥山匡山云梦谢阳
又曰。载籍之间。所言地理。讹舛甚多。不可胜述。姑举数端。楚之熊绎所封丹阳。正南郡枝江之丹阳。而《西汉志》注。乃以曲阿之丹阳为楚所封。舜渔雷泽。正城阳之雷泽。而周处风土记。乃以吴之太湖大雷山、小雷山为舜渔之所。子胥之胥山。在嘉兴之东南。而张晏乃以太湖之承。胥二山为子胥之山。李白读书于匡山。正绵州大匡山、小匡山之处。而寰海记旧注。乃指江州匡庐山为白读书之所。楚之云梦跨江南北。《左传》曰。王以田江南之梦。则知云在江北。而郭璞注《尔雅》。乃以岳阳巴丘湖为楚之云梦。后汉樊丹封谢阳侯。正诗所谓申伯番番、既入于谢之谢地也。而传乃以为射阳。按射阳在山阳西。即高祖封项缠之地。非丹封地也。樊毅碑曰。谢阳之孙。此可验也。
○丹阳有数处
又云。今润州丹杨。馆书从木。其属县丹阳。书从阜。或者疑之。仆考《晋地理志》。谓山多赤柳。故名丹杨。《江南地志》谓郡北有赭山。故名丹阳。二说皆有据也。抑又考之。两汉丹阳郡治宛陵。而丹阳县则今建康也。晋移郡治于建康。而元帝又徙都焉。于是以建康守为丹阳尹。至唐天宝初。始以京口为丹阳郡。而以曲阿为丹阳县。然则今润之丹阳。正非汉丹阳之故治也。丹阳凡有数处。不可不知。楚鬻熊始封丹阳。则在今归州秭归县。后楚文王徙都江陵府枝江县。亦曰丹阳。汉于宛陵置丹阳郡。隋于丹州置丹阳郡。唐于京口置丹阳郡。其地不一。而《西汉志》乃以曲阿之丹阳为楚封。误矣。
○夷齐之首阳在洛阳
又曰。首阳山有三。一蒲阪。二陇西。三洛阳。《论语》注以蒲阪为夷齐所饿之地。以仆考之。洛阳者为是。阮瑀吊伯夷曰。适彼洛师。瞻彼首阳。敬吊伯夷。论语注非也。
○殷洪乔投书石头在金陵
又云。石头有二。一在豫章、一在金陵。在金陵者。所谓锺山龙蟠。石头虎踞。(案。二句孔明语。)王处仲、苏峻所据之地也。在豫章者。即韩退之次石头驿诗是也。晋殷洪乔为豫章太守。去都之日。得书百函。次石头。悉投水中。吴曾漫录谓传言去都。而不言次豫章。疑投其书于金陵之石头尔。然豫章有投书渚。后人意之耳。
○莫愁在竟陵之石城
又曰。石城有二。一在金陵。一在竟陵。在金陵者。即左思所谓戎车次于石城者也。在竟陵者。即莫愁所居之城也。(案。莫愁乐云。莫愁石城西。)而周美成词乃以金陵石城为莫愁事用。(案。周美成西湖一阕。专咏金陵。有莫愁艇子曾系句。)无乃误乎。愚案。卢莫愁曲云。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则在楚无疑。且金陵止有石头城。并无石城。而石头城下有莫愁湖。《容斋随笔》谓因石城与石头城而讹耳。丛书谓有两石城。亦非也。案。莫愁乐云。莫愁石城西。周美成咏金陵词云。莫愁艇子曾系。梁武帝河中之水歌云。洛阳女儿名莫愁。程午桥云。非果有三女子皆名莫愁。意其初必有名莫愁者。后遂为女子之通称。如谢女、萧娘之类。即男子中檀郎、萧郎之类耳。韦庄诗云。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字莫愁。无忌并无西园公子事迹。可知皆假借语。
○张志和西塞在霅川
又曰。西塞有二。一在霅川。一在武昌。唐书张志和传谓颜真卿为湖州刺史。志和来谒真卿。以舟敝漏请更之。志和曰。愿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又志和词中有霅溪湾里钓鱼翁之句。明此。知志和之西塞正在霅川。而在武昌者。乃曹武成王用师之城。洪内翰作西塞渔社图。亦尝辨此。而《漫录》乃谓志和西塞在武昌。所见误矣。
○扬州广陵非一地
又曰。西汉扬州治无定所。后汉汉历阳。后治寿春。后又徙曲阿。至隋唐方治今之广陵耳。令之广陵。自后汉至晋。皆属徐州。至东晋侨置青、兖二州。故广陵以青、兖、徐为一镇。至宋乃为南兖州。齐为东广州。后周为吴州。隋唐始为扬州耳。然则今广陵之为扬州。亦未甚久也。古今地理。更革不一。而文人议论。多失于不契勘。往往便谓今之广陵为古扬州之地。如韩皋谓诸葛诞等为扬州都督。举兵讨晋。事败。故名广陵散。不知广陵是时未为扬州也。今广陵境上有黄相公冢。大观图经谓黄霸冢。盖霸尝为扬州刺史也。不知是时扬州刺史未治广陵。周日用注《博物志》。谓淮南王安得道轻举。今维扬马迹尚存。不知汉之淮南。正非今之维扬。似此甚多。事有可笑者。广陵之名。其来旧矣。至隋炀帝悦其地之繁盛。置离宫别馆而行幸焉。当时改名江都。而不言广陵者。正避炀帝讳广也。
○吴会是两地
范成大《吴郡志》。世多称吴门为吴会。自唐已然。此殊未稳。天下都会之处多矣。未有以地名冠于会之一字而称之者。吴本秦会稽郡。后汉分吴、会稽为二郡。后世摘二地通称吴会。庄子释文浙江注云。今在馀杭郡。后汉以为吴、会分界。其言分界。则言两地尤明。褚伯玉隐于剡山。齐太阻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此证尤切。愚案。据此。则会读古外切。不读黄外切。音亦误读。王勃滕王阁序以吴会对长安。亦沿俗误。
○嘉兴是越地
《香祖笔记》云。今浙西之杭州、嘉兴称吴地。钱塘江以东乃为越地。故唐诗曰。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按。此释处默圣果寺句。后山诗话云。吴僧钱塘白塔院诗。)予读《吴越春秋》。阖闾五年。吴南伐越。破槜李。《左传》、《史记》亦然。越绝书语儿乡故越界。名曰就李。然则春秋之时。嘉兴本越之北境。初不隶吴。唐诗云云非也。案。汉顺帝分会稽之半为吴郡。孙皓时分吴郡为吴兴郡。兼杭、秀、睦之地。则嘉兴正隶吴郡。但唐诗以越对言。则指春秋之吴越。非指后汉之吴郡。于地理未深考矣。
○新塍半逻射襄桥
《曝书亭集》云。宋曾公监秀州新塍酒税。今作新城。误。
○又云。刘长卿诗。半逻鹭满树。今讹为半路。
○又云。城北王江泾有射襄桥。俗讹为寿香桥。即射襄城故址。案。此三地名俱在嘉郡治。
○西陵
《金壶字考》云。吴越备史。西陵即今西兴。钱王渡江。以陵非吉语。因易之。俗径称钱唐为西陵。非也。
○白堤不在西湖
又云。《咸淳临安志》无白公堤。所谓白公筑之堤在上湖与下湖相隔处。公自著钱唐湖石记可证。今人所指之白堤。即白诗所云绿杨阴裹白沙堤。白公前已有之。
○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
白乐天长恨歌。峨眉山下少人行。范元实云。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当改剑门山。沈存中云。峨眉在嘉州。与幸蜀路全无交涉。
○济南龙山
《渔洋诗话》云。东坡济南诗云。济南春好雪初晴。行到龙山马足轻。使君莫忘霅溪女。时作阳关肠断声。亦小秦王调也。注苏者误以为孟嘉落帽之龙山。不思彼在姑孰。与济南何涉。注家可笑如此。
○萧何封虘阝侯
《说略》云。萧何封虘阝侯。今世家作酂侯。字相似之误也。虘阝。七何切。班孟坚十八侯铭。文昌四友。汉有萧何。序功第一。受封于虘阝。按。虘阝在沛。酂在南阳。何起沛。封邑必近之。且孟坚去何未远。所闻必真。师古云。何封南阳之酂。疑未深考也。
○禹穴在蜀
又云。司马子长自序云。上会稽。探禹穴。此子长自言遍游万里之目。上会稽。总吴越也。探禹穴。言巴蜀也。后人不知。遂以为禹穴在会稽。而作地志者。以禹庙旁小坎如舂臼者当之。按。蜀之石泉。禹生之地。谓之禹穴。其石杳深。人迹不到。明巡抚仪封刘远夫脩蜀志。搜访古碑。刻有禹穴二字。乃李白所书。始知会稽禹穴之误。
○秦始皇封五大夫松在泰山
《受宜堂宦游笔记》云。(本朝常安著。)秦始皇下泰山。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初不言何树也。后汉应劭作汉宫仪。始言为松。今浙江绍兴上虞有村市曰五大夫。故老云。有焦氏墓于比。后五子皆位至大夫。因而得名。近世好事者异其说曰。此秦封松五大夫之地也。绍兴间。王十朋为郡幕官。采访所闻。作会稽风俗赋。有枫挺十丈、松封五夫之句。疏云。上虞有地名五夫。始皇封松为五大夫之处。盖越人但知始皇尝上会稽刻石颂德。不知封松在泰山。非在会稽也。《会稽志》载秦望山有封松为大夫处。亦后人之误。愚案。此全本宋许观《东斋记事》之说。至五大夫之义。或谓五大夫是秦时第九爵名。非五株松。或谓系封五株松。非一株封五大夫。《野客丛书》从之。唐陆贽诗。不羡五株封。又李商隐有五松驿诗。庾信终南诗已曰山封五树松。似以五株松为是。
○如皋地名始于晋
《野客丛书》曰。前辈谓东坡诗曰。不向如皋闲射雉。归来何以得卿卿。按《左传》。贾大夫娶妻而美。御以如皋。如训往也。非地名曰如皋。坡误用耳。仆观古乐府。张正见、毛处约、江总等雉子斑诗。皆以如皋为地名用。又宋书。明帝射雉无所得。谓侍臣曰。吾旦来如皋。空行可笑。陈萧有射雉诗。今日如皋路。能将巧笑回。知此误非始于坡。
○地名不得割取一字
顾宁人《救文格论》云。地名必全用。惟如登莱、(山东登州、莱州。)温台(浙江温州、台州。)则可。如宛大、(顺天宛乎、大兴二县。)上江(江南上元、江宁二县。)则不通矣。
○三户是地名
李义山楚厉诗云。但使故乡三户在。彩丝谁惜惧长蛟。冯孟亭注云。《左传》哀公四年。以畀楚师于三户。注。今丹水县北三户亭。《史记》项羽本纪。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索隐曰。韦昭以为三户。楚三大姓昭、屈、景也。臣瓒曰。楚人怨秦。虽三户犹足以亡秦。二说皆非。左氏云云。则是地名不疑。正义曰。服虔云。三户。漳水津也。后项羽果渡三户津。破章邯。秦遂亡。按。三户自以地名为正。而此诗仍用三姓之义。
○地名语讹
《野客丛书》曰。庆州有乐蟠县。本汉略畔道地。后讹为乐蟠。华州东有潼关。水经谓河水自龙门南流。冲激华山。故名冲关。后讹为潼关。镇戎军有笄头山。隗嚣使王景略塞鸡头道即此也。后讹为訮屯山。凉州有姑臧县。河西旧事谓旧匈奴盖臧地也。后讹为姑臧。婺州长山县。本长仙县。其地赤松子采药之所。后讹为长山。北京馆陶县有屯氏河。汉沟洫志谓河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后讹为毛氏河。临江新喻县本新渝县。盖有渝水故名。而唐天宝后相承作新喻。隰州石楼县本汉吐军县。后魏置吐京县。亦胡语之讹也。此类甚多。愚案。如黄公滩讹为惶恐滩。吕荣冢讹为吕蒙冢。新塍讹思新城。半逻讹为半路。射襄桥讹为寿香桥。澎浪矶讹为彭郎矶。诗人改地名以就己意。俗人以同声而易他字。种种错谬。不可枚举。
○阴阳里
《居易录》云。《郡国志》。临淄县东有阴阳里。即诸葛武侯梁甫吟云。步出齐城门。遥望阴阳里云云。今乐府作荡阴。非是。
○项羽起江东即今苏州非浙江之东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今人言项羽起于江东者。多以为浙江之东。按。古人称江东。皆谓楚江之东也。以其江自西南而下。江南、江东随江所向而呼也。项羽起于江东。即苏州也。故汉书称项羽避仇于吴中。其论用兵之道。吴中士大夫皆出其下。寻羽之行止。无人浙东之文也。或曰。羽杀会稽守殷通。会稽非浙东乎。答曰。秦并天下。分置三十六郡。江东为会稽郡。其治所在吴。吴即今苏州也。羽杀殷守通之俊。起吴中子弟八千人。非苏州而何。
○赤壁有二周瑜破曹操处在嘉鱼非黄州
《坚瓠集》云。曹操入荆州。孙权遣周瑜与刘备并力逆操。遇于赤壁。操军大败。盖谓鄂州蒲圻县赤壁也。(案。今蒲圻、嘉鱼皆属武昌府。)黄州亦有赤壁。但非周瑜所战之地。东坡赋曰。西望夏口。东望武昌。(案。夏口今汉口。武昌今武昌县。)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盖亦疑之。故作长短句云。人道是周郎赤壁。谓之人道。是则心知其非矣。韩子苍知黄州日。闻贼起旁郡。作诗云。齐安城畔山危立。赤壁矶头水倒流。此地能令阿瞒走。小偷何敢下芦洲。是直以齐安赤壁为周瑜所战之地。岂非因东坡之语耶。又山西霍州亦有赤壁。
《筠廊偶笔》云。舆图考载楚中赤壁有二。一在嘉鱼。一在黄州。嘉鱼乃周瑜破曹操处。苏子瞻以黄州赤鼻山为赤壁。谬也。
《枣林杂俎》。(海宁谈迁孺木著。)古赤壁。嘉鱼县北六七十里。赭石雄峙。即周瑜破曹操处。樵竖时得遗镞沙砾间。北岸乌林。曹所戍守也。悬岸镵额。苏子瞻署之曰赤壁。其左就湮。仅见与弟字。嘉靖辛亥。华亭莫如忠登其上。记曰。长公于镵石称与弟云者。固尝偕子由来。表赤壁所在章矣。而赋作于黄州。要以即事寓言。不害为情之所托。俟好古者之自定也。
○鸟鼠山非一鸟一鼠共为雌雄
《天禄识馀》云。禹贡。导渭自鸟鼠同穴。孔颖达曰。一鸟一鼠。共为雌雄。同穴而处。山因得名。蔡仲默以为不经。岳季方戍庄浪。见鸟顶出毛角处。缺唇似兔。蓬尾似鼬。彼此相狎。《甘肃志》。凉州有兀儿鼠。尾若赘疣。鸟曰本周。兔形。似雀色。杜诗。水落鱼龙夜。山空雀鼠秋。愚案。此说有理。鸟鼠是一物。而非二物。
○唐寝殿皆谓之长生殿
白乐天长恨歌:“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范元实云。长生殿乃斋戒之所。非私语地也。华清宫自有飞霜殿。乃寝殿也。当改长生为飞霜。愚案。《长安志》分长生为备斋祀之殿。飞霜为奉御寝之殿。而程午桥义山诗笺云。案。通鉴考异。唐寝殿皆谓之长生殿。武后寝疾之长生殿。洛阳宫之寝殿也。肃宗末。越王系授甲长生殿。长安大明宫之寝殿也。白香山长恨歌。七月七日长生殿。华清宫之寝殿也。据此。则义山所谓平明每幸长生殿者。但知为离宫别馆。而与晨夕寝处之典故未曾分明。竞不知其专为寝殿也。香山以夜半无人为言。则合矣。若《长安志》云以备斋祀。则不当平明每幸之矣。范元实之论亦非是。冯孟亭《玉溪诗注》曰。旧书纪。天宝元年十月。华清宫新成长生殿。名曰集灵台。以祀天神。津阳门诗注谓斋殿也。有事于朝元阁。即御长生殿以沐浴。则斋祀之说为是。非寝殿也。七月七日之私誓。为焚香乞巧之时。亦祀双星也。故妃后为方士述之。
○飞燕不居昭阳
《复斋漫录》云。前汉赵飞燕既立为皇后。宠少衰。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盖飞燕本传云尔。太白宫词云。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夫昭阳。昭仪所居也。非谓飞燕。愚案。三辅黄图云。成帝赵皇后居昭阳殿。有女弟。俱为婕妤。太白本此。李义山华清宫诗亦云。朝元阁迥羽衣新。首按昭阳第一人。
岁时讹
○改岁岁单非岁尽
王伯厚云。《豳风十月》云。曰为改岁。言农事之毕也。祭义三月云。岁既单矣。言蚕事之毕也。农桑。一岁之大务。故皆以岁言之。愚案。自去岁十月、三月算到今年十月、三月。已满一岁。故皆云岁。
○清和是二月
《说诗晬语》云。张平子归田赋云。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明指二月。谢灵运诗。首夏犹清和。言时序四月。犹馀二月景象。故下云芳草亦未歇也。自后人(案。指司马温公。)误读谢诗。有四月清和雨乍晴句。相沿到今。贤者不免矣。试思犹字竟作何解。愚案。气清犹兰亭谓天朗气清。非春日常景也。即气清当二月尚未的切。况四月乎。白香山首夏游开元观诗。清和四月初。树木正华滋。已属误用。至宋杨诚斋三月二十七日诗云。只馀三日便清和。元人门珽并以清和为题。而所赋皆是夏景。尤为可笑。如东坡清明日和陶郭主簿云。良辰非虚名。清和盈我襟。方无语病。
○侧寒川于春日
侧寒。侧。不正也。春日不宜寒。故曰侧寒。若冬日而寒。何不正之有。前人皆用于春日。唐诗云。春寒侧侧掩重门。王介甫诗云。侧侧轻寒翦翦风。又许奕词云。玉楼十二春寒侧。此只用一侧字。又在句末。尤健而警。吕圣求词云。侧寒斜雨。对用亦工致。
○古时雨水在惊蛰后
《说略》云。月令。孟春之月。蛰虫始振。仲春之月。始雨水。则雨水宜为二月节。疏云。汉时以惊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刘歆作三统历。改雨水为正月中。惊蛰为二月节。《祝子经》云。唐一行改惊蛰在雨水之后。又《周礼考工记》注。启蛰。正月中。《太玄卦气旧图》于雨水下注云。律夹锺。今雨水在惊蛰前。未知刘歆所改。抑一行所改也。愚案。谚云。未蛰先蛰。人吃兽食。言未至惊蛰而先雷。则年不登也。然我生以后。雨水前后闻雷。十年而七八。亦未尽见凶荒。阅此乃知今历之非古也。
○纪岁不用甲乙子丑
顾宁人《救文格论》云。甲乙以下十名。子丑以下十二名。古人用以纪日。不以纪岁。岁则自阏逢以下十名。(案。甲曰阏逢。乙曰旃蒙。丙曰柔兆。丁曰强缰疆圉。戊曰著雍。己曰屠维。庚曰上章。辛曰重光。壬曰玄黓。癸曰昭阳。)困敦以下十二名。(子曰困敦。丑曰赤奋若。寅曰摄提格。卯曰单阏。辰曰执徐。巳曰大荒落。午曰敦牂。未曰协洽。申曰涒滩。酉曰作噩。戌曰阉茂。亥曰大渊献。)后人遂谓甲子岁、乙丑岁。非古也。自汉以前无用者。楚词。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摄提。岁也。孟陬。月也。庚寅。日也。屈子以寅年寅月寅日生也。愚案。今惟祭寿文犹存古制。本朝朱竹坨《曝书亭集》纪年亦犹行古之道也。
○亭午
李白赠杜甫诗“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杜甫晨雨诗:“麝香山一半,亭午未全分。”午皆用于日。不用于夜。梁文帝《纂要》。日在午曰亭午。孙绰游天台山赋。羲和亭午。高注。亭。至也。午。日中也。一曰。亭午即直午之义。案。亭。直也。正也。又至也。日至午时。必直必正。故日言亭午。又言卓午。卓。高也。立也。义与亭字无甚异。若月在夜。不值午时。唐黄颇明月照高楼诗。卓午收全影。斜悬转半明。似不合。或云。午以位言。不以时言。似亦可通。然黄诗以斜悬对卓午。则卓午只作直义解。午字无直义也。以时以位。虚实皆不称。韦庄忆昔诗。午夜清歌月满楼。唐仲言注。午夜犹半夜也。然午字亦无半义。李贺七夕诗。罗帏午夜愁。亦属沿误。惟少陵诗。五夜漏声催晓箭。不用午字。
○端午
周处《风土记》:“仲夏端五,烹惊角黍。”端。始也。谓五月初五日。书端午。其义无取。予家元和中端五韶书并无作午字。见《资暇录》。
○明皇幸骊山非暑月
杜牧华清宫诗云。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支来。《遁斋闲览》云。据唐纪。明皇以十月幸骊山。至春即还宫。是未尝六月在骊山也。然荔支盛暑方熟。牧诗词意虽美而失事实。
世代讹
○文王是穆武王是昭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晋。应、韩。武之穆也。言管、蔡以下十六国。皆文王子。为昭。邗、晋四国。皆武王子。为穆。非谓文是昭。武是穆也。人误解文昭武穆二句。遂沿误至今。无有指其非者。盖庙制。太祖居中。左昭右穆。文王于周为穆。穆生昭。故文王之子是昭。武王于周为昭。昭生穆。故武王之子是穆。书曰。乃穆考文王。诗曰。率见昭考。又曰。率是昭考。皆祭武王庙诗也。诗、书昭著若此。何俗之不悟耶。
○正始是魏国年号
正始。魏齐王芳年号。晋人尚清谈。故王敦称卫玠曰。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见晋书卫玠传。人以之评诗文。往往比拟不伦。胡武平以对夺朱。王季海以对载籍。皆误解正始二字故也。高菊磵竹楼诗云。一记自能追正始。三闲谁与续咸平。用得最合。
○周自后稷至文王不止十五世
《说略》云。禹为夏。契之后为商。稷之后为周。夏十七世。商三十世。盖四十有七世而后有周文王。禹及稷、契皆当唐尧之世。史载契十四世而至成汤。厥次近是。至叙稷十五世而至文王。中间乃阅夏商二代。所较者三十馀世。疏脱甚矣。不窋实非后稷之子。而公刘乃商世之诸侯。娄敬言周自后稷封邰十有馀世。而公刘避桀。是公刘去稷已十馀世。夏书纪帝世系云。帝俊生获。稷生台茧。台茧生叔均。为田祖。帝俊。帝喾之名也。稷后既有台玺、叔均。则不窋不得为稷子明矣。第世次久远。有不得尽见者。单穆公言后稷勤周。十五世而兴。世本、《史记》所为据者。安知所为兴者不为公刘也耶。即稽世本。不窋而下至季历。已十有七世矣。何谓十五世哉。
○年号不得割取一字
《救文格论》云。年号必全书。无割取一字者。宋始有熙丰、政宣、乾淳之语。已是不敬。然犹用上一字。惟元丰、元祐无别。故用下一字。本朝文人有称成弘、庆历者。此承宋人之失也。案。吕种玉《言鲭》内亦论之。
鬼神讹
○刘宰为蝗神
《居易录》云。旧说江以南无蝗蝻。近时始有之。俗祀南宋刘漫塘宰为蝗神。刘。金坛人。有专祠。往祀之。则蝗不为灾。俗呼莽将。殊为不经。案。赵枢密蔡作漫塘集序。称其学术本伊洛。文艺过汉唐。不知身后何以矫诬如此。亦如江河间祀张睢阳作青面鬼之类也。
○湘灵是水神
朱桐川云。楚词远游篇云。二女御九韶歌。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王逸注云。美尧二女助成化。百川之神皆谣歌也。按此则湘灵指水神。不得以尧二女当之。湘灵为二女。与上文二女御句重复未合。然当时试诗(案。唐省试有湘灵鼓瑟题。)皆曰。帝女曰二妃。盖因湘夫人之称致误也。
○《日知录》。湘君、湘夫人并非舜妃。谓湘水之神有后有夫人也。湘妃是舜妃。犹禹之圣姑也。愚案。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注谓尧次女女英。舜次妃也。韩子以为娥皇正妃。故称君。女英自宜降称夫人。考《史记》。舜崩于苍捂之野。注引礼记曰。二妃不从。礼盖言三妃也。三妃。一娥皇。一女英。一癸比。疏云。舜长妃娥皇。无子。次妃女英。生商均。次妃癸比。生二女。曰宵明、烛光。三妃后皆不从舜之葬。
○洛神是托词
洛神赋是子建不得于君。因济洛而作。此托词宓妃之难合。冀幸文帝之感悟。犹屈子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意也。何屺瞻云然。甚是。感甄之说殊属无稽。
○乌鬼
少陵夔州诗。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漫叟诗话》以猪为乌鬼。谓川人呼猪则作乌鬼声。蔡宽夫诗话以乌野神为乌鬼。引元微之江陵诗云。病赛乌称鬼。巫占瓦代龟。注云。南人染病。则赛乌鬼。盖巴楚间尝有捕得杀人祭鬼者。问其神名。曰乌野七头神。养字乃赛字之讹。冷斋以乌蛮鬼为乌鬼。《梦溪笔谈》、缃素杂纪以鸬鹚为乌鬼。鸬鹚亦谓鱼虎。渔人畜以捕鱼。《渔隐丛话》从笔谈、缃素之说。古今聚讼。迄无定见。窃以呼猪之说固无可据。鸬鹚之说。不独蜀人。何所谓异俗吁可怪、斯人难并居乎。乌蛮之说。尚未明确。惟蔡宽夫乌野七头神、养字为赛字之论。理有可凭。元诗亦有援证。且与上异俗二句亦一气贯注。其说较长。
卷六
礼制讹
○王父名不得为氏
《尧峰文钞》云。春秋时。诸侯命大夫之族。于是大夫有以王父字为氏者。在鲁如展氏、臧孙氏、孟孙、叔孙、季孙氏之类是也。不闻氏王父名者。周人以讳事神。逮事王父则讳王父名。安得取以为氏。至(右)季公锄之后为公锄氏。伍员之后为员氏。此皆后世不知礼者所为。春秋时不然也。
○周礼九嫔世妇女御辨
又云。郑康成谓群妃御见之法。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凡十五日而遍。悖哉郑氏之说也。一夕御九人。自非淫欲不道之君。若齐之武成、隋之炀帝。必不婪色如此。使一夕而遍。则人主之身亦异于金石矣。苟其不能。则是一百二十人虽时时抱衾裯以往返其侧。犹不免有怨女之叹。岂有周公之圣而定为九人一夕之制。吾不信也。故吾谓与女酒、女浆、女笾、女醢、女酰、女盐、女幂、女祝史之徒俱统于冢宰。是皆宫中之职。左右后妃以供事者。决非进御于王者也。案。《野客丛书》亦谓自世妇以下不过备后官侍御给使之役而已。岂必在宠幸之数。九九而御之哉。
○周懿王以前天子七庙
《书经》、《礼记》、《谷粱》、《家语》、《荀卿》皆言天子七庙。此四代所同。周公制礼。固无九庙。即孝王亦未有也。周公之时。文武在四亲庙中。何由而立世室。至懿王而文王亲尽。乃立文世室。为八庙。至孝王而武王亲尽。乃立武世室。为九庙。以文武为开创之君故也。凡孝王以前用九庙者误也。
○汉以前但有司徒不名司农
古制有司徒无司农。唐虞司徒掌教。后稷掌农事。周礼地官司徒掌教而兼掌农。酒诰农父若保是也。然无司农之名。至汉武帝时始有大司农之称。凡武帝以前用司农者误也。
○奠雁非取不再偶之义
《说略》云。奠雁。古礼也。先儒谓取不再偶之义。窃恐末然。盖古人重冠昏。皆以士而用大夫车服。不以为僭。大夫相见执雁。昏礼既以士而服大夫之公服。乘大大之墨车。则见妇翁不得不用大夫之贽礼矣。若谓亲迎之始遂期其将来如孤雁。失不再偶。可谓祥乎。
○舅姑俱存不得称庙见
《柳南随笔》云。礼记曾子问。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陈澔集说云。成昏而舅姑存者。明日妇见舅姑。若舅姑已殁。则成昏三月。乃见于庙。祝词告神曰。某氏来妇。来妇。言来为妇也。吾乡之俗。嫁女之三日。具礼送至婿家。不论舅姑在无。辄书刺曰。庙见之敬。无论三日非庙见之时。而亦何以处舅姑之存者。其亦失于考究矣。
○省试非乡试制科非会试
毛西河曰。孙月峰谓省试为今乡试。此殊不然。前代无乡试。唐以礼部试士。即是省试。谓尚书省也。盖乡无省名。元以郡县上加中书行省一官。而明初因之。始改道、路为省。唐未有也。(案。唐分天下为十道。开元分为十五道。无省名。元始为十一省。)况唐赴省试。必由府县馆监课其成者。然后贡赴礼部。其不由诸试进者。名曰乡贡。乡与省正水火相反。岂可混称。
○又云。唐咸通中。宏词科名制科进士。今以礼部试称制科。非是。愚案。唐制。登进士后又有试名奉试。
○《爱宜堂宦游笔记》云。天子亲以制诏策士曰制科。汉武帝建元初。诏天下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让之士。天子亲廷策之。此制科之所由始也。唐曰制举。自德行、才能、文学之士。以至军谋将略、翘关拔山、绝艺奇技。莫不兼取。其科名随时而定。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博通坟典、逢于教化。军谋宏远。堪任将帅。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等科。皆出于有司常选之外。与秀才、明经、进士诸科异。今人以进士科为制科者非也。宋初设三科。不限前资。见任职官、黄衣草泽并许应诏。景德中增为六科。其名大约规仿唐制。宋人谓之大科。而以进士为小科。天圣七年。诏于六科外又置高蹈丘园、沈沦草泽、茂才异等三科。南渡时。高宗立博学鸿词科。至元明专用进士一科。而制科竟废。问有大臣荐举。即擢用之。皆不经召试。有荐举而无科目。本朝康熙十七年。特开博学鸿儒科。分一二等。俱以翰林官补授总充史官。纂修明史。乾隆元年复开是科。俱授翰林官。
○举人非孝廉贡生非明经生员非秀才
《宦游笔记》云。汉武帝令郡国举孝廉。其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后复举明经。孝廉、明经、秀才三科。皆起于汉。唐六典。凡贡举人有博识高才者为秀才。通二经已上者为明经。闲时务熟一经者为进士。唐以后以秀才为高科。明经次之。进士又次之。故昆山顾宁人谓。今人以举人为孝廉。以贡士为明经。生员为秀才。皆非也。然唐自咸亨后。秀才之科竟废。宋初罢明经而取进士。后又罢进士而立三舍。此数科者屡废屡复。迄无成格。至明乃定生员、贡生、举人、进士之目。依次而上。而进士遂为高科矣。
○进是出身非古制
又云。《听雨纪谈》言唐宋人无有书进士于官衔之上者。独元季杨维桢书李黼榜进士。盖黼死节之臣。廉夫欲自附于忠节之后。其意固有在也。后之人效之。则失矣。近今士子由科举入官者。无不书赐进士出身。沿为定式。虽于理无碍。然其所从来。固非古也。
○尚书省为南宫
《金壶字考》云。杜田正谬。汉建尚书百官府曰南宫。取象天官书南宫朱鸟。后汉书。郑弘为尚书令。前后所陈补益王政者。著之南宫。以为故事。考礼部之名起于江左。而南宫自汉有之。盖南宫犹言南省。旧注专为礼部。非也。
○大京兆
《杂纂》。万生亿。亿生兆。兆生京。数至京兆则极大。今称京兆曰大京兆。是大大矣。习言不通于义者。如此甚多。
○寓直
事始。晋潘岳为虎贲中郎将时。未有廨舍。岳寄散骑之省而宿。故曰寓直。今百官及翰林学土当本省本院直。故为当直。安可称寓直耶。
○大师
《天香楼偶得》云。尚书周官。三公有太师。三孤有少师。注云。师者。道之教训也。至若周礼宗伯之属有大师、小师。注云。凡乐工皆以瞽蒙为之。择其贤智者使为之师也。按。此明云大师与小师封耳。论语鲁大师当读如字。朱注音泰。则与三公之太师同号矣。论语少师阳亦当作小师。盖传写之讹耳。
○头食丝抹
《遁斋闲览》。太祖皇帝内宴。令进粉。故名头食。后人宴集。将终方荐此味。盖失其次耳。又州郡公宴。将作曲。伶人呼细末将来。盖御宴进乐。先以弦声发之。后以众乐和之。故号丝抹将来。今所在起曲。先以竹声。不惟讹其名。亦失其实矣。
称名讹
○兄弟之乎不可称侄
《尔雅》。女子谓晜弟之子为侄。释名。姑谓兄弟之女曰侄。侄。迭也。更迭进御也。盖古之贵者。嫁女必以侄娣从。《左传》。侄其从姑是也。则《尔雅》所谓晜弟之子。指晜弟之女。故字从女旁。后世沿误。女子谓兄弟之子亦曰侄。唐书。狄仁杰谏武后曰。姑侄与母子孰亲。已失女旁字义。甚而男子称兄弟之子亦曰侄。兄弟之子自称亦曰侄。推而至于曰表侄。曰小侄。且改侄为侄。愈非矣。少陵有送重表侄王砅评事使南海语。唐时已有此误。礼记。兄弟之子犹子也。则称犹子为是。亦可称从子。礼记大传陈注。兄弟之子为从子。又案。今人称妻兄弟之子曰内侄。侄字已非古义。然犹可也。乃女子称兄弟之子亦曰内侄。自称于姑及姑之夫亦曰内侄。不思内字之义何属。更不通。可笑。
○弟之妇不可称弟妇
《礼记大传》陈注云。父之兄弟为伯叔父。则其妻谓之伯叔母。兄弟之子为从子。则其妻谓之妇云云。此于昭穆为宜。弟之妻不可谓之妇。犹兄之妻不可谓之母。以紊昭穆也。故云谓弟之妻妇者。是嫂亦可谓之母乎。言皆不可也。旧说弟妻可妇。嫂不可母。失其指矣。又案。凡此等称谓。相沿已久。不必生今反古。然义礼不可不知也。
○女婿不可自称
婿从士。不从土。言士人中有才智者也。或从女。义通。《左传》桓公十五年。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纠杀之。又文公八年。晋侯使解扬归匡、戚之田于卫。且致公婿池之封。又十二年。士会曰。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婿也。皆谓女之夫为婿。不独妻称夫之词。特女夫自称为婿。近于自夸才智。似属不宜。
○内兄弟外兄弟之别
《柳南随笔》云。《仪礼‧丧服篇》。舅之子。《郑氏注》云。内兄弟也。《贾公彦疏》云。内兄弟。对姑之子外兄弟而言。舅子本在内不出。故得内名也。按。齐陆厥有奉答内兄顾希叔诗。唐王维有秋夜独坐怀内弟崔兴宗诗。皆谓舅之子也。前明《李献吉集》中。称妻弟左国玑为内弟。钱宗伯讥之。今世俱以妻兄弟为内兄弟。见之于诗文者。往往而然。殆不免沿献吉之误。近长洲徐大临(昂发)作畏垒笔记。亦曾辨其失。但以内外兄弟为出白帖。则数典而忘祖矣。愚案。正字通云。两姨之子相谓为外兄弟。姑舅之子相谓为内兄弟。又。称妻之兄弟亦曰内兄弟。同母异父亦称外兄弟。不知何本。俟考。
○伯孟称谓异义
嫡长曰伯。庶长曰孟。今称伯兄为家孟者误也。鲁三家。仲孙、叔孙、季孙。仲孙是桓公庶子庆父之后。后改仲曰孟。邢疏曰。孟者庶长之称。言己是庶。不敢与庄公(案。桓公嫡子。)同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
○皇祖皇考究不宜称
《香祖笔记》云。古人作墓志行状。多云皇祖。皇考。余尝疑之。未达共义。周密云。诗。思皇多士。颜注汉书云。美也。急就章注云。正也。大也。大誓孔传。训皇为前。愚案。皇头从自。俗省作白。又冢前阙亦曰皇。《左传》葬于绖皇是也。皇有三皇之称。故疑与王字、君字同义。不应通用。
○如夫人不得通用
《左传》僖公十七年。齐侯好内。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林注。妾媵之得嬖宠。如夫人礼秩者六人。天子有三夫人。诸侯有夫人。凡臣下之妻不封不得称夫人。今俗九品未入流之妇皆称夫人。因呼妾曰如夫人。而不知其不可也。
○细君非妻通称
《金壶字考》云。俗称妻为细君。谓本之东方朔。按。东方朔曰。归遗细君。又何仁也。师古注。细君。朔妻之名。一说。细。小也。朔辄自比于诸侯。谓其妻曰小君。又西域传。武帝元封中。以江都王女细君为公主。嫁与乌孙昆弥。则江都王女名细君也。又后汉儒林传。包咸师事博士右师细君。注。姓右师。则细君亦名也。据此。则朔妻之名。师古之说为长。即使比于诸侯之小君。亦非寻常可以混称也。俗沿殊误耳。
○女婴男儿
《天香楼偶得》云。女之幼者曰婴。男之幼者曰儿。故婴字从女。今人不分男女。凡始生者皆谓之婴儿。欠分别矣。
○逆贼伪号不可称
《居易录》云。世人作诗文。沿袭谬误而不察。如称曹操曰曹公。称汉昭烈反云刘备。予前已斥言其非。又如桓温。晋之逆臣。子玄纂位。伪谥温宣武皇帝。刘义庆世说既有此称。后人因仍不改。皆曰桓宣武。竟忘其为乱贼伪号。可怪也。玄又尝上温庙号曰太祖。然则后世亦可称太祖耶。
○抚军是太子不可称巡抚
又云。古云太子处则监国。出则抚军。抚军二字乃储贰之称。今人谓巡抚为抚军。沿袭之久。莫知其非。不典甚矣。
○总宪不可称中丞
又云。秦置御史大夫。以贰丞相。汉沿其制。丞相缺。则御史大夫以次迁。即今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副都御史乃汉之御史中丞。今人不知。多称总宪为中丞。殊可笑。笔麈亦言之。
○生名死讳
《香祖笔记》云。礼。生曰名。死日讳。今世俗不辨。以讳混施之生者。极可笑。然汉人有之。吴楚材强识略言汉西岳庙碑云。樊君讳毅。毅时尚在也。然则俚俗相沿亦有所本。
○钜公不可称公卿
鲍辛甫(𨱅)云。巨公谓天子也。《迁史封禅书》、《班书郊祀志注》皆云。今人用以称公卿。盖习而不察之故也。愚案。唐人诗。岂有真人觅钜公。王新城寄钱虞山诗。白发文章老钜公。集中误用者多矣。
○德政碑不可名去思
《宦游笔记》云。羊祜岘山堕泪碑前名去思碑。今人为牧吏作碑曰去思。盖用祜故事。然误矣。祜碑盖殁而后作者。今一去辄作碑。词兼寓祝颂之意。用古背谬。沿习久而缙绅先生多不议及。何也。
○官名地名不宜用古
朱晦庵云。旧见徐端言石林尝云。今人于官名、地名。乐用前代名目以为古。将一代制度、疆宇皆溷乱不可晓。亦是一弊。余谓小小撰著若序记等作。不妨以古衔貌时事。若碑志及传。盖所以取信后世者。即与国史一例。断不宜用前代名目。
○《幕府燕闲录》(宋毕仲询著。)云。范文正公尝为人作墓志铭。已封将发。忽曰。不可不使师鲁见。明日以示尹师鲁。曰。希文名重一时。后世所取信。不可不慎也。今谓转运使为部刺史。知州为太守。诚为脱俗。然今无其官。后必疑之。此正起俗儒争论也。希文抚已曰。赖以示子。不然吾几失之。
○讳名不讳字别号宜全称
古者讳名不讳字。以王父字为氏。明其不必讳也。古人相呼。直呼其字。如子卿足下是也。今只称上一字。此犹不失谦意。若别号须全称而下缀以称谓为是。
服食讹
○一疋不可言一端不可言束帛
《说略》云。《左传》。币锦二两。注云。二丈为一端。二端为一两。一两。一疋也。然则一端不可以言疋。公羊传。乘马束帛。束帛谓玄三𫄸二。玄三法天。𫄸二象地。然则今人以一疋帛为束帛。亦非也。
○开素不应言开荤
今人奉斋后食荤。辄曰开荤。其语未通。《野客丛书》曰。于理合曰开素。此风已见六朝。观东昏侯丧潘妃之女。阉竖共营殽羞云。为天家解菜。正其义也。愚案。白乐天有二年三月五日斋毕开素当食偶吟赠妻弘农郡君诗。据此则勉夫之说甚是。又东坡诗云。太常斋未解。则亦可言解斋。
○短褐裋褐俱有典
《金壶字考》云。《史记》始皇纪。寒者利裋褐。注。一作短。一作竖。谓褐衣竖裁。为劳役之衣。短而且狭。故谓之短褐。亦曰竖褐。荀子大略篇。衣则竖褐不完。注。僮竖之褐。亦短褐也。刘向新序。隆冬烈寒。士短褐不全。晋书。刘𬴊之拂短褐与桓冲言话。《唐书‧车服志》。士服短褐。庶人以白。是裋褐、短褐并见子史。或以裋褐为典。短褐为俗。并谓裋字讹作短者。皆夏虫之见也。杜工部诗俱参用。
○纱帽
杜诗。纱帽随鸥鸟。又。浪足浮纱帽。心解云。隐者之冠。又。朱绂犹纱帽。心解云。虽仕旋隐也。愚案。看一犹字。自是隐居之服。否则难解。又。李玉溪诗。乌帽逸人寻。乌帽以乌纱为之也。王摩诘诗。隐囊纱帽坐弹棋。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云。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又。衡山诗。纱帽笼头手自煎。正用此。惟隐居之服。故诗人爱而用之若此。然考南史和帝纪。百姓皆著下屋白纱帽。则纱帽是贱者之服。又北史。秦王归彦平北齐州。齐制。惟天子纱帽。臣下皮帽。特赐归彦纱帽。是北齐以纱帽为极贵之服。又。唐书。隋贵臣多服乌纱帽。后渐废。贵贱通服折上巾。又。宋马缟中华古今注云。武德九年十一月。太宗诏曰。自今以后。天子服乌纱帽。百官士庶皆同服之。武德。李唐高祖年号。是纱帽隋为贵臣服。唐又无分贵贱皆服。因友人论千家诗中纱帽句。谓是纱莫之误。故引以证之。
○白衣非必丧服
今之有服者。居常则著白色。若无丧而白。人必怪焉。古人则不然。《野客丛书》曰。汉官吏著皂。其给使贱役者著白。两龚传云。闻之白衣。戒君勿言。注云。白衣。给使官府趋走贱人。若今诸司亭长掌固之属。晋陶渊明谓白衣送酒是也。《日知录》云。白衣者。庶人之称。处士亦称白衣。案。唐皇甫湜上江西李大夫书。居蓬衣白之士。亦言微贱者之服。可知唐世犹然。唐制。试士衣白。东坡试院诗。门外白袍如立鹄。以鹄喻之。则宋亦衣白。宋人周辉《清波杂志》云。前此仕族子弟未受官者皆衣白。今非跨马及吊慰不敢用。辉系绍熙时人。意宋绍熙后始以白衣为丧服耳。
○芙蓉帐梅花帐
《金壶二集》云。梅花帐纸名梅花。芙蓉帐捣芙蓉汁染帐。(见古隽。)或谓画梅花芙蓉。失之矣。
○羊车
《坚瓠集》。史称晋武帝平吴之后。荒于游幸。宫中乘羊车。任其所适。官人望幸者以盐汁洒地。竹叶插户。冀欲引羊。然羊性很劣。实不能驾车。考《隋‧舆服志》。羊车一名辇车。护军羊琇私乘之。司隶刘毅劾其罪。其制如轺车。金宝饰紫锦幰朱丝网。驭童二十人。皆两鬟髻服青衣。取年十四五者。谓之羊车小史。驾以果下马。其大如羊。武帝所乘实此车。非真以羊驾车也。插竹洒盐殊为传会。
○酴酥酒作屠苏非是
《天禄识馀》云。屠苏。平屋也。又庵也。雪赋。韬罦罳之飞栋。没屠苏之高影。杜诗。愿凭金腰裹。走置锦屠苏。冠亦名屠苏。以有屋也。元康谚曰。屠苏障日覆两耳。会见暍儿作天子。酒本名酴酥。后更讹为屠苏。云起自孙思邈取庵名以名酒者。附会也。
○茶不始于吴
又云。饮茶或云始于梁天监中。事见洛阳伽蓝记。非也。按《吴志‧韦曜传》。孙皓时。每宴飨。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饮酒率以七升为限。曜素饮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或为裁减。或赐茶荈以当酒。如此言。则三国时已知饮茶矣。逮唐中世。榷茶遂与煮酒相抗。迄今国计赖此为多。愚案。赵飞燕别传。成帝崩后。后一夕寝中惊啼甚久。侍者呼问方觉。乃言曰。吾梦中见帝。帝赐我坐。命进茶。左右奏帝曰。向者侍帝不谨。不合啜此茶。则西汉时已有啜茶之说矣。非始于吴时也。
动物讹
○鲲
鲲本鱼子。见《尔雅》。其细如蚕。庄子系寓言。往往反物理而言之。故曰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犹偈所谓龟毛兔角、石女怀胎、一口吸尽西江水、新罗日午打三更。皆反言以喻之也。如鱼之大者莫如蝤。舟行七日逢头。九日逢尾。已属妄言不可信。况有几千里之大乎。即有之。亦孰行几千里而穷其首尾乎。后人不知以小为大。取为名号。其细已甚矣。宋玉对楚王问曰。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似亦言其至大。然此比士位虽小而气量之大有如是耳。非真谓鲲大也。案。此升庵之说也。然鲵有二。一为鲸鲵之鲵。《左传》宣十二年。取其鲸鲵而封之。注。鲸鲵。大鱼名。疏。雄曰鲸。雌曰鲵。一为小鱼。庄子。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蝤为之制。注。制。折也。谓小鱼得曲折也。又外物篇。趣灌渎。守鲵鲋。注。鲵鲋。皆小鱼也。鲲则鱼子。玉篇又训大鱼。非。庄子陆德明音义崔撰云。鲲当为鲸。
○麒麟是两兽
钝翁类稿云。按郭注。麒似麟。无角。诗疏。麟。黄色。一角。角端有肉。春秋感精符。麟。一角。明海内共一主也。然则麟有角。麒无角。麟之与麒。非一兽也昭昭矣。
○麝香不宜于花
渔隐轰话云。少游春日诗。却憩小庭才日出。海棠花发麝香眠。语固佳矣。第恐无此理。香谱云。香中尤忌麝。唐郑注赴河中。姬妾百馀。尽骑。香气数里。逆于人鼻。是岁自京兆至河中。所遇瓜尽一蒂不获。然则海棠花下岂应麝香可眠乎。
○太牢少牢
《野客丛书》曰。太牢者。谓牛羊豕具。少牢者。谓去牛惟用羊豕。今人遂以牛为太牢。羊为少牢。不知太牢有羊豕。少牢有豕也。礼记。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又曰。卿大夫少牢。士以特豕。又曰。特羊。今士大夫往往循俗承用。不以为非。《嘉祐杂志》载常禹锡判太仆。供祫享太牢。只供特牛。而不供羊豕。然则流俗承误如此。观唐人呼牛僧孺为太牢。呼杨虞卿为少牢。东都赋。太牢飨。注。牛也。知此谬已久。
○鸒鸟非鸒斯
又曰。毛诗。弁彼鸒斯。鸒。鸟名也。斯者衍词。如曰螽斯、鹭斯之类。而刘孝标乃谓鸟名鸒斯。失矣。愚案。如菀彼柳斯。岂树名柳斯耶。
○鸟鸣嘤嘤非黄鸟
又曰。东皋杂绿曰。诗。伐木丁丁。鸟鸣嘤嘤。郑笺云。嘤嘤。两鸟声。正文与注皆未尝及黄鸟。白乐天作六帖。始类入莺门中。又作诗每用之。其后人多祖述用之也。洪驹父谓禽经称莺鸣嘤嘤。要是后人附会。仆观张平子东京赋。雎鸠丽黄。关关嘤嘤。然则以嘤嘤为黄鹏用。自漠已然。不可谓自乐天始也。愚案。嘤嘤。诗属之鸟鸣。则凡鸟皆可用。东京赋属之黄鹏。未始不可。惟关关雎鸠本是一句。而以嘤嘤属丽黄。则似诗之鸟鸣为黄鸟矣。至梁昭明太子十二月启有啼莺出谷语。不止用嘤嘤字。而直用出谷。遂以误传误。唐人因以进士登第谓迁莺。又省试并以早莺求友、莺出谷命题。循袭其误。不典甚矣。刘宾客嘉话绿已讥其别无证据为误。
○鸠逐妇是追逐求偶
《香祖笔记》云。赵统伯辨鸠逐妇一则云。鸠逐妇。乃感天地之雨旸。而动其雌雄之情。求好逑也。非逐而去之之谓。欧阳永叔云。天将阴。鸣鸠逐妇啼中林。鸠妇怒啼无好音。非也。
○蜚鸿是马
《史记》周本纪。蜚鸿满野。索隐曰。蜚鸿。蠛蠓也。言飞虫蔽田满野。故为灾。非鸿雁也。正义曰。喻君子见放弃也。郑玄曰。鸿雁知避阴阳寒暑。喻民知去无道就有道也。杨升庵曰。注中三说。皆如眯目而道黑白者。详此文。据实事言。非喻也。蜚鸿。马名。言其养无用而害有用也。
○蠵是龟属以胃鸣
《野客丛书》曰。东京赋。渊游龟蠵。郭璞谓灵蠵能鸣。则此龟属呜者也。而《尔雅》新旧本皆引吕忱字林。大龟似猬。不知似猬乃以胃二字传写误加偏旁耳。按周礼。梓人刻画祭器状诸虫。有以胸鸣者。有以胃鸣者。蠵盖胃呜之虫。
○树蜜非枳椇是蜂蜜
觚剩云。(吴江钮琇著。)尔雅翼。北方地燥。蜂多在土中。南方地湿。蜂多在木中。故多木蜜。杜工部入桥口诗云。树蜜早蜂乱。江泥轻燕斜。钱笺引古今注。枳椇子一名树蜜证之。按。枳椇子。秦中呼为拐枣。其实拳曲如老人状。核在内。外味甘。与枣同。余官白水。曾有以此果相饷者。初无关于早蜂也。况蜂以酿蜜绕树而喧。则见其乱。燕以临江衔泥而舞。则见其斜。正写水国春华之景。何必强援以为奥博耶。
○朐忍腮是蚯蚓从肉旁
《居易录》云。朐忍音润蠢。蚯蚓也。地即夔州云安县。而冯元成以为蚌。云两字皆从月。是物月之精。旁句忍者。月如句如刀环。而是物生也。按字书。二字皆从肉。不从月。尤穿凿无稽。
○《池北偶谈》云。予有句云。东道连朐忍。颜师古地理志注。朐音劬。予从颜音。
○兔生子并非从口中出
觚剩云。曲礼。兔曰明视。陆佃曰。兔。吐也。明月之精。视月而生。故曰明视。王充论衡。兔舐雄毫而孕。及生。子从口出。馀见蒲城原子兔说。以为兔之雌雄。其孳尾无异他兽。每月一孕。子生则以土培之。而壅其穴。出入必然。或窃启其户。子辄不成。盖古所谓视月者。视月之候而孕。又谓吐生者。得土而生。土讹为吐也。
○鸡寒上距鸭寒下嘴
《坚瓠集》。鸡寒上树。鸭寒下水。此谚语也。验之皆不然。一老媪曰。鸡寒上距。鸭寒下嘴。上距谓缩一足。下嘴谓藏其听咮于翼间。
○通应子鱼
遁斋闻览。莆阳通应子鱼。名著天下。其地有通应侯庙。前有港。港中鱼最佳。今人必求其大可容印者。谓之通印子鱼。荆公亦有诗云。长鱼俎上通三印。此传闻之讹也。
植物讹
○黄花非菊
晋张翰杂诗。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黄花指春花之色黄者。唐人以此句命题试士。土子多以黄花为菊。合式者不满其数。
○荣木是梧桐
陶诗。枝条再荣。又云。冉冉荣木。上荣是荣华。下荣木是梧桐。橐鄂皆五。见尔雅注。人并以荣华解之。误也。
○口及花非白芨
日及即木槿花。朝开暮落。故曰日及。见《尔雅》。又见宋史儒林敏本传。后人改为白及。又变及为芨。无义矣。
○琼树不可比雪
升庵谓琼是赤玉。人赋雪诗相承误用琼树。世岂有赤雪。此论甚是。王氏尘史亦云然。以。昌黎雪诗真是屑琼瑰、又今朝蹋作琼镶迹为用之不审。陈懋仁乃引晋唐二史、宋元通鉴三雨赤雪以驳升庵之说。然此乃变事。雪色白常白也。
○木兰无坠露秋菊不落英
古人方正不容。往往反物理以为言。如屈子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木兰仰上而生。本无坠露。秋菊就枝而殒。本无落英。而云云者。犹贾谊赋所谓铅刀为铦。张平子赋所谓蕙芷不香。卜居篇所谓蝉翼为重。千钧为轻。皆反言而非质言也。《西清诗话》云。欧公见王荆公诗。黄昏风雨暝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笑曰。百花尽落。独菊枝上枯耳。因戏曰。秋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荆公闻之曰。是岂不知楚词云云。欧九不学之过也。夫欧九岂不读楚词者哉。介甫自误解耳。(案。高斋诗话谓是坡公事。天下惟黄州菊落英。故贬公至黄州。《渔隐丛话》曰。余于《六一居士集》及《东坡前后集》。遍寻并无。不知何从得此二句诗。)王勉夫云。欧公讥荆公得时行道。三代以下未见其比。落英反理之谕。似不应用。欲荆公自观物理。而反之于正耳。愚案。此说最得离骚本旨。解欧诗亦得言外之意。
○洪兴祖补注云。秋花无自落者。当读如我落其实而取其材之落。谢叠山云。木兰不常有。得兰露之坠者亦当饮之。秋菊不常有。得菊英之落者亦当餐之。爱之至、敬之至也。非谓兰露必坠。菊英必落也。或又云。诗之访落。训落为始。意落英之落。为始开之花。芳馨可爱。若至衰谢。岂复有可餐之味。又西溪丛语云。《宋书‧符瑞志》。沈约云。英。叶也。离骚餐落英。言食秋菊之叶也。据玉函方。甘菊三月上寅采叶。名曰玉英。是叶亦谓之英也。愚案。谢说得言外骚人忠厚之意。洪与或云解落字亦好。西溪说亦颇直捷。而菊英之不落。则其论一也。
○游龙
游龙。草名。即水荭。一名鸿鹄。生水泽中。枝干樛屈。著土便有根。如龙。故淮南子曰屈龙。洛神赋婉若游龙。以水花比水仙也。集传云。龙。红草。一名马蓼。生水泽中。游。枝叶放纵也。或以为蛟龙之龙者。非也。
○卢橘非枇杷
北人凡言黑皆曰卢。卢沟;沟水黑者也。卢橘亦是橘之色黑者。非枇杷也。海录《花木志》。给客橙。出蜀土。似橘而小。若柚而香。冬夏花实相继。或如弹圆。或如拳。通岁食之。名卢橘。张勃吴录云。朱光录为建安郡。中庭有橘。冬月于树上覆裹之。至明年夏。色变青黑。味绝美。此即上林赋所谓卢橘夏熟。非常橘也。愚案。唐戴叔偷诗。卢橘花开枫叶衰。上林赋。卢橘夏熟。则其冬花夏熟。可信无疑。枇杷亦冬花夏实。故人以当之。不知卢、黑也。世岂有黑枇杷乎。葛立方韵语阳秋云。上林赋。卢橘夏熟。若是枇杷。则下文不当复有黄甘、枇杷、橪柿之品。此论甚明白了当。考《广州记》。卢橘皮厚。味酸。大如柑。至夏熟。土人呼为卢橘。据此益微枇杷之非。李白诗。卢橘为秦树。许浑送表兄使南海诗。卢橘花香拂钓矶。东坡诗。卢橘是乡人。又。卢橘杨梅尚带酸。皆未言是枇杷。至参寥和东坡诗。有红紫千葩尽、甘酸万颗新句。枇杷花并非红紫。味亦不是甘酸。意卢橘惟秦、楚、巴、蜀、岭海之地有之。吴、越、齐、鲁、燕、赵之地无此物也。
○茶荼
《居易录》云。今人以古无茶字。遂欲混荼茶为一。非也。观贾思勰《齐民要术》末卷。茶、荼二条分载了然。又云。《尔雅》曰。荼。苦菜。可食。《齐民要术》引《诗义疏》曰。山田苦菜甜。所谓堇荼如饴:又《尔雅》曰。槚。苦茶。郭璞《注》云。叶可煮作羹饮。今呼早采者为茶。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苦茶。《齐民要术》引《博物志》曰。饮真茶令人少睡。前人乃谓古无茶字。以荼即是茶。大谬。愚案。《渔隐丛话》引《尔雅》槚苦茶一条。茶皆作荼。《野客丛书》谓。诗推谓荼苦。乃苦菜之荼。如今苦苣之类。《周礼》掌荼。《毛诗》有女如荼。乃苕荼之荼。正萑苇之属。惟荼槚之荼。乃今之荼。据两虑所引。岂《尔雅》槚苦茶。别本有误作荼字者欤。
○阆州无橘柚止有花椑
又云。尝与蜀士黄文叔(裳)食花椑。因问蜀有此乎。黄曰。此物甚多。正出阆州。杜诗黄知橘柚来。误矣。尝至苍溪。顺流而下。两岸黄色照耀。直似橘柚。其实乃此椑耳。有好事者。欲为子美解嘲。于其处大种橘柚。终以非其土宜。无一活者。
○交梨非出交州
《香祖笔记》云:“交梨火枣,相沿称之。”未达其义。《蠡海集》云。梨。春花秋熟。实苍花白。有金木交互之义。故曰交黎。非谓交州也。
○棠棣唐棣是两种
程午桥(梦星)云。(见李义山集棠棣黄花发句注。)按《尔雅》。唐棣。栘郭注。似白杨。江东呼为夫(音扶)移。又。棠棣。棣。注。今关东有棣树。子如樱桃。可食。沈括辨夫栘即白杨。陆机草木疏以棣为郁李。严氏诗缉云。召南唐棣之华与论语唐棣。《尔雅》所谓栘也。小雅常棣之华与维常之华。《尔雅》所谓棣也。今人常棣多混作唐。先儒于此亦无定说。戴侗则以《尔雅》为误分。愚谓唐棣、常棣当如《尔雅》分别。郭注亦甚明。因唐、常音近。后人故讹。栘自是白杨。棣自是郁李。然今人家园囿中有名棣棠者。花繁黄色。常棣花白。(案。郁李花本淡红。开足后即近白。一种花小者红色。)棣棠花黄。义山所指其即此耶。
○周用霖云。《宋景文笔记》言。诗有常棣之花。逸诗有唐棣之花。世人多误以常棣为唐棣。于兄弟用。因唐误常。且常棣。棣也。唐棣。栘也。名物疏云。唐棣、常棣是二种。《尔雅》。唐棣。栘。本草谓之扶栘。白杨类也。又云。常棣。棣。乃小雅所谓常棣之花也。一说唐棣之华。一树辄生二萼。如并蒂。故国风兴夫妇。常棣呼为麦李。一柎辄生二萼。两两相丽。有同生之义。故小雅兴兄弟。然其说亦浑。(案。一树两萼。花必成对。而不同蒂。一柎二萼。成封而更同蒂。说亦不浑。)惟朱注典尔雅同。南人呼白杨者。唐棣也。埤雅。其花反而后合。凡木之花。皆先合后开。惟此花先开后合。故偏反也。洛阳草木记所栽白郁李。花经所载郁李者。常棣也。诗疏。花以覆鄂。鄂以承花。花鄂相承覆。故靴靴而光明也。二如亭群芳谱混而为一。又误以常棣为唐棣。因读语类一条而备载之。
○愚案。历观诸说。常棣、唐棣自是二物。唐棣即栘。亦名扶栘。又名白杨花。开必对而异蒂。召南及逸诗所咏是也。常棣即棣。亦名郁李、麦李。花开亦封而井同蒂。子如樱桃。可食。小雅所咏是也。朱子注诗亦以唐棣为。常棣为棣。与《尔雅》合。而论语注唐棣又谓郁李。误也。程午桥引《尔雅》。常棣又作棠棣。恐因李诗而误。遍查字书、韵书。棠字无引棠棣者。至于棣棠或又别是一种。义山诗棠棣黄花发。或系常棣之误。则花不黄。或棣棠之误。则字又倒。未可实指为何也。
○黄杨厄闰无退三寸之理
东坡退圃诗自注云。俗说黄杨一岁长一寸。遇闰退三寸。愚案。三岁一闰。五岁再闰。则所长不偿所退。决无此理。或是一寸三寸误易倒刻。亦未可知。
○柳花柳絮不同
宋杨伯昆隐乘云。柳花、柳絮迥然不同。生于叶间。成穗。作鹅黄色者。花也。花退。既褪就蒂结实。其实之熟。乱飞如绵者。絮也。古今吟咏往往以絮为花。略无分别。可发一笑。杜工部诗有雀啄江头黄柳花。又有坐憎柳絮白于绵之句。则花絮不同。显然可见。又曰。糁径杨花铺白毡。得非又一时卤莽而然耶。愚案。古有杨白花歌。不知何意。岂杨花舆柳花有别欤。抑从古未有知考者欤。
○荔以挺出非名荔挺
《天禄识馀》云。月令。荔挺出。郑玄曰。荔挺。马薤也。《说文》曰。荔似蒲而小。根可为刷。蔡邕、高琇皆云荔以挺出。然则郑以荔挺为名。误矣。
○芧栗非芋粟芋栗
《觚剩》云。杜诗。园收艺芧栗未全贫。或作芋粟、芋栗。芋粟不必植之园中。而芋与栗不当类举。朱愚庵注杜。定作芧栗为是。余往湖口。路经南陵。访王进士五清于山居。留宿具餐。杂陈野蔌。中有扮叶子和醯醢以进者。王谓余曰。此即锦里之芋栗也。芋似栗而小。山家率于冬月取实。去皱。磨而溲之以水。然后用之。是知芧栗皆属园果。况《庄子‧徐无鬼篇》所载甚明。益信杜持无字不有来历。
○王瓜非瓜
《金壶二集》云。月令。孟夏之月王瓜生。注云。萆挈。本草作菝葜。音同。谓之瓜者。以根之似也。亦可酿酒。菝。蒲内切。同萆。葜音恰。然则王瓜。草名。非瓜也。
○优昙钵
东坡赠蒲涧长老诗。优钵昙花岂有花。问师此曲唱谁家。《法华经》。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太平寰宇记》。广州产优昙钵。似枇杷。无花而实。盖蒲涧寺在广州。故公用此。但止有优昙钵花。未闻有称优钵昙者。意公失于检点。因平仄相协。不觉有误。遂不起疑。与追和戊寅上元诗石建方欣洗牏厕。本系厕牏。一时少加查考。故致误耳。
○蔓青莱菔是二物
《尧峰文钞》云。蔓青、莱菔。两菜也。注《本草》者或云在南名莱菔。(按。吾乡名芦菔。)在北名蔓青。非也。
○药栏
《野客丛书》曰。李济翁《资暇集》曰。园庭中药栏。栏即药。药即栏。犹言围援。(案。今之园外笆篱曰围援。)非花药之栏。汉宣帝纪。池药未御幸者。假与贫民。汉书阑入宫禁字。多作草下阑。则药栏尤分明也。仆考冯宣帝纪。是籞字。非药字。又观古人诗。如梁庾肩吾曰:向岭分花径,随阶转药栏。唐李商隐曰:水精眠梦是何人,栏药日高红髲{髟我}。王维曰:药栏花径衡门裹。又曰:新作药栏成。杜子美曰:乘兴还来看药栏。许浑曰:竹院昼看笋,药栏春买花。又曰:栏围红药盛。张籍曰:借宅常欣事药栏。多作花药之栏用也。近见《渔隐》亦引药为证。
○樱桃不得谓无香
又曰。《渔隐》曰。退之樱桃诗曰。香随翠笼擎初重。色映银盘泻未停。樱桃无香。退之言香。亦是语病。仆谓凡丽于土而被雨露之发育者。皆有香。香者气也。谓草无香。则曰。风吹花草香。谓竹无香。则曰。风吹纲细香。岂可谓樱桃无香哉。渔隐不参物理。但谓芬馥者为香。而不知物之触于鼻观者。非香而何。愚案。宋陈文惠公诗。西风斜日鲈鱼香。张文潜谓嘉鱼直腥耳。安得有香。此又是一理。鱼诚不可言香。而烹之脍之讵无香乎。安知不谓西风斜日停舟。晚炊溉釜鬵而烹之也。文潜恐未得其解。
○芭蕉
《居易录》云。边司徒华泉诗。自闻秋雨声。不种芭蕉树。或议不得称树。又或议王右丞画雪中芭蕉。宋朱翌云。曲江冬大雪。芭蕉自若红蕉方作花。前辈画之不苟。彼身未到蜀粤。故少所见多所怪耳。花间词云。笑指芭蕉林裹住。既可称林。顾不得称树耶。
○竹汗不可书字
《青溪暇笔》曰。古者书用竹简。初稿书于汗青。汗青者。竹之青皮如浮汗。以其易于改抹也。既正。则杀青而书于竹素。杀。去声。削也。言杀去青皮而书于竹白。则不可改易也。愚案。《池北偶谈》谓。后汉吴祐父恢以火炙竹令汗。取其青写书。谓之杀青简。汗青、杀青一也。以姚说为无据。予谓竹汗不甚青。写书殊无形迹可见。似姚说有理。但荆公以生白对杀青。则杀字当读如字。且考后汉吴祐传。但云投青简以写经书。火炙之说。注中误耳。
○菁茅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禹贡荆州所贡包匦菁茅。孔安国曰:包,橘柚也。匦,匣也。菁以为菹,茅以缩酒。僖四年《左传》,包茅不入。杜元凯曰: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明曰:孔失而杜得也。何以言之?按太史公《封禅书》云: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是知菁茅即三脊之茅也。菁者,茅之状貌菁菁然也。三脊之茅,诸土不生,故楚人特贡之也。孔云菁可为菹,是谓菁为蔓青也,蔓青常物,所在皆生,何必须楚匣盛而贡之哉。
○万年枝是檍树
《天禄识馀》云:诗中多用万年枝,三体诗注以为冬青。非也!按《草木疏》云:檍木,枝叶可爱,二月花白,子似杏,今官园种之,取亿万之义。改名万年树。即此也。
杂物讹
○玉案非几
张衡《四愁诗》:“何以报之青玉案。”案,古碗字,是青玉碗,非玉几也。否则梁鸿举案齐眉,义难通矣。
○金错刀非刀
《艺苑雌黄》云:张平子《四愁诗》云“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钱昭度诗云“荷挥万朵玉如意,蝉弄一声金错刀。”即王莽所铸钱名。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于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杜子美《对雪诗》“金错囊徒罄,银壶酒易赊。”韩退之《潭州泊船诗》“闻道松醪贱,何须怯错刀。”此谓是也。或注《四愁诗》引《续汉书》:佩刀,诸侯王以黄金错环。恐与王莽所铸错刀又别。
○紫泥不书字
《池北偶谈》云:《青溪暇笔》云。晋朝为诏,以青纸紫泥。紫泥犹今泥金之类,盖泥紫色以书字也。予按汉旧仪,天子估玺六,皆以武都紫泥封之。青囊白素裹两端无缝。《西京杂记》云:汉以武都紫泥为玺室,加绿绨其上。非以书字也。《艺林伐山》云:今之紫泥,古之芝泥,皆濡印染籀之具也。姚说误。愚案:犹今世俗所用印色。
○甓是砖
《金壶字考》云。《书影》云。陶侃运甓。今人类疑是瓮。不知砖也。诗陈风传。甓。瓴甋也。长门赋注。江东呼甓为㼾砖。
○卢
前汉食货志。作酒一均。率开卢以卖。卢者。热酒之具。臣瓒注以为酒瓮。非是。详见《野客丛书》。
○谈柄
《金壶二集》云。温庭筠诗。白羽留谈柄。注。大明禅师每折松枝谈论。号谈柄。又武元衡诗。玉柄倍谈空。《天禄识馀》云。古人清谈。每执麈尾。故有谈柄之名。近人以口实为谈柄。或云笑柄。非也。
○赠策
《说略》云。《左传》。士会自秦归晋。绕朝赠之以策。云。子勿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策如布在方策之策。盖书也。其下云云。即策文也。盖士会将归。绕朝谏止之。而秦君不听。及其行也。又难显言。故赠之以书云云。见秦之有人。使归晋而不敢谋秦也。今以为鞭策。非也。刘勰《文心雕龙》云。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与赵宣以书。巫臣之遗子反。子产之谏范宣。详观四书。词若对面。据此。则岂鞭策乎。
○槁梧
《庄子‧德充符》。惠子倚槁梧而瞑。循本注云。谓琴瑟也。今作死梧用。非也。
○鸣榔
《矩斋杂记》云。(本朝施闰章著。)诗词多用鸣榔。或疑为叩舷击楫之说。非也。榔盖船后横木之近舵者。渔人择水深鱼潜处。引舟环聚。冬以二椎击榔。声如急鼓。节奏相应。鱼闻皆伏不动。以器取之。如俯而拾诸地。饶州东湖有之。吾乡泰州湖内或击木片。长尺许。虚其前后。以足蹴之。低昂成声。鱼惊窜水草中。然后罩取。亦鸣榔之义。
○绿沈枪
杜诗。雨抛金锁甲。苔卧绿沈枪。王勉夫谓金锁甲即黄金锁子甲。贯休诗。黄金锁甲。风吹色如铁。亦用此事。又谓绿沈枪正《薛氏补遗》所谓精铁。如隋文帝赐张奫以绿沈甲是也。又谓绿沈不专指一物。梁武帝食绿沈瓜。是指瓜。人以绿沈漆管笔遗王逸少。是指笔。刘郡赋。六弓四弩。绿沈黄间。古乐府。绿沈明月弦。唐太宗诗。羽骑绿沈弓。是指弓。宋元嘉间。广州作绿沈屏风。石季龙用绿沈扇。随物所指。郑概诗。亭亭孤笋绿沈枪。是指竹。陆龟蒙诗。一架三百竿。绿沈森杳杳。此言不为无自。然则绿沈又不可专谓精铁。盖有物色之深者。为绿沈也。又谓周竹坡少隐谓枪卧于苔为绿所沈。甲抛于雨为金所锁。甚凿不通。愚案。沈。深也。绿沈。深绿色也。吴曾漫绿亦不取精铁之说。
○野马
《说略》云。《庄子》言野马、尘埃。乃是两物。古人即谓野马为尘埃。如吴融云。动梁间之野马。韩偓云。窗里日光飞野马。皆以尘为野马。恐不然也。野马乃田间气耳。远望如群羊。又如水波。佛典谓如热时野马、阳焰。即此物也。
○罘罳
罘罳。或作桴思。或作浮思。或作复思。或作覆思。其为字不一。或训纲。或训屏。其为义不同。古今注。罘罳。屏之遗像也。雍录。罘罳。镂木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为方空。或为连锁。其状扶疏。故曰罘罳。其制与青琐类。礼明堂位。疏屏。注。屏谓之树。今桴思也。一作浮思。博雅。罘罳谓之屏。一作复思。水经注。象魏之上加复思以易观。《汉书‧王莽传》。遣使坏渭陵、延陵园门罘罳。曰。毋使民复思也。宋玉大言赋。大笑至兮摧覆思。酉阳杂俎。今人呼殿榱桷护雀网为罘罳。误。顾宁人《日知录》。罘罳。屏也。罘。复也罳。思也。在门外。臣将入请事。于此复重思之也。以上俱以罘罳为屏者也。唐苏鹗引子虚赋罘网满山。证罘罳为网。王渔洋《池北偶谈》引柏梁诗。上林令云。走狗逐兔张罘罳。刘禹锡萤诗。高丽罘罳过蛛网。证罘罳为纲。窃案。此二字本从网头。俗从四。非。网即网字。则本义自当训网。以殿角护雀网为罘罳。亦不得为非。疏屏。疏通连缀。形类于网。故亦可谓罘恩。至浮思、复思等字。即六书中之转注假借。似不必有所专属。是此而非彼也。
○杉槽漆斛
东坡宿海会寺诗。杉槽漆斛江河倾。本来无垢洗更轻。王注。杉槽漆斛。谓浴室也。吴鹤亭(锡禄)云。乃浴器。非浴室。必当时寺中有此。诗纪其实。王注非是。
○竹夫人
竹夫人乃竹几也。今俗所谓竹夫人者误。东坡寄柳子玉诗。闻道床头惟竹几。夫人应不解卿卿。又送竹几与谢秀才诗。赠君无语竹夫人。故黄山谷谓。凉寝竹器。憩臂休膝。非夫人之职。而冬夏青青。竹之所长。名之曰青奴。
○枢非户臼是门关
宋丘光庭《兼明书》曰。系辞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孔颖达曰。枢。户臼。机。弩牙。明曰。枢。门关。非户臼也。何以知之。机是弩牙。牙发则箭去。枢是门关。关发则扉开。是门之开闭由开。不由臼也。且臼非能动转。安得谓之发乎。道书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盖以门板来去。故不蠹败。户臼何谓不蠹乎。
○碑
尚书故实。古碑皆有圆孔。盖碑者悲也。本墟墓间者。每墓有四。初葬。穿绳于孔以下棺。乃古悬窆之礼。礼曰。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因纪其德。遂有碑表。后有德政碑。亦设圆孔。不知根本。
○古人兵器用铜
古人兵器用铜。非用铁也。前人有诗云。谁知十二金人外。犹有民间铁未销。殊谬。按太史公《秦皇帝本纪》。二十六年。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应劭注曰。古者以铜为兵。又按春秋传僖十八年。郑伯朝楚。楚子赐之金。既而悔之。与之盟曰。毋以铸兵。故以铸三锺。杜预注曰。古者以铜为兵。则古之兵器用铜无疑。